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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桶金:我要大富贵》 作者:林雪

第16章 触手可及的富贵(5)

  他们已经五个月没有领到工资了。开始谈好的,工程完成之前只给饭钱。现在连饭钱也没有了。他们每天吃的是白水煮萝卜或面疙瘩煮白菜,很多时候连盐都没有。这种没有油盐的萝卜白菜吃多了,很多人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发质干枯焦黄,一碰就断。更糟糕的是,由于营养不良和工棚闷热不通风,白天最高温度达到四十多度,长期躺在潮湿的地上,很多人脸上、颈上、手上、背上、腿上,开始起白泡黄泡,皮肤奇痒溃烂。

  这些人都默默地在等待,承受着苦难,实在连一分钱也没有时,才派他们的一两个工头,来找阿康和李伟,“借”走一两百块钱,凑合上一段时间。

  我很同情他们,又很钦佩他们,可是阿康不愿多给他们一点钱,他说:“他们如果知道咱们还有钱,他们就不会只要这点钱了,咱们出不起。”

  我想,阿康是对的。何况我们实在也是没有钱。

  时间一天天过去,复工的迹象却是一点也没有。李伟在等待中渐渐消沉,他的酒喝得越来越多,烟抽得越来越勤。大街上到处是研究生在卖报,毒日头下,卖一份报能挣三分到五分钱人民币,还有的大学生在擦皮鞋,卖煮鸡蛋。可是海口能掏钱买报买鸡蛋擦皮鞋的人,就像被秋风扫过的落叶一般,行迹难觅。甚至有大学生在街上捡香蕉皮吃的流言传出。可就是这样,也没有人要走,反而不断有从内地过海而来的人。

  存折上还有六千块钱,原来剩的七千元已取出一千贴补家用。自从取出那一千元开始,我们就决定一天两顿,不吃早餐。李伟也戒了酒,减少了抽烟,我们希望这六千元能让我们熬到香港老板带回资金来的那一天。

  傍晚下班回到家,推开房门,迎面扑来的烟味呛人。李伟躺在床上,眼睛直盯着天花板,听见推门声,一动也不动。

  我预感到大事不好,快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额头像火烫一般的热,他的眼睛充满了血,红得吓人,嘴上是一圈火泡,脸色铁青。

  我坐到他的身边,问:“怎么啦?阿伟,你怎么烧成这样?你别吓我。”

  他躺在床上,抿紧着嘴,一声也不吭。

  又待了一会,见他还是不作声,我起身给他找药。

  他拽住了我的手,紧紧攥着:“别走,叶儿。”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态。

  我的心像被人猛地一击,沉了下去。

  阿康夫妇昨晚不告而别。

  今天中午,李伟去找阿康吃饭,叫了半天,也没人应,门没锁,李伟推门一看,只见屋内空空如也,房东说昨晚他们十点多出去的,没见回来,也没见拿东西。

  原来东西是从房间的后窗户吊下去的。他们一个在上面吊送,一个在下面接。

  阿康走了,这就意味着工地上欠那一百多号人的工资,都要由李伟和另一个合伙人阿良来承担。

  阿良几天没联系了,不知还能不能找到他。李伟一下子就急病了。

  “咱们也走吧。”我感到异常的疲累,幽幽地说。

  此时房间一片漆黑,我的心也像这房间一样,看不见一点儿亮光一点儿希望。

  “走?房东已堵在下面大厅里,阿康这半月房租没交,他已经骂了半天了。现在逼着我们两家提前交这一个月的房租,否则就不让住。”

  就在这时,房东老婆没敲门就直接闯了进来,张嘴又想说什么。我极厌恶这种行为,“蹭”地站起了身,上前几步,把她推出了门外,说:“行啦,你出去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一会儿我就去银行取钱给你。”

  我给李伟用冷毛巾敷了头,吃了退烧药,然后揣了存折出了门。

  我左掂量右掂量,决定先把这半个月的交了。明天还不知住哪呢?就取了三百,两百交租,一百吃饭。

  往家赶时,下起了大雨。还未到楼前,远远地就看见楼门口聚了一大堆人。大雨中,有的打着伞,有的披着蓑衣,有的头顶着竹编的斗笠,有的直直地站在雨中。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就猛地跑过去,冲进了人群中。只见李伟被打倒在雨中,双手抱着头一动不动。四五个民工围着他,有的用脚踢,有的用拳头捶,边打边骂:“你给不给钱?不给,老子今天打死你!”

  阿莲和黄健在李伟身边左挡右推,哀求他们别打,却一点用也没有。

  “别打啦,我给你们钱。”我大叫着,扑在李伟身上护住他。

  “不打,钱呢?”

  “这有6000。”

  我把钱和存折一起给了工头。

  “6000?6000有什么用?他欠了我们6万。”

  我摘下了项链和戒指,又摘下手表,说:“这都是钻石的,值一万五,你们拿去当,还有这手表。现金是没有了,求求你们,别打了,他也是没办法,他不是故意不给,你们知道的。”

  “小姐,不是我们狠,我们的人连吃饭的钱和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工头收了存折、戒指、项链和手表,口气缓和下来。

  “屋里还有两台电脑,一台冰箱,一台彩电,你们都抬走卖了吧,我们只有这些了。”

  我从泥水里扶起了李伟,让阿莲夫妇在另一旁搀着他,进屋去。

  整天蹲守在大厅里的房东夫妇,现在一点影迹也没有,我从没见过这样无情无义又自私的人。

  我和阿莲夫妇扶李伟躺到床上。

  那些民工一件件往外搬东西,我的心在一点点破碎。李伟来海口三年,我来海口一年多辛辛苦苦挣下的这点家业,就这么一瞬间全没了。想当时每买回一样东西,我们是多么开心,多么满足,对未来充满了多少希望啊!

  阿莲端来水,我拧了条毛巾替李伟擦身。他浑身都是泥浆,头上、额上、脸上、手臂上、背上、腿上都是青紫的大包和血口。我的心疼得在抽搐,眼泪一滴滴地滴在他的身上。曾经那么潇洒倜傥的一个男人,今日竟落得如此地步,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生活真是残酷。

  那些民工走了,屋子也空了。

  阿莲和黄健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谢谢你们,你们去吧。”我的眼泪还在流,我从心中感激他们俩。

  “别难过了,有什么事招呼一声,能帮的我们尽量帮,大家都是在外面打工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们走了,你们多保重。”

  李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黑暗中,我看到了他眼角缓缓渗落的泪。

  李伟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也不说话。每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最多去外面水房刷牙冲凉,然后,又把自己关在屋中。我亦不敢跟他说话,我俩就这样默默地过日子。性生活,已完全下课。

  李伟总是在半夜忽然惊叫,猛然坐起。

  我知道,噩梦在纠缠笼罩着他。

  我抱住他,把惊惧中的他轻轻放倒,一遍遍在他身上抚摸,一遍遍用十指替他抓头捏头,看着他的精神渐渐舒缓,慢慢睡去。

  他侧身躺在我怀里的姿势特别可爱,像纯洁的婴孩一般安恬,呼吸轻柔均匀,鼻翼歙动,睫毛微颤。我久久地注视着他,怎么看也看不够,忍不住,就悄悄地用舌尖去舔他浓黑的眉毛,长而密的睫毛,高挺秀美的鼻子,和他那几近完美的嘴唇。一股温暖的热流渐渐升起,在我的心中涌动。

  后来,他整夜整夜地不睡,常常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悄悄翻身下床,悄悄溜出屋外,骑着单车,在海口的大街小巷狂奔乱窜。有时正骑得飞快猛然刹住车,跳下车弯腰双手举起单车,使劲摔出去,然后,对着空寂的街道和天空嗷嗷大叫,那叫声凄厉、苍凉、高亢、尖锐,像一只被困铁笼中的狼在嗥。

  躲在另一个角落里,悄悄跟随着他的我,看到这一幕,总是泪流满面。

  白天,他的许多习惯也变了。他已不会从容吃饭夹菜,而是狼吞虎咽,三抓两塞,吃完便“叭”地放了碗筷,说:“我饱了。”就下了餐桌。

  过马路上街,他再也不牵我的手,护着我,而是一个人匆匆冲过去,留着我在街那边发呆。

  偶尔和人谈话时,他的手脚总是在不住的乱动,有时下意识地把手中的东西一点点撕碎。

  阿莲敲门进来,递给我一沓钱,说:“这是800元,你们先用着。”

  接过钱,我低着头说了很多感谢的话。长到二十几岁,我还从没有对一个人说过这么多感谢的话呢。

  阿莲借给我800元钱,这让我感到自己很卑下,羞愧啮噬着我的心。

  我拿400元交了这月的房租,剩下400元在我袋中装着。

  看着昏睡的李伟,我想我再也不能像这样等待下去了,我们等不起。

  第二天上班,我找了陈先生。陈先生还是一脸平静,公事公办的样子,也还是那句话:“有事吗?林小姐。”

  我说:“对不起,陈先生,我想问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发工资,能开工?”

  “你有什么困难吗?林小姐。”他看着我。

  “没有,我想辞职。”我平静地说。

  “为什么?有别的公司请你吗?”

  “没有。”

  “如果有别的公司请你,我们可以跟他们商量一下。”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走?你干得很好。”

  “我原单位让我回去。”我撒了个谎。

  “你原单位在哪?告诉我叫什么名字?我们也可以跟它商量。”

  “不行,我们是国营单位。”

  他望向我的眼光,全是温柔。

  我低了头,不敢和他的目光相遇。

  “你再考虑考虑吧。”

  我走出了陈先生的办公室,没想到他会这样挽留我。

  第二天,我向他递交了辞职信。

  他的脸冷极了,盯着那信,看了好久,才说:“你干得很好,为什么要走?留下来帮我好吗?”

  “对不起。”

  我知道400元钱用不了多少天,公司开工又遥遥无期,工资更不知什么时候能领。按规定,辞职要提前半个月,所以我每天还是照常上班,我希望厂里能发给我拖欠了三个月的工资。

  四天之后,陈先生领来一个海南籍的女孩,说是新招的文员,让我带带她。

  头一天,我给那女孩交代完了那些日常事务。从第二天开始,我们两个坐在一张办公桌边,大眼对小眼,再也没事可干。

  自她来后,陈先生再没与我说过话。

  我感到压抑、沉闷,我知道他在惩罚我。他竟会以这种方式,会这样。但为了那三个月的工资,我必须忍耐,我一遍遍告诫自己。

  半个月终于熬过去了,正逢星期五,不见陈先生,我想可能是周末他回香港了。等到星期一,陈先生没来上班,星期二也没来。我终于明白,他在避开我,让我自己走,我就是在这里再等上俩月,他也不会给我钱。

  星期二的下午,我走出了工厂的大门,离开了这个我曾工作了一年多的地方,这个曾带给我人生第一次自信的地方。

  没有人送我,也没有可告别的人。

  出了大门,我没再回头,我发誓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一路。

  晚上吃饭时,我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阿伟。”

  他抬起低着的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小心翼翼地说:“阿伟,我辞职了,我想明天去找工作。”

  这次他低着的头没有再抬起来,沉默一阵后才说:“随便”。

  他这冷漠的样子让我心酸,有一股热辣辣的冲动涌上我的喉头,我想喊:“我们家里只剩100块钱了,你知不知道?”但我心疼他,强忍着,心想,我一定要尽快找到工作,我们不能再这样过下去,我发誓不能再借钱,这是很羞耻的事。

  现在,这个小二楼的夜晚是寂静的,过去那种生机勃勃的场景再也没有了。阿康夫妻走了,阿三阿香也走了,只剩我们和阿莲两口子,中间空着两间房。阿莲和黄健也极少来串门,有时候在水房碰上,点点头,算是招呼。周末的聚餐早已取消。我不知阿莲两口子整天在忙啥,阿康他们去了哪,阿香现在过得怎么样。

  无论什么时候,如果我郁闷烦躁,我就想唱歌,而一张嘴,我唱的第一首歌就是:“我爱北京天安门。”

  泪在我的眼眶中打转,没有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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