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们的爱情走到了最后(1)

　　李伟越来越瘦，言语越来越少，晚上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出差的次数越来越多，挣的钱越来越多。每次他领了工资、发了奖金或挣了其他的外快，总是像报功似的赶紧给我，一分不剩，我让他多留点，他说：不用。他的兜中永远只留三百元零花。

　　他是一个好男人、好丈夫，我喜欢他，爱他，幸福把我围裹。

　　叶子和李伟决定在北京买一套房，所有装修的事都听叶子的，因为这个是叶子的家，叶子永远是李伟的女主人。

　　叶子像只鸟儿一样，衔着一根草、一片落叶，搭建他们漂亮的家。

　　可叶子没有意识到，她真的成了这个家的唯一主人。

　　多年以后，已移居北美的Mydi有时会想，那晚为什么两只酒杯会同时掉在地上摔碎了呢？难道是命运通过它们的破裂来向他们昭示未来隐藏的不幸？如果不是，那又怎么解释？难道纯属意外？Mydi虽然当时心中渴望着李伟对她的侵犯，有些犯晕，但倒入李伟怀中的那一瞬她的头脑还是清醒的，因为那晚发生的一切都在Mydi的预想之中，除了那两只酒杯坠落摔碎。

　　李伟也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伙，他也绝没到无意识状态，至今Mydi仍清楚记得，他的亲吻是那样的有序和从容不迫，甚至当他的手摸索到她的身体时，还调笑了一句：“嗨，你饥渴得太久了吧？”

　　他的这句话，引起Mydi的一阵伤悲，令她至今记忆深刻。

　　可是两只玻璃酒杯几乎同时坠落摔碎，为什么会这样呢？

　　Mydi还想到，如果那晚，不那么急于和李伟上床，而是按正常男女的恋爱程序进行，慢慢地谈谈情、恋恋爱、谈谈人生、抒抒抱负，憧憬一下未来，也许李伟终究会爱上自己……但她知道这仅仅是她的一点幻想而已，她本来就不是为了找爱去找李伟的，那远在异国他乡早已逝去多年的爱，仍充塞着她的心胸。她当时想得到的只是一个伙伴，一个性伙伴，一个赚钱的合作伙伴，像搭一座桥，渡她到大洋彼岸。

　　她没有想到，女人的灵魂与肉体是一体的。当一个女人知道一个男人与自己只有肉体的需要，而没有爱时，耻辱感就会像潮水一样席卷着她，使她为了挣脱这耻辱，就会想得到更多无价而缥缈的感情。

　　纵然他爱她又怎样呢？

　　被伟力公司炒了之后，若芬一贫如洗，她发誓再也不过循规蹈矩、朝九晚五、苦熬苦挣的日子。她已明白，就算她一月挣4000元，省吃俭用挣到头发发白，她也挣不到出国所需的费用。和丈夫团聚，就永远只能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她决心改变自己。

　　她摘掉了厚厚的宽边眼镜，用剩下不多的钱，重新剪了个利落的青春的短发，买了一套欧珀莱的化妆品，在脸上细细描绘，再把过去结婚前后的衣裙翻出，裁裁剪剪，就又成了一件件合乎潮流的时装。接着她又去了生生百货，挑了几双时新鞋，用来搭配她的各式衣裙。

　　这么一打扮，一个清爽、靓丽、时尚、高雅的女人就出现了。

　　晚上，她去了世贸俱乐部，她知道这是海口最高档的娱乐消闲场所。

　　一出现在大厅，若芬就感觉到有许多目光射向了她。她挺直腰杆抬起头走了进去，一直走到吧台前。

　　对自己的美丽，她有足够的自信。

　　她给自己要了一杯40元的白兰地，然后在歌厅的散座中，挑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下。她再一次感受到了众多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可是，她左等右等，两个小时过去了，节目演了一台又一台，舞跳了一支又一支，竟没有一个男人向她走来问声好或请她跳支舞，或是请她喝点什么。一张张桌子边都坐满了小姐和先生，只有她这边依然冷清，这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半。她估摸今晚是决不会再有人请她了，再坐等下去也是当壁花，只有起身向外走。这是她原先绝没想到的。

　　回到临时租来的住处，躺在硬板的单人床上，想想真是冤枉，一分钱没挣到，反而倒贴了40元，看来，小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问题出在哪儿呢？

　　是不是自己坐得太靠后，或是自己穿得太保守，还是年纪太大了？

　　她逐一检查了自己所有可能的失误。

　　第二天晚上，她又来了。这次她要了一扎啤酒，坐在靠前的那张桌子上。

　　谁知，这一晚还是和昨晚一样，看她的人不少，找她的人没有，只有几个侍者不时在她身边绕来绕去，用有些疑惑的眼神看她。

　　这一晚她又一个客没有，倒白赔了十八元。

　　尽管她一天比一天穿得暴露性感，一天比一天浓妆艳抹，一天比一天更风骚，一天比一天捱得更晚，整整一个星期，她白赔了三百块，却一分钱也没赚着。

　　她想，也许什么人该赚什么钱是天注定的吧，上天注定自己就是个挣苦力钱的劳碌命，这易来钱不是自己所能赚到的。

　　她决定再试一晚，不行的话只能另作打算了。

　　人不管想什么办法总得活下去。

　　又到了午夜十二点半，希望又要落空了。若芬几次想起身走，身子却像有千斤重，怎么也起不了身。

　　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呢？连个最低贱的三陪小姐也做不成？难道是老天和我过不去？

　　她垂着头痴痴地想，眼泪就一滴滴落在桌上，悲伤一时淹没了她。

　　就在这时，凭本能她感到另一个角落里，有一束目光定定地射向了她。她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收起眼泪，向那个角落望了一眼，发现那目光来自一个年轻女子。她丰满白皙、性感甜美得像一只浆汁饱满的水蜜桃。

　　她俩的视线相遇，若芬读懂了那女人的视线中有探询、关怀和疑问。

　　她有些羞愧，收回了眼光，眼睛重新望向桌面。那女子见状，起身向她轻轻走来。

　　“嗨，一个人？”

　　那女人的声音嗲嗲的，只一个“嗨”字，就拖了三拍。这是混合了港台味的拿腔捏调的普通话。

　　不过若芬承认，这声音语调确实很好听，让人听了心中软软的柔柔的，如果自己是个男人，只听这一声，且不论长相如何，保准就被粘住了。大陆女人说话就不一样了，又硬又直，像是中性人，一点女人味也没有。所以港台女人有男人养，大陆女人就得靠自己苦熬苦挣。

　　若芬抬头望着已站在桌边的她。

　　她微微向前倾斜了身子，很亲和地说：“可以坐吗？”

　　若芬点了点头，心中暗自苦笑：“有意思，等了几个晚上，男人没等来，倒等来一个女人！”

　　“我看你好几晚都是一个人在这儿喝酒，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

　　“不是。”

　　“那你怎么不和你男朋友一起来？这里挺乱的。”

　　“我没男朋友。”

　　“没有？噢，对不起，你是……想来这里坐台？”

　　若芬没想到自己那么难以启齿的一句话，被这女人轻轻松松就说出了。

　　她点了点头。

　　那女人看她点了头，沉默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她，然后才问：“你这么漂亮，又这么有修养，干什么不好？要来当小姐？”

　　“我老公出国了，我想挣钱出国。”

　　“是别人介绍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来的？”

　　“我自己来的。”

　　“其实，当小姐坐台没什么不好，钱是有得赚的，可是你这样是坐不到台的，更赚不到钱，做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对不起，我问一下你，你是干什么的？”

　　“你看不出来吗？看来你真是生手，我是这里的妈咪，叫阿香，你呢？”

　　“我叫梁若芬，请你多指教，我真的不懂，我赚到了钱，一定会好好谢你。”

　　“凭你这条件，只要你想赚，钱是很好赚的。这样吧，你今晚先回去，好好睡个觉，这是我名片，你明天下午4点以后Call我，有些事我先教教你，再把你引荐给老板，老板同意了，你就可以上班了。今晚我那边还有事，没时间跟你聊了。”

　　“谢谢你。”

　　“都是出来混的姐妹，用不着这么客气。”

　　若芬捏着这张写了阿香Call机号的名片，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出了俱乐部的大门，她的头有点晕，脚下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堆和云朵上一般不识轻重。回到住处，她没洗漱卸妆，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下午4点，梳洗打扮好的若芬Call了阿香，阿香很快就复了机，叫若芬到机场路她的住处相见，好方便说话。若芬踩了单车去，骑到时，已是汗流浃背。

　　阿香见她这模样，就说：“怎么不打车来，晒黑了，你可就亏大了，这里的男人，都喜欢白皮肤女人。你这身好皮肤千金难买呢！”

　　若芬勉强笑了笑，说：“习惯了，我的皮肤不怕晒。”

　　阿香把她让到客厅，这是二室一厅的房子，地上铺着地板革，彩电、冰箱、VCD、桌椅沙发一应俱全，简洁实用，很像居家过日子的样子。

　　阿欢倒了一杯水给她，阿香给她俩互相介绍了一番。

　　落座之后，阿香盯着若芬的脸看了一阵，说：“唔，你妆画得不错，不过晚上坐台的话，就不要太淑女了，否则男人不敢接近你，除非你想跟哪个男人谈恋爱，但俱乐部是谈钱不谈感情的地方。你可以在这个色调上再加点紫色或蓝色进去，嘴唇可以画得更宽一点，厚一点，性感野性一点。其实，当小姐没有人介绍，没有妈咪领着，你是永远也不会有客人的，因为客人要点小姐，都找妈咪，妈咪再叫客人来挑小姐。小姐陪吃、陪喝、陪唱，一般是一小时一百元，如果客人包台，最少是三百元，客人高兴，多给不限。如果客人叫出台，那就是陪他过夜，最少一夜一千，客人愿意多给，当然是你的运气。我们这里运气好的小姐，陪客人跳一次舞，就挣了十万。那个台湾人不要那个小姐干这事了，让她拿这十万块钱回去开个店，做点买卖，说他女儿跟她一样大了。有的小姐陪客人睡一夜挣十几二十万的都有。你别看做小姐，有的可有钱呢！有的晚上是开宝马来上班。这里当小姐的大学生、研究生多的是，就看你自己怎么做了。”

　　“妈咪在世贸一共有六个，一个手里大概有六七十个小姐，我们拿的是小姐的提成，坐台三十，出台最少一百，这要先讲清楚，如果我们看客人不行，不同意出台，小姐就不能出，否则后果自负。如果进了局子，我们还负责捞人，但费用得小姐自己出。不过，一般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讲完这些，阿香看着若芬，说：“明白了吗？”

　　若芬点了点头。

　　“还有，在那种地方，神情不要太严肃，眉眼要活，要会笑、会哄，男人来这儿花钱，买的就是轻松，就是当大爷的感觉，千万不可太认真。客人来挑小姐时，你自己应迅速有个判断，如果碰上感觉不好的，千万不要看他。你可以假装上厕所、打电话，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溜走就行了。免得到时候大家都尴尬，花钱要花得开心，赚钱也要赚得开心，是不是？”

　　赚这样的钱，还能赚得开心？这倒是若芬没有想到过的。

　　“一会儿叫阿欢陪你去买两件紧身弹力连衣底裤，免得男人乱摸，男人在这种场合，没一个会管住自己的，就是平时不坏，到了这种地方都要把自己努力弄成个坏人。可是他出的是坐台的钱，就不能让他沾太多便宜。”

　　若芬听阿香讲得如此赤裸，脸有些发热，低了头。

　　阿香见她这样，就说：“这很正常，吃的是这碗饭，我是好心才说。还有，避孕套要随身带，不避孕女人自己受罪，男人什么事也没有，受罪的是咱们女人。对了，你会不会唱卡拉0K？”

　　“不会。”

　　“那你得抓紧练，这容易，一个星期你就全会了。你就来我这儿练吧。”

　　阿香还抓紧时间教了若芬一些技术性的问题，如：如何替男人点烟，才能让男人觉得有种被恭维很受用的感觉；如何识别男人的类型：是正统还是粗鄙，是文气还是霸道，然后决定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是风流还是清纯，是野性还是文弱；如何试探这个男人是否喜欢自己，接受自己？如何看出一个男人是有钱，还是没钱；如何让他想你，捧你场，又不能让他轻易得手。

　　末了，她还送给若芬几本《官场笑话》、《讽刺与幽默》、《演讲与口才》之类的书，让她熟读，速记，要求自己讲的时候要一本正经不能笑，让客人大笑。

　　“你会不会喝酒？”

　　“会。”

　　“能喝多少？”

　　“半斤白酒应该没太大问题。”

　　“那就行。从明天开始你跟着我。对了，你有没有钱用？”

　　“还有。”

　　“这一千你先拿着用，赚了钱再还我。”

　　接过那一千元时，梁若芬心中暗自发誓，如有出头之日，一定要报答这个女人。阿欢陪若芬上街购物时说：“你别嫌她嘴碎，她是个好心人，我们那里的小姐都叫她老母鸡，很喜欢她。”

　　若芬说：“我没有觉得她嘴碎，我很感谢她。”

　　未出两个月，若芬已经是世贸俱乐部一流的小姐了。

　　如果不是碰到阳总，若芬原打算做上两年小姐，她就可以带女儿移民欧洲和丈夫团聚了。

　　有时候她会想，也许这就是命吧！

　　那晚，若芬和六七个小姐坐在换衣间等客。阿香领来一伙男人，个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实在难得。小姐们“忽啦”一下子就扑上去了，各自抢了一个。

　　若芬不喜欢这样主动投怀送抱，她觉得做小姐也要做得有点格调。

　　客人和小姐一下都走光了，屋中只剩了她和一个瘦小的老头。屋里气氛有点静，若芬及时对那老头笑了笑。

　　老头走过来，坐在她旁边，问：“你怎么不和那些女孩子一样，上去抢一个呢？”

　　若芬笑了笑说：“世上男人这么多，用得着抢吗？”

　　老头说：“嗯，你挺会说话，这是我的名片。陪我喝一杯怎么样？”

　　若芬接过名片，只见上面写着：加拿大嘉盛国际金融投资顾问有限公司董事长阳光。

　　她重新审视了一眼身旁这个老头，他虽然瘦小，却精干，保养得一丝不苟，双眼放着睿智的光。知道这是个不凡之人，她点了点头。

　　坐在一个幽暗的角落里，老头要了一杯加冰的黑俄罗斯，他建议若芬也来一杯，说味道很好，酒度不高。

　　若芬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