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青年又塞给高照一张，高照将它折起来放进口袋，然后与男青年点头告别。到银行一转完账，他就按照宣传单上的地址去找这个“妮娜培训学校”。
奇怪的是，这个“妮娜培训学校”设在一条食街里面。高照走过一爿爿餐馆，踩过一堆堆污水、闻过一串串油烟，才找到这个想为人们提供精神食粮的“妮娜培训学校”。
这里原是一间面积比较大一点的铺面，它与隔壁几家饮食店的区别在于，饮食店里摆的是餐桌，而这里摆的是电脑。除此以外，从眼睛里看到的装修、到鼻子里嗅到的味道，都没什么两样。“教室”里很暗，由于没有学生，所以没有开灯。高照站在门口，用眼睛吃力地搜索，想分辨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是报名的吗？”
幽暗的角落里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接着就有一个肥头大耳、模样像是厨师的人出现在高照的面前。
高照恭恭敬敬地：“请问，这儿的校长在吗？”
没想到，这个大胖子居然答道：“我就是！”
“您……嗯……”
高照颇感意外，支吾了两声，便介绍自己是广告公司的。
“我们不做广告！”
大胖子一看不是来花钱的而是来赚钱的，没好气地嗡嗡一声转身就走。
高照连忙拉住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常年招生的宣传单，和颜悦色地说自己在路上接到这张宣传单，并且看到大家拿到这张宣传单后，扫了一眼就把它扔进垃圾桶，这样，学校印广告的钱都白花了。他建议：培训学校的广告受众都是些读书人，何不将广告设计成书签的形式呢？现在这样的宣传单，大家拿到就丢；如果是拿到一张精美的书签呢？大家就舍不得丢了！反正培训学校是常年招生，广告印在书签上内容也不会过时，这样，广告效果就会又好又长。
一席话说的胖子校长肃然起敬，他按了一下门边的按钮，把“教室”的日光灯全部点亮，然后从“教室”一角的一个小门，把高照领进了“校长室”，并且恭恭敬敬地给高照倒了一杯茶，还搬了把椅子让高照坐下。
高照说：“您这个培训学校的名字取得不错，‘妮娜’，这名字很洋气。”
大胖子校长说：“这名字是我老婆取的，她就叫‘妮娜’！”
“哦——那，既然名字都这么洋气，为什么不把它设在环境好一点的地方呢？”
“我就在隔壁开了一家餐馆，想让学员在我这里吃饭！”
高照又说一个企业不能仅仅局限于做广告，还应该进行整体策划。他认为现在培训学校的选址不太恰当。学习和培训，要讲究一个环境。他建议将培训学校改设在学校里面，或是图书馆旁边。
大胖子校长很佩服高照，他把以后的广告业务交给了高照。
有了这两单，高照的广告公司便开始转动起来。为了树立形象，公司的自我宣传广告也从鹏城商报的中风广告栏，移到了版面上的分类广告栏——土木广告创意有限公司，承接各类广告创意、设计、印刷、发布业务，兼营室内装潢、招牌制作、展览布置、路牌灯箱。电话：66811639，手机：13823356374。
53、世间最能打动人心的唯有“善”
不久，“鹏城房地产有限公司”决定进行一次大型广告创意方案的投标活动，维红把消息告诉高照，方案中标可以一次性获得几十万元的收益。高照认为这是一次极好的机会，于是放下其他一切事情，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对付投标方案的设计。
有时，人们对一件事情过于看重了，反而会在精神上造成一种紧张和焦虑，这很不利于自身创造性的发挥。
高照现在就是这样。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独自进行苦思冥想，连饭都是别人送进去。维红为了不打搅高照，整整一个星期没到他那儿去。等到星期天，维红忍不住了，跑到公司去找高照，只见他头发蓬乱、胡子拉茬、脸色灰暗、眼珠发黄、没精打采、神情呆滞。
维红自己也是搞艺术出身，知道这种身心疲惫的状态不利于创作的进行，所以强迫高照休息。她建议俩人一起去风景秀丽的仙湖植物园吸吸新鲜空气。
仙湖植物园是鹏城著名的旅游观光景点，它位于梧桐山西脉、鹏城水库东侧，有山、有湖、有花、有草、有树、有林、有庙、有亭……每当节假日，鹏城人经常喜欢来这里赏花踏青、烧香拜佛、划船钓鱼。
为了彻底放松一下，维红和高照没有坐车，而是骑着单车来到这里。他们一起欣赏了古今中外、世界各地的植物陈列展览，瞻仰了邓小平、杨尚昆亲手栽植的小树，参观了荟萃几百种中草药的“药农园”，走过了盆景亭、苏铁林、荷花池、根雕长廊和玻璃圆球形的“热带植物馆”，来到规模恢弘、气宇壮观的“弘法寺”。
维红从来就不信佛，对逛寺庙不感兴趣。高照则走到哪里都双手合十，见佛就拜。维红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信这个呢？这些菩萨有什么好拜的？都是凡人用泥巴糊起来的！”
高照认真地说：“别乱说话，小心佛听到。”
维红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高照狠狠地瞪了维红一眼。维红调皮地收住笑容故作正经起来。
高照说：
“这些佛像是一种象征，是把我们四处狂飙的凡心收束起来，带向宁静安详的净土的一种通道，是我们修炼所必需的一种工具。”
“真的有神吗？”维红小声问。
“人类对宇宙的认识还很幼稚低级，宇宙中还有许多人类未知的领域，人类对宇宙的认知永远不会完结。”
高照说得很庄严，维红顿时肃然起敬。
一位僧人坐在木鱼旁，读着一本《因明入正学》。
高照小声告诉维红说：
“这是一本讲佛家逻辑的书，谈因果的。”
高照这句话被僧人听到，僧人欠身对高照说：“很少有人读过这本书的，看来施主对佛学涉猎不浅……”
“哪里，哪里，”高照连忙谦虚地说，“这本书读倒是读过，就是没有完全读懂。”
僧人说：“知道‘因果’二字，就算是读懂了一大半。万物皆由‘因果’起，世间除了‘因果’，别无他物。”
“师傅高见。”高照恭恭敬敬地说，“愿闻教诲。”
“佛教真谛，就在‘因果’二字。敬畏‘因果’，就能悟出处世之道、做人之道。一句话、一件事、一个眼神、一个念头，都会长出‘因果’的，不可不慎啊！”
“哪……怎样才能不使过去的‘恶因’造成‘恶果’呢？”
高照虔诚地问。
“善。世间最能打动人心的唯有‘善’。行善，就能消除恶果。”
高照心有所动。
俩人见天色已晚，便告辞僧人，一路下山；走到半路，维红偶然发现一道奇景：远处的鹏城水库在桔黄色的落日的映照下，闪着一种迷人的、令人无限遐想的波光。那波光仿佛来自天上，让凡间的一切文字都无法形容。俩人不约而同地坐了下来，手拉着手，相互依偎着望着远处的天光，就像两只天鹅相会在银河……爱情真是奇妙——
她是摇篮，也是棺木；她是生命，也是死亡；她能让一颗原先习惯于制造黑暗的心，转而放射出光明；也能让一颗浸泡着苦水的心，转而分泌出蜜汁。
升华的爱情，排斥肉欲的参与；处于这种状态下的情侣，一个是暖风，一个是香气；一个无所求，一个无所拒；俩人只要相互望一望，拉拉手，就会感到无限的满足，无比的甜蜜。
维红弯腰去捡地上的什么东西，将胸前的一颗钮扣绷脱了，高照含情脉脉地帮她扣上；一阵微风吹来，高照的喉咙里发出疲劳的咳嗽声，维红连忙关切地帮他拍打后背。
维红说：我觉得自己这才算是有了第一次真正的恋爱；高照说：我觉得自己的生命从跟你认识起才变得真正有意义。
她们两人互相敬爱，视对方如神明！
——也许又是爱情的奇迹，就在高照和维红在夕阳下相依相偎之际，高照的思路突然转向了广告投标方案的设计，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一个计划正在形成，只是尚未在脑子里变得完全清晰。
当时，高照心有所思地问维红：“我们眼前看到的是什么？”
维红望着远处天上仙池一般的鹏城水库说：“水。”
高照又问：“刚才那位僧人说，世间唯有什么最能打动人？”
维红说：“善。”
高照说：“有了！”
他一跃而起，撒开脚步朝着仙湖植物园的大门口跑去。维红感到莫名其妙，起身在后面追赶：
“喂——等等我——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快回去——我有一个广告方案的绝妙构思——”
高照一口气跑到大门口取了单车就要走。这时，天上忽然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维红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说：
“马上要下暴雨了，我们避一避再走吧？”
“不！冒雨也要早点回去！”
高照说罢跨上单车就走，维红赶紧跟着就骑。
没走多远，豆大的雨点就从天上洒落下来，高照迎着雨点，更加兴奋，把单车骑得飞快；维红也不停地蹬踏，紧随左右，好像要和高照比试。
一会儿，暴雨将俩人淋了个透湿。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边骑一边互相打趣：高照的鼻子上吊着雨珠，维红笑他好像鼻孔里流出了一串长鼻涕；维红的湿发一条条凌乱地贴在脸上，高照说她好像一个有精神病的疯婆子。
马路上渐渐地有了积水，俩人骑着单车专向积水多的地方冲来冲去。单车轮子在积水中飞快地旋转，碾压出一道向两边散开的、如轮船破浪前进一样的轨迹，俩人在单车上非常狂放的、也可以说是非常放肆地大笑不已。
54、“大庇天下寒士”广告方案
当天晚上，高照拟制出了一个名为“大庇天下寒士”的广告方案。
这个方案的思路，是在当年全国许多地方遭遇有史以来特大洪水、很多灾民面临过冬困难的背景下，“鹏城房地产有限公司”投资三千万元，选择几个重灾区，为灾民门建造简易新居。同时，通过中央、地方的报纸、杂志、电台、电视台对这一“善举”进行炒作，扩大“鹏城房地产有限公司”在鹏城、在受灾省、乃至在全国的知名度。据此，“鹏城房地产有限公司”在受灾省的省会以优惠价格获得商品房开发用地，将自身的业务迅速扩展到几个省市。
这个方案得到了“鹏城房地产有限公司”总经理刘石的赞赏。他立刻将这个方案付诸实施。不久，“鹏城房地产有限公司”名利双收，不仅“大庇天下寒士”的善举被炒得天下皆知，而且从购地的优惠中收回了投资，预计开发商品房后将盈利一个亿。
刘石笑得合不拢嘴。这天，刘石在总经理办公室里召见了高照，付给了高照五十万元的提案费。他拍着高照的肩膀说：
“春节之前，在香格里拉大酒店，举办‘庆功会’。”
高照转念一想：举办“庆功会”只是单方面地庆贺自己，不免过于张扬。倒不如将“庆功会”改为“联欢会”，除邀请公司员工、政府部门、友好单位的代表参加外，还可以邀请业主代表参加，以融洽发展商与业主之间的关系。
他把这个想法向刘石作了建议。
刘石说：“嗯，你很有头脑，我身边要有你这样的高参就好了。”
高照闻此话音，脑子一转，说：
“您如果把我们广告公司进行收编，注资进来使它成为您的子公司，我不就可以长期为您服务了吗？”
“哈哈哈，你真聪明。”老总很有气魄地说，“好！你去做计划，我投资五百万给你，你把广告公司搞大一点，多添置一点先进设备，多招点靓女模特，以后广告、礼仪、电视、电影都可以搞。”
高照说：“计划很快就能做好，刘总的意思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实施？”
刘石气吞山河地说：
“计划在‘联欢会’上宣布，春节后开始实施。”
高照非常喜悦地一口答应。回家后，他把消息告诉了维红，问她被刘石“收编”愿不愿意。
维红说：
“我怎么会不愿意呢？这样你就可以在更大的舞台上展示你的才干，我高兴还来不及呐！你不是经常说‘只有借助，才能超越’吗？我觉得你这句话说得很对！”
55、参加“义工联”
“联欢会”是高照有生以来最辉煌的时刻。
新的豪华气派的写字楼正在装修，高照的广告公司正在打点物品，准备从鹏城花园海宁阁101室搬出去。这天傍晚，高照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换上了专门为参加“联欢会”而添置的一套浅灰色西服，西服里面是一件深黑色衬衫，配上一条暗红色领带。公司的员工看到他这副潇洒的样子，都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哇哇哇”的惊叫起来。高照就是在一片赞叹声中夹起公文包走出门去。门外停着一辆暂新的乳白色“桑塔纳”轿车，这是得到“大庇天下寒士”五十万元提案费之后购买的，考虑到维红喜欢白色，高照特意选中了这一款。
高照心情舒畅地开着车行驶在鹏城的街道上。
这是春节前的一天，鹏城已经沉浸在临近节日的气氛之中，马路上走的多半是抱着年货的行人，大大小小的商店张灯结彩，城市绿化带到处是花团锦簇。
高照看到几个身着“义工联”标志的男女青年正在洗刷人行道上的栏杆，“义工联”是鹏城青年发起的通过义务劳动为鹏城精神文明作贡献的组织，高照把车停到“义工联”青年的身边，问他们要去哪里报名才能加入“义工联”组织。
“义工联”青年说：
“先生，很方便的，在哪儿报名都行！你只要把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留给我们，我们交给总部就行。下一次劳动，我们就会打电话给你。”
高照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义工联”青年。他想了想，又向“义工联”青年要回名片，把公司几个员工的姓名和电话也写在背面。
“哇，老总级‘义工’啊！”一位“义工联”青年看到名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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