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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小三,女富豪:傍》 作者:苗申

第30章

  “简直没有廉耻!为区区200万块钱,良心都不要了。”教授浑身颤抖着说。他告诉黄玫,他们即将完成研发的ISPN,已经发现有不可抗拒的毒副作用。厂家为了急于上马,给系里施压要求研制人把发明的时间提前,这样好方便伪造临床检验报告早日上市。厂家还同时追加了200万元赞助费。系里收了钱,转过头来自然要把压力转嫁给课题带头人刘国祯。

  “他们这就要拿去换钱,还美其名曰早日化科研成果为生产力!堕落啊,高等学府里也有人渣……”

  黄玫虽不是搞医的,常识还是多少了解一些。一般情况下,非处方药进入市场流通的先决条件之一是要经过多年的临床检验。厂家和系里合伙造假,简直是拿千百万条人命当儿戏。另一方面,作为主要研制者之一,黄玫很清楚ISPN有很多缺陷,即使改变配方中的化学成分比例也难以克服。

  “他们这是逼老实人说话。”教授说,“我想好了,这种准毒品性抗癌药并不适合在市场上推广,拿出去等于害人。即使获得专利,我也打算封存,宁肯烂掉也不能挣黑心钱。黄玫,你也是发明人之一,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共同抵制他们。”

  黄玫几乎不假思索便答应了。

  韩子成从媳妇那里接过被江少杰退回的汇款单,闷闷不乐想了好几天才下决心把江少杰约到海边。

  一个骑着行将报废的警用摩托车,一个开着崭新的宝马,单看外观两人就存在着巨大差异。

  “成子,为什么非得跑这儿来说?”

  “想给你在员工面前留点面子。”韩子成拿着那张汇款单说,“整僵了,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失态。你不觉得这么做太过分了?”

  江少杰装模作样看一眼汇款单,脸上是一团足以乱真的惊讶:“至于吗?说真的,我不知道杏妹为何寄来这个。”

  韩子成劝江少杰不必做戏,否则他将匿名把这笔钱汇到希望工程账户上,或是干脆撕了它。

  在大海的背景下,两兄弟对视着,谁都不肯眨眼。这是他们小时候玩过的一个游戏,谁先眨眼意味着认输。

  最终,江少杰点点头,要过了汇款单:“成子,我真的……”

  “早跟你说过,别来打扰和我杏妹。我们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江少杰勉强一笑,迎着海风以手梳理着头发:“你可能想不到我现在的状况,这点钱不过是九牛一毛。”

  这话招来了成子的讽刺:“谁不知道希格尔今天的知名度和你有关,却不见得人人都会羡慕。”

  “成子,小时候你一向胆小怕事,挨欺负了、为难遭窄,第一个要找的总是杰哥。”江少杰伤感地说,“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对你的照顾。反过来,我从没指望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如果有,也只是亲情、友谊,仅此而已。

  同样,即使杏妹恨我恨到骨头里,当我有性命之虞,她不也毫不犹豫冲上去了?为什么你们现在要拒绝我呢?难道大家都错了?”

  听到后来,成子觉出声音不寸。偷眼看去,江少杰的眼睛湿润了。

  成子不由得喉头一阵发紧。他又何尝不珍视兄弟间的友情呢?但一想到诸多事端的变故,特别是想到冬冬,他还是狠狠心说:“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都有自己的选择。别拿你那一套强加于人。”

  江少杰叹息一声:“我保证,不会去打扰你们了……噢,那天我见到你儿子了,挺可爱,叫冬冬是吧?”

  成子脸蓦地红了,什么也没说骑上摩托车走了。

  江少杰很是诧异。在他的印象中,成子是个不会说谎的人,脸红意味着什么?

  他的眼前不由浮现出那个似曾相识的男孩形象。

  戒毒所毕竟不同于监狱,这一区别首先体现在探视时间的自由化、探视空间的开放性等方面。

  容海市公安局戒毒所的探视室便是一间很大的屋子,不存在铁丝网或隔音玻璃,家属和“患者”可以面对面,谈话更不受监视。当然秩序还是有的,中间一条长桌把探视和被探视者分隔两边,但只是象征性的。

  黄玫又来看弟弟了。黄伟被送到戒毒所以来,她每星期都要来一次。没有人要求她这么做,也不是受突然旺盛起来的亲情驱使。在黄玫眼中,弟弟已经成了人群中最弱小的一类,他需要关怀,作为姐姐,她有理由不给弟弟最需要的东西吗?

  在等待的时间里,黄玫浏览着墙上张贴的许多戒毒标语,其中有一条她都能背下来:“烟枪一支,未闻炮声震地,打得妻离子散;锡纸半张,不见烟火冲天,烧尽田地房屋。”诸多此类,让人感慨万端。

  黄伟在一名警医的陪伴下出现了。戒毒一个多月,他看上去面色红润,胖了,但表情木讷,显得精神不太好。

  “你还好吗?看上去气色挺不错。”

  黄伟含糊地哼了声,根本不愿意多说话。

  “我听大夫说,你现在生理上已经基本摆脱,这很关键,等于为下一步心理戒断打下了基础……小伟,你有什么想法,说给姐姐听听。”

  黄伟翻起眼白想了半晌,喃喃道:“你想听实话?”

  “当然,怎么想就怎么说。”

  黄玫万万想不到,弟弟说的竟是他最想马上抽一口。

  他是流着泪说的。

  “姐,快想法子把我弄出去,这儿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黄伟痛哭流涕道,“就是死,也得死在外头。”

  黄玫蒙了,正不知如何回答,在她右边一个少妇霍然起立,手指对面的丈夫骂道:“畜生!你还是在这儿关着吧,休想出去再祸害我们娘儿俩!我要是警察,早枪毙你了!”

  她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黄玫使劲调整着表情,为弟弟擦去眼泪:“小伟,坚持下去,你会成功的。能不能告诉姐姐,当初你是怎么沾上毒品的?你还记得吗……”

  黄玫频繁往戒毒所跑,引起江少杰的极大不安。特别是小芹偷偷来电话说,黄玫回家跟兰妮商量,她打算私下调查黄伟吸毒成瘾的原因。江少杰再也睡不安生了,眼睛一闭便是黄玫那张摄人魂魄的面孔。他怕的不是那张脸能把人震住的天姿国色,而是其中的冷气。

  重新检查可能的纰漏,他还是不放心,只得把张四毛子找来。

  “老四,你该去看看他了,是时候了。”

  张四毛子弄清江少杰的用意,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红、小眉早走了,累死她也找不到咱们头上吧?”张四毛子结结巴巴说。

  “你不了解,黄玫不是她弟弟。”

  江少杰很清楚,对他杀了黄敬凯的疑心,在他女儿那里肯定也有。万一她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呢?张四毛子毕竟是这个圈套的直接操作者,万一黄伟想起这茬儿呢?

  “老四,你刚来的时候,可是表过忠心的。何况,这事你也有份儿,响了,你我都脱不掉干系。最简单地说,贩卖******超过50克,就够毙了……我考虑再三,还是由你做到底。”

  “江总……”

  “你可以不干,”江少杰说,“不过,既然里里外外你都知道了,以后我该怎么对待你呢?”

  最后这句话起了作用,当天张四毛子跑了一趟戒毒所。回到酒店,他告诉江少杰,黄伟要他设法送一些****进去。黄伟的状态早在江少杰意料之中,他正是要利用这一点。

  “时间你看着定,但要保证届时我不在本市。我后天动身回老家。”江少杰说。

  打发走四毛子,他给兰妮挂电话,告诉她过几天是母亲下世的周年忌日,他得回去一趟到新修的陵墓前祭奠。兰妮没说什么,只托他在其母的坟前代为烧一把纸钱。

  而后,江少杰开始四处联系车辆。他需要43辆小汽车。

  张四毛子又一次出现在戒毒所探视室,给黄伟带来了很多食品。

  “带来了?”

  张四毛子小声说没有。“黄总,吸毒和贩毒可是两码事,往这儿带货,不是让我送死吗?”

  黄伟愀然变色,骂道:“是不是等我出去收拾你?”

  “您别发火,我们知道您在里面受苦受罪,就想出了个万全之策。”

  说着,张四毛子从桌上推过一大袋食品。

  “黄总,都是您爱吃的,尝尝您就知道了。”张四毛子点着食品袋说,“凌晨1点,我来接您。”

  食品袋通过例行的检查,回头被黄伟拎进了厕所。急不可待地一一解开,黄伟在一个大面包中间找到一盘尼龙绳,在3只弯曲的香肠中间抽出3根带钩的钢筋——把它们束在一起,刚好构成一个抓钩。

  站在马桶上,透过卫生间的窗子望向戒毒所高墙上的铁丝网,黄伟即使再笨也明白了万全之策的含义。

  晚上8点,43辆大大小小各种牌子的轿车排成一长列静候在希格尔大酒店门前的街道上。这些车,有些是向朋友借的,有些是租的,大多数车辆中只有司机没有乘客。这没关系,江少杰要的是车不是人。

  随着一声令下,车队启动了。首车是辆警车,在前面开路。江少杰坐在第二辆车里,是一辆借来的法拉利。车队犹如一条长龙,在夜幕降临的街头构成了一道罕见的风景线。

  车队出了市区,经过一夜的高速行驶,在清晨拐下乡间土路,向大岗村进发。吃早饭的时候,车队进入大岗村,村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丢下饭碗跑出家门,目瞪口呆地望着浩浩荡荡的车队从跟前经过。在他们的记忆中,这阵势绝对是头一遭。

  有人认出了第二辆车中的江少杰,于是奔走相告,老老少少跟着车队后面跑出村子,一直跑到村西的坟茔地。人们这才知道,江少杰回来祭母了。

  于金花的墓地在坟茔地边上,却是端端正正的坐北朝南,前面是穿村而出的小河,后面是遍布坟包的坡岗,正所谓“前有照,后有靠”的上佳阴穴。坟地由装修商唐老板找风水先生选定并出资买下修建,墓身通体由黑色大理石建造,四周带汉白玉护栏,墓碑是一块两米高的花岗岩,上书魏体“先妣于金花之墓”,气派华丽,在整个墓地中鹤立鸡群。老人都说,大岗村开天辟地以来,江少杰给他妈修的阴宅排头一号。

  乘客们纷纷下车,清一色的黑西服、黑风衣,清一色的不苟言笑。

  只有江少杰穿了一身白色素服。在纸人纸马、真丝花圈的簇拥下,他跪在母亲墓前,上香、叩头。

  接着,有人在香案前摆上20沓崭新的百元大钞。

  20沓,20万,曾经可以挽救她的生命。

  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江少杰是在一种极端的心情下点燃的打火机。20万元钞票,被撕开束条一一投入火中。

  把于金花墓地围得水泄不通的大岗村人瞠目结舌。起初他们还在怀疑,随着有人捡到随风刮走的残币,发出“是真钱”的惊呼,人群大哗。

  一阵阵风,将纸灰、残币刮得洋洋洒洒,争抢的村民乱成一团。

  烧掉20万元,江少杰长跪不起。他原以为自己会流泪,会哭得死去活来,结果什么也没发生。但他的心却在流血。车队调头返城,江少杰从法拉利的天窗钻出来,对着四面八方的大岗村人高呼:“老少爷们儿,感谢多年来对我们母子的照顾,少杰没齿不忘大家的恩德!”

  接着,他拿出一拷克箱现金,一把一把地抛撒出去。看到有那么多人在下面欢呼、争抢、厮打、追撵,江少杰体验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

  只是当车队经过那间已无人居住,不知归属的茅草房时,他的眼睛模糊了——那儿曾经是自己的家啊!

  可他再也不属于这个家,永远不再。

  他甚至不能确定今生今世还会不会回到大岗村看一眼。

  祭母之旅,整整开销43万。江少杰自忖每一分钱都花得值。43万,43辆车,无人知晓的秘密在于母亲去世的年龄恰是43岁。

  从此江少杰觉得从身上卸掉了很多东西,今后可以勇往直前了!

  回到容海,他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黄伟死了。

  戒毒所负责保卫工作的警官给兰妮母女拿来尼龙绳和抓钩,推理了黄伟的逃跑经过。

  “我们只能确定是外面有人配合他。”警官说,“这些东西他在戒毒所内不可能得到。”

  医生的话更是让兰妮心惊肉跳。他说黄伟现在患有严重的周围神经炎、脑膜炎、脑脓肿和******性肺气肿,如果逃跑的动机是出于觅毒,他很可能由于久疏毒品吸食过量危及生命。

  兰妮不肯相信,儿子不是戒得差不多了吗?

  黄玫相信,她知道,弟弟逃跑的动机不存在如果,而是肯定出于觅毒。作为一个不能自控、理性丧失殆尽的人,弟弟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危险。

  “是的,戒毒的难度,可能超乎常人想象。”警官苦笑着坦言,“一个人要想避免******这类烈性毒品的毒害,其实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从来没招惹过毒品。快去找你儿子吧,找到了等于救他一命。”

  江少杰不在容海,兰妮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

  黄玫带着母亲找遍弟弟所有能去的地方,打过无数个电话,并在媒体上发寻人启事,重金悬赏。

  事过两天,仍无消息,黄伟仿佛在逃出戒毒所后上天入地了。

  江少杰回到容海,从老王那里得知兰妮急于见他,只好硬着头皮赶往黄家。

  黄玫回学校去了。问过采取的寻人措施,江少杰建议还应该封掉黄伟的银行账户,他身上没有钱,自然会走出来。

  “少杰,我全靠你了。”兰妮泪眼婆娑道。

  “这是家里事,我能不尽力吗?”

  离开黄家,江少杰直接赶往机场,把一些必备的东西交给张四毛子:“出去躲一躲。到南方沿海转一转吧,算是替我考察业务。但没我的话,不准回来。”

  儿子失踪的第四天,浑浑噩噩的兰妮忽然想起景阳小区那套房子好像没去查看过,便打电话要江少杰过去看一看。

  江少杰一进门就嗅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在主人房,他看见黄伟在床角蜷缩成一团,表情似笑非笑,一只手臂上扎着的注射器还没来得及拔下来,死相和江少杰的想象相差无几。他只在门口看了看,然后调整声调分别打电话给兰妮和警方。法医初步检查:瞳孔缩小,极像毒品吸食过量;根据尸斑估计,死亡至少在3天以上。

  这样黄玫和江少杰都有了共同的信息:黄伟逃出戒毒所的当天就死了。

  这一次,黄玫力主对尸体进行解剖。随即拿到的验尸报告表明,是注射毒品过量,引起中枢神经过度抑制,致使呼吸骤停猝死。胃容物分析和血液化验都证实了这一点。

  “他是毫无痛苦地死去的,我敢保证。”法医在收回验尸报告时说。

  负责侦查的刑警也表示,现场未发现异常,除了陈旧性痕迹,只有死者的脚印和指纹。

  黄玫不相信:“戒毒所的同志说,是有人帮助他逃走的,那会儿我弟弟身上没有钱,他自己不可能搞到大量足以致命的毒品。”

  “你怀疑是谋杀?”

  “当然。”黄玫不假思索地回答。

  刑警耐心地解释,验尸结论是科学准确的,从专业角度看,找不到任何疑点,她的怀疑可能仅仅出于悲伤过度。

  黄玫还是不相信,弟弟死亡的背后肯定有一只黑手:这个人帮助小伟逃跑,向他提供毒品……动机是什么?

  她首先怀疑到江少杰,马上又否掉了,因为找不到动机和作案时间。

  在一个凄风楚楚的秋日,黄伟的骨灰下葬了,被埋在黄敬凯陵墓的后面。

  葬礼结束时,江少杰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后。上车前,他回望墓地,看见黄伟的墓前只剩下固执的黄玫,旷野吹来的风呼呼啦啦鼓动着她的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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