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TXT小说天堂 收藏本站(或按Ctrl+D键)
手机看小说:m.xstt5.com
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小说 > 《骚土》在线阅读 > 正文 第11章
背景:                     字号: 加大    默认

《骚土》 作者:老村

第11章

  那季工作组自喝下吕连长那盅“学习酒”后,又经不住叶支书和婆娘的再三劝请,又多喝了几盅。这时候脸已红得像鸡冠。随便扒拉了几口饭,说是天旋地转,立刻要回大队部睡。叶支书吕连长连忙搀扶着回,途经富堂家门口,这季工作组稀里糊涂只是要进。叶支书当即明白,改道进门。进到院子里,富堂女人闻声,早已迎了上来,接住搀着,送到东边窑里,拉开被子让他睡好。

  几人正要出门,季工作组又三声两声地紧喊。叶支书和吕连长忙又回头,立在炕前,等季工作组吩咐。

  季工作组又坐起来,舞扎着手,对叶支书说:“你,你一定得给我把党的工作搞好。”叶支书点头,诚恳应承。回头又对吕连长说:“你一定得给我把民兵工作搞好。”吕连长连忙应道:“是。”季工作组又道:“搞扎实。”吕连长道:“是,搞扎实。”季工作组又说:“像根盈这样的同志,是人民内部矛盾。”吕连长答:“对,是人民内部矛盾。”季工作组问:“人民内部矛盾,毛主席咋说?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吕连长回答不上来。季工作组着急地坐起来,生气地说:“你这个连长,水平不成嘛,你不学习,不懂装懂。村子里一天只见你端着枪,连跑带喊叫。一问你问题,天字号的大笨熊,是啥不晓得,你说你,合乎一个民兵干部的标准吗?”吕连长头点得像鸡啄米,说:

  “就是就是。”季工作组道:“光说就是不成,肚子里没有政策,头脑里没有毛泽东思想武装,迟早要犯错误的。”叶支书一旁忙打圆场说:“季站长,我们都学习不够,日后你还得多引导,多给我们讲解。”季工作组十分焦躁地说:“讲解,讲解什么?自己不说抽空拿上书本学习,光靠别人讲解,怎么能成?作为一个民兵连长不注重学习,让党怎么放心?让毛主席怎么放心?”叶支书道:“这不全怪吕连长,也是我抓得不够紧。”季工作组挥手指向叶支书,说:“罢了!互相包庇!”不再说话,眼睛一翻,倒头睡下。二人这才出了窑门。

  叶支书看吕连长脸色黑下,哈哈大笑,说:“把老季喝醉了,你也甭在意。”这时,富堂和婆娘一起从旁边窑里出来,送叶支书吕连长。叶支书说:“富堂,季工作组交给你了,日后你须仔细照看。大队上已研究好了,照老规矩,在你家住上一天,给你家记一天工分,每日再补贴小麦二斤。”富堂一听,立刻喜眉笑眼,连连点头。叶支书又说:“但咱丑话说到前头,季工作组但说哪一天被你们慢待了,拿你的人头是问。”富堂婆娘看自己男人胡乱点头,心下明白此话是说给她听的,忙接茬道:“我们自然会把心尽上,总得让人家季站长满意才是。只怕……”

  叶支书悟到自己口气重了,忙转脸面向婆娘,放缓口气说:“嫂子你甭怕,季工作组这人是面硬心软,最好服侍不过!”婆娘说:“那就好。人家季工作组咋说,咱就咋来。再说我们还沾点亲戚,远近总是一家人。自家人照顾自家人,如果都照顾不好,对旁人还再咋说?”叶支书点头道:“说得有理,就这么办。等会子他醒来了,就说我和吕连长在大队部等他。”富堂婆娘会意。叶支书和吕连长相视一笑,回头吃那半茬子酒饭。

  你知叶支书和吕连长刚才酒席中说的芙能竟是何人?

  芙能姓郑,是鄢崮村疯子有柱的女人,也是那雷娃的生身母亲。邓连山被政府绳之以法后,她改嫁到镇上,给收购站的法堂做了婆娘。此女人性情刚烈,行事又与凡人不同。村里人没不佩服她的。她做女子的时候,在娘家郑家洼的时候,那些已被生活确切证实善于生儿育女的老人,坐在槐树底下,冲着她的脊背,像夸赞牲口那样评说她道:“啊呀,好胚瓜,好胚瓜,你看她那后头(臀),足有尺八宽。”“大腿根子你试匝,说不定比咱这些外圈人(男人)腰还粗!”“你看她那胳膊,像是棒槌。”“圆咕噜噜的眼睛,还是花眼。脸大得像盘盘,辫粗得像井绳。”……她的确属于那种——即被那些急于传宗接代的男人一眼看去,立刻便会点头首肯的那种女人。

  在这种时候,成熟得像十月的柿子,不是摘下来便是掉下,不是嫁人便是丢人。村里的光棍闲汉二流子,但见她出门,个个不甘落后,像入冬的公狗一样,满场院地尾随,排河沿地追赶,跟在屁股后面喧哗。她被逼急了,干脆立住,嘴里嚼着柿饼薯干之类的吃食,也不说恼,边嚼边用明亮的没有表情的目光,瞅着他们。他们远立着,也不敢近她分寸。有人说,老汉捍住烟锅,一点不急。老汉指她大,姓郑名黑狗。郑黑狗活脱脱一条好狗,瘦小机灵。天见黑便守在门楼底下,捍住烟锅,吧嗒吧嗒地吸。婆娘女子都圈在屋里纺线织布,捅死不让出门。这种情况,别说是人,就是鬼也别想溜进去成啥事实。老汉有十亩堰窝肥地,亩产石八麦子,日子过得殷实滋润。说他不急,一点不假。

  他凭啥风急火燎地把自己的女儿嫁人呢?他嫁的是那些比他更加财大气粗的财东,手头有百亩以上好地,窨子里有成瓮的饷元。他等待的是这种人。

  终于一日,这种人来了。他就是邓连山。邓连山身穿黑绸马袿,脚蹬封边布鞋,由媒人刘三保领着,头一低进了门楼,和郑黑狗一照面,郑黑狗吓了一跳。邓连山瘦骨嶙峋又黑又高的骷髅模样,弄得郑黑狗很不自在。一说起话,郑黑狗这才发觉邓连山说话办事,有板有眼。甭看慢条斯理,却极为稳成。心下便又喜了。这一日的事,刘三保觉着好不奇怪,按理说自从接了这郑家嫁女之事后,这郑黑狗从没有说顺当过,长了的短了的,鸡蛋里挑骨头。也许人家这两家人是前世的缘分,阴曹里的亲家。没谝上半个时辰,也不说讨价还价,三言两语,接近定点,婚事已有八成。

  又是一夜,月黑风高。三保和邓连山相随进门。油灯底下,邓连山从捎马里取出二打响元。郑黑狗一一测过声音,定下女子嫁过去的日子。刘三保私下对郑黑狗说:“连山婆娘死得早,钱柜子没女人守,咱女子过去立刻就是当家的。你说这样的好下家,哪里去找?”郑黑狗自是伸头摆尾,对刘三保感激不尽。

  结婚那日,一村人倾巢出动。且说像邓连山这种身份之人,谁人不想巴结?前院后院,忙成一糊摊,吹打喊叫了一日。天黑时,揭开盖头,芙能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男人有柱。有柱生得富态,膀宽腰圆,眉粗目圆,模样又善,她一看便心放肚里。耍房的人也都规矩,没有人敢吹灯熄火乱摸乱踹,看时候不早,便先后都撤了。

  窑里头剩下新郎新娘二人。这是冬天,炕里的热气将花红缎面的新被新褥烘得暖暖和和。有柱坐在窑那头的八仙桌旁,拿一双馋猫眼子一眨不眨地看她。她尽管背对着他,但也觉摸着了。她照她妈说的,拉开被子,盘腿坐着等候。有柱端坐,一动不动。两人静悄悄着。直挨到半夜时分,她等得不耐烦了,将妈的话撇在一边,自己先脱了睡下。闭上眼,听着有柱蹑手蹑脚地上炕,窸窸窣窣地脱衣,钻到他自己被窝里。又停了阵,她觉出有柱伸手来摸她的脸。她大气不敢出,等着看咋。又等了几个时辰,她实在是等不得了,真睡着了。睡梦里头,仍觉着有柱这一夜隔着被子在她身上这儿摸摸那儿捏捏,究底没有揭开被子去近她的身子。天亮时,她看有柱仍在睡实,心里感激,以为有柱有心疼她。

  接下来一连几日,有柱仍是这样,白日睡觉,晚上这儿摸摸那儿揣揣,从没说胆子稍大一点儿。弄得她不知如何是好。夜如此。她一急,豁出个雪白溜圆的女儿身子,掀到有柱的被窝,随他看咋拾掇。

  有柱也许在逗弄女人性起方面是一把好手,接舌就乳,摩胸抚背,揉得她浑身汗湿,下面那地方直是汤烧火燎得难忍,到要命处,扯住有柱只要来那事情。有柱上来叮叮当当一阵扑腾乱撞,下面就是不见动静。慌张间伸手寻摸,一片空荡。心下一奇,推开有柱,点着油灯揭开被子,有柱紧藏慢躲还是被她看见。哎哟,有柱那话儿,小得像指头肚儿一般,几乎等于没有一样。她愣住半日。想她十六岁那年镇上赶集,刚拐过街弯,一眼看见杀猪法堂在粪堆那里撒尿,一件黑红捣蒜锤子模样的东西掏将出来。她吓得慌忙转身躲过,法堂没看见她。此后她想了多日,越想越怯,心里发誓一辈子不结婚嫁人。时至今日,这才晓得男人那话儿竟如此贵重,对一个结了婚的女人,竟万不可少。她憋了半日,最终还是强忍不住,号啕起来。有柱光着身子,满面惭色地坐在一边,也不说过来安慰。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上一章 下一章 (可以用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 加入收藏老村作品集
骚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