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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树柏-流年》 作者:李树柏

第8章 红火的鞋铺(2)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是什么?就是开板营业。活儿,吴森茂这两天已经揽下几宗,够干一阵子的。材料现成,家里存货不少。关键还是人手,说是五个人,实际做鞋的就三个。李志忠已经不上案子,他成了鞋店的总管,收发外件,收货验货,派活验活……店里的事情,他全管。跑外是吴森茂的事,其中又以揽活和进料为主。如今吴森茂跑外,已经不比从前。现在他跑外,可以一门心思,再不必为家里的乱事分心;相反,现在他不论啥时候回家,进门就有热汤热水,热饭热菜。然而,活揽得再多,料进得再好,做不出鞋来,也是白费!凭张师傅他们仨人,手再快,能出多少活?增加人手,这才是当务之急。所以,开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添人。吴森茂不仅自己跑,还动员张师傅他们,利用工余时间走亲访友,找老关系、老伴当,能拉来的全要。连李志忠也抽空往外跑,找老伙计、老朋友、老熟人。大家“齐下火龙关”,没出半月,森茂鞋店的长年工就增加到十几个,其中就有刘老蔫。原来在朱记鞋铺的那老哥五个,算是在吴森茂这里聚齐了。

  后来又陆续进来几个,其中就有听说森茂鞋店要人,自己毛遂自荐的,还有送自己的孩子来当学徒的……到这年年底,季节工、临时工不算,森茂鞋店已有工人近三十,外加三个学徒。说到学徒,吴森茂对他们的态度,与朱大鞋底子大不相同。一是,他给学徒工钱,尽管少些,但绝不白使。二是,他不叫学徒干自家的活,只管给师傅们搭下手,干店里的活。最重要的是,他不怕学徒“偷艺”,店里的活计随便看,随便问,只要不耽误师傅干活就行。与朱记鞋铺不同的另一点是,森茂鞋店的外件,店里一概不管取送,全由做家儿自取自送。这都是因为吴家给的工钱高点,信誉好点儿——从不拖欠工钱。当然,活儿必须做好,交活必须准时,否则不再给活。就这样,也有不少人家争着要活,挣这份闲钱。既然上门要活的多了,吴森茂自然也就不必四处寻做家儿啦!这可不是小事,偌大个鞋店,光跑外件,一个人都干不过来!再就是准备外件,这个活很细,又很繁琐,以往都是店家自己干。

  婚前,吴森茂白天跑外,晚上自己熬夜,裁帮贴里儿,裁底包边儿,一干半夜。婚后,有李爱媛陪着,点灯熬油一块儿干。现在改了,裁帮裁底的活,由刘老蔫全包。因为这个活细,弄不好,毁材料,非行家干不可。刘师傅是这行的老手,在朱家,下料的活就是他兼着干。这儿的活多,老蔫就成了专职的下料工。下好的面料还要贴里儿,然后才能送出去轧成鞋帮,而布底子则要包边儿,还要贴底儿,然后才能送出去纳。过去,这些活也是自家干,现在吴森茂把它改革了,他把这些活也当外件包出去。虽说花点工钱,但省他和李爱媛大量时间,小两口再不用打夜作了。这些变革,都是吴森茂琢磨出来的,他很为自己这点小聪明而感到骄傲!

  李爱媛呢,现在成了森茂鞋店名副其实的“内当家”。她文化水平高,比吴森茂高十二倍!吴森茂满打满算念了半年书,李爱媛可好,正经小学毕业。虽说是乡村小学,可那是六年呐!李爱媛学得又好,鞋店这点儿豆腐账,不在话下,吴森茂怎么比得上?所以重新开业以后不久,李爱媛就执掌了家里的财政大权,吴森茂倒也乐得当甩手掌柜,省心!

  买卖这东西,说来也怪。说个不好,咋整也不行,眼见稀里哗啦,完了,就像朱记鞋铺;可要好起来呢,又拦也拦不住,现在的森茂鞋店就是如此。真叫人琢磨不透!这真有点像打麻将,顺了,咋打咋有,上吃下碰,要啥抓啥,上停就能和,不是自摸,就是有人“点炮儿”;背了吃不着,碰不上,净抓废牌,停三四张,和不过人家单钓、砍当,还净“杵锅子”。

  现在,吴森茂的买卖就像麻将打顺了一样,怎么做怎么有理,做什么都挣钱。

  钱挣大发了,小钱儿还就懒得挣!原来吴森茂不敢揽皮鞋的批活,因为做皮鞋材料贵,做工细,成本高,闹不好,赔个底儿掉!零星的订做活,他还敢接,大批量的,他就不敢了。再说,就是敢接,他也没那么大的本儿啊!现在,吴森茂是专拣皮鞋做,而且最爱揽大活。大商店,几十几百的要,他也敢应!也是,一批活做下来,印有森茂鞋店字样的花鞋盒子一摆半屋,送货,一拉好几马车,叫人看了咋不高兴?对了,吴森茂如今有自己的包车了!外出办事,专车来去。只不过,这专车除了四个轱辘,还多四条腿——马车。就这也不简单,大皮后座上一坐,有人驾着,神气!现在的吴森茂,不仅出入坐车,而且谈生意上馆子,结完账进戏院。到家,成捆的钱,成包的大洋,往老婆面前一放,那什么劲头!

  入冬后,李爱媛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她心里明镜儿似的,自打一过门儿,丈夫就把吴家的种儿,种到自己肚子里了。

  转年秋天,李爱媛要生养了,这可是件牵涉全局的大事。平日,李爱媛管家,做饭,伺候丈夫,为买卖记账,理财。她若“趴窝”,这一摊子事交给谁?当然,她最好是在家坐月子,这样,她不动手,还可以动嘴。可是,这就必须有人伺候。

  请人,可以,但不如自己的亲妈靠谱。把李王氏接来,这就是吴家三口最初商量的结果。为此,李志忠还专门跑回李千户屯一趟,只可惜,人没接来。

  “老乞婆说死不来,理由一大堆,我有啥法?又不能捆来,绑来!”

  至于老乞婆的理由,一是,她进不得城。李爱媛嫁到吴家,姑爷接丈母娘进城住过。老太太在城里勉强呆了三天两晚上,好歹闹着走了。这还是大伙按着,不然,一天也不住。她闻不得城里的臭气,挨不得城里的拥挤,听不得城里的喧闹。

  她女婿那个家,她更不能呆:臭皮子味熏得人喘不过气来,一屋子人敲敲打打,像锣鼓点儿,叫人咋活?二是,她离不开自己的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虽说她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但她有她的鸡呀、猪呀、菜呀……哪个离得开她?三是,不能让女儿在城里生孩子。在城里,生下的孩子,不是给震聋了,就是给震傻了,说不定还把脑袋震瘪了。乡下多好,清爽、干净、消停。孩子没睁眼,先听见鸡鸣狗吠,长大能不活蹦乱跳?再说,女人坐月子,在乡下吃的是新米新面,刚从窝里掏出的鸡蛋还热乎呢,吃了能不养人?城里能吃得着这些?更主要的是,她的三个孩子都生在乡下,一个赛一个。因此结论是:把女儿交给她,她保证母子平安,到时给吴家抱回个大胖小子!

  “到乡下去生,不行!”吴森茂不同意。

  “咋啦,乡下人不生孩子?”李爱媛愿意,她想家,又想妈。

  “也行。”李志忠也同意。

  二比一,就这么定了。

  产前不到一个月,李志忠回家,叫老伴收拾屋子,做好准备。他借了一辆胶轮大车,回城接人。大车铺得厚厚的,软软的。挺着大肚子的李爱媛,被几位邻居大嫂搀上车,围上被。马儿懒洋洋地拉着大车,走得很慢,很慢……

  几天里,李志忠城里城外,走马灯儿似的往返几次,可把老头累坏了!

  留在家里的吴森茂更惨!内当家走了,老掌柜也走了,里里外外,他一个人单挑。冷清不说,他自己的饭食也好凑合,工人咋办?三十多张嘴呢!买煎饼,大葱蘸酱,白开水。买大饼,熬粥切咸菜。就这,还得请人帮忙。这一年,吴森茂享福享惯了,光知道吃现成饭,漫说叫他做,就是粮、菜、家什在哪儿,他都不知道。

  李志忠回店,吴森茂一见老丈人,头一件事,就是商量吃饭问题:“老爷子,您可回来啦,赶紧想办法!”

  “啥事这么急?”

  “吃饭,几十人,咋搭对?”

  “是这?我们商量过了,三丫头担心的就是这。临来特别嘱咐,叫我跟你说,立马雇大师傅。”

  “雇人?”

  “对!不雇咋办,谁做?对了,你们这几天是怎么对付的?”

  “买!大饼,煎饼……”

  “不行,不能总买着吃,又不是三天五天,雇人吧!”

  吴森茂也明白,是得雇大师傅。明摆着的,他得跑外。他一走,李志忠就成了家里的大总管。他俩,谁也没工夫做饭,也做不好这么多人的饭。经过这几天,吴森茂算明白了,这做饭的差事,可不是好干的。难为他那小媳妇,这一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天天饭哪,菜呀,汤啊,水呀……后来还拖个大肚子!她自己不叫苦也罢,怎么老爷子也不吱一声,就那么看着女儿受累?也怪自己,光知道进门就吃,四平八稳一坐,饭来张口,水来伸手,叫媳妇伺候,也不想想,媳妇累成了啥样!

  不行,再不能叫她这么干了,就是回来,也不干,何况还得奶孩子!想到这,吴森茂下了决心:

  “雇,早该雇,咱又不是雇不起。这回,咱还雇下去了,不能再叫爱媛累死累活地给大伙做饭!就是不知道咋雇,急急忙忙的,上哪找合适的去呀?”

  李志忠更是没谱,爷俩磨叨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

  “干脆,大家的事,就交给大家去办。‘三个臭皮匠,凑个诸葛亮’,咱这现摆着几十个臭皮匠,还想不出个办法来?”

  说完,吴森茂来到前屋,往当地一站,冲两边一摆手,说:“爷们,停停手,先别梆当了,我和大家商量个事。各位眼见,内当家坐月子去了,我得在外边跑,老爷子也挺忙,没人给大家张罗饭,光叫大家啃干煎饼,也不是长远之计。我想给大家请位大师傅,一时找不着合适的。在座的,哪位认识人,帮忙说合一个。要能干,干净,最好会两手,叫大家吃饱吃好。工钱和其他条件,好商量。”

  这是好事,大家自然愿意效力,人们七嘴八舌,吵吵嚷嚷,你提张三,我说李四……就属张师傅提的人靠谱:孤老头,住他同院,知根知底。此人一辈子当大师傅,前年赋闲。他虽不是名厨,却也会几手。附近人家有个大事小情,红白喜事,都请他掌勺,听说还行。他还在铁路上给老毛子做过饭,也在日本人家里做过饭,看来,啥都能对付,为主的是,干净。大家比较一阵,都觉得这个合适,吴森茂和李志忠也赞成。刚要决定,张师傅又二乎了:“怕是不成!不是别的,是他那姓,让买卖家膈硬。”

  “姓,啥姓,做饭管姓屁事!”李志忠打趣说。

  “李哥,森茂,你们不知道,他那姓,叫起来别扭,丧气!”张师傅说。

  “到底姓啥?”吴森茂问。

  “裴!”张师傅答道。

  “赔!有这姓?”吴森茂不解。

  “不是赔赚的赔,是姓裴的裴。”张师傅解释道,“《隋唐演义》里不是有个使大锤的裴元庆吗,就是那个裴。”

  “咋写?”吴森茂问。

  “上边一个非,非常的非,下边一个衣服的衣字。”张师傅说。

  “是这个,”吴森茂说,“那还怕它干啥,做买卖还怕这!若是这也灵,那还做啥买卖,干脆满世界找姓赚的、姓挣的,就得了!”

  大家都笑了。

  第二天,张师傅把老裴领来了。

  这老裴,姓不咋的,人倒真帅!大高个,胖乎乎的一头银发,像茧丝,显得那么干净利索。老头能说会道,全身透着精明。吴森茂和他一谈,几句话,成了,干脆利落!月薪和张师傅他们一样,包做三顿饭,菜钱另给,月底结算,多退少补。

  先不在这住,早晨来,晚上收拾完回去。

  老裴这一来,吴森茂爷俩可省心了,顿顿热饭热菜,热汤热水。工人也满意,因为老裴是正儿八经的大师傅,不像女东家只会烙饼、窝头、大炖菜。人家就是会掂对,时不时来点花样,既叫大家口味常新,又不多花钱,月底还有点节余。老裴头把个小本子往吴森茂面前一摆,哪天买的米面,每天买的菜,单价、数量、金额,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月间花多少,月底剩多少,算得明明白白。

  “说是多退少补,”吴森茂说,“剩这几个,还算个啥,不值当的,你留下打壶酒吧!”

  “这可不行,”裴师傅说,“我拿了工钱。节余的,您若不收,我挪下月,攒起来,犒劳大家一顿。”

  “犒劳大伙的钱,我另给。”吴森茂。

  “那我也不要,我不能从伙计们嘴里扒食儿!”老裴说。

  “那就挪下月。”吴森茂说。

  吴森茂觉得,裴师傅不仅精明强干,而且人也正派,他决定用下去。

  老裴看掌柜的挺实在,估摸能干下去,就给吴森茂递过话,自己搬过来住。他和李志忠一块儿睡小下屋,他不用跑路,李志忠也有个伴,两好!

  李爱媛回娘家,没几天,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吴森茂去看过两次,当天去,当天回。孩子满月后,李爱媛又住了几天,就再也住不下去了,她是真惦记她那个城里的家和她那个打单儿的丈夫!好歹算是把老爹等回来了,李爱媛二话没说,收拾东西,准备跟老爸回城。

  回到自己的家里,李爱媛发现,好些事变了。首先是,家里的活不用她干了,一天到晚,她除了哄孩子,啥事没有,净吃现成的。李爱媛虽然早就知道家里雇了大师傅,但做惯了三顿饭,冷不丁让人伺候,还真有点别扭。其次是,吃食变了,东西还是那些,但做法大不相同,吃起来味道更是不一样。大炖菜减少了,炒菜增多了,饭食的花样多了。特别是东家一家的早晚两顿,变化更大,时不时还来点洋菜:牛奶列巴(面包)、火腿蛋、稀(一种俄国汤)、别列(土豆泥)、罗松汤……

  这是西餐,还有日式的,像蛋窝饭、寿司、生鱼片……过节,裴师傅把他在南满铁路干活时落下的一套俄式镀银餐具拿来,教吴家三口用刀叉,吃什么猪排、牛排。

  乍一听,吴森茂还以为“排”就是排骨,其实它就是大块瘦肉。李爱媛则怕扎了嘴,始终不敢用刀叉。

  总而言之,自打裴师傅来了以后,吴家的日子变了,吃食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一家三口可以各司其职,全力以赴,不必为日常生活操心,免除了后顾之忧。

  这对吴森茂的买卖来说,无疑帮助巨大。吴森茂一家十分感激裴师傅,待他如亲人;裴师傅也尽心竭力,毫不系外。三姓一家,和睦融洽,正所谓和气生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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