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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树柏-流年》 作者:李树柏

第12章 伪满皇宫的总管太监(1)

  二姐一家走了,吴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吴森茂的身体日渐康复,只是比过去显得消瘦一些。回想起来,吴森茂这次没叫“虎列拉”拉去,真是命大!老天有眼,神冥暗助,让他捡回了这条小命儿!

  也许是因为吴森茂经过这场大病,领悟了“人生无常”的道理,想开了,要享受生活?也许是因为大病初愈,无事可干,闲的?也许是因为大烟救了他的命,对烟有感激之情?不管怎么说吧,吴森茂病好以后,学会抽烟了。他抽烟,也和他喝酒一样,没瘾,也不知道好坏。来人送客,大事小情,他也能陪人喝两盅,平时没事,也不想。烟也一样,想抽,抽一支,不抽,也无所谓。酒,有辣味就行;烟,冒烟儿就算。但是,不管怎么说,病好之后,吴森茂是添了毛病,多了嗜好。

  不过,倒也不耽误正事。

  眼下,吴森茂一等一的大事,就是拿上薄礼,和李爱媛一起,到帮他躲过日本卫生车的各家各户,登门道谢。算来,该去的几家,都去过了。现在,就只剩一家还没去。这家,对他恩情最大,还非去不可,这就是韩镇山家!可是,怎么去呢?

  一者,韩镇山不住在顺城街,吴森茂不知他家在哪;二者,吴森茂和这位巡警过去素无交往,生分得很,这次是事急抱佛脚,现请神,现烧香,见面说什么?难不成,撂下果匣子,说声“谢谢”,转身就走?这可是救命之恩!当然,演出那场“麻将戏”,帮吴森茂躲过一劫的,不只是韩镇山一个。但是,不可否认,韩镇山才是这场戏的总导演,别人都是配角和跑龙套的,就连张春生也只能算个牵线人。

  何况,张春生等人和吴森茂原本就是街坊邻里,平时互有往来,也说不上谁欠谁的,只有韩镇山,吴森茂往日没维下,急难之中,求到人家,人家二话不说,就担着天大的风险,把事情办了。这个大恩大德,岂是一个“谢”字可以了得的?

  为此,吴森茂愁得什么似的,不知如何谢他才好。最后,还是李爱媛想出了一个办法:问张春生去!

  “对,问问春生,他和韩家特熟!”吴森茂如梦方醒。

  时局混乱,买卖不景气。张春生一间门面的小店,冷冷清清,根本没有顾客,只有张春生一个人,坐在柜台后发呆。吴森茂进来,张春生迎出。他把吴森茂让到后屋炕上,陪伴他喝茶聊天,前屋丢下不管了——反正也没有买卖可做。俩人问过寒温,聊了一会儿闲话,吴森茂很快把话转入正题。张春生一听他是为答谢韩镇山的事情发愁,不禁失笑道:“我的老哥,你咋这么怕见官?再说,老韩不过是个跑腿当差的,算个屁官!你和他没交往,不了解他。那个人,老实着呐,你尽管去好啦!”

  “去是要去,可见面说个啥呀?”吴森茂仍觉作难,“人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总不能说个‘谢’字,就走吧?”

  “那倒也是,”张春生说,“总得坐坐,说说话。”

  “我说什么呀?”吴森茂说,“平日挺生分,上哪找嗑去?不像咱哥俩,无话不谈。”

  “要不……”张春生琢磨,“把大嫂带上?”

  “是要带,”吴森茂说,“但那是礼数。论说话,她还不如我呢!”

  “有啦!”张春生一拍大腿,高兴地说,“把孩子带上,准行。”

  “带孩子?”吴森茂不解。

  “对,带孩子!”张春生斩钉截铁地说,“大哥,你不知道,老韩两口没孩子,稀罕孩子,稀罕得要死!你们把孩子带上,不用你们说话,保证冷不了场。”

  “唉,是个办法。”吴森茂像得了锦囊妙计,高兴地起身就走,“我得赶紧跟你嫂子商量去,看带哪个?”

  吴森茂有四个孩子,大儿子吴松年,十一岁,正在小学四年级念书;大女儿吴梅龄,八岁,念二年级;二儿子吴柏岁,六岁;三儿子吴槐寿,三岁。女孩子可以排除,也许是因为吴森茂重男轻女吧;小小子也不在考虑之列,因为他太小,派不上用场。现在就看两个大小子,哪个合适了。论长相,大的耐看,大眼睛,高鼻梁,白净,到哪都拿得出去,但就是性子蔫,闷不吃地不爱说话。二的倒是机灵,小嘴刀子似的,脑子来得也快,可就是长得差点,大脑瓜,小细脖,小鼻子小眼儿,而且特别淘气,没一分钟安静的时候。考虑到韩巡警两口没儿没女,肯定特爱干净,喜欢清静,所以吴森茂觉得,还是带大的比较好,李爱媛也同意。于是,吴森茂两口就这么决定了:带大儿子松年去韩家。

  吴森茂两口选了一个韩镇山不当班的礼拜日,早起来,一切收拾停当,把松年打扮得漂漂亮亮,自己穿得整整齐齐,提上果匣子、烟酒和水果,坐马车到韩家去了。韩镇山虽在北顺城街公干,家却在离管片很远的西大洼。吴森茂两口按张春生给的地址,找到韩家。韩镇山两口果然在家。倒是没儿没女的清闲人家,干净,屋里屋外,几乎一尘不染!哪像吴家,被几个孩子造巴的,像个狗窝!现在歇业了还算好的,若是干活的时候,那简直就是破烂市,整天敲敲打打,吵吵嚷嚷,垃圾遍地,尘土飞扬……看人家这家,和庙宇神堂差不多,清静得可以叫人修炼成佛!不过,吴森茂两口还是觉得这儿冷清了点,人气不旺,居家过日子,还是热闹些好。

  不管怎么说,吴家三口的到来,着实给韩家带来不少生气,尤其是十一岁的吴松年,简直成了宝贝!韩镇山夫妇一见,高兴得眉开眼笑,这个拉过去瞧瞧,那个搂过来看看;这个给找玩的,那个给拿吃的,忙得不亦乐乎!韩家老两口围着松年团团转,会面的气氛轻松、欢快、自然。吴森茂两口打心里感激张春生,主意出得好,他算是把韩家孤老的脾气摸透了!

  吴森茂本来就觉得,韩镇山的救命大恩,不是一次拜访就谢得过的。现在眼见韩家夫妇这么喜欢孩子,就有心把松年过继给他们。他趁韩家两口不注意,悄悄把李爱媛拉到外头,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征求她的意见。李爱媛二话没说,一百个同意。于是,吴森茂叫出松年,让他在院里玩。二人二番进屋,吴森茂就把话挑开了。谁知韩镇山听了,坚绝不干:“森茂老弟,弟妹,这万万使不得。你们的心思我明白,想用这来感谢我。其实,用不着!我帮你,那是因为你我都是中国人。我虽给日本人当差,吃满洲国的俸禄,可我也不能叫他们活活烧死你呀!对你这样,对别人,也是如此。我这样做,谁遇上这种情况,也都会这样做。你我虽认识多年,但过从不密,这是实情。可我知道,你是个本分老实的买卖人。要不,怎么春生一说,我就答应帮忙呢!就因为这是我该做的,能做的。我不是施恩,压根也没想图报。我若要了你的孩子,岂不让人戳脊梁骨,说我当初帮你是另有所图?

  再说,松年是你们的长子,我岂能夺人所爱?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过继孩子的事,别提!”

  “韩大哥,大嫂,”吴森茂说,“我是穷手艺人,没文化,讲不出您那一大套说词儿。咱们今天把什么‘恩’哪,‘报’哇,一概抛开——说这些就显得远了。咱往近了说,行不?”

  “你说吧,咋个近法?”韩镇山问。

  “您方才说得对,”吴森茂说,“过去咱们交情不深,这都怨我太死性,而今,身经了,眼见了,认准大哥大嫂是好人。咱今后往好里处,总可以吧!咱谁也瞒不了谁,你们年岁这么大了,身边没个人,怪冷清的。我们呢,别的没有,就趁孩子,过继给你们一个,我们还轻松点,有何不可?你们要觉着领老大不好,我们还有二男一女,你们随便挑,咋样?”

  “咋样?”韩镇山若有所动,语气放缓说,“不咋样!孩子再多,是你们的。那是你们的福分,我们哪个也不能要。”

  吴森茂和韩镇山在那里争持不下,李爱媛和韩大嫂却在这边咬起了耳朵。俩人嘀咕一会儿,李爱媛就坐过来,揪吴森茂的衣襟,要和他出去说话。吴森茂摆了一下身子,说:“有啥话,就这儿说!别藏藏掖掖的,这儿没外人。”

  “瞧他这倔脾气!”李爱媛看一眼韩大嫂说,“这事儿,咱就不能先商量商量?”

  “商量吧,”吴森茂说,“你现在就把你和大嫂商量的意思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

  李爱媛欠起身,凑到吴森茂耳边小声说:“韩大嫂的意思是……认干亲。”然后她坐回来,抬高嗓音说,“省得你们争持起来没完:一个非给不可,一个说死不要。”

  “要说,可也行,啊?”吴森茂仰脸,歪头,好像在问身后的李爱媛,“就不知大哥……”

  “我都听见啦!”韩镇山低着头,手转着茶碗说,“我总觉得,平白无故地要……”

  “这算什么要哇?”吴森茂打断他说,“儿子还是我的,一不更名,二不改姓。

  这您要是还不答应,可就说不过去啦!”

  韩镇山没再吭声。

  吴森茂知道他同意了,干脆趁热打铁,来爽快的。他大步出屋,叫回吴松年,在门口嘱咐几句话,进屋后把松年戳在地中央。李爱媛早已把韩大嫂拉过来,叫她和韩镇山并排坐在炕边。吴森茂对大儿子说:“松年,跪下,磕头,叫干爹,干妈!”

  吴松年倒也听话,他扑通跪倒,“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嘴里甜甜地叫道:“干爹,干妈!”这一声,直叫得韩镇山两口热泪盈眶。韩大嫂喊一声:“我的儿!”燕儿似的扑过来,一把把松年搂在怀里。韩镇山则翻身上炕,到炕柜里掏钱,也不数多少,胡乱一卷,就往孩子兜里塞,算是干爹、干妈给干儿子的见面礼。

  接着就是打酒买肉,做菜做饭……

  原本打算说几句话就走,这下反倒走不了了;原来担心没话说,怕冷场,现在有说有笑,热火朝天;当初想的只是一次答谢,一次礼节性的拜访,而今成了结干亲的庆典,吴森茂两口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这都得感谢张春生主意出得好,把孩子带来了。不过,吴森茂自己觉得,他的眼光也不错,带了松年,而没带柏岁。若是柏岁来,还不知咋样呢?叫他磕头认干爹、干妈,他不尥蹶子才怪,至少也要问你几个“为什么”,哪会像松年这么听话,这么乖。

  言归正传,吴森茂两口在韩家吃罢饭,后半晌才回家。从此以后,吴韩两家走动频繁。韩镇山来顺城街公干,三天两头到吴家来看干儿子。吴松年星期礼拜总往韩家跑,特别是寒暑两假,在干爹家一住就是十天半月。

  吴松年真的成了韩镇山两口的半个儿子,后来更成了他们老俩的唯一指望和寄托,这是后话。

  自从吴森茂得病,至今已俩月有余。闹闹腾腾的客人走了,为救自己的小命而欠下的人情债还完了,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停业的买卖,还没有重新开业。这倒不是因为开业有什么困难——一切都是现成的,和吴森茂得病前没什么两样,只要他愿意,随便哪一天,叫来伙计就可以继续干——而是因为时局不稳:太平洋战争越打越大,日本人败局已定,眼看着又要改朝换代,谁知道日后是个什么样子?

  再者,吴森茂本人的心境也变了,自打病好后,做买卖的劲头小了许多。他觉得,做买卖就像骑自行车,非得紧蹬才行,不然它就要倒下。这是吴森茂从这次得病中,自己悟出的道理。他一病,买卖马上就得歇业,今后呢,再有个天灾人祸怎么办?他老了,蹬踏不动了怎么办?必须想到退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趁现在自己手里有钱,赶紧另打一个根基,不能把全部老本儿,都压在买卖上,这样风险太大!多一个根基,多一份保险,狡兔还有三窟呢,何况人!买卖么,迟早还是要做的,他吴森茂就是靠做买卖起家的,他现在这份家业,也是做买卖挣下的。

  今后养家糊口,栽培儿女,娶媳妇,嫁闺女,乃至自己后半辈子的生活,也都得依靠买卖,但近几年的事变告诉他,单靠买卖不行。个人的买卖再大,经不起时事变迁,风吹雨打。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人一个“经济统制”,像是釜底抽薪,一下子把个蒸腾火爆的鞋店,搞得半死不活。今后时局再乱,再来个改朝换代、兴兵见仗什么的,买卖怕是想做也做不成!

  有没有个万全之策呢?有!

  买地!

  土地一向被中国人视为根本。土地,风吹不动,浪打不摇,不怕水淹,不怕火燎,贼偷不去,匪抢不走,还不怕有地的主儿得病,只要种下,地里的东西自己就长。买卖则不成,买卖太娇嫩,太脆弱,它什么都怕,一有个风吹草动,或是哪出点差错,不是赔本,就是黄摊。这是他眼见的,亲历的。对,买地!吴森茂的主意拿定了。至于怎么买,在哪买,买多少?他脑袋里,还一点儿谱都没有。

  这两个多月,吴森茂整天就琢磨这个,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也不知道在脑子里折腾了几个个儿。反正他现在是个大闲人,没事可干,瞎琢磨呗!吴森茂还就有这么个怪脾气——爱琢磨,啥事都要想出个道道来。而且,他琢磨事儿,不是在家里闷头寻思,而是喜欢在路上瞎想,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老毛病。远的不说,自打他自己开鞋铺以来,跑外就是他的本行。在外边跑,不论坐车、骑车、步行,路上总要耽误很多时间。对商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他不能让宝贵的时间这么白白地浪费掉,他得利用这个机会想事儿,琢磨生财之道。久而久之,吴森茂就养成了这么个坏习惯:在路上想事儿,想事儿必须在路上。做买卖的时候,他是在跑外的路上想;现在不做买卖,他就在“外跑”的时候想。“跑外”是出外办事,“外跑”

  是没事闲溜。到过去的师傅家串门,找老伙计唠嗑,拜望昔日的客户,走访旧有的厂家。一者活动筋骨,锻炼身体;二者,联络感情,维持关系。这都是为东山再起,重开买卖做准备。吴森茂的“狡兔三窟”之策,就是他在“外跑”的路上琢磨出来的。

  可是,就在吴森茂刚想出个头绪,准备公开他的置地方略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怪事”。

  秋头子上的一天,吴森茂步行闲逛到城北。时近中午,吴森茂走得又热又渴,恰巧路边就有个西瓜摊儿。吴森茂来到摊前,接过摊主递给他的马扎,坐下歇凉,顺便叫摊主切了半个西瓜。吴森茂一块接一块地吃瓜,瓜皮顺手就被他丢进了身后的草地里。开始他还没注意,因为太渴了,吃得急,也没顾上看别的。三块西瓜下肚,腰都直了,再吃,未免有点犯难,想歇一会儿。半个西瓜,切五块,还剩两块,花钱买的,好歹得吃了,反正就是两泡尿的事儿!恰在这时,他发现有人在身后,捡他丢掉的西瓜皮。此人怪得很,大热天,穿一件长棉袍,敞胸露怀光着腿,里边就一条短裤。这算啥着扮?再看他溜西瓜皮那个吃相,恨不得把老皮也嚼巴嚼巴咽下去。吴森茂看着这个人,给卖西瓜的丢了个眼神。卖西瓜的摊主头也没回,说:“天天如此!”

  “这能吃饱?”吴森茂吃惊地问。

  “度命儿呗!”摊主扇着扇子说。

  “嗨,”吴森茂回头朝那人喊,“你过来!”

  穿棉袍的闻声过来。

  “老兄,”吴森茂说,“我这剩两块,你吃了吧,算你捡着!”

  此人一听这话,连个“谢”字也没说,捧起西瓜就吃,两块瓜转眼下肚,瓜子不吐,瓜皮也是啃得精光。吴森茂看着此人吃瓜,心里不觉纳闷起来。看他的样子,好歹不像个要饭花子:虽说瘦些,但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稍显花白的头发,长而不乱;衣冠不整,却还干净……这是什么人,如何沦落到这般地步?

  吃完瓜,吴森茂给了摊主一块钱。摊主把找头递给他,他接过钱,再看啃瓜皮的人,见他又蹲回草地,正用一块黄绸手绢擦嘴。这倒新鲜,没见过这种要饭的,还挺讲究!他吴森茂,堂堂的鞋店大掌柜,用的也不过是块布手绢,他居然使绸的!要饭的倒比给饭的气派,这是怎么回事?吴森茂好奇心起,想弄个明白。他把已经抓到手的找头,又放下了,扭头对穿棉袍的人说:“老兄,我好人做到底,索性管你一饱。这儿有点零钱,你拿去买几个烧饼吃吧。”

  穿棉袍者过来,抓起钱,直奔马路对面的小吃店,仍没道谢。

  “您可真是个好心人!不过,救不了他,仨人,死俩啦,现在就剩他一个。”

  “你认识他?”吴森茂问。

  “认识,也不认识。”

  “此话怎讲?”

  “说认识嘛,他就住俺村,天天见。说不认识,是他们几个月前才来。从哪来,干什么,到哪去,一概不知。”

  “姓甚名谁?”

  “我们都叫他‘叽嘹’。”

  “这是啥名姓,像鸟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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