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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树柏-流年》 作者:李树柏

第20章 别样的狩猎风情(1)

  沈城东五十里,有一个树木掩映的大村子,名叫李千户屯。顾名思义,李千户屯绝大多数人肯定姓李。至于“千户”,无非是形容其大,倒也未必真有千户,实际上,三五百户是有的。不过,这也算是大堡子啦!李千户屯东西长二三里,南北宽一里多,呈长方形,座北朝南。东西向的四条大路,将村子隔成三条大街:前街、中街和后街。村东和村西,还各有一条南北大道,和四条东西大道相接,形成一幅整齐的棋盘格。东西南北四条大道围着村子,其中却只有南大道是官道,其余都是为方便行走,自然形成的土路。所谓的官道,其实也是土路,只不过是因为它直通大井子火车站,走的人和车多些罢了。要说不同,那就是它比东西北三条路都高些。其实,它和周围的地面一般高,只是另三条路低了。据说,这是因为当年建村时,人们盖房取土时有意挖成的。当初,人们计划在这里建村时,大概先规划了个村子的轮廓,就是现在这个长方形。而后约定,盖房取土,一律在村外,不许在村里乱挖。同时规定,留出南边作路。于是,村庄建成后,东西北就形成了三条沟,再经人走车压,就成了今天低洼不平的三条大路。还有一个佐证,那就是,在村东北和村西南,在村子和路中间,各有一个大水泡子,东大泡子长,几乎和村子平齐,但遇旱天,大泡子会一断为二,形成南长北圆两个泡子,样子正像一个“!”。南大泡子又深、又大、又圆。两个泡子周围都种着许多树,东大泡子,榆柳成行;西大泡子,杂树成片。遇上发大水的年月,东大泡子水满外溢,大水顺大路往北流,汇入一条小河,继续向北——西大泡子有一条人工开出的“运河”,直通村西南二里外的南河沟子。干旱年月,其他村只能听天由命,李千户屯的园子却可以从两个大泡子里就近取水。这样,李千户屯就成了旱涝不侵的一块风水宝地。

  前文说过,李志忠的新家,就坐落在这个村子后街偏东的地方。尽人皆知,李志忠原本不过是个臭皮匠,长年在外吃劳津,老婆在家租房住,他自己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突然间,这个穷手艺人,又盖房,又买地,俨然成了村里数得着的小财主。这在李千户屯,可是轰动全村的一件大事。李皮匠是在哪捡到了狗头金,还是挖出了大元宝?很快人们就弄清楚了,原来李志忠不是发了横财,而是选中了一个好女婿。就这也不易,这得有多大的福分,怎么修来的?房由他住,地归他收,还不和自家的一样!

  要说李志忠享福,那倒是真的。自打他回村,除了动动嘴皮子,几乎啥也没干。房子,雇人盖,连个猪圈鸡窝都找人垒,院里和屋里的添置,或买,或做,有钱就行。西边的刀把子菜园,有老伴侍弄,他笨手笨脚的,想干也干不好,谁叫他干?后边的大园子,该犁的时候有人帮着犁,该种的时候,有人帮着种,该收的时候,有人帮着收。这个人是谁?就是他的侄儿大来子。他的大五十垄,就是他和大来子分种,名为分种,实际上他啥也不管,秋后只管现成的。李志忠在李千户屯是大辈,弟兄多,亲子侄不下几十个,谁不盯着他这块好地,巴结着要帮他种?李志忠之所以选中大来子,一是看他人老实,身体棒,会干活;二是因为他离自己的家最近——就在村东北角。

  俗话说,人生闲最苦,特别是像李志忠这样的人,一辈子干惯了活,冷不丁的,能干的,没得干,有得干的,又干不了,你说难受不难受?刚回来那阵子,还不觉得怎么的,张罗着买地、盖房、添东西,但是,诸事完毕之后,还干什么。不知道。只好吃了睡,睡了吃,闲得浑身酸懒,骨头节子生疼。李志忠实在闲劲难忍,有一天,突然心血来潮,想去看望自己唯一的姐姐。姐姐家在离李千户屯二三百里的大东山,交通十分不便。自打姐姐嫁过去以后,几十年了就没再走动过,只是隔个三年五载,有个口信捎来。算来,姐姐也快六十了,不知老成啥样,生活境况如何?现在自己生活安在,闲来无事,干脆看看她去,说不定,这回不去,这辈子就看不上了。于是,李志忠和老伴商量一下,和几个兄弟打个招呼,各家打点些东西,什么布哇、糖啊、酒哇,反正都是山里稀罕的,攒巴了一袋子。李志忠打点行装,带上东西,坐火车,搭大车,搭车住店,住店搭车——好不容易来到东山,进山口还要爬二十里山路,到姐姐家,屈指一算,路上竟耗去三天!

  姐姐冯李氏早已经成了老太婆,脸上皱纹堆累,浑身干瘦,但人很精神,很结实,耳不聋,眼不花,腿脚灵便,牙口也好。姐夫冯大山比姐姐大三岁,身板硬朗得很,什么都能干。老两口生有三儿一女,全都成家立业了,下边,孙男孙女一大群。全家人住在山旮旯里,虽是各住各的,但却并没有分家:活,伙着干;收获,按人均分。日子过得清苦,倒也和和乐乐。全家人种着巴掌大的几块地,都是从石头缝里抠出来的。房子一律石墙石顶,倒也结实敞亮。住家四周,极目所及,除了山,还是山。山上,树木森森,沟壑纵横,上顶积雪,终年不化。房前不远处,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水清见底,冰冷刺骨。溪边,一条小路通往山下。家里,不养猪,不养鸡,只喂着几匹大牲口。一家人除了务弄那几小块地,主要是靠山吃山。

  木材、药材、干鲜山货,采得来,驮到山外就能变钱,换回穿的和用的。只是山路难走,出一次山,起早赶晚,不容易。再就是打猎,尤其是冬天,农闲,没其他事可干,大雪封山,动物的踪迹可寻,皮毛质量好,值钱,所以,冬天,几乎全家人都为打猎而奔忙。

  李志忠来到姐姐家的时间,正是开始为打猎做准备的秋末天。一家人正在收拾家伙:擦猎枪——成年男人一人一杆猎枪,补网子、栓套子、做夹子、修弓子、配毒饵……

  李志忠在姐姐家住了十几天,别的没学会,打猎的营生,倒叫他学到了三成。

  怎么辨识野兽的足迹,怎么寻找动物的巢穴,怎么下夹子、埋套子、挖陷阱、架网子、支拍子,怎么做饵投毒——样样都见识一下,摆弄摆弄。其间,还跟姐夫和外甥们进过一次山,虽说连根鸟毛也没打着,但毕竟放过几枪,学会了使用大抬杆。

  临回来的时候,李志忠估摸平原能用得上的,跟姐夫要了几件小家什,像竹夹子、钢丝套之类。平原上没有熊虎之类的大动物,用不着大家伙,带几样小物件,也是为了回家仿造。姐夫赶骡子,驮了一驮山货,送李志忠下山。在山外的杂货店里,李志忠请姐夫帮他选了一杆镶铜活的漂亮猎枪,买了一小桶火药和两盒铁砂子,还买了一包氰川加里(氰化钾)。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些东西,平原上也有的买。

  从山里回来之后,李志忠一下子变了一个人——由大闲人变成了大忙人。他找出了他的“十八般兵器”:刀子、锤子、锥子、钳子、剪子……让中街的三木匠给他刨了一些木条,他自己到大井子街上买了竹批子、铁丝、钢丝、细绳——一天到晚,头不抬,眼不睁,锯呀、锉呀、绑啊、扎呀——也不知道他在鼓捣什么。几天后,他的第一个劳动成果终于出来了,那是一个打黄鼠狼之类小东西的竹夹子。老头高兴得像个孩子,现巴巴地拿给老伴看,还试了试,“啪——啪——”响,挺灵!李志忠整天鼓捣这些玩意儿,直到柏岁和樱子到来。

  李志忠的家,从来就不像个家。远的不说,因为那时租房住,他又长年在外,离多聚少,就是搬进新房之后,这个家也缺少“人气”。老两口,一个闷头鼓捣东西,一个围着锅台转,平时连话都很少说,更不用说笑声了。三间大屋子,孤零零的俩人,冷冷清清,死气沉沉,一点儿活气都没有,连猪和鸡都蔫儿巴叽的,没一点儿精神。

  自从柏岁和樱子来了以后,这个家完全变了样!

  打闹喊叫之声不绝于耳,歌声笑声远近可闻,炕上乱七八糟,地下乌烟瘴气,院里鸡飞狗跳,园子里的瓜菜东倒西歪——城里的孩子,哪见过这些?柏岁又正是六七岁,讨狗人嫌的时候,你看把他疯的!樱子呢,干脆就是他的跟屁虫、应声虫,他到哪,她跟哪;他说啥,她应啥,俩人一块儿疯,简直要翻天!李王氏现在可有事干了,跟在俩孩子屁股后头收拾罢!追这个,喊那个,按住一个,跑了一个——李志忠只是在旁边看热闹,一边干自己的事,一边抿嘴笑:红红火火,热热闹闹,这才像个家!

  下雪了,李志忠等的就是这一天!雪晴后,李志忠悄悄出去了。村西北的坟茔地,村四周的土坡沟坎、小树林子,凡是他认为可能有小动物的地方,他都下上了夹子、套子,压拍子——这么说吧,反正是把他秋后雪前鼓捣出来的家伙,全用上了。第二天一大早,李志忠前去查看,非但连个耗子都没逮着,还丢了几个夹子。

  以后,李志忠又试了两回,回回如此。这下他终于明白了,在村子附近,别想逮到东西,即使逮到了,恐怕也会被路人或村里人,连夹子、套子,一起拿走。李志忠下决心,奔远处去,找那些没人烟的荒郊野地、山沟、树林、草甸。但这样一来,第一,他必须准备在野外过宿,也许两三天回不来;第二,必须有伴,互相照应,确保安全;第三,必须有代步的工具,靠腿腿不行。想来想去,李志忠就想到了大来子。因为大来子跟他磨叨过,明年种地,没大牲口,不好办,借人家的车马,不能白借不说,还得等人家用完,怕耽误了季节。这回好,干脆自己买马拴车,农忙种地,农闲打猎,一举两得!想到此,李志忠毫不犹豫,出门直奔大来子家。

  大来子是李志忠四弟的小儿子,今年二十一,刚成家两年,还没有小孩。他自己种着从家里分得的二亩薄地,闲时打工,以维持生计,日子挺艰难。李志忠把五十亩上等好地交给他,名为分种,实际上还不是他交多少算多少。李志忠是他亲大爷,能和他计较?谁不知道,李志忠根本不指望这个,地主儿吴森茂更没把它当回事。这对大来子来说,是他改变命运的大便宜,大爷叫他占,是照顾他,其他叔伯兄弟,哪个不眼红?这回,大爷又亲自上门,和他商量添牲口,这是给他治心病来了——他愁的就是明年种地没车马。李志忠讲明,由他出钱,大来子去买;马,要好的;车,旧的、能用就行;买回来,咋养,咋用,他一概不管。他的条件只有一个,他要用车,大来子必须随叫随到——当然是农闲的时候。大来子又不傻,他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不等于有人出钱,替他买牲口、拴车,给他使么!他正为开春种地犯愁呐,就有人雪中送炭,他岂有不收之理?天上掉下个大馅饼,他太感谢李志忠啦,恨不得打个龛,把他这位好大爷供起来!李志忠也真爽快,当时就把钱留下了。现在正是冬闲时节,牲口好买,没出半月,车马配齐。大来子赶着新置的胶轮大车,来到李志忠家,鞭子甩得“嘎——嘎——”响,车没进院,清脆的鞭声先传进去了。李志忠闻声出门,一看,好一匹白马,又高又大,油光水滑,膘肥体壮;车么,惨了点儿:一边的车牙板坏了,车牙帮活动了,车底板还有两块漏洞……趁李志忠看车的工夫,大来子停好车,拴好马,然后俩人进屋。大来子先报账,又简单地讲了讲买车马的过程,把剩下的钱放在炕上,算是汇报完了。李志忠说:“马,没得挑,是好马,就是车太破旧了。不过,已经买了,就先凑合用吧,以后再拴新的。找回来的这些钱,你也别给我了,你拿着,把车修修,再有富余,就添点车上当用的物件。反正,钱,我是不要了,怎么花,你看着办吧。”

  大来子拿上钱,高高兴兴地走了,临出大门,回头对送出来的李志忠喊:“大爷,啥时用车,您言声,我随叫随到!”

  就在大来子买马的同时,李志忠又在中街的三木匠那儿,订做了一副爬犁。他要求三木匠下好料,尽量往宽大结实里做。东北的乡下人,谁都知道爬犁的用处。

  俗话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大车和爬犁,各有短长,不能相互代替。当然,大车的用项更大些,春种秋收,拉人载货,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啥时候都能派上用场。不过,一到冬天,大雪封地,大车就不如爬犁使着便当了。因为大车只能走被雪压实了的大道,一到荒郊野地的深雪里,它就趴窝了。爬犁就不同了,有路没路,哪都能走,只要有雪,而东北,啥都可能有缺,就是不缺雪,这就使爬犁有用武之地了。要知道,李志忠的心思,主要不在种地,而在打猎。打猎的季节,主要是冬天,大雪封山之后,而且要避开大道,漫山遍野地去找。这样,对李志忠来说,爬犁就显得比大车重要多了,所以,李志忠才在买车的同时,又做了一副爬犁。其实,李志忠拴车的主要目的,也不在车,而在马,要不,他怎么叫大来子,一定要买好马,而车,能对付着用就行呢!他要好马的本意,是为了用它拉爬犁。

  李志忠动的这个小心眼儿,大来子哪里猜得出来?

  看完车马的几天以后,一个下午,三木匠和他的大儿子,把新打得的爬犁拖到了李志忠家。好家伙,这架爬犁,小旱船似的,又宽又大;一色硬杂木的框子,足有胳膊粗,下铺白楂松木板;两条红松滑木,小檩子一样;两根杉木杠,直溜溜斜伸在前,上安架马的铁活、皮件……活做得地道、干净、漂亮!

  李志忠跟三木匠结完账,又请他儿子帮忙,去大来子家跑一趟,叫大来子把马牵来。送走三木匠,李志忠一边欣赏他的新爬犁,一边兴冲冲地对老伴说:“伙计,去拿东西,把爬犁铺上,我拉你们出去转一圈!”

  李王氏拿来麻袋、狗皮褥子和棉被,层层铺好,给柏岁和樱子围裹严实。

  大来子牵着马来了,他看见爬犁,不免大吃一惊:“大爷,又整了一副爬犁?

  不是有车了吗?这家伙,倒是真结实、真漂亮。大冬天的,您出去干啥?开春雪一化,它可就没用啦!”

  “你小子少跟我嗦!”李志忠神秘地笑着说,“先拉上我们跑一圈,看看咋样?”

  “好嘞!”大来子边套马边说,“上来吧,这家伙,错不了!”

  李志忠坐上爬犁,李王氏安顿好柏岁和樱子,她自己却好歹不去过这个瘾。大来子磨过爬犁,出大门,自己坐上去,鞭子一甩,大白马顺大路,直向村西跑去。

  出村右拐,再右拐,掉头向东,沿村北大道,一路小跑。爬犁的滑木压在雪上,“咯扎”作响,“咝啦”有声。北望原野,满目皆白,万籁无声。爬犁在雪道上平稳滑行,恰似宁静湖面上的一叶扁舟。小风“呼呼”刮过,夹着被马锳起的雪尘,打在人们的脸上,凉凉地,让人感到有点儿疼。

  大白马拉着爬犁,绕后街一圈,返回李家大院。李王氏出来抱起樱子。樱子小脸冻得发红,全身刺猬似的缩成一团,只有黑眼珠在闪动,惊异地看着大马发愣。

  李志忠把柏岁抱下来,柏岁一瘸一拐的,好像腿坐麻了。看来,俩孩子坐了半天爬犁,除了冷,也没觉出什么好来,只有李志忠高兴得直搓手:“这家伙,真来劲,贼快,又稳当!”

  李志忠让大来子卸爬犁,拴好马,然后拉他进屋,抽烟说话。李王氏把俩孩子送上炕,出去收拾被褥。李志忠四平八稳地坐在炕头,这才把他打爬犁的真正用意,如实地告诉大来子。大来子一听,高兴得不得了。年轻人,哪有不爱玩的,又值冬闲,能打打猎,真是天大的趣事!

  “行,”大来子满口答应,“我,随叫随到!”

  “别随叫随到了,”李志忠说,“明天咱俩准备,你穿暖点,咱可能在外边过夜。吃的我拿,后天一早,你牵马过来。”

  大来子答应着,高高兴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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