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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岩文集(第六卷)》 作者:柯岩

第22章 癌症≠死亡(3)

  “正在呼天不应,入地无门,又不甘心就这么白白死去的情况下,我校一医学运动科的王艾明大夫告诉我,北京画院郭林的新气功协助治好了高文彬同志的转移性肺癌,让我试试新气功。我当时到处也找不到郭林老师的这本书,就按着王大夫说的,先迈右腿——两吸;再迈左腿——一呼;舌舔上腭,闭着眼睛走……我就像溺水时有人递给了我一个救生圈,一把抓住可就不放啰!从1980年8月1日我就走了起来,头一天只能走几分钟,慢慢地就能走半小时、几个小时了。走着走着,能吃下饭了,睡觉呼吸也轻快了一点。呀,莫不是有了希望了?!

  “走呀!走呀!我活过了十一。活过了十一,我就有信心了。在东北零下四十度的大风雪里,你们可不知道那个冷哟!我每天四点起来,就不间断地做行功。走呀走,吸吸呼,吸吸呼。吸吸呼,把氧气吸进来;吸吸呼,把毒气甩出去。大雪飘飘地下,冰碴在脚下’沙沙‘地响,轻轻地碎裂……吸吸呼,吸吸呼,但愿吞噬细胞也能像白雪这样密密地扑向癌细胞,但愿肿瘤也能像冰碴这样被包围、被湮埋、被粉碎。吸吸呼,吸吸呼……“练了六个月功,到1981年2月13日又拍片复查,拍完片,我扭头就往家跑,都不敢问结果。

  “吃过中饭,我爱人’扑通扑通‘地跑进屋,脚步咋这么重呢?我睁大眼睛望着他,一动不动地等他宣判。他却老也说不出话来,就像喘不过气来似的,我心想这下子可完了。谁知他大张着嘴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了,胸骨后的阴影——没有了。消失——了。‘我像做梦一样听他说,是我院放射科赵楚静副教授给诊断的。’刷‘的一下,眼泪就’咕嘟嘟‘地从我眼里往外冒。

  “他这会儿也不结巴了,话像开了闸,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医生怎么抢着看这张片子啦,什么都不敢相信啦,什么就剩二肋间那个还有啦,什么什么……我可都听不进去了。站起来就抓个包,拉扯几件衣服,二话没说,拎着包就往外走,上北京,上北京,上北京哟!

  “到了北京,进了这个班。这一正经学,这才知道,我的姿势还不大对呢。光知道在东北大雪地里傻走,原来还没有做预备功,也没做收功哩!哈哈哈……”她爽朗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们也高兴地大笑起来。我一边扬声大笑,一边小心翼翼地用眼光骄矜地察看我的医生朋友的反应,倒好像给周月辉治好病的不是别人,而恰恰是我一样。

  咦,怎么听不见老陈那哈哈的大笑声呢?半晌,我忽然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忙回头找,只见他的爱人抽抽噎噎地在一边抹泪儿。老陈拉着她的手,直说:“咦,你这人,你这人,真是——哎……”我的心一热,也禁不住泪流满面了。

  “做过切片吗?”医生到底是医生,冷静的调查开始了。“做过不止一次,我病历上都有。门诊号……化验单……”“这半年——就是1980年8月到1981年2月,做气功时,你还进行了放疗或化疗吗?”一个医生问。“没有。”

  “还进行了别的治疗吗?”又一个医生问。“只注射过中药蟾蜍素,这是一直没停过的。”医生点点头,不问了。我却问道:“会不会是放射线在继续起作用呢?”周月辉笑了:“不。陈公言主任他们研究时还专门说过,钴60照射停止一个月后,就绝对再起不了杀死癌细胞的作用了。因此,他还开玩笑地说:’你的阴影消失,我决不冒领功劳‘……”

  那么,是蟾蜍素的功劳?但以前也注射过,为什么偏偏这半年间它起了作用呢?我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我的医生朋友们一眼。哦,数据么?我没有!活人呢?

  我多的是。我打算带他们去找一个我熟识的老同志徐政委。我认识他可不是在癌症班,但我们这次相遇却是在这个癌症班。1979年,我听说徐政委得了癌,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让“四人帮”及其爪牙气的。我们去陆军总医院看他,手术很成功,他也十分乐观,送我们出门,还一边走一边说笑。

  但去年听说,已转移到肾和肺,不行了……我心里十分难过,躺在病床上还想着他曾经对我有过的帮助,想着在“四人帮”横行时我们去到山西,曾经带给他种种麻烦……可惜现在医生限制我的活动,无法去看他了。

  万没想到,一天我来紫竹院学功时,突然看见一个老军人正在我前边慢步行功,一招一式,十分沉稳从容。我不禁跟在后边模拟,越走越觉得这人似曾相识。我学功还没入门,从来很难入静,这时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谁呢?究竟是谁呢?我终于追到前面,细细打量——啊,原来是他!虽然因为清瘦多了,有些改了容颜,使我没能立刻认出他来,但更主要的是我万万没想到他活到今天,还站得起来,还在这儿从从容容地吸吸呼,吸吸呼……我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快步追了上去,高兴地轻轻地喊:“徐政委,徐政委——”他回过头来,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亲切地说:“听说你也病了……”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恍惚间,不知怎么颇有点隔世之感。

  此刻,我急着在人群中找他,但却不知他到哪里去了。显然对这类访问,他早就习以为常,不需要听也不想多讲。我放目四望,只见他的背影在小山后一闪,迅速地进入小树丛中去了。他是在快步行功呢,步履仍是那样沉稳从容,就好像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将!但他走得好快呀,又像个急于夺取胜利的小兵在勇猛冲锋……他哪里像个病人?!联想到这个癌症班的学员每天到公园来练功时,经常在公共汽车上给妇孺老残让座的故事,我不禁又笑了。

  可是数据,数据呢?数据么?周月辉在轻轻拉扯我的衣襟,带我们走向了一个穿粉红色罩衣的姑娘。她,圆长脸儿,细挑身材,二十七岁,尚未婚。二十六岁时,乳腺癌癌细胞全切后一年复发,广泛淋巴转移,也是没有可能再做手术及放疗、化疗,只能等死的……现在做气功八个多月了,颈淋巴上的癌肿块明显变软变小,从核桃大变为花生米粒大。左右肋淋巴结原来一串串花生米粒大的肿块,现左边已缩小,右边么,已完全消失……做过切片么?当然。病理诊断……门诊号……住院号……她还那样年轻,还没有结婚。在回答我们问话时带着那样明显的女孩子的羞涩。因此,请原谅我在这里不引用她的姓名了。

  我带着我的医生朋友们又走到一位黑黑胖胖的男同志面前,请他讲讲。为什么我找他呢?因为我刚来到这个班时,他曾拦住我说:“听说你是个记者?报道报道吧!”我说我不是记者,只是个病人。他遗憾地打量着我说:“那我怎么听说你是——唉,真该报道报道啊!”

  此刻,我把录音机放在他的面前,他立即高兴地说起来。“我早就希望能够报道报道了。当然,不是报道我,而是报道气功,郭林老师的新气功……”我是肝癌,在河南确诊的。跑的那个医院就多了,都说确诊是肝癌。到北京,又跑了好几个医院,也都支持河南的诊断。有诊断书嘛!我自己也看了片子了……肝上,有拳头那么大,都说已无法手术,告诉家里人没多久了,想吃啥就给做点啥吧……吃啥哩,啥也吃不下。老婆哭,孩子叫,这就都不用说了……“你们看我现在壮壮实实的,吃得可胖了。可那会儿呀,真瘦成了人干了。怎能不瘦哩?不吃不睡,就像点灯耗油一样。

  “我虽只是个普通干部,在河南××合作社工作,但咱从小参加革命,好歹是个老同志,是个共产党员。再疼得难熬,疼得不能活,也就当最后的考验了。我去照标准相,召开了家庭会议。我说:’你们都别哭了,哭也不能把癌哭没了不是?摊上了,有啥法哩!我也五十多岁了,比起早牺牲的同志,还多拣了几十年哩。共产党员嘛,啥考验没经过,在死亡面前也得脸不变色心不跳哇!我也没啥可留给你们的,就留给你们这点不怕死的精神吧。标准相,等我死了就挂上几天,留个念想。尸体呢,送去解剖。把癌这个玩意儿好好叫医生们研究研究,要能叫后人少受点疼,也算我没白长一回癌病吧!‘“谁知道,就在这节骨眼上,组织上、同志们纷纷给我找来了气功治癌的报纸、郭林老师的书,劝我上北京,到这个癌症班来学气功……我就半信半疑地来了。”来来回回练了这么一年多功,现在,你们看,我有多胖。X光片上什么肿瘤的影子也没有了……没了。你们说,神不神?“他正在滔滔不绝地说气功的好处时,一位医生打断他问:“做过切片么?”“没有。当时所有的检查都支持是癌。在肝上那样大,都说手术预后决不会好。都说不挨这一刀,可能存活期还长点。”他扫了医生们一眼:“哎——我知道,你们会说,没有切片,就不能证明那是癌。是的,我一好了,片子上一没有阴影了,我只一说没动手术,是气功治好的,医院顿时就说是当初误诊了。可怎么这么多医院都误诊了呢?还是不相信气功能治病呗。咱是不懂医,可你们大家琢磨琢磨,退一万步说,就不是癌,是个良性瘤,是个囊肿,那么老大个家伙,就这么吸吸呼,吸吸呼地给吸得不疼了,呼没了,你们也该研究研究吧!否定一件事咋那么容易,肯定一件事咋那么难呢?我也懂,要数据,要数据,可不研究,不积累,死了才是癌,一好了就说是误诊,这数据从哪儿来呀?”

  他的话说得那样朴素,又那样在理,许多病人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了,眼光期待地射向在场的医生同志。他们都是病人,重病人,死刑犯!医生决不会和他们争辩。他们只是宽容地笑笑,什么也没说。

  我也什么都没说,但回来就抓住他们不放了。你们看见了吧?相信不相信?难道是假的吗?可能个别有例外,原因不好解释,那你们为什么不寻求解释呢?怎么寻求?做试验呗,找数据呗……但是,我也知道,这不可能。首先,他们忙,真忙。

  是的,真忙。谁要是没有在八十年代的中国医院里看过普通门诊,住过普通病房,谁就不会懂得中国普通医生的忙。那甚至不是忙,而是劳累,是不能喘息。门诊,每个钟头四至十个。询问,主诉;听诊,扪诊;化验,透视;照相,分析片子;解释,答问;开方,处置,写病历……住院医生呢?每天工作平均不下十个小时:早班,晚班;大夜班,小夜班;治疗,查房;急救,抢救;开研究会,碰头会,学习会,讨论会;开诊断书,病历摘要,出院证明,死亡证明……当然,还不算排队、走路、挤车上下班的时间……你怎么还能要求他们考虑治疗外的事,做什么试验呢?其次,他们无权。他们只是普通医生,他们没有权利拿教科书上没教过他们的理论、没有足够科学实验数据支撑的任何方法用于临床。我没有话说了,但我的心并不平静。是的,他们没空。那么,有空的人呢?

  专门研究的人员呢?是的,他们没权。那么,有权的人呢?有权而又专管医学科学的人为什么不组织这项研究呢?是的,需要研究的项目多得很,但为什么这项就命中注定不该早日排上重要日程呢?我确实不懂,并且因为我确实无知,不知道这些应该归哪里管。因此,请原谅,我决不是想把矛头指向哪个单位或哪些人。我只是想说,牵涉到这么多病人生死存亡的最凶恶的敌人——癌,难道不需要组织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联合起来去制服它吗?为什么只能走西医西药的道路,而不能从祖国医学遗产中(包括气功)更广更深地去挖掘呢?从前节所提的肿瘤研究所的文章中知道,有些专门人才、专业机构已开始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了,但为什么不能更广泛更普遍地做呢?譬如,就譬如哪个医院的肿瘤科或肿瘤研究组,为什么不能和这些癌症气功班挂起钩来,在统一的指导下,配合作战,积累经验,从而取得数据呢?

  数据,啊,数据!数据是重要的,但活人毕竟是根本。没有活人,没有和活人关系最紧密、接触最频繁的临床单位,不相信发生在活人身上手术以外的“奇迹”,不研究活人取得奇迹的一切条件、一切因素和一切可能,什么时候才能掌握足以说明问题规律性的数据呢?

  而病人不能等,因为癌症不肯等啊!于是,成批成批的活人,有的是我们至亲至爱的人,有些是对“四化”大有贡献的人才,甚至是栋梁之材在被癌症吞噬。这个该死的、万恶的、必须迅速征服的癌症啊!

  古老的课题

  因为我住的医院靠近玉渊潭公园,遇到我彻夜失眠或凌晨早醒时,总是听到有些男男女女在喊嗓子练声:

  “咦——咦——咦——咦——”

  “啊——啊——啊——啊——”

  有的声音高亢而圆润,听了使人十分舒服,给人以美感,每当这时,我总是设想有这样美丽声音的演员的容颜气质,并把它和银幕舞台联系起来。在因病不能参加任何活动,几乎与世隔绝的一年中,这种倾听与遐想对我简直是莫大的享受。但有的声音干瘪凄厉,听了使人十分难受,使人心凉齿冷,甚至有时禁不住战栗。每当这时,我就会情绪很坏,联想到“四人帮”时期硬塞到各种舞台上的许多不称职的、令人啼笑皆非的演员。不明白为什么直到今天还要让他们来折磨好人,甚至病人?什么时候,他们才会退出历史舞台呢?

  进了癌症气功班之后,我才知道,我冤枉了其中一些人。原来练声的不全是演员及不称职的演员,其中还有一些癌症病人。原来新气功疗法治癌中一项很重要的功是吐音。

  根据不同部位不同程度的癌,辨证施治,吐不同的音,把郁结之气、停滞之毒统统散发出去,是这种功法的一个重要论点。理论我不懂,但大白话我明白。西医说:流泪能帮助把由于悲伤、愤怒……所引起对人体有害的分泌物排出体外,是一种生物自我调节的本能。因此悲愤而不哭泣、不发泄是有害的。中医说:郁闷则结,不通则痛,要通则必须疏导。运气发声,通筋活络,务使气血流通,则百病除矣。

  哦,是了。每当气愤或郁闷到极点时,我就想放声大哭或高声喊叫,原来这是生物自我调节的本能。真理往往是朴素的,保持人体生态平衡的理论原来也顶单纯。正像许多人类的重大发明,寻求啊寻求,探索啊探索,历经千辛万苦之后,往往得到的东西却是极为单纯,甚至是你朝夕相处熟视无睹的事物。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还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生活的辩证法常令我心肃然,喜极无言。而这次,新气功疗法中的有关吐音的论述又不禁唤起我惊奇的喜悦,令我默默地思索……我有了进一步了解一下这位气功家及新气功疗法的愿望。原来报纸杂志也曾连篇累牍地介绍过:“郭林,原名林妹殊。中山人。为岭南派著名女画家。古才女之能为诗书画文者,多弱质,唯林则否,盖不特无古美人之病态,亦雄赳赳若好男儿也。现为北京画院画家。所为诗书文,皆豪迈奔放,一如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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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岩文集(第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