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命不息，相亲不止

　　林志远不要我了，这话什么意思？

　　我上前一把揪住学长的衣服，恶狠狠地说：“什么林志远不要我，不要胡说八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在人来人往的学校主干道上，道貌岸然、西装革履的学长被一个小学妹欺压着，吸引了无数校友驻足的目光。

　　学长双目圆睁，怒瞪着我，双方僵持了近一分钟。终于，学长放下所有的矜持犹豫，把他知道的事实真相都告诉了我。

　　原来，我之所以打不通林志远的电话，是因为他已经出国了；而林志远之所以突然出国音讯全无，是因为他们公司老总的女儿看上他了。

　　老总的女儿知道林志远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许诺他，只要他抛弃女朋友跟她在一起，不仅可以提升他做公司的副总，以后，公司的一切也都会是他的。

　　他们老总就这么一个宝贝独生女。

　　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诱惑都不能不算大的，娶了富家千金，岂止是可以少奋斗三十年啊，在S市已经住过两年的林某人深知金钱和权势的重要性。

　　他屈服了，可是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于是和老总的女儿一起出国深造去了；更加觉得不好对我交差，心里有愧，于是就选择了突然消失这种极端的方式。

　　这就是学长所了解到的情况。

　　有愧？如果真的有爱，需要用愧疚来解释吗？

　　好啊，林志远，既然你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来飞黄腾达，那我要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给你看。

　　靠着自己的实力努力工作，我一样可以在S市站稳脚跟，买房买车嫁个好男人，这就是我奋斗的最终目标。

　　没想到，三年过去了，林志远回来了，和一个女人一起，说他要结婚了。

　　那个女人就是他们公司老总的女儿，也是他背叛我们之间爱情的原因吗？

　　林太太的炫耀行为刺激到老妈了，于是乎，她给我打来电话，一接通就直接下令：“贝小米，从明天开始，你给我去相亲，每天认识一个男人。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一个比林志远更好的。哼，他们老林家的婚事要到国庆时举行，现在才6月，小米，加油，争取9月之前把自己嫁掉。”

　　“老妈，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岂能儿戏？为了赌一口气就逼着我快点嫁人，还加油呢，以为我在跟人百米赛跑啊？

　　我发现，随着年龄的增加，老妈的智慧有呈负增长的趋势了。

　　“哼，我贝家的女儿哪点比人差，凭什么他就可以甩了你？不蒸馒头争口气，我告诉你，贝小米，你今年不把自己嫁掉就别回来见我。”啪的一下，老妈将电话挂了。

　　我和林志远的分手，爸爸妈妈很生气，一方面替我不值，好歹一青春年华的花样美少女，却被一只四眼田鸡甩了？另一方面也是替我担忧，一开始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我伤心了好久，十多年的感情岂能轻易地说散就散？

　　这三年来，我努力工作，逐渐能够在这个竞争压力大的城市有立足之地，其中的艰辛苦楚有几个人能明白？除了拼命工作，三年来我没有再交过一个男朋友，也没有跟任何一只雄性动物过往甚密。

　　眼见着，已经过了二十五，接近三十大关了，老妈自然是焦急起来了。每次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总免不了叨唠一番。

　　这次，被林家的人这么一刺激，老妈的愤怒出格了。

　　我没把老妈的话当一回事，她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家，对S市一点都不熟悉，不认识半个人，也从来没来过S市，怎么给我安排相亲啊？

　　于是，我照常上班，晚上回家之后上上网看看小说，偶尔加加班，和几个同学同事逛逛街，继续过我快乐悠哉的单身日子。

　　周末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了表婶的电话。

　　虽然不是很喜欢，却对表叔表婶是充满了感激之情的。毕竟，当年如果不是他们的收留，我的境况不知道要比现在凄凉多少倍呢。

　　后来找到工作就连忙搬离表叔家了，隔三差五地却还是会带点小礼物去表叔家联络感情的。

　　主动给我打电话，却是这三年来的第一次。

　　“婶，我还准备闲一些就去看你和叔呢，没想到你先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表婶一阵非银铃般的笑声，致富之后，表婶的底气也足了很多，说话的嗓门分贝很大。我忍住将手机拿远一点儿的冲动，貌似恭敬地又听表婶诉说了一番发家致富、朋友亲疏之类的感慨之语，然后，她终于将打电话给我的真实意图说了出来。

　　竟然是真的，要我去相亲！

　　原来，我以为束手无策的母亲大人为了让我早日嫁人，竟然给最讨厌的人打电话，拜托表婶介绍几个青年才俊给我认识。

　　闲来无事的表婶欣然答应，行动力很强大，马上就在她所认识的男性同胞中搜索了一圈，为我寻找合适的相亲对象。

　　打电话就是告诉我这件事的，时间地点都已经约好了，让我盛装打扮前往就可以了。

　　我可以不去吗？

　　老娘真是病急乱投医啊，不是我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事实就是，表叔表婶都是穷苦孩子出身，从包工头发家的。就算现在号称是开公司做了老板，手底下也就拥有几支建筑队，所认识的人也以民工居多。

　　对于表婶所介绍的对象，我深表怀疑啊。

　　我贝小米再没人要，也不能委屈自己，随便找一颗歪瓜裂枣就把自己给嫁了啊。

　　不过，却也不敢不听表婶的话，再不满，我还是乖乖地打扮一番，准时到了相亲地点。

　　果然，表婶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才好，总体来说，都是非常具有中国特色的。

　　表婶给我打电话的第二天，我就上阵了，雄赳赳气昂昂的。表婶说，那个男人是表叔手下的得力干将，公司的财务部经理，也是从我们H县出来的。

　　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在地区文化差异上不会相隔太多，交往起来比较方便。

　　“小米，你婶说了，小陈虽然已经三十岁了还没谈过女朋友，那是人家要求高。小陈长得一表人才，人又老实，家里盖了四层楼的大房子，银行存款6位数。也不会出去乱搞，这样的男人哪里找去啊？”老妈在电话里把我的相亲对象夸得天花乱坠，天上有地下无的。

　　表婶的说话风格我知道，只有三分真，再到老妈这里一夸大，我愈发怀疑起这位小陈先生是否太过于优秀了才始终找不到女朋友。

　　幸好我事先作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真正见到那位小陈先生时，才不至于惊讶到失礼。

　　身高——我打赤脚时164cm，小陈先生以我的目测观察，应该有我肩膀的高度，这样看来，应该不会比150cm矮。

　　体重——说实话，我不算苗条，看到这位小陈先生之后才终于知道，自己太瘦了。初步估计，他应该有80公斤左右吧。

　　这就是表婶说的一表人才？

　　我对男人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不想做以貌取人的人，所以很努力地跟小陈先生亲切交谈，想发掘一下他潜在的优势。

　　“小贝啊，我家里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结婚以后，那四层楼的大房子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了。”

　　“小贝啊，我这个人呢，对女方要求其实很简单的，两个人看着顺眼就处处（第三声，在方言里就是相处的意思），争取一年之内结婚生孩子。任务完成之后，把孩子留在老家，我爹妈会帮我们带着，我们专心地在这里打拼赚钱就可以。”

　　“小贝啊……”

　　表婶跟我说，这位小陈先生是因为太内向了，不会说话才不讨女孩子欢心的，这叫做内向？

　　第一次见面就可以夸夸其谈到这种地步，连结婚生孩子以后的事情都考虑到了。看着小陈先生那张嘴不停地张张合合，一口黄牙经常性地暴露在我的面前。

　　费了很大的劲，才没让刚刚吃进去的大闸蟹又溜出去。说实话，我肯答应来相亲，很大一部分程度也是冲着这顿免费的海鲜大餐来的。

　　中间，小陈先生拿了一支烟出来，刚点燃，就被餐厅里的服务生上前制止了。他嘴里咕哝了一句，没听太清，但我猜测是我们家乡话里骂人的意思。

　　到了最后，小陈先生看着我，貌似深情款款地说着：“小贝，我们、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呕——我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往洗手间冲去。

　　于灿乐不可支：“小米，你也太缺德了，那个男人有你形容的那么经典吗？”

　　我点头：“岂止是经典，是经典中的精品。我表婶也真厉害，从哪里找来的男人，都极品得让我无话可说。”

　　表婶的办事效率非常之高，一次性就连续给我安排了七场相亲，一个星期的夜晚就这么的泡汤了，把我给累死了。

　　除了那位小陈先生，第二天遇到的那位先生有龅牙，对不起，我又以貌取人了，出局；第三天晚上，忘了名姓的某某先生约的是逛街，在步行街买了两瓶可乐，一瓶现在解渴，一瓶说是给他回去路上喝。

　　无视我的咨询眼神：我的，我的呢，为什么你不给我买瓶可乐？

　　这样的已经够戗了，没想到，第七天晚上见到的那位先生，更加让我无言以对。

　　好歹人家也是一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才生呢，据说在某外资企业工作，月薪是五位数。我刚刚到达指定的餐厅，屁股还没坐热，某某先生就说：

　　“贝小姐是吧？我是×××，今天晚上这顿饭，我们AA制吧。账算清楚比较好，我不想跟女人有财务纠纷。”

　　我还不想跟你有任何纠纷呢，这句话只放在心里说，我倒想看看，这位先兵后礼的先生还能跟我说出啥样的话来。

　　据说，这位先生是学经济的，所以说的话也都很有“学术”味道：

　　“为了符合经济利益，我们先交往一个月试试，要是合适，我们就结婚，交往的时间太长了浪费钱，不划算。结婚的花销，我们一人出一半，结婚以后肯定要买房子。这样吧，我是男人，首付我就出大头，出三分之二，剩下的你出。每个月我出房贷，你出生活费，怎么样？”

　　天啊，这个世界上居然有比小陈先生还具有前瞻性、自言自语、自说自话、霹雳无敌的男人，到了最后，不用说，落荒而逃的那个人只能是我了。

　　于灿哈哈大笑：“小米啊小米，你真厉害。”

　　“过奖了。”

　　我翻了个白眼，明白这句话翻译出来其实是：小米，你真厉害，这样的人居然也能让你遇到。

　　当初，我找到第一份工作时，于灿是我的同事，是她带着我做事的。

　　我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而后，一起努力工作，一起跳槽，一起租房子。

　　三年下来，我们是好朋友好同事而且也是好室友，换到这家公司以后，两个人一起在公司附近租了两厅室的房子。

　　于灿跟我同龄，长得比我漂亮，身材比我好，追她的男生一大通，可是人家眼界高，至今也没有交一个男朋友。

　　在一堆男人中间周旋着，却又都保持着距离，洁身自好，对于这一点儿我尤为佩服。

　　知道我要去相亲，她乐得跟什么似的，非要我每次回来都跟她报告。

　　相亲现在可是一种时髦的活动呢，是许多剩女周末出游的首选。

　　于灿凑到我身边，贼兮兮地笑着：“小米，你还要继续下去吗？生命不息，相亲不止，到了最后，估计会人财两失的。听姐一句忠告，光靠相亲是找不到好男人的，这年头好男人哪里会沦落到要靠相亲混日子？晚上跟我去夜店，抒发一下心情如何？”

　　我坚定地拒绝着，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是我假清高，以前也跟于灿一起去过几次酒吧，除了刺眼的灯光、嘈杂的音乐、贵得离谱的酒精，我看不出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的。

　　偏偏，这个小丫头喜欢往那个地方钻。

　　相亲遇不到好男人，难道去酒吧就能碰到？好不容易今晚表婶没给我安排节目，我是打定主意要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的。

　　于灿不死心，继续游说着，估计今天是没有男伴相陪才又将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打从上次我在酒吧被一恶心的痞子男搭讪，还差点被人家轻薄之后，就诅咒发誓再也不去酒吧这种地方了。

　　“不要这样，小米，我请客，好不好？”

　　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解救了我被某女的口水淹没的命运。我对着于灿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起身到阳台上接电话去了。

　　“小米，最近，好吗？”

　　刚好于灿将电视换了一个台，嘹亮的歌声干扰了我的听觉，电话那头的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喂，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好不好？”

　　“小米，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我呆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