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岔，爱丽丝。我真的认为有些东西你应该看看。”
“内德拉吗？”威廉在厨房里喊，“是你吗？”
“谢谢，亲爱的。这屋子里至少还有人高兴看见我。”内德拉好不得意，说完就去厨房了。
我尽力不去理会厨房里传来的一阵阵笑声，随意看着脸谱网帖子。突然有人敲门。威廉走进卧室：“太有意思了，内德拉让我给她的婚礼做宴席。”
“都做什么？”
“晚饭、开胃菜、糕点、所有的饭食。”
“你在开玩笑吗？”
“客人不多，只有25个左右。我已经告诉卡洛琳，让她帮我的忙。”
“你愿意做吗？”
“我觉得很有意思。再说了她花钱雇我，很不错，我应该告诉你。”
“你知道我和内德拉不搭腔的。”
“我看出来了，你们为什么呀？”
“她让我穿的伴娘衣服样子很糟糕，是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款式，袖子蓬松的那种。我穿上就像是维多利亚女皇。”
“爱丽丝，她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为一件衣服你就打算不参加她的婚礼了？”
我皱了皱眉。当然，他说的一点儿都不错。
“爱丽丝，你没事吧？”
“没事，为什么这么问？” 我继续遮盖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好难呀。
“你似乎……很有意思。”他说。
“是吗，你似乎也很有意思。”我回敬道。
70
威廉走了之后，我上楼来到了卧室，关上门。然后就任由自己品尝过去几天的期盼和失望。10分钟后，坐在床中间的我，面前摆了一大堆面巾纸。此时楼道里传来脚步声。脚步很轻，一听就知道是巴尼。我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怎么都做不到。
“没什么事吧？”她边说边开了门。
“没事，真的没事，我真的没事。”我说话间，眼泪顺着面颊就淌了下来。
巴尼走过来，从裤兜里掏出一条崭新的手帕，递给我。
我呆呆地盯着手帕：“哦，我不能用，这么干净的手帕。我会把它弄脏的。”
“它就是个手帕，这就是它的功用，爱丽丝。”
“你真的这么想？那好吧。”我说完就又哭了起来。毫无克制地号啕大哭起来，哭得气息凝噎，上气不接下气，想停都停不住。
巴尼挨着我坐在床上：“你压在心里时间太长了，是吧？”
“你都想不到有多长！”
“好了，现在都撒出来吧。我陪着你，直到你哭够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我现在就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冷酷的人。你知道我很冷酷无情。”
“谁都有这样的时候。”她说。
“尤其是对我丈夫。”
“啊哈，对我们所爱的人冷酷是最容易的事。”
“我知道，可是为什么呢？”我呜咽着说。
巴尼就这样一直陪着我，直到我哭累了，泪也哭干了，心里也敞亮了，开始不好意思了。我闻到了夏季的气息，空气清新，到处洋溢着为返校做准备的气氛。好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希望。
“好些了？”巴尼问。
我点了点头：“我真可笑。”
“你不可笑，”她说，“只是有点迷失，跟所有人一样。”
“我一直在写东西，你知道的。”
“是吗？”
“是的，关于我的生活的，我和威廉--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晚宴、对话，没什么有意思的。不过这是个开始。”
“太好了！我很想看看你写的内容。”
“真的？”
“哦，爱丽丝，你怎么这么惊讶？”
我看着手里揉成一团的手帕：“我毁了你的手帕。”
“得了，给我吧。”
我将手帕递到了她伸开的手里。
“你不知道，爱丽丝，你做的任何事都不会让我恶心。”
“这是我对我的孩子们说的话。”
“这也是我对我的孩子们说的话。”她轻声说，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又开始抽噎了。她又把手帕塞回我手里。
我说：“好像我取回得有些早了。”
71
第101号研究员，一个真正的男人会离开自己的妻子吗？
一个真正的男人会寻找自己的妻子。
我一直都不是个好妻子。
我一直都不是个好丈夫。
或许你应该寻找你的妻子。
或许你也应该寻找你的丈夫。
我为什么要找他？
他或许也迷失了。
他没有迷失。他在车库钉架子呢。
今天我要和妻子去看电影。
第101号研究员，你老是说一些不置可否的话。
我知道。对不起。不过这正是我带妻子看电影的原因。关于这些我想了很多。我把你对问题的回答看了又看，我确信在你的婚姻中还有激情存在。如果没有激情的话，你就不会那样写你们的恋情。你和他之间并没有结束。我和妻子之间也没有结束。我在努力。我觉得你和你丈夫也应该这样。
如果这样做对我们的配偶不起作用呢？
那么6个月后我们就在此茶此景茶社见面。
听我问你一些事。
随便问。
如果我们相见了，如果你那天晚上来了，你认为会发生什么情况？
我认为你会失望的。
为什么？你有什么瞒着我？你长着鱼鳞？你体重600磅？你头上长着鸡冠？
这么说吧，我不是你所期望的。
你很确信吗？
见面的时机还不到。见了面就是灾难。我确信这一点。
怎么就成了灾难？
我们两个都会失去所有的东西。
那现在呢？
我们只丢掉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幻想。
你想去看什么电影？
丹尼尔 · 克雷格的新片，我妻子喜欢他。
我丈夫也喜欢丹尼尔 · 克雷格。没准儿你妻子和我丈夫能走到一起。
72
我在车库找到了威廉，他正站在一把梯子上。
“我听说丹尼尔 · 克雷格有新片推出了，想去看看吗？”我问。
“稍等，”威廉应一声，很快就把一个托架固定在了墙上，“我以为你不喜欢丹尼尔 · 克雷格。”
“我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把那个搁板递给我。”威廉说。我递给他，他把搁板放上去：“真该死，歪了。我应该用水平标尺标一下。”
“那你为什么不用？”
“我有点懒，”他说，“觉得自己目测就行。”
“没那么严重，没人能看得出来。”
“话不该这么说，爱丽丝。你，别吭声。”威廉命令捷波。此时捷波正温顺地站在梯子旁，听到说自己，很不乐意地哼哼着，眼睛却一刻不停地盯着威廉。
“看来你一直和捷波待在一起？”
“它跟着我到了这里。”他说着爬下梯子。
捷波激动地嗅着他的靴子。
威廉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它还以为我要带他去跑步。”
“你一直都带着它跑步？”
“偶尔。爱丽丝，我听说花女孩的事了。内德拉告诉我的。”
“哦，天哪，花女孩。我还没有跟她谈过呢。一直以来，家里乱糟糟的。巴尼和杰克来了，各种事。”我说。
“呃……嗯。”
“她欺骗了裘德，而不是裘德骗了她。内德拉也告诉你了？”
“是的，她说了。你还没登录她的推特网账户？”
“我想这事会过去的。”
威廉拿出了手机：“咱们就来个了结吧。事情没那么糟糕。”他说着登录谷歌搜索页面，输入“推特花女孩”几个字。他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汰渍洗涤剂混合着橘子味。我爱闻他的气息，好长时间没闻过了。我静静地、贪婪地闻着这气息。
“她在这儿。”我轻声说，顺势依到他身上。
花女孩
名字：花女孩
地址：加利福尼亚州
个人简介：奶油色，内有填充，味道甜美，口感软润
追随者：552人
每咬一口，对你都是极大的享受 约两小时前
@咪咪熊 是的，真是这样的，花女孩，我可以作证。
@狐狸123 好性感的女孩子。上传一张照片如何？关于你给人的享受的？
@柠檬色好 不错，不错，我知道你喜欢纸杯蛋糕。不过我们能谈谈巧克力派吗？
@海港桅杆 你嘴角有点蛋糕霜，我很乐意给你擦掉。
“天哪！内德拉说得没错。”
“内德拉说过错话吗？现在我们就注册，及时掌握花女孩的最新信息。”威廉狠狠地说。
“什么……不！你不能这么做。她会知道是我们的。”
“相信我。我不会用真实姓名注册的。”
“你要用假名？”
“你接受不了吗？”
“哦，好吧。我们难道应该这样？”我尽力让表情严肃点。
“我们不应该，可她是我们的女儿。咱们就从蛋糕类名称里选一个名字，免得她起疑心。花花蛋糕如何？”他问我。
“和花女孩太相像。果仁花花蛋糕如何？还记得吗？就是加了花生仁的那种？”我说。
“好，就这么定了。”
我们脸对脸，大笑起来。
“小声点，说你哪，果仁花花。”威廉小声说。
“真难以相信我们在干这个。”
“她开始有新信息了。”他说。
紧盯着威廉的手机屏幕，我们两个一起大声把信息读了出来。
吮吸奶油蛋糕的乳脂，开始一天的生活，这是最佳的生活方式。 1分钟前
“这都是些什么，佐伊！”我倒抽一口气，“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
威廉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摁动着。
@果仁花花蛋糕 “这都是些什么，佐伊！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
“你不该这么发！现在那些道德败坏的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字了。”我冲着威廉发火：“我们的网名寿限也到了。”
别跟着我，裘，我知道是你。 1分钟前
“她认为我们是裘德。”威廉说。
@咪咪熊 花女孩是皇后，她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我在这里就是为了服务你，我的女皇。今天是叮当饼干日吗？
威廉低吼了一声。
@果仁花花蛋糕 花女孩不是个女皇，她是个15岁的女孩子，你这个令人作呕的捕食者。
我是认真的，裘，赶快给我停住。 约1分钟前
@柠檬色好 听花女孩的话，裘，否则我会不遗余力找你麻烦。
都别吵了。我的奶油蛋糕上还有一些乳脂。 1分钟前
我从威廉手里抓过手机。
@果仁花花蛋糕 哦，天哪，佐伊，你难道就不能做个正常的女孩，得个饮食失调什么的？
你是说我胖吗？我不胖，裘。 1分钟前
@果仁花花蛋糕 我不是裘，我是你妈妈。我知道你衣橱里有郝丝蒂斯纸杯蛋糕。
@狐狸123 我下线了。
威廉又把手机抓了过去。
@果仁花花蛋糕 我是你爸爸，佐伊 · 巴库，立刻注销这个账户！
“你现在把她的姓名全说出来了。”我喊道。
@咪咪熊 搞什么呀？下线了。
@果仁花花蛋糕 花女孩，立刻注销这个账户！
突然，车库的门被打开了。威廉和我站在那儿，依偎在一起，惊讶得直眨巴眼睛--佐伊突然出现，就站在我们面前。只见她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抓住车库的门。人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代之以发短信。
我不能相信你们。这绝对是侵犯隐私，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 1分钟前
“佐伊，不要……”我喊道。
我再也不会和你们说话了。 约1分钟前
@果仁花花蛋糕 看得出来。
从即刻起，我再也不会和你们说话了。 约1分钟前
@果仁花花蛋糕 这样可不行，宝贝。不该发生花女孩这事。你会惹上大麻烦的。
佐伊看着我，大哭起来。然后又开始发信息了。
你怎么能希望我饮食失调？ 约1分钟前
“宝贝。”我开口了。
“都这样了，我不是你的宝贝了。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她吼叫道。
佐伊把开门器举过头顶，朝门上狠劲地戳着，那声音就像是拿着武器射击一样。卷闸门慢慢地在我们面前降了下来。
“威廉……”
“由她去吧。”他说。我们就这样看着我们的女儿，先是头，然后是上身，然后是腿，在我们面前一点一点消失。
我轻叫了一声。他把我拉到了怀里，他身上的气味非常清新。窝在这里真舒服，像一个巢。我们就这样待了一会儿。
“好了，”威廉终于说话了，“现在怎么办？”
“把她锁在屋子里，关上个一千年？”
“强迫她吃烤牛肉条？”
“我们做得很不好吗？”
“你指哪方面？”
“为人父母上。”
“不是这样的，不过在网络聊天方面我们确实不行。”
“是你在网络聊天方面不行。”我说。
“那是因为你在我紧张，我怯场。”
“我要去和她谈谈。”
“不要，我认为你要做的是给她一点儿时间。”
“然后呢？”
威廉托起我的下巴：“看着我。”
天哪，他身上的气息真好，我怎么能忘了他身上有这样的气息呢？
“让她来找你。”他说。
说完，他就放开我，转身对着搁板，皱着眉说：“我要再整整，该死的水平标尺在哪儿呢？”
73
“妈妈！帮个忙！我需要一个大点的塑料保鲜盒！”佐伊在厨房里尖声喊叫。
这是两天以来佐伊和我第一次说话。自推特网聊天事件之后，威廉和我同样受到了不理不睬的待遇。
“这可以被解释为‘她来找我’吗？”我问威廉，他此时正坐在沙发上。
威廉叹了口气：“该死的狗门。”
“什么意思？”
他放下报纸：“乞讨者没有选择。”
我跳了起来。
“我都叫你好长时间了！”佐伊蹲在炉子旁，手里拿着一个小特百惠塑料保鲜盒，眼睛急切地四下望着。
“这个可不够大。”
“是的，妈妈，所有的塑料盒都找不到了。”
我打开冰箱：“剩饭菜占着。”
“它在那儿！”佐伊猛喊一声。我回身，正好看见老鼠从对面直冲我而来。
“哎呀！”我喊了一声。
“能否喊点有创意的东西？”佐伊嘟囔着，追着老鼠就跑了过来。老鼠拼了命地跑，像是喝了酒的小飞象丹波。
“哎呀，哎呀！”老鼠逃到我两脚之间，我又喊叫起来。老鼠钻到了冰箱下面。
佐伊站起身来：“都怨你。”
“什么怨我？”
“让它钻到了冰箱下面。”
“这怎么就怨着我了？”
“你引诱它过去的。”
“怎么是我引诱它了？”
“你打开了冰箱的门，把里面舒服的凉空气放了出来。”
“真是这么回事吗，佐伊？好吧，我再开一下门，没准儿它还会过来。”
我拿出一个盛满卤汁面条的塑料盒。把面条倒进一个盘子，把盒子洗了洗递给她：“给你。”
“谢谢。”
“现在怎么办？”
佐伊耸耸肩，在桌边坐下来：“等着吧。”
于是我们就静静地等了几分钟。
“我真高兴你不是个怕老鼠的女孩子。”我说。
“这可不是托你的福。”
我们听见冰箱下面老鼠在吱吱乱叫。
“要不要拿一把笤帚？”我问。
“不！那会弄伤它的。等它自己出来吧。”
我们于是又坐了5分钟。我们听见老鼠抓挠得更厉害，声音比以前要大。我说：“还真是小飞象来了。”
佐伊眼睛一亮，旋即低下了头，她轻声说：“我不想让你为我感到羞耻。”
“佐伊，我为什么要为你感到羞耻？”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我不是有意的。裘德当时在好莱坞参加比赛，全身心都投进去了。那个男孩就出现了。他先亲吻了我；然后我止不住回吻了他。我真是犯贱。”她说着就哭了起来：“我配不上裘德。”
“你没有犯贱。再也不要让我听见你这么说自己，佐伊，你才15岁，所以会犯错误。你是判断有误。你为什么不对裘德解释清楚？他喜欢你。你不认为他会理解你吗？他最终会理解你的！”
“我告诉他了，就在刚才。”
“结果呢？”
“他原谅了我。”
“可是你没有原谅你自己，所以才有了花女孩这档子事？”
佐伊点点头。
“好了，好了。不过，佐伊，有些事我还是弄不明白。亲吻的事在我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你为什么对裘德那么狠。他像只小狗一样到处跟着你。他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他让我喘不过气来。”
“于是你决定躲开？”
“我是跟你学的。”她嘟囔了一句。
“你跟我学了什么呀？”
“躲开。”
“你觉得我在躲开？我躲什么呀？”
“什么都躲。”
这话正击中我的要害。
“真的吗？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我问。
“差不多。”佐伊低声说。
“佐伊，哦，天哪。”我的声音软了下来。
就在这时，老鼠跑到了桌子底下。
我的双脚噌就抬了起来。我们两个不由得睁大眼睛，大眼瞪着小眼。
佐伊把右手食指竖在唇边：“别出声！”她小声交代我。
“好呀。”我小声回应她。
佐伊勉强憋住笑，慢慢地从椅子上滑下来，蹲在地板上，手里拿着塑料盒。接下来我就听见塑料盒啪的一声扣在地板上。
“扣住了。”她喊道，推着塑料盒，从桌子下爬了出来。
老鼠一动不动。“你要弄死它吗？”我问。
“当然不，”佐伊说着用手指弹了弹塑料盒，“它装死呢，是给吓的。”
“去哪儿放了它？”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佐伊问，“你从来没有和我一起去过。你怕老鼠。”
“我和你一起去，”我说着从废物箱子里拿出一块纸板，“准备好了吗？”我把纸板塞到了塑料盒下面，然后我们两个出了后门，佐伊的手放在盒子上面，我的手放在下面托着纸板，我们就这样很别扭地走了一会儿，一直走到小山的一丛桉树林中，然后一起弯腰，把盒子放到地上，我抽出了纸板。
“再见了，小老鼠。”佐伊拿起盒子时轻声说。
一会儿工夫，老鼠没了踪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放它们走时心里总是很难受。”佐伊说。
“是因为你必??抓它们吗？”
“不是，是因为我担心它们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佐伊说着眼里又溢满了泪水。
“哦，佐伊。宝贝。你有着善良宽广的胸怀。你一直都这样。小的时候就这样。”我试探性地用一只胳膊搂住她。
“你爱裘德吗？”
“我觉得爱吧。”
“那好，帮我一个忙好吗？”
“干什么？”
我把手放到她的脸蛋上：“那就不要等了，看在上帝的分上。告诉他你的感受。”
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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