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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交锋》 作者:关仁山

第9章

  在小酒店里,孙老栓与朱全德喝到了兴头上,孙老栓晕晕乎乎地笑骂:你个**东西,俺想跟你结仇都结不上。朱全德嘿嘿笑着说,走,咱老哥俩儿到老地方摔跤去!孙老栓给了他一拳算是和好如初。至于恢复到摔较的兴致上还不到火候。老人还在为女儿牵肠挂肚。但他们不知道,孙小海却一直没有走出退婚的阴影。

  躲过风暴潮袭击的孙小海和刘连仲正谋划偷袭海港技术员高天河的事。高天河是海港筹建处的技术员,是朱朱的同事。发现高天河与朱朱相恋的是四凤。那天四凤到海港里找朱朱,作为朱朱的老同学,乂作为孙小海的妹妹,她要跟朱朱谈一谈有没有再和小海和好的可能。当他路过海港指挥部的小街时,瞅见小酒店里,朱朱正跟一个戴眼镜的青年男子喝酒吃饭。敏感的四凤心就凉了,原来朱朱有了恋人了。四凤有些懊恼,恨恨地盯了那个男人老半天。她对那个男人的第一印象是文静而帅气。等他们吃完饭的时候,四凤终于叫住了朱朱。朱朱看见四凤饱满的胸脯起伏着,非常明显地勾勒出她此时的情绪。朱朱让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先回去了。那个男人很有礼貌地朝四凤一笑就转身走了。朱朱亲热地跟四凤打着招呼:“四凤,你好吗?咋不早来?咱们一块儿吃饭。”她很平静地看着她,若无其事的样子。

  四凤细细地打量着朱朱,朱朱的变化都使她忘了应该怎么跟朱朱说第一句话。朱朱本来就有蛇一样柔软的腰肢和花一样的脸庞。她穿着米黄色的海港工作服,前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了一串水波纹的黄金项链,心形的宝石坠子紧贴在她****的细白肉上。她脸上冒着汗,密集的汗珠从额头往鼻尖聚集。在四凤打傍的时候,朱朱又说:“四凤,你好吗?我去孵化场找过你,你不在,是不是风暴潮里损失不小哇?”四凤生气地说:“风暴潮的损失不算啥,俺担心的是有人心被大风刮跑了。”朱朱脸上有一种受伤的表情,讷讷地说:“四凤,俺知道你恨俺,会因为俺和小海的事生气,可你也得给俺想想。”四凤想了想说:“朱朱,俺只问你一句话,刚才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的新朋友?”朱朱点点头:“他叫髙天河,他是不是很帅?是他追求俺的。”四凤淡淡地说:“既然是这样,俺就不说啥了,俺刚来的时候的确很恨你,恨你的同时,心里还抱有一线希望,说服你回心转意,当俺见到这个男人,俺不恨你了,他是比小海优秀。”朱朱心里有一个地方被四凤的话牵得一痛,眼睛湿了:“四凤,你真是这么想的?”四凤大声说:“婚姻大事,理应由你自己当家,别说咱们是同学,就是亲生爹娘,也管不得啊!不过俺提醒你一句,别让城里人骗了。”朱朱的脸憋得通红:“四凤,俺知道。”四凤眼神柔和下来,连声气儿都软了:“朱朱,你好自为之吧,俺走了。”她走到门口又转回头来,好像还有话要说。朱朱终于忍不住了,紧追了几步,声音嘶哑地喊:“四凤,你别走,你打俺几下,或是痛痛快快地骂俺几句!”四凤摇了摇头:“为啥要这样呢?今后俺也不敢保证俺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嗳,还有一件事,俺觉得你应该跟小海谈谈,谈透了就是好和好散。”朱朱怯怯地说:“俺不敢见他。求求你四凤,你替俺一”四凤轻轻叹了一声,一甩手扭身走了。朱朱尴尬地站在酒店门口,竟耸着肩膀哭了。她不大声哭,只在嗓眼儿里憋着打哽儿。朱朱这时问自己,你真的不爱小海了吗?你真的不留恋孙大伯那个家庭吗?她内心里哀挽着,哀挽那些任谁也留不住的东西。

  四凤回到家里就跟孙小海说了。警告小海不要再对朱朱有什么幻想,朱朱已经有恋人了,还可以说是海港的小白脸勾走了朱朱的魂儿。小海没有说话,心里像砸出了一个深坑,眼神里有杀气。

  四凤对小海的眼神有些担忧。风暴潮到来之前,她就听见小海和刘连仲密谋着什么。她知道这个小海不是省油的灯。小海嘿嘿笑着抓着头皮。四凤劝他说,小海,你可是跪着跟咱爹保证,说不再找朱朱的麻烦了。小海说俺不会挨朱朱一个指头,俺嫌她脏,俺还怕脏了俺的家呢!说着就阴着脸走了。

  小海走后不久,三姐志英就囲来了。志英是从省城坐火车回来的,在海平市的火车站下车,然后搭乘碱厂的货车回村的。四风见到志英就急不可待的问大哥那里的情况。因为她是在孙志明接到任命之前上了火车的,所以并不知道大哥已经是海平的市长了。孙志英悄悄地说:“四凤,大哥心情很不好,有人告他,他被免职了,让他到中央党校去学习。”四凤瞪大了眼睛问广大哥犯的啥错误?”孙志英说:“大哿没犯错误,是有小人诬告广四凤有些不悦地说:“这个情况别跟爹说啊,爹这两天心情不好,他跟葛老太太闹翻了,正准备选地方,另建船厂呢。”孙志英说:“大哥说了,不让爹再到船厂干活了,这把年纪的人了,应该在家享福啦。”四凤叹了口气说:“爹天生就是顶风噎浪的命,他呆得住吗?他还丢不下那几个宝贝徒弟。”孙志英说:“那就让大哥回家来劝劝爹,大哥说他到北京后抽空儿回家来一趟。”四凤见了志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她又问起大嫂和男男。

  孙志英说:“大嫂正复习功课,要考学,是想出国呢。”四凤一听大哥的事就有问不完的话题。孙志英见四凤从不关心她的事,心里有些不高兴,噘着嘴说:“你就知道问大哥的事,就不问问俺的事。亏了三姐对你那一片心。”四凤笑了:“是啊,爹知道你给齐少武找大哥跑官了,跑得怎么样?”孙志英沮丧地说广快别提了,大哥压根儿就不愿管齐少武的事!再说,大哥这一被免职,就更没指望了!可大哥说帮俺把孩子要回来!”四凤格格笑着:“俺当时叫你别去碰钉子,你就是不听,白搭了二百块钱的路费,爹回家还得跟你生气。”孙志英嗔怨道:“准是你这小叛徒告的密。爹咋会知道?”四凤说:“本来俺是想给你瞒着的,可你走的那天夜里家里出事了,小海拿着刀子要去找朱朱拼命,俺拦不住,就打电话给爹,爹回来当然就问你了。”孙志英吃了一惊:“小海咋这么没出息,这么糊涂?俺压根儿就瞧不上朱朱,为她拼命值吗?哎,没出事吧?”四凤说:“多亏了刘连仲救了驾。”孙志英夸连仲是个好小伙子,你们啥时喜结良缘啊?四凤说俺对他的考验期还没有结束哪!然后就轻轻笑了。

  姐妹俩说说笑笑就到了傍晚。志英就要操持着做饭,四凤告诉志英今年的风暴潮不小,孵化场损失很大,志英在她们这里入的股今年有可能分不到红利了。孙志英心里并不在乎这两万的股钱,她此时最最心焦的是儿子,是如何从齐少武手里夺过自己的儿子。当初离婚的时候,本来儿子是断给她的,可她当时正有一场重病,是可能导致下肢瘫痪的病,这样就丢了儿子。四凤说齐少武是个官迷,只要升了官,就会给你儿子的。两人正说着儿子的事,门帘一挑,刘连仲风风火火赶来了,一副焦急的样子:“四凤,小海呢?他刚才呼俺呢!”四凤愣了愣问:“他刚出去,他说有啥事吗?”刘连仲摇头说:“这小子神神道道的,谁知是搞啥名堂。俺去找他吧。”说着急急地走了。望着刘连仲的背景,四凤的细眉毛挽出了一个问号,脑袋也轰然一响,是不是小海召集刘连仲去海港找高天河报仇呢?她立即跑出来,骑上摩托车追刘连仲。

  夜晚的海港工地,依然有隆隆的机器声。四凤眼瞅着刘连仲往海港方向去了,就越发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对面驶来了一辆运水泥的大货车,一下子挡住了四凤,四凤猛刹住摩托。等大货车过去,刘连仲的影子早已不见了。车灯照花了她的眼睛。

  这时刘连仲已经跟小海接上头了。盅初小海呼他,是说的老地方。这个老地方被刘连仲理解错了,以为是他的家,后来一想,是小海说过的海港工地。他们放好摩托,步行走到海港建设指挥部的办公室。小海询问准是高天河。高天河正在收拾办公桌上的图纸,然后准备吃饭。他看见小海和刘连仲两个陌生人,穿着很土气,猜出是当地的渔民,高天河抬头问:“你们是找我的吗?”小海眼里喷火,冷冷地说:“俺们想找你谈谈,找个地方好吗?”高天河愣了愣问:“我不认识你们,要谈什么呢?”刘连仲笑笑说:走,到时你就知道了。不用多长时间,误不了你吃饭!”

  高天河就跟着他们走了。小海和刘连仲把高天河带到了老河口的堤岸上。这里很黑,脚下的泥沙软软的,走在上面就像踩在棉花团上。小海尖着嗓子气恼地说广俺叫孙小海,龙湾村的渔花子,没有你们城里人帅气,所以连女人都让你们给抢走啦!”高天河有些发蒙,支吾着说:“你、你说的话我听不明白!”刘连仲补充说:“咱谁也别兜圈子了,打开窗子说亮话,你知道吗?朱朱是他的未婚妻,两人都要人洞房了,被你小子给翘走了。你说这事该咋了断?”髙天河像掉进了云雾里,频频地摆着手:“误会,误会啦,朱朱是我的同事,我并没有跟她谈什么恋爱呀。”小海凶凶地凑近高天河,脏话像暴雨点子往他脸上砸:“你******真没劲,不是个爷们儿,明明是喜欢朱朱,还不敢承认!你不敢承认俺就会轻易饶过你吗?”高天河吓得连连退着身子:“你,你别胡来呀,我告你们!”小海嘿嘿笑了:“告?你在老龙湾打听打听,俺孙小海是啥人,俺刚从监狱出来,还怕你告?”高天河扭头朝刘连仲求情:这位哥们,你劝劝他,这全是误会。”刘连仲哈哈大笑广俺劝他?俺还想劝劝你呢!别在差龙湾逞能,这个地方民风霸悍,你这种小白脸玩不动!”他说着给小海递了个眼色。

  小海弯腰拿起一块砖头,朝高天河脑袋拍去。砖头是没有煅烧的泥砖,拍在高天河的头上,就炸得粉碎,将小海的手震得酥麻。高天河的眼镜掉在地上,身子晃了风晃。“你们会后悔的!”他的舌头邦硬,想吐。接着他的肚子又挨了一脚,他疼得一阵痉挛,双手捂住肚子,噗一声倒下了。高天河喉咙里挤出一阵的声音,身子一点一点往河坡下滑去。脸上蠕爬着一条一条小蛇一样的血线。小海挺挺地站着,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刘连仲弯腰瞅瞅地上的高天河,捅了捅,高天河发出一阵呻吟,他就有了底,拽着小海大摇大摆地走了。

  小海和刘连仲刚走上河堤,就看见一辆摩托朝这边驶来。他们慌慌地奔跑起来。他们不知道是四凤。四凤顾不上去骂他们,她最怕出人命。她把摩托扔在河堤上,跑到受伤的高天河旁边,一把抱起高天河:“你,你没事吧?”她摸到高天河脸上的血了,不由惊叫了一声。

  高天河吐着嘴里的血说:“你,你是谁?”四凤哆嗦着说:“俺是朱朱的同学,俺背你去医院!”四凤也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硬是将高天河背上了河堤。到了河堤上,髙天河挣脱着要自己走路。他迈了几步,就又跌倒了。四凤将他扶上摩托,让他搂紧自己的腰,然后发动摩托一溜烟似的消失在黑夜里。

  在龙湾乡医院里,四凤看着医生给高天河包扎。包扎完了,四凤问高天河,是不是要打电话给朱朱?让她来陪着你?高天河摇了摇头,心里还有一股怨气:“不叫她!不叫她!今天的祸都是因她而起!我冤枉不冤枉啊?”

  四凤对他的反应很难揣摩:“朱朱是爱你的!你怎么这样说话?为了爱情流点血就流点血吧!”

  高天河委屈地说:“喔,对不起,我都忘了,你是朱朱的同学,我跟你说句实话。你这个同学脑子有点问题,她喜欢我,这无可厚非,这是她的事,可我在城里已经有女朋友啦!”四凤怔了怔:“她知迨这些吗?”

  高天河说:“我都跟她说了,可她还是,我跟她直说就是怕她神经受剌激,怕她一一”

  四凤说:“你有没有女朋友,这并不重要。关键是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朱朱,能不能产生真止的爱情。”高天河说:“开玩笑,这怎么可能呢?”四凤沉下脸广是不是因为朱朱是渔家女儿?”高天河说:“我没有那么势利,这年头,身分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感觉,我这个人很注重感觉一一“四凤说:“你去过朱朱家里吗?”

  高天河用手摸摸脑袋上的纱布:“没有,当然没有。她约过我多少次了。作为同事,我可以看看她的父母,后来我一听说,登门就会被认为是定亲,我就一一”

  四凤笑道:“因为朱朱挨打,你恨她吗?”高天河点点头:“明天上班,我要跟她说的。我跟她有什么关系?怎么连她过去的未婚夫都知道啦?我恨她!恨就不是爱,真正的爱是恨不起来的。”

  四凤觉得高天河是个有学问的人,挺真诚的人,没有城里人的那种坏毛病。朱朱能看上他,说明朱朱是有眼力的。可是她也替朱朱悲哀,这个一头炕热的恋爱是很可怕的。难道朱朱就没有一点觉察吗?单相思的恋爱是个怪圈,不论朝着哪个方向走都是没有出路的。她知道朱朱是个非常虚荣的人,这一切朱朱是干得出来的。此时的四凤不知道高天河会不会报案,告小海和刘连仲个人身伤害罪也是成立的,那样爹会气个半死,刘连仲还会跟着小海吃官司,因为这事被拘留几天可就惨了。那样她四凤心里会是怎样的?而且这个消息又是她告诉给孙小海的。四凤刚要问他,高天河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她:“今天真是太感激你啦,如果不是碰上你,我说不定会昏死在河堤上呢!你叫什么名字?”四凤笑着说:“俺叫孙四凤,海滩孵化场的,救你是应该的。你们离开城市,到俺们这荒滩上建港,不容易。嗳,俺想问你一句,今天的事你会报案吗?”高天河摇摇头:“不会的,这是一个误会,还不知朱朱是怎么激怒人家的。我要找到他们说清楚,我没有去夺他的女人啊!”

  四凤悬着的心落下了。她说:“一看你就是个善良的人,有文化跟没文化就是不一样。实话跟你说吧,找你的是俺三哥,那个帮凶是俺的男朋友。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啊!”髙天河愕然地盯着四凤:“原来是这样?”他强撑着站起来。四凤慌了,脸上泛出焦急的红晕:“髙大哥,你是不是怀疑俺跟他们串通好了的?一打一救唱双簧?”“不是,俺用人格担保!”高天河伸出手来,笑了:“你想错了,我们交个朋友吧!”四凤也伸出手来,跟他握了一下手。高天河说:“今天是我的夜班,我还得整理泥沙沉积报告呢!”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弯弯的。四凤心痛地问他,你的伤能挺得住吗?高天河说能行,就抬头看见满天的星星。星星很诡秘地眨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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