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九寨沟回来，王大力又把全副精力都扑在煤矿生产上，随着山西煤改 的最后期限的临近， 王大力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寝食不安。他的煤矿已经 在全速运转，每个矿 工都是在超负荷工作。就这样，王大力还是嫌挖煤的速 度太慢，想尽千方百 计调动工人的积极性，抢在煤改之前，能多生产就多生 产。
孙县长出席省里的会议回来以后，专门把会议的精神告诉了王大力。他 说，省里确定半年内在山西全面推进煤改，要通过“收购、控股、租赁、托管” 等手段，让国有大煤炭企业整合全省年产９０万吨以下的中小煤矿。
王大力摸摸脑袋：
那我的煤矿恰好在被整合之列。
孙县长点点头：
虽然这次改革是打着减少矿难整合国有资源的旗号，但说白了是山西 煤炭产业利益的再分 配，谁都想在这次蛋糕的重切过程中多分一杯羹。对你 们不妙的是，这次改 革的方向和上次国家明晰煤炭产权的改革恰好相反，上 次是 放开 ， 这次 是收回。最倒霉的不是 你这样介入山西煤炭行业多年 的老 手，而是那些刚刚接 手承包一些私营煤矿的煤老板们，他们刚刚投入到煤矿 中的钱可能会打水漂 了。我估计，他们办证时给汽车加油的钱，普通老百姓 一辈子也挣不了。他 们天天在外面跑那些证件，各种文件证书能装一麻袋。 那一麻袋的文件证书 资料都是高价买来的，每一张纸片都价值不菲。就是一 本煤矿安全手册，没 有一两万安监局发书的人是不会给他们的。这个你也有 体会。
王大力皱皱眉头：
不是说要合理赔偿吗？
孙县长笑笑：
什么叫合理，运作到最后，还不是国有企业说了算，弄不好，就像我们国 家的房屋拆迁补偿，你拆也得拆，不拆也得拆，你自焚都挡不住拆迁的进程。
王大力哭丧着脸：
说到底还是利益的不对等博弈，要把小煤矿收归国有，其目的还是将财 富集中于国有企业手中，某些 大型国有企业之所以乐意兼并这些小煤矿，还 不是想把它们当成洗钱的工具 。我看，这一轮改革下来，更会给那些大型企 业创造合理腐败的机会。
孙县长看看王大力，用赞许的口吻说：
看不出来，你对这次煤改的看法还挺深刻。在经济增长８０％依赖于煤炭 产业的山西，煤矿，几乎是唯一的一个“金矿”。所以，这次改革中，山西不想 让省外的企业来参与兼并重组，插手开采这些“金矿”。中央企业中，只有中 煤集团一家，因为过去的渊源 ，成为山西北部的兼并主体之一。尽管限制重 重，还是阻挡不住省外企业通过各种方式加入这场博弈。
这次会议上，省里一开始提出要将煤矿的控制权交给省属的５家大矿 务局 ，随 后又 增加了２家过去并 无多少煤炭生产管理经验的煤 炭经营销售 企业。目前，这些国有企业在地方上并不怎么受到欢迎，地方政府很清楚，如 果煤矿给了他们，税收这一块自然就不归自己了。
王大力说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在当地注册一个子公司就可以。
孙县长点点头：
你到底是搞了几十年煤炭经营的煤老板，脑子转得很快。问题不是注册 公司，主要是把公司注册在哪 里？是县里还是市里？像我们当然希望能注册 在县 里， 在我 们这些基层地方， 煤矿几乎就是我们一切建设资 金的唯一来 源。煤矿每年需要上交承包费、税收，甚至还要掏修路费，给孩子改善教室环 境的费用，没有了煤矿这个“提款机”，我们地方财政怎么办？
王大力明白了，原来地方政府对这次煤矿并不是一边倒地持欢迎态度。孙县长意味深长地告诉王大力：
从做官的角度考虑，七大国有集团接过私人煤矿安全监管的摊子，山西 各级 官员可望不再因为拙于防范矿 难坐在火山口上，“走马灯”式换人的尴 尬也 可不必再出现。所以这次改革 是可以转嫁矿难责任的，改革以后矿难再 也不 会影响头顶上的乌纱。这也是 上层推动此次改革的一大动因。问题是， 我们 这些地方官，更想从这些中小 煤矿里面拿到实实在在的税收，没有哪个 地方 官员嫌“提款机”太多的。在 许多地方政府中，煤老板是行政的一大助 力， 随叫随到的摊派式捐款，成为 地方官员解决财政难题的最有效途径啦。
王大力笑笑：
说到底，我们都是绑在一起的，我们是你们的提款机，你们是我们的保 护伞。
孙县长点点头：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王大力说：那你应该在这次改革中为我们争取最大的利益才对，因为我 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孙县长点点头，又摇摇头：
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上面的决心很大，我们这些地方官的胳膊哪 能拧过他们的大腿？
王大力默然。
看来，想在这次博弈中获取更大的利益，依靠孙县长这样的地方官是不 行了，还是得把目光投向北京啊。
当务之急，是把王秘书委托的事情给办好了。王大力考虑这个事情不难 办， 无非是花点钱的问题。关键是 得弄清楚王秘书的孩子想去美国的哪所大 学。最好是和女儿在一个学校，这样互相照应起来也比较方便。
王大力决定提早着手，把这个事情做好，赢得王秘书更多的好感，以便 在煤改的关键时刻让他更有力地给自己撑撑腰。
为了此事，王大力专门跑了一趟北京，和王秘书以及他的公子聊了一 下。王秘书说了许多，总而言之就一句话：公子出国的事全权委托给你王大力，你看着办就行了。
此外，王秘书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具体指示。
王大力明白，没有具体指示，一方面是首长对他非常信任，相信他能做 好。另一方面也给这事带来 了难度：没有具体要求就不好把握分寸，到底要 做到什么程度，力度不够或者太过了都不好。
王大力只能尽最大努力。
他又征求了一下王秘书公子的意见。
高中毕业没多久的王公子已经很有一些高干子弟的风范，待人接物俨 然大领导的架势。小伙子和 他爹一个态度，说一切全听王叔叔安排，要求只 有一个，就是学校在美国要 有点名气，还要好糊弄成绩，他出去的目的只有 一个，就是去玩玩，顺便弄个学位回来。
这个调子一旦定下来，王大力就好操作了。
按照王公子的标准，他咨询了一下在美国的女儿。她们说那就到我们这 所学校来就行，这里拿学位最轻松，入学门槛最低，只要你报名，他们一般都 会录取。所以许多高干子弟都愿意到这所大学来。
王大力一听很高兴，那就这么办了。
他嘱咐小丫赶紧在那边给王公子申请一个名额。
小丫说这个不难，就是需要花钱。
王大力说那就花吧，花再多也得把这事办成。我马上往你账户上打钱。
小丫说，那我现在就着手替他申请。
安排好了那边，王大力这边也不闲着。
在北京，只要你有钱，办什么事都方便得很。再加上王秘书的关系，护照 等出国手续很快就都办齐了。
小丫那边效率也很高，很快通知王大力：名额有了，人随时都可以过来。
王大力把这个情况向王秘书汇报，问他何时送王公子去美国。
王秘书大手一挥：
即日起程！省得这小子在北京净给我添堵。
王大力点点头，那我去订直飞美国的机票，你和嫂子要不要一起陪着公子去美国，顺便去逛逛？
王秘书笑笑：
我走不开，你嫂子现在人在欧洲，她要是去可以直接从那里去美国。就 让这小子 一个人去吧，你也不要护送， 他独立性很强，办好了手续 送他登上 机就行了。
王大力说还是我把他送到美国去吧，这样你也放心。
王秘书摆摆手：
你不要去，你的煤矿得抓紧生产，别耽误了。前几天中央领导同志又最 后讨论了 一下山西的煤改方案，看来这 事正在提速，你还是留在国 内，好随 时应付。
王大力想想也是，他说：
那我就直接把款打过去，等王公子到了那里，直接提出来就行了。我女儿正好也在那边，他们可以互相照应。
王秘书拍拍王大力的胳膊：
让你费心了。
王大力笑笑：
你跟我还客气啥。
遵照王秘书指示，王大力把王公子送上了直飞美国的飞机。
看着飞机离地升空，他在电话里叮嘱小丫：
王公子到了美国以后，你去机场接一下。并且把入校事官一并安排好， 今后可以在生活上多照顾照顾王公子，他毕竟是你的小老乡嘛。
小丫清楚王公子是高干子弟出身，当然对王大力的话心领神会。
她笑盈盈地在电话里满口答应：
爸爸放心吧，你女儿心里有数着呢。
王大力心里一直在打一个小算盘，他希望小丫能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 和王公子好好相处，自己虽然是很有钱 的煤老板，但毕竟身份不如王秘书高 贵。如果女儿能和王公子处好了，那将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他希望小丫能够体会到自己的这些小九九，并且付诸实施。但王大力也很清楚，年轻人之间的交往很复杂，不像自己和女主播之间的金钱交易这么 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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