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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婚》 作者:张玉瑛/黄鹏

第21章 受灾免租(1)

  一九三六年的宁夏,是个风不调、雨不顺的大灾之年。端午节过后的一天傍晚,忽然狂风四起,乌云翻滚着从西北压过来。不一会儿,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路上的行人,地里干活的人,都匆匆忙忙往家里赶。有的人还没有回到家,粗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像鞭子一样毫不留情地抽打着人们,抽打着庄稼,抽打着大地万物。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流,开始像断了线的珠子向下落,后来连成一条条粗线直冲而下。俗话说:“雷雨三阵”。可是,这次的雷雨五阵、十阵都过了,就是不停。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哗哗之声,响不绝耳,一直下到天亮也没停,只是雨小了点。清晨,人们推开门一看,啊!院子里的积水没过了脚背,弯曲的小路成了小溪,洼地、深壑成了池塘。极目远眺,庄稼地里一片汪洋。雨点落在院子,落在小路上,溅起了一个个小水泡。俗话说:“雨起泡,人倒遭”。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说:“我活了几十岁,还没见过我们宁夏下这么大的雨!”

  由于大雨连续下了一夜一天。远处的不说,永宁县大部分的庄稼被淹没、泡死。一部分穷人家,也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外面不下雨了,屋里还下雨。有的人家,雨水把土炕炮塌了,一家老小睡没处睡,坐没处坐。他们衣服被淋湿了,冷得抱着膀子在地上团团转。望月桥周围,一些倒塌房屋,无家可归的穷苦农民,都扶老携幼地到望月街上的寺庙里避雨。

  傍晚,雨渐渐地停了,韦万山出来到街上转转,忽然听到寺庙里有好些孩子的哭声。他循着哭声来到寺庙,才知道几十个父老乡亲们在寺庙里避雨、避难。他看到老人、母亲们都流着无声的泪水。不懂事的孩子们饿得大声哭喊。他啥话也没说,转身大步回到家,让店员和刘德赶紧用大锅做饭,送到寺庙。他又让妻子韦周氏拿两床旧被子送到寺庙。可是,韦周氏磨蹭了半天也舍不得拿。韦万山白了妻子一眼,从炕上抱了两条棉被自己送到庙里。他一看,这几十个挨饿、挨冻的人们,光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就到街东面找田三爷。田三爷到寺庙里一看,回来就和大哥、大嫂商量。田大爷和妻子田王氏二话没说,就叫仆人赶快做饭,送到寺庙。他们又找了一些旧衣服、旧被子也送到寺庙。韦万山和田三爷又把各自家中闲房子的门板拆了,送到寺庙铺在地上,让孩子和老人睡在上面。

  大雨过后的第三天早上。韦万山和田三爷挨家挨户地动员街上开饭馆的,开杂货店的,开粮店的……都伸出手帮帮住在寺庙里受灾而无家可归的穷苦人。收到了中午,不管是回民,还是汉民,都给寺庙里受灾的乡亲们送吃的,送穿的,有的送面条,有的送干饭,有的送粮食,还有的送衣裤……韦万山、田三爷和庙里的和尚负责把送来的东西分配给受灾的人们。

  韦万山到望月乡政府找乡长,反映灾民的情况,希望官府出面帮帮这些灾民度过难关。乡长推托说:“我们乡上没有办法,只能把这儿的灾情报告省城马鸿逵主席。”十天过去了、二十天过去了,韦万山跑了几趟乡政府,都没有回音。遭受灾害的人民,真是天阴下雨地下滑,自己跌倒自己爬。只有一些善良的乡亲们尽自己力所能及的微薄之力,互帮一把,可是,这样的帮助只能是杯水车薪呀!

  这场连绵不断的大雨,使原本就是在穷苦生活中挣扎的劳动人民雪上加霜。在这青黄不接的初夏,穷苦的人们忍饥挨饿地企盼着,再有一个月庄稼成熟了、收获了,就能吃个饱肚。可是,人们万万没想到,一场大雨把刚抽穗扬花的小麦、大麦、青稞……全都淹死了。这些田现在只能种秋天的糜子、谷子、玉米,或者萝卜、白菜……有些贫穷的人家就连种秋庄稼的种子都没有。

  这场大雨,许多房子漏雨,还倒塌了不少房子。一些孩子,年迈的老人和病弱者被雨淋着凉生病,又没钱医治,只能和病魔抗争,抗不过去的就病死。佃户李石头因房屋倒塌,六十多岁的父母亲淋雨着凉病倒了,前后半个月相继病逝。王贵的婆姨生孩子没几天,遇上这场大雨。屋子到处漏雨,炕被雨水泡塌了。婆姨、孩子被雨淋湿生病。刚出生十几天的孩子死了。婆姨得了产后风,一病不起。这种病,就是有钱医治也不易好,更何况他穷得家中无下炊之米,哪有钱看病,只能听天由命。

  这场大雨,使多少人家破人亡。他们搭个草棚住在里面,既不挡风,又不遮雨,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远的地方不知道,就望月桥方圆十里八村,三天两头就能听到,不是这家死了老人,就是那家死了孩子。这些穷苦的人们,为了活命,不得不借高利贷。有些狼心狗肺的财主、奸商趁火打劫,抬高粮价,放高利贷。王家寨子的财主王有德,马家庄子的马天保把家里的库存粮食都放了高利贷。穷人现在借一斗,秋收后还二斗,到了明年还四斗。望月街上有的粮行把粮价提高了一倍。而“万山粮行”仍按原价销售。

  因为“万山粮行”的粮油没涨价,所以来买粮的人蜂拥而至。通桥乡、大观桥乡的人们跑二十多里路来“万山粮行”买粮。遇到家中揭不开锅的,又没钱买粮的穷困乡亲,韦万山就赊账给粮,现在借多少,秋收后仍还多少。不到一个月,“万山粮行”卖出去的粮食,相当于往年一年的销售量。不过,他是卖的少,借出去的多,最后就剩下库存的二十担稻子。他让手下的店员赶快去碾米。刘德叔提醒万山:“我们不能再赊账了。如果再赊账,资金周转不开,我们的粮行会被拖垮的!”万山满脸愁云地说:“德叔,我知道。在这大灾之年,多少人?家破人亡。我们怎能见死不救呢?我们有房子住,有饭吃,有衣穿。可是,他们呢?这些都没有,只能借点粮食充饥救命。我怎能忍心不借给他们呢?这些穷苦的乡亲们诚实、善良。只要有了好的收成,我相信他们就是从牙缝里挤,也会还给我们。”“我也相信他们一定会还的。不过,今年恐怕指望不上了。”刘德说。“今年还不上,明年,后年……他们总会还的。我们库存粮食,就是准备灾年用的,卖完了,借完了。没有资金再购进粮食,粮行就关门,等秋收以后再说。”万山说。刘德点点头,心想:“少爷心肠软,一看见挨饿挨冻的穷人,心里就难受,难受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好像送给他们点,借给他们点,帮一帮他们,心里才安宁。”这些天,满街都是逃荒要饭的老人,小孩子。粮行每天都要送掉五、六升粮食。只要有人来粮行门口乞讨,万山都让给。

  一天早饭后,“万山粮行”刚开门。王家寨的财主——王有德,带了一个长工,赶了一辆马车停在“万山粮行”门口。王有德进了粮行,把银元往柜台上一放,说要买十担大米。小柱子赶快把万山找来。韦万山不卑不亢地说:“王前辈,很抱歉,我没有这么多大米。”“不会吧,听说你备有救灾之用的库存粮,近来天天都在碾米,怎么会没有呢?我每担多给你两块银元,怎么样?”王有德说。“你就是每担多给我十块大洋,我也没有这么多米呀!”万山说。“没有十担,五担也行。”王有德说。“一担也没有,你可以到其他粮行去买。”万山说。王有德万万没想到,多出钱,韦万山都不卖给。他碰了一鼻子灰。刘德叔出去到街上一看。王有德也没有到其他粮行去买,赶着空车回去了。他进来哈哈大笑说:“真是财迷心窍呀!”柱子问:“师傅,您说谁呢?”“我说刚才要买十担米的王无德。”刘德说。“那我们为啥不卖给他呢?”小柱子又问。刘德叔说:“你想想,他为啥要买那么多大米呢?他们家不会没粮吃吧?他是想低价买我们的大米,回去放高利贷,趁火打劫捞一把。另外,我们的粮价没涨,又无息赊账。老百姓都来我们粮行买粮、赊粮。他的高利贷放不出去,在心里还不恨死我们?就想把我们粮行的粮食买空。这是一箭双雕呀!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们粮行的老板是谁呀?是韦万山。他可不是见利忘义的人。别说他王有德多给两块银元,就是多给十块二十块银元,也不会卖给他去坑害穷人呀!”但是,没过几天,“万山粮行”的粮食全部卖光了。没有办法,他们只好关门停业。那些忍饥挨饿的穷人们,为了活命,只好去借高利贷。

  人们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盼着秋天有个好收成。可是,这一年真是祸不单行。正是水稻抽穗、扬花、灌浆的时候,三天两头地下雨。虽然雨不大,是牛毛细雨,但是,天阴气温低,水稻不见长,抽穗又不齐。俗话说:“白露的庄稼不低头,割了喂老牛。”这一年,过了白露,水稻也没多少低头的。人们一年的辛苦劳动,一年的希望又成了泡影。水稻七八成都是秕子。糜子、谷子能收个四五成。高梁和玉米的收成稍好些,能收个七八成。可是,在永宁县平原主要农作物是小麦、水稻。夏季的小麦颗粒,秋天的水稻只收了二三成。农业遭灾、粮食欠收,直接影响了商业的兴衰。

  往年的八月十五,望月街上人来人往,很热闹。开饭馆的老板忙得不亦乐乎。卖油香和月饼的生意兴隆。油坊和布店的顾客进进出出。就是最穷的农民卖了粮食,也愿意挤出一点钱下一次馆子,买上一些月饼过中秋节,再买些布料添件衣服好过寒冬。而今年的八月十五前后几天,街上冷冷清清的,好像是人们都突然失踪了似的。一些饭馆没生意,只好关门。无论是从街上匆匆而过的行人,还是商行的老板和店员,脸上都没有一丝笑容,个个都愁眉苦脸。

  在这秋冬之交的西北高原,苍苍茫茫的大地上,凡是能吃的野菜,野草都被吃光了。阵阵凛冽的西北风吹落了片片树叶,吹枯了小草,吹进了四面透风的茅草屋。穷苦的人们将怎样度过这寒冷的冬天呢?佃户们都发愁今年的租子拿什么来交呢?政府的粮税拿什么来交呢?

  韦万山和刘德叔商量后,决定自家的佃户免交今年的租子。那几家佃户听到免租的消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们想:“只要不交租子,这些秕稻子,秕谷子磨成细糠。一家人吃糠咽菜,能熬个活命就行了。”其他佃户听到韦万山免租的消息,也期望自己的东家也能给他们免租。

  大财主田家,一家十几口人围着桌子正吃晚饭。田三爷问田大:“大哥,今年我们的租子怎么收呢?”田大说:“往年收四成,今年遭灾了,就收二成吧。”田三爷接着说:“恐怕二成都收不上。大多数佃户家中,不是三四斗秕糜子,秕谷子,就是几斗高梁、玉米。他们连明年种小麦、水稻的种子都没有。人家韦万山免收佃户的租子。”二嫂田赵氏气哼哼地说:“他韦万山有多少田出租?顶多不过就是二三十亩。我们一百多亩地出租,那能和他比呢!这条街上,就他瘙头戴礼帽,装好人。”大嫂田王氏说:“我们家积攒了一些粮,全家人的口粮是不成问题的。就是这十几匹马,几头牛和几头驴没料吃。三弟,你就根据各家的情况,给牲畜收些草料,能收多少算多少。”二嫂田赵氏又插嘴说:“三弟,你可别学韦万山,该收的不收。”田三爷放下碗筷,呼地站起来,生气地说:“二嫂,你要是怕我收不好,那你去收吧!”说完甩手走了。

  田赵氏怒不露色地说:“你们都看看,他啥态度。我这也是为咱家好吗!”她看别人不吱声,自己只好闭嘴。

  这田三爷——田兴,因为排行第三,所以人们都叫他田三爷。仙高高的个头,长方脸,两道剑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他能说会道,做事干脆利索,好打不平,是个火爆性子,像炮竹一样,一点就爆。他平时就讨厌这个二嫂。因为她自私、奸诈,眼睛总是盯着家里每个人。谁要是多穿点、多吃点、多拿点。她就跟着也向大嫂要。如果大嫂不给,她就吵吵嚷嚷地揭发:“她们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呢?”总而言之,她是亏一点不吃,力是多一点不出。她和上面当家的大嫂,下面的三弟媳妇都合不来。三弟媳妇,就是田三爷的婆姨——田常氏。田常氏和这个二嫂正好相反,她贤惠、善良,针线活做得好。虽然家里有用人做饭,但是她经常和用人一起做饭,从早到晚不闲着。家里每个人都穿过她缝的衣裤。就连二嫂穿的旗袍都是她给缝的。她在家里只知道干活,其他的都与世无争。所以当家的大嫂和她相处得好,她对大嫂也很尊敬。

  第二天,田三爷带了一个长工,赶了一辆马车,开始收租子。他每到一户,佃农的第一句话就问:“人家韦万山都免租了。你们就不能也给我们免了?”田三爷委婉地说:“各家的情况不一样。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不强求你们,尽你们的心,有啥粮就给点啥粮。一升不嫌少,一斗不嫌多。如果没有粮,就给点稻草、玉米秆喂牲畜。”人心都是肉长的,贫穷的劳动人民朴实、善良,也明事理。他们听田三爷话说得入情入理,怎能不给呢?不管是粮食,还是柴草,多多少少都得给些。就这样,田三爷顺利地收了一车车稻草、高梁秆……也收了些糜子、谷子、秕稻子。

  王家寨的大财主王有德,气哼哼地对家人说:“这个韦万山尽出风头,不是减租就是免租,搞的我们这两年收租总是不顺利。那些穷鬼都拿他作挡箭牌,耍赖抵抗不交租。收了几天,才收了一点粮食。盛儿,明天多带上几个伙计,赶上马车,不交,就进屋自己动手装。别跟那些穷鬼多啰唆。种我的田,给我交租天经地义。”

  第二天,王有德的儿子——王盛带了几个伙计,赶着马车,气势汹汹地来到佃农家收租子。他每到一户,二话不说,闯进屋里就装粮。家家户户的老小都挡在粮站前乞求:“行行好吧!给我们留一点吧,留一点活命的粮……”可是,王盛马鞭一甩,大声吼:“滚开,不然,我拿鞭子抽你们。快点装,一点儿也别留下。”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那些装粮的伙计看到老人、孩子都在哭,也不忍心装完,就故意在粮站的四外拐角给留一些。嘴里却说:“装光了,装光了,走吧!”

  他们又来到佃农孙二娃的家里强行收租。孙二娃的母亲挡在粮站前不让装。哀求说:“我们家六口人,就这么一点点救命的粮。你们装走了,我们怎么活命呀?行行好吧!别装了,等明年收成好了,把今年欠的给你们补交上还不行吗?”王盛气呼呼地说:“不听她啰唆。你们快装。”他说着,上前拽住老人的衣领,用力甩出去一丈多远。只听啪的一声,老人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儿子和媳妇赶忙过来,把母亲抬到炕上。老人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泪流满面。孙二娃两口子看到母亲不能动,粮也被抢收光了,禁不住也哭起来。孩子们也跟着哭。邻居们都听到了哭声,来到了他家,看到了这凄惨的情景。女人跟着他们一起流泪,男人有的唉声叹气,有的谩骂王有德父子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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