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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 作者:石竹

第44章

  海生真的有了一个尾巴,一个将情爱默默埋在心里并有着无法探测的心计和深深内涵的姑娘。上工地,他们肩并肩扛着工具出村;平地,他挖土,她只铲他挖的;她拉架子车,他只给她的车子上装;歇息了,他就地而坐,她要么坐他一旁,要么坐他对面;他和她似乎都做出不看对方的样儿,其实他们用心灵在相互窥探。收工回家他前脚进门,她后脚便端一盆热水进来。她知他爱吃热红薯;她每天早上天不亮起床,等他刷完牙,一盘热腾腾的红薯便摆在面前。

  接下来,只要回到家里,只要他独自一人在房内,她便坐到他身边,谈童年,谈学生时代,谈文化大革命,再就谈眼前的社会和他们亲身参加的各项运动。说到建设大寨田时,她说:这可是一场长期的、一代又一代人的工程,如果仅凭几次工地的擂台赛,把所有的坡地能整平的话,农人的后代们便全都坐下来享受了。谈到推广小靳庄经险;她立马说:五六月,大忙天,正在场上碾打麦子,暴雨眼看要来了,还要人站在那儿唱歌,如果唱歌能把麦子唱到囤里,把大雨唱得停了,咱就不用干活只唱歌好了。她还说了许多。一位农村的姑娘,竟然能说出如此的有远见卓识的话,真是天才呀!好你个党晓兰,也是个女人,也还在几百人的妇女大会上说这道那哩,你有她如此的见地嘛!一想到此,海生整个的脑海里,甚至目光所及的范围里,全成了王绒绒一个,只有了她那略显稀疏却全然能挑出稚气的眉毛;她那体现着沉稳的鼻座儿;她那隐含着智慧的嘴角;她那饱含着狂热激情的目光。他彻底的倾倒在了她那一年四季穿着的黄色的军裤下。他也曾因王绒绒而想到了二女,想到了莘子,想到了何雅琦,他已觉出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的,可他已觉得自己不由自己了。

  绒绒家是坐北朝南间半的庄基单面的厢房,加上前边的厦房,便成了一个半开的匡中没了王,进门一个开间,一侧住着绒绒和母亲,第二间住海生;第三间是个开间,再进去是厨房,绒绒的兄嫂住最里边。这一晚,天刚黑,海生独自躺着看书。王绒绒不时进房来,一忽儿问他看啥书,一忽儿给他沏一杯茶,一忽儿催促他洗了脚再睡。当她做着这一切离开时,海生正看的书上字的行间里全成了王绒绒。他不时地侧身子细听,听她的脚步声,盼她是不是再来,当他断定她已休息时,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接下来,他说啥也睡不着,看书一直到午夜之后,却是什么也没看进去。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二女、莘子和雅琦,还有高建敏,包括王绒绒,他认为她们都是真真正正爱他的,他也恨不得将自己分开给了他们每个人。可这又是社会和法律所不允许的事。想到此,他真的怕了,他真怕王绒绒的事也和在水利局时圆圆的事一样!他不敢向下想了,他在心里骂自己,你真浑,你真不是个东西,你若这样下去,迟早要栽倒在女人身上的,他便开始暗下决心,坚决的要克制自己,坚决的要把自己的前途放在首一位。

  天亮之前,王绒绒依然来了。依然先给他打来洗脸水,又双手端来一碗白花花的荷包蛋,边递给他手边说:吃吧!说完,送他一个娇嗔地笑,出房去。这一晚之后,海生常是反复地想,如果说二女给他的仅仅是一种两性的排泄;莘子给他的是真正爱情火花的第一次碰撞;雅琦给他的是女人的高尚和无私,党晓兰让他觉出了女人的可怕,而真正的让他打心眼里喜欢的则是这个王绒绒,包括她的少年老成,她的思虑的深远与博大等等的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认识并体会到一个非凡的女人的能耐。这样想着,海生开始觉出到了应该充分发挥这样的女人的专长的时候了。

  一天,团县委来检查工作,检查到基层团支部的组织建设,重点问了他抓的点上的团支部的活动情况。他在汇报西关大队团支部的班子时,才明白了这个队的团支部书记是位只挂名不干事的复转军人。他的脑海里即刻显现出一个念头,何不让绒绒任了团支部书记,发挥她的作用,一时激动,他将自己的想法直言汇报给了团县委书记,团县委书记当即责备他说,如此出色的一位青年,若不用我就要上调团县委了。一句话说得海生心中豁然开朗,当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绒绒。尽管绒绒眠着嘴角强忍住心中的笑容,海生还是看出了她的满意与欢心。

  海生向大队党支部书记汇报了自己的想法,他只说了需要改选一下团支部书记,他并没有说明要选谁,他说让团员们自己选,把真正能干事又有组织能力的人选出来。党支部书记是一位打从解放就任大队干部的老支书,海生开言他便明白了他要选王绒绒上任。他清楚海生难以启齿的原因,便先入为主地说,其实我们支部早看中绒绒了,只是还没顾及抓这一项事,你这个年轻的书记一下来就看准了。党支部完全同意,你可以按共青团的组织程序去健全你们自己的基层班子!一席话说得海生心中似灌了蜜一般。

  海生为此专门召开了公社团委会议进行了研究,并报请公社党委备案。在大队办公室里,海生宣读了公社团委的批复。绒绒在全体团员大会上做就职演讲。她的语言的流畅,她的话语音韵的顿挫昂扬,她的一项又一项规划和一件又一件扎实具体的工作设想,不只博得团员青年们的阵阵掌声,海生的心中也即刻闪上一句:天那,别说让她任这个大队的团支书,就是县团委的书记,县妇联的主任让她任了。她也会干得出色的!

  雅琦与李建国离婚了。是雅琦先自将离婚诉状送到县法院,离婚的原因只有一条,不适宜过夫妻生活。此时的雅琦,已提拔任了县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县上已有人说,上边有人给她办事,是个男的。而李建国在清理三种人中已被清理出教师队伍,消了城镇户籍,回家当了农民。

  法院开庭之前,李建国去找海生,求他劝雅琦撤诉,海生思考了半天,终是没去。开庭时李建国强忍着泪水却是慷慷慨慨地说,他什么都可以答应雅琦。他还坦诚地说:他本来就不属于我,我与她过了这十多年,我也够了,只求将年已九岁的儿子判给他,他将和儿子相伴终生。他的话刚一说完,雅琦便说:孩子本来就是俩个人的,无论到什么时候,谁也否定不了你是他爸,我是他妈。但为了孩子的前途,要求留在我身边。一是城里上学方便;二是自己的工资完全可以抚养孩子。她还表态,李建国可以随时领孩子回家去玩,至于孩子的抚养费,建国给,她不反对;不给,她也不要。审判长觉得俩人的话都说得不错,便给双方做工作,在判决书中只判孩子和雅琦一块生活,建国也没再提出异议。判决一周之后,海生接到雅琦寄来的一封信。打开一看,全文是:海生:我已离婚了。也许你已知,也许你还不知,不管你知与不知,我都要亲自告诉你。现在,我不能不向你实说,三支渠岸边玉米田里献身子是真的,我对你说的新婚之前夜把我的身子献给您的话是假的。当时,我要用我的身子提醒你,我爱你!凭我自己的感觉,我认为你会一下子醒悟过来,面对现实,面对情感,面对生活,面对家庭,做出新的抉择,我等呀等呀,一天、两天、十天,一月,我整整地等了半年,我不但没等来你这个人,连一息反应的信息也没等到。人常说:人的命,天注定,这话我信了。既然是天注定,加上李建国用生命的追求,我认了。可结婚之后我才知,李建国他能算个男人嘛!那一枪虽没要了他的命,可将他的阳刚之气全放了。他一上了女人的身子,就喊枪伤痛。我能和他过嘛。觉着建国可怜,我还是忍着,一年、两年、十年。海生呀!你说说,人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岁到三十岁的十年,三十岁到四十岁的十年!我是实在无法再忍受了呀!我清楚这样做对建国太残酷了,可这样过下去对我更残酷呀!人们都说:世人无论男女,在爱情上都是自私的,就让我也自私一回吧!在做此事时,我已经向上天祈祷了,求上天保佑建国平安,求上天原谅我的自私。海生,你清楚我这次下决心离婚的目的嘛!如果你还不清楚,我可以明明白白地直接告诉你,我离婚还是为了你,为了和你结婚。也许你听到此话会惊得合不拢嘴,我还是要告诉您,我是认真的,我是严肃的,经过十多年的苦难,我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我也还想,按现在的情况,你该有了自己做主自己婚姻的自主权了吧!本来,我不准备这样告诉你,可我反复思忖之后认为,对你这种人,只有用这种方法。

  我已经知道,在我之前,你有一个莘子;莘子之后,又有你们村上那个知青高建敏;建敏之后,还有你在水电局的同事的妻子刘圆圆;刘圆圆之后,还有你们公社那个党晓兰;党晓兰之后,还有你现在抓的典型,抓的共青团的一面旗帜王绒绒,但我认为,她们算什么!她们都不是和你相配的人,只有我,只有我何雅琦。

  我十分清楚,这样做,我只伤害了一个人,那就是你的善良而又勤劳的妻子二女。为此,我想了许久许久,我开诚布公地向你诉说以下原委:其一,二女跟了你,根本就不配,你们的婚姻全然是当时政治的牺牲品,是传统世俗的伦理的体现;其二,你接纳了二女,你根本就是委屈的,受伤害的是你而不是二女,试想,若还十多年前和你结婚的是我,你还能有那么多女朋友!你还敢有嘛;其三,这样继续维持下去,对你,对二女都不会有好处,说不定在人生的道路上还会出事,出大事;其四,在事业与婚姻上,你是先选择事业呢,还是只维持旧的苦难的婚姻;一个婚姻,一个事业,你选择了十多年,也该到了能够想清楚的时候了。当然,这只是我一孔之见,也许是无理的奉劝,甚至你会认为是自私的奉劝,我还是要说,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那个幸福之夜,我特意赠给你的那个雪样白的丝帕,和丝帕上如同红梅样的血迹,你也不至于忘了丢了吧!若还在的话,我求你翻出来看一看,这是女人之荣耀!这是痴情和贞操的证据!

  看过以上之言,也许你会震惊,你会为难,你会徘徊不定。可我要告诉你,眼下不是过去,如今的何雅琦更不是过去的何雅琦。一句话出口,我是绝然不会收回的!我要真诚地告诉你,从今以后,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人,我会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地为之奋斗,为之等待,为之抗争;我更有办法让你觉醒,让你振奋,让你超脱!我会有耐性的,不信,你等着瞧!我说此话并不是威协,可到了那个时候,您就会明白了一切。亲爱的,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等待着,赤诚地等待着、期盼着,殷切地期盼着。我的房门时刻为你而开。雅琦看完信,一种自豪中的沉重,兴奋中的无奈,徘徊中的为难,压得海生似要喘不过气来。

  海生还在学大寨的工地上组织青年们打擂台,公社来人通知让他即刻返回。他满脸汗水风尘仆仆进了房门,脸没洗,水没喝,党晓兰则似一股风一般闯进来。你知道书记叫你回来干啥?党晓兰诡谲地问。海生看她一眼没回话。我知道你恨我,可这话我不能不告诉你!党晓兰话出口随手关了房门。我说过了,咱们今后各干各的!海生并没改变态度。这不是各干各的问题!万一我就是进了监狱,也不用你来探监,行吗!话可不要说得这般无情,我只是想提前给你通个信儿,你明白吗!一个有妻有家的国家干部,下乡去,住在人家一个大姑娘家里。人家母亲不在了,家中只剩下两个人,干啥呢!全公社都摇了铃了,你知道不!又是提拔又是许愿,你知道吗!好、好、好,我没有资格告诉你,全当我瞎说行了嘛!你自己看着办,告辞了!党晓兰说完,甩门出房去。这不都是胡说呢嘛?天哪,我这又干了一场啥事哟!海生是又气又悔!还能是谁呢!住进绒绒家,不就是你党晓兰来过几回嘛!这种既想害人又想讨好的小人,咱领教得多了。想到此,海生恨不得立即去党晓兰房子找她,还没等他出门,汪书记已派通讯员来叫他。

  他规规矩矩进了书记的卧室兼办公室。汪书记先给他递了一根烟,又沏了一杯茶,然后坐到他的办公桌前,问他抓点的情况,队上的情况。海生显然觉出他在绕圈子,因为前两天公社刚开了抓点工作汇报会,他在会上已全面做了汇报,仅隔一天,能有什么新情况呢!然而,书记依然稳稳地慢慢地与他东一句西一句地谈。由于刚才有了党晓兰的报告,海生心中本来就十分慌乱,加上书记又是这般绕着不谈正题,他的心头的压力便越发大了。他的额上已渗出汗水。书记显然已发觉了他情绪的紧张,看着火候也到了,便拿出了正式谈话的架势说:海生,你最近抓点确实出了不少的力,工作的成绩也很突出,可我原已告诉过的,青年人,在生活作风上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你看你,下乡才几天,就风一股雨一股的,影响实在是不好呀!书记,啥事你就直说!尽管海生心中很不踏实,他还是硬撑着回了一句话。其实能有多大的事呢,但如果群众有了反映,可就不好了。当然,群众议论是议论,这种事组织会认真对待。为了关心你,公社党委已经决定,抽你回机关继续坐办公室,有啥事咱们以后再说!书记说完,全然是一脸送客的面容。

  他退出了书记的房子,他明白又是党晓兰告了他的黑状,肯定也是党晓兰给他造出去的舆论,他刚才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书记直接给他提出来,他便将他上厕所时看见的书记和党晓兰的事也托盘给他端出来。他想事已至此,也顾不了许多。然而,书记那既似批评,又似帮助,又似威胁,又似关怀的一席话,显然使他全然没有料到,只得暂回房去。这是违法乱纪,这是道德败坏吗!一回房,海生便一连串想这些问题。他承认,他和绒绒确实是好朋友,俩人接触确实多了,他是帮了她,她也是帮了他的!只是由于人家姑娘能力在那儿,提拔做了团支部书记,这难道也错了,难道因为她是个姑娘,我是个青年,事儿就出来了。这般说来,男的和女的就不敢在一块工作了!这共青团的事以后咋搞呢。海生承认,他打心眼里爱上她了,他能觉出她也爱上了他,可他们啥越轨的事都没做呀!海生真是越想越生气,无论咋说自己家中有了妻子,也就没有了和别的女人相爱相好的权利。无风不起浪,唾沫星星也会淹死人,这种事海生早已领教过了,眼下书记这么一说,他真的怕了。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和王绒绒少了来往好!象眼前这种情况,住在她家里,她还象一个尾巴一样前后跟着,能没人说闲话嘛!想到此他便觉得,书记让他回公社,确实是对他的关心。翌日他便借绒绒上工时,把自己的东西全搬回了公社。其实,搬回公社也是无法和她断了来往的,总归他还是公社的团委书记,她已是他基层的团干部,加上这个党晓兰他想着还是调走了好!去那儿呢他也没个主见。

  雅琦不是已任了县委组织部副部长,专管一般干部调动嘛,是不是去向她求情,让她帮忙将他调走,但这个想法一闪现,便被自己首先否定了。自从那封长信之后,他真的为难了。他打心眼里觉得雅琦的话说得确实对,他们俩人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眼下到了这一步,再不下决心,恐怕就来不及了!可他又觉得这样做对二女太残酷了,她心中清楚,二女是全然依赖着他而生活的,她连独自一人去医院看病,上商店买东西的能力都没有。何况她还给他生下两个胖胖大大的顶门杠子。想到此,他确实无法再向下想了。有几次,他想着去找雅琦,和她当面谈谈,让她不可以这样来逼他,他会自我了断的,可走到县委门口,他又退了回去。他将她送他的整天锁在抽屉里的那一条雪白的丝帕取了出来,将那一朵梅花贴在自己脸上,他想起了: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的陆凯赠范晔的诗,思着想着,不觉不意将此诗改成了:折梅泔泉畔、寄与寒门人,梅香心头绕,誓死要春晖。四句,心中越发沉重起来。泪水即刻落在手帕上边。眼下到了这一步,若答应了她的要求,不用他开口,她也有权将他调到县级机关去,可这件事若是无法决定下来,怎么向她开口呢,海生被难在两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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