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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兜肚》 作者:鲍永杰

第2章

  李桃花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没过几日,她就用张英姐妹裹手枪的四块红绸子,给这对孪生小兄妹各做了一件小巧玲珑的红兜肚。

  她给孩子做小兜肚的时候,采取了折叠式缝缀。她寻思着,孩子会一天天长高,兜肚也能逐渐拆洗放大,这就是山村妇女居家过日子的本领。她给男娃兜肚上绣了一条腾飞舞动的小金龙,又用同样的黄丝线,在女娃的兜肚上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金凤。人配衣裳马配鞍。两个小家伙穿上漂亮的红兜肚,脚蹬手扬的特别逗人。

  李桃花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慈祥温情地一直瞅着两个小宝宝。触景生情,她不由得鼻根一阵发酸,眼圈有些潮湿。酸楚的往事历历在目。

  山沟沟里长大的这位俊俏的李桃花,原是环江县赫赫有名的大财东千羊李的女儿。

  千羊李本名李玉堂,只因他家良田千顷,绵羊千只,老百姓由此给他起了个雅绰号——千羊李。

  天不随人愿,经过几辈子的苦心经营,置下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到千羊李手里便没有了继承人。娶了三个婆姨,两个没生养。三婆姨倒好,生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当大女儿和二女儿相继出嫁后,他的心病也越来越重了。他对做事创业没有了一点信心,整天抱着个烟枪咕噜噜地抽起了大烟。

  为了传承香火,他竟把赌注押在了小女儿李桃花身上。还不满十八岁的李桃花,不愧是大家闺秀,不仅人长得水灵好看,针线茶饭也不在话下。她能写一手好字,还识文断字,言谈举止非常斯文,惹得方圆一些公子秀才眼馋。

  不管别人在她跟前怎样献殷勤,李桃花只是善意地一笑不言传。特别是别人夸赞她那双让人羡慕得要死的“三寸金莲”时,她更是不屑一顾,甚至有些反感。说实话,就为了这双扭曲变形的小脚,背诵女娃娃立身作人的三从四德“四字经”,她不知挨了爹娘多少次打和骂。看似很温顺的她,曾经有过遁逃离家的念头。

  不顾女儿反对,千羊李还是向外宣布了招女婿的消息。

  听到大财东千羊李给如花似玉的小女儿招女婿,各路应招者纷至沓来,可李桃花却一个也没有相中。不是她相不上,而是她心目中早就有了意中人。她心中的“白马王子”,竟是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给她家拉长工的男人。

  天大大,这怎么可能呢!这狗日的长工能被三小姐相中,他究竟有多大的能耐?你还别说,提起他的名字,在卖力气走江湖的人中间,他有个叫得山响的外号——何大拿。

  何大拿刚过三十,人高马大,膀阔腰圆,浓眉朗目。少年时练过武功,会耍刀棍,拳脚更不用说。先前,他给当地商贩赶驮货的牲口,一年有七八个月往返于平凉和金积堡之间。他不但会武术,还打得一手好鞭花。沿路的偷盗贼,一听见他的鞭子在山沟回响,便四散奔逃,躲他远远的。所以,他不但是赶牲口的,还是最得力的保镖。附近的商贩都抢着雇他。这一来,他的架子大了,不三顾茅庐他是不出山的。至于脚钱多少,倒在其次,要的就是刘皇叔那样的礼贤下士。于是,人们一半是尊敬,一半是戏谑,就给他送了个“何大拿”的外号。他又好喝酒,脾气大,爱打抱不平。他这个人,无家无舍,不知道钱是好的。大伙有谁家揭不开锅,沿路上遇见老弱病残者,他伸手就掏钱袋,抓多少就给多少,也不点数儿。

  千羊李家大业大,四下里打问想找一个忠厚老实、不贪钱财的看家护院班头。有人给他举荐了何大拿。何大拿一听说给别人家当看家护院的“狗”,他推却不干这个下三烂活计。千羊李只好“屈驾”请了大拿两次,才把他接进李家大堡子。

  何大拿为人厚道,处事干练,腿脚勤快。渐渐地,千羊李一家人不再把他当外人看待,很放心地指派他干这干那的。谨慎小心的掌柜的竟然也能放心地给他一百块银圆,派他去集镇买东西。他早去晚归,回来后一五一十地向千羊李交账,分文不差。买卖收支一清二楚,从未弄出过啥麻搭。要说后来闯下了麻搭,就是他给工友们讲《瓜女婿拜寿》的笑话惹出来的祸。

  一天晚饭后,何大拿没事干,和两个长工谝闲传。为了逗乐他们,何大拿说了个《瓜女婿拜寿》的笑话:

  从前,有一个瓜女婿和媳妇一块给老丈人拜寿去。拜寿时女婿要给老丈人唱祝寿词,瓜女婿屁也不懂。晚上,媳妇教一句,瓜女婿学一句。她唱道:“女婿娃娃来拜寿……”瓜女婿就跟着学唱:“女婿娃娃来拜寿……”媳妇一听,高兴地说:“我女婿一点也不瓜。”瓜女婿以为这也是唱词,便大声唱道:“我女婿一点也不瓜。”媳妇一听生了气,随口骂了一句:“去你妈的蛋。”瓜女婿还是跟着唱:“去你妈的蛋。”媳妇气得哭笑不得,就吓唬他:“住嘴,再骚情今晚上我不跟你睡了。”瓜女婿照样跟着唱:“住嘴,再骚情今晚上我不跟你睡了。”媳妇气得不说了。

  第二天,拜寿一开始,瓜女婿抢先跪在老丈人面前唱开了寿词:“女婿娃娃来拜寿……”老丈人听了,高兴地说:“我女婿一点也不瓜。”瓜女婿只顾照着昨晚上跟媳妇学的词往下唱:“去你妈的蛋。”丈母娘一听这还了得,瓜女婿竟敢当众辱骂老丈人,便训斥道:“娃娃,你太不像话了,咋骂你老丈人呢?”瓜女婿头一偏,费了好大劲想起了下一句词,便对着丈母娘得意地唱道:“住嘴,再骚情今晚上我不跟你睡了。”丈母娘气得直翻白眼,再不敢往下说啥了。

  听了何大拿谝的《瓜女婿拜寿》笑话,惹得两个工友前仰后合大笑了一阵。笑罢后,一个工友用手遮住何大拿的耳朵,诡谲地说:“好瓜松,东家三小姐对你都有那个意思了,你这个榆木疙瘩咋一点反应都没有?”

  “少放臭屁!再胡谝看我不缝了你的嘴。”何大拿害怕这玩笑话传到东家人的耳朵里惹出祸来,他急了。

  两个工友讨了个没趣,脸红脖子粗地溜出了屋门。

  自从那位多心眼的工友说李家三小姐桃花对自己有那个意思后,何大拿便开始注意观察起了桃花的一举一动。

  还真格让那位长工言中了。他在院子里干活时,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很特别,总是那么亮、那么纯地盯着他。每每这个时候,他倒拘谨了起来,不敢看桃花小姐,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知咋的,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思想在慢慢地往“邪道”上走。

  转眼到了四月初八,千羊李要去千里之遥的崆峒山朝山。由于路途遥远,往返少说也得一个月时间。日子敲定后,千羊李把家里家外的事全托给了何大拿操心。李桃花找借口没有随同父母一起去朝山。千羊李带着三个太太和五个家人上了路后,长工们放羊的放羊,下地的下地,李家偌大的一个堡子里时常空荡荡的只剩下何大拿和桃花两个人。

  父母一走,桃花一下子觉得周围的空气也畅通了,精神轻松了许多。以前,她虽然跟何大拿打过交道,说过话,但总有一种无形的约束,言谈举止很不展脱。但是,何大拿更是小心谨慎地为人处事,尤其不敢跟桃花多说一句话。

  可是,平日足不出门的桃花,这些日子却有说有笑的。特别爱指派何大拿干这干那,胆子也大,声音也响亮。何大拿不知中了什么邪,心里总有向桃花献殷勤的强烈愿望。

  一天下午,伙计们都出去干活了,李家堡子只剩下何大拿和桃花两个人。何大拿背着背篼到草窑里给牲口揽草。当他给背篼里刨满草,一转身竟发现桃花站在他的身后,她抿嘴莞尔一笑没有言传。何大拿扫视了一眼这位赛如天仙的俊妹子,低头背着草背篼走了出来。待他揽第二趟草时,桃花仍然站在原地没动,她牙咬着嘴唇,手抠着前衣襟,一副好像受了委屈的羞赧模样。何大拿这位七尺汉子,终于被桃花的一汪水给化了。他顿时感到浑身一阵发热,终于忍不住了,甩掉草背篼,上前一把紧紧地将桃花揽到怀里,没命地在她的嫩脸蛋上乱啃乱吃。桃花像一袋面似的绵软无力,双手不停地托他的下腮。

  何大拿疯了,看来他今天是真格豁出去了。他一边顺势把怀里的桃花往草堆上放,一边说:“桃花妹子,哥今天把你疼了,就是五马分尸今生今世也不后悔……”李桃花只是闭着双眼,两只小手不停地在何大拿的肩膀上乱扒。但他已感觉得到,那是在给他传递着昵爱的信息。

  其实,桃花对何大拿“意思”早就有了,只是受家庭严格的管教,受世俗观念的禁锢,她没有机会表露罢了。在她的心目中,给何大拿做女人,只有一个字——值。

  爱,原来是无条件的牺牲。

  何大拿跟李桃花就这样在草窑里好过之后,再也离不开了。这两个不怕死的活宝,竟隔三差五地总是偷偷摸摸往一搭里钻。桃花三天不见大拿的面,就心烦意乱,无精打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出四个月,大姨太在无意中发现了何大拿和李桃花的丑事。一天夜里,趁掌柜的和三姨太不在家,何大拿刚摸进桃花的闺房,突然,几十个火把将堡子照得通亮。何大拿立刻明白,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样的惩罚。原来,这一道天网,竟是恶毒的大姨太给他们布下的。

  当时,在大户人家发生这等伤风败俗的丑事,男的要被五马分尸,女的给一条白绫让她自尽全节,谁也救不了他们。事到如今,何大拿没有求生的欲望,只有等着让家丁破门进屋捆绑他。大不了就是一死。唯独让他揪心的是自己对不住桃花,是自己害了她呀!

  “何大哥?你有武功,不要管我……快点……逃命吧……”

  桃花一句深情悲凄的哀求,使何大拿从木呆中回过了神。正在这时,堡子外的草料场突然起了火,院子里一时躁动了起来。他心里明白,这是哪位好心的工友冒着生命危险在搭救他俩。

  他再不能犹豫了!只见何大拿顺手抓起桃花做针线活的一把剪刀,背起怜相楚楚、痴痴发愣的桃花,大喊一声破门而出。众家丁知道何大拿有点功夫,手脚也厉害,没人敢靠近他。他撂倒几个拦路的家丁上了堡子墙,凭借手里拿的那把剪刀,背着桃花滑下几米高的堡墙,然后向东南方向的大山奔去……何大拿脚下生风,背着李桃花,一夜奔跑了近百里路程。

  九月的黄土山塬,秋风萧瑟,草木枯黄。清晨的气温冰凉,一阵山风吹过来,寒气袭人体肤。李桃花是第一次远离家门。当天全亮了后,她看到眼前起伏的黄土山峦很新鲜,似乎有一种诱惑。桃花趴在何大拿的脊背上好奇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切景致。猛地,她感到自己下腹一阵剧疼,便小声说:“何大哥,咱们坐下来歇缓一阵再走,行吗?”

  “行。”何大拿顺势坐在土坎上,把桃花从脊背上轻轻地放了下来。

  当何大拿起身正用衣服的袖子揩汗水时,发现桃花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双手捂着小腹痛苦地呻吟了起来。何大拿一看桃花疼成那个样子,他慌乱地不知所措,只是问桃花咋回事。李桃花抓住何大拿的手,咬着他的指头不放。待她的疼痛稍有缓解,才从嘴里放出了他的手指头,并带着撒娇的哭腔说:“你这个笨松男人,也不小心点,把人家肚子里的娃娃给颠流了……”话音未落,血从裤腿里淌了出来。

  在这荒山野岭里,何大拿怀里抱着紧闭双眼、脸上似乎没有一丝血色的桃花,泪流满面,痛苦无奈地走进山梁下那孔不知何时被人遗弃的窑洞里……

  何大拿、李桃花相爱的痴情终于感动了上苍。

  何大拿靠打猎、采集山里的野物救活了桃花,并在这个土窑里安顿住了下来,开始了他们自己的生活。为了逃避李家大堡子人的追捕,何大拿入乡随俗,随即隐姓埋名,给自己起了个切合时宜的名字——张有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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