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慧慧：妻终于在我的一再要求下去睡了。心痛的感觉渐渐地越来越浓地在我心里泛漫开来，像中国画里泼墨，慢慢地却深刻地洇透着宣纸，美丽却也疼痛。妒嫉的感觉此时已经越来越少了（以后依然会存在），心里全被那个整个下午站在一条小街上无望而又泪流满面地望着远处阳台的小姑娘占据了，这一景象深深地伤着我（不是妒嫉），像有一把利刃在一刀一刀地割着我的心壁。此时我在心里发了毒誓：若我和你相爱下去，我绝不会让你这么痛苦。若你真的到了如此痛苦的地步，真的到了我用其他任何方法都没法缓解你的痛苦的地步，那我就和你结婚。我心里充满了悲情，让我如此热爱让我会在满是汽车的高速路上开到170码的姑娘原来受到过这么大伤害，我真恨透了那个人（不是妒嫉），他还是男人吗？！此时我在心里大声地对你说，我爱你，我决不会让你这么痛苦，哪怕让我放弃任何东西我也不会让你这么痛苦。此时我心里更加增添了许多崇高感，我对我自己暗暗说，你一定要用你的全部爱情彻底治好她的伤痛，让她在你的巨大无边的爱情海里彻底地治好伤痛，连一点疤痕都不留！我是多么感谢上苍啊，2006年4月22日，上帝重新激活了我的生命，让我重新喷发出涌涌的爱情。这更得感谢你啊！

　　我是个非常重情绝不会轻易抛弃的人，我和妻相爱时，我把我一支用了十年的钢笔给了她，当时给她时我是多么舍不得啊！这支笔曾经帮我多次获得军区硬笔书法大奖（网上还有我一幅发在省报上书法作品），这支笔帮我写下无数的小说，但是没多长时间她就弄丢了，我很难过，直到现在我想起这件事依然难过。这支笔和我都有深厚的感情了。我从大学时，就开始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书，那些书现在看上去已经非常旧了，纸张发黄发脆，但我却依旧珍藏着，时不时地拿出来翻看，这时，心里便会涌满无限的温情和幸福。有时我偶尔看到自己中学时学的课本，心里的喜悦满涨得几乎要把我的脑壳涌破。《西风》后记中写的那个十多年没见面的同学找到我，我百感交集，那天我喝醉了，而我的酒量是很不错的。在感情上我更是个不会轻易放弃不会去伤害别人的人。所以在我的感情路上，我受到过很多很多伤害。我很无奈。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姑娘或者女人是真正上层次懂得感情的（奇怪，我对你，我判断你是少有的这样的人，虽然认也不认识）。因为我出色，我从小学六级时就被学校的女同学追逐，她们会在晚上到我家的窗口前叫我，为这，我母亲都到学校去找老师告状，我确实也喜欢上了一个和我坐一起的女孩。后来我母亲知道了，一定要我和她了断，我听了母亲的话。可能母亲还找到学校，一定要让学校在我们毕业时，把我们两个分到不同的中学。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她却被社会上的一个当时被称之为小流氓的盯上，我大学时，她就未婚生了孩子，那个男的被判刑或者劳教了。她遭到不公正对待。我在大学二年级时知道了此事后，冲动地认为她变成这样我有很大的责任，便在暑假回省城时专门去看了她。此事被多事的大人告诉了我父亲。因我是首届省三好学生，我居住的小区人人都认识我，我怎么可以和一个不好的女学生或者女流氓来往呢？我被我父亲批了一顿。

　　回到大学后我就此事写了一篇小说，也是我第一篇小说（我喜欢文学一直写悲剧或许和这件事有关，后来的几十年的时间，我还去看过她几次，她现在还可以）。这件事情给了我很大的伤痛，总觉得对不起她，后来她生活得不错，我心里也稍安了些。中学时，学校的那些好点的女同学都有意无意地找我，就像一些小说中写到的，我不知是眼界高还是什么，整个学校我竟然没认为一个是出色的，有一个同班同学，追我追得很紧，我就是不喜欢，可能是太熟悉了吧，很符合一个成语：熟视无睹。实际上她长得非常漂亮，我父母都很喜欢，我大学毕业后父母也劝过我。

　　她师范毕业后当了老师。我妻也知道她一直爱我，她和我妻子关系还非常好。但我们什么也没有。随着时间的过去，我心里的内疚越来越深，她实际上一辈子都有些不幸。好在她和家里关系不错，她丈夫还常让我去她家玩。我心里就稍安了些。有时我因忙长时间没去看父母，她也会替我去看看。她还买了一千多块钱的羊毛衫给我妻子，自己也一模一样买一件，我妻子不要她生气，一定要我妻子收下。我明白她的想法，我不知道妻子是否明白，但妻什么也不说，从来也不吃她的醋（起码我没感觉到）。若中学时我有现在的思想，我不会这么拒绝一个这么爱我的姑娘。因为我懂得，这会给人一辈子造成伤害。

　　大学我感情上很干净，可能是大学时我的思想苦难让我没心思考虑恋爱。大学毕业后，我在部队的一个连队，遇到了一件事情，让我非常伤痛，我为之也写了一篇小说。一个比我早一年的浙江余姚的兵，和村里的一个姑娘恋爱了，最后退伍后抛弃了那姑娘。那姑娘痛苦得自杀过。那段时间我非常痛苦，为这姑娘。她每天上山干活都要经过我们连队，而这时我正好吃过早饭，我就站在路旁的高地上总要等着看到她忧伤的身影渐渐地淹没在山上的树林时才回到宿舍。一段时间后我冲动地想去拯救她，我竟然作出了决定要和她恋爱结婚，把她带回省城。

　　当时我的几个哥儿们（都是干部）见我让他们陪我去看她（部队纪律：不允许单独去老乡家），明白了我的想法，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他们甚至非常粗鲁地说：人家干了都不要干了（我这么写你别生气）你还要？他们说，我大学毕业（那时的大学生少，我们整个军区机关好像只有三个），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几个哥儿们非常负“责任”，千方百计地阻挠我。我去见了几次，困难重重，再加上那姑娘受过伤后，还怀疑我的诚意。后来没多久，离开了连队，我调到几十公里外的军区司令部去了。上个月我出差到部队专门让他们出车送我到那里，我问老乡，他们谁也不认识那姑娘了。但那姑娘忧伤的脸和身影时时会在我眼前出现。

　　我主动追过的姑娘就是后记中写到的给她写了一本诗的姑娘，当时觉得挺痛苦，可是后来很快就平和了，因为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由此我得出结论：没有肉体的接触的爱情，很快就会平和，起码我是这样。从战友那儿得到消息，她现在变得非常奇怪，她们说，幸亏我当时和她没成功，否则也不会幸福。

　　小学中学那两个同学的事给我很多思考，使我常觉得内疚，我便在心里对自己要求，别去主动爱别人，若你没想好和她好时。但就是这样，我还是受到很多伤害，当然也伤害了别人。后记中写到的那个生病的女兵，我常常内疚得难以自己（后记中写了些）。她也是喜欢读书，我若多关心些她（我当说客成功后，总以为他们在谈了，可是他们没多久就吹了），及时知道她吹了，那她就不会有后面的不幸结果了，因为我明白她爱我，我也很喜欢她。但战友爱上她了我只能让步。我和她真是没缘，我若先认识她，就不会去追那个女兵了，或者，那个女兵不要吊我一年半（实际上没多久我就知道我和她不可能成功的，但我的性格就是这样，自己提出来的，就一定要做到底。

　　我也明确告诉她，若觉得我不合适，你就提出来，可她就是不提），我也是可以和这个生病的女兵谈的。后来那个战友让我替他当说客。我只能把自己的想法压下去了。她后来去了英国，她的男人不是很好，靠她养，还对她很凶，一次她在医院上班（她是护士），男人没照顾好二岁的小孩，小孩生病也没及时送医院，结果她下班回来再送医院后没抢救过来。她一下子疯了，在高速公路上拼命地开车，直到油烧完，被警察送回来。从此她就病了，回到省城。她回到省城就找我的电话地址。有一次对我说，要让我离婚，说她带回来二十万英镑。我说，她没什么错，我这样不是对她伤害了吗？我不能伤害她。她流着泪不再说话。她的母亲也对我说，让我常去看看，说我去她非常高兴。我也知道，若我陪着她，她身体一定会好起来而且我有信心不会让她再犯病。

　　但我怎么可以去伤害另一个人呢？为我老是陪她的事妻子还和我闹了一点不愉快，但在我的道理下，她还是没再说什么。我动员了许多战友陪她玩，可她就是不开心，其他战友后来都对我说不想去了。北京的一个男战友来省城，明确告诉她想离婚和她结婚，她告诉了我，然后说，他怎么可以当老公呢？这么花。后来我劝她找对象早点再结婚，可是找一个嫌一个，有一个她的对象干脆给我打电话，问我很多很多，诉说很多苦闷。我明白她肯定老说到我。我知道她完了。可我毫无办法。那段时间我真的非常痛苦，仿佛看到一件珍宝没法保护眼睁睁地看着珍宝毁灭。后来我转业了，和她联系少了（我也有点自私，我又不会说谎，她若知道我在省政府工作，她哪天心血来潮找来了，让人看到影响多不好啊）。那年新年，我寄张卡给她，她妈妈给我来了个电话，说谢谢，然后说，她在医院，让我有空去看看她。当时我接着电话，痛苦得泪水都流了出来。

　　我和妻子谈恋爱前，别人先后替我介绍或自己认识了三个，其中有一个老师是那个爱我的中学同学介绍的。我这人初一接触是没什么特别处，所以也不会引起姑娘特别的好感。先后不到十天三人先后流露出不愿意谈的想法。这也很正常。可她们三人都非常奇怪，每个人都愿意和我作为朋友交往下去。我明白这种交往对她们不会有好处，时间长了当她们了解我了她们会动情的。我明确对我的中学同学说：“你让她别和我再来往了，这样她肯定要后悔的。”当时我同学也劝她别轻易断，再接触看看。那个部队的医生，老是问我发了小说没有，有就寄给她看。司令部足球队和他们医院队比赛时，她总是要来看，休息时总是要来和我聊聊，并让我去她们医院玩。那个省城的老师和某局团委书记，都有些小资情调，常和我通信。那个老师会写诗，还写得不错，时常把诗寄来，有首诗明确把我比作她的太阳，信中也明确问我：“军人不是很勇敢吗？现在怎么这么胆怯？”我知道她回心了，那时我刚和别人介绍的妻子见过一次面。

　　我看老师对我挺动感情的，就拿着信和妻子平静地谈了谈老师的事情，我说，我们才见过一面，你呢这么漂亮，肯定有人追，若可以我们不谈了行吗？我妻子想了想说：“没有人追我。”我只得作罢。我和妻子只谈了二十六天就定了。因为部队规定单身干部的休假时间只有二十天，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我必须在时间内成功。结婚前，我的中学同学把我大骂了一顿：“说我过去伤害了她的感情，现在又伤害了她的朋友的感情。”我同学说，老师当时就把一头漂亮的长发剪了，并哭着发誓说，要去当尼姑。我很痛苦，也被她骂得委屈得要命。更倒霉的是，快结婚时，我妻子把我大骂了一顿，原因是她的文书生病住院，一个护士和她聊天时了解到她的连长的老公就是我时，惊讶地告诉她一个消息，说她同宿舍的医生（就是那个和我联系了一个星期的那个女军官），知道我要结婚时，在宿舍里大哭一场。文书自然把这消息告诉了连长，引来了大骂，并说我对她感情不忠。我怎么解释她都生气。我真是太冤了。所以我结婚那段时间，妻子真的有些生气。

　　我告诉你这些，不知你还愿意不愿意再和我相爱？我现在的心情有点像苔丝。我心里在恳求你，别轻易地否定。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是个值得爱值得信懒的人。

　　若愿意你就认真看看下面的话。我需要一个心灵相通的人，需要一个理解我的精神世界的人，我不需要艳遇，我需要爱情像陈酿美酒一样。我想像着，我们能够在退休后还能在一起相爱着，那有多伟大啊！我对一支笔一本书都充满感情更何况人呢？还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不用一年，我就会删除你所有过去对他的记忆，让你觉得你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最近半个月来已经没写一个字了，明天开始要好好写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从今天以后，我不再掩饰自己。我爱你，永远！连着几天都二点多睡，脸色相当不好。你一定要调整过来。爱你，做个好梦。

　　下面是小说的第三章和第四章，小说题目确定为《冬之旅》，你觉得好吗？另外，我情不自禁地把小说的主人公取名为慧慧。

　　慧慧，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们这代人是没法理解我们那时候所发生的事情。是啊，你怎么能够理解怎么能够明白？你问我，为什么不满十岁的学生会那么残暴？你的眼睛充满忧伤，你的语调低弱悠缓，透着一种绝望和悲痛。我甚至感觉到你对我的怀疑不是指对我所说的事情的怀疑，而是对我的人品的怀疑。你的眼睛你的语调让我一瞬间充满了恐惧。但很快我坚强了。那些事情是我们那代人的经历，我无权改变，更无权忘记。我看着你，默默地说，

　　“慧慧，我没法回答你的问题。但我们都是善良的学生，现在只要还活着也都是善良的人。”

　　我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我觉得非常疲劳。每次想起明姨和明姨一家的事情都让我犹如生一场病。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你替我倒了杯水，然后走到沙发后捋着我头发。我的眼泪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