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慧慧的信：你才是要我的命呢，我一个晚上要两次起床看你的邮件。你不知道，这几天来，我睡得最安稳的是4月18日晚上，我恨死你了，我不再牵挂你，所以我一觉睡到6点多，直到手机铃声把我唤醒。我不是怪你，现在每次看完邮件，我都带着笑意入睡，很熟，很甜。我知道睡眠不好，对皮肤伤害很大（我以前很贪睡，一天要睡八九个小时），现在这样，也不错，因为在我醒来的这几个小时里，我是完全为你活着的，心无旁鹜，心心念念只有你，真的。

　　现在你大概还在酣睡。你很注意身体，为什么要这么晚睡，你以前几封邮件总是要在深夜时分写，你不知道人体内脏在晚上10点以后就进入排毒休息程序了，你以后早点睡吧。如果没时间不写邮件也可以，只要你每晚发个短信给我，证明你还爱我。

　　斯尧，斯尧，这个名字在多少女人嘴里，心里念过，我不知道排第几个了，所以我不这样叫你，我就称呼你为“你”。我不妒嫉她们，她们爱你，至少证明她们的眼光不错。只要你从此以后心里只想着我一个人，你可以关心她们，但不许再爱她们，不许！

　　记得书上看到过，当人死亡的一瞬，人的体重会减轻那么几克，我相信那是人的灵魂，人的思想脱壳而出，到那一刻，我一定第一时间飞到你的身边，拥抱你。

　　这辈子，我愿意做你最好的情人，我不再牵挂别人，只有你；下辈子，我要做你的女儿，我要把你身边最幸福的人的位置都占全了；再以后，我要和你一起出生，在你身边长大，当你懂事以后，我要让你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聚焦在我身上，然后我们彼此相爱，然后一起爱这个世界，爱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

　　他送儿子去少年宫，家里没人，所以我马上坐在电脑前写这些给你。我要让你醒来后，只要打开电脑，就能第一时间感受到我的爱意。

　　这里所有的字，所有的句子，都在表达我爱你，我也要你爱我，用你的感情，用你的语言，用你的文字。

　　我曾经让你很伤心，不管有意无意，希望你以后马上用短信告诉我，就像昨晚，不，今天凌晨一样。即使我几天前那么生气，我也不忍心不回复你的短信，哪像你这么残忍，那么长时间不理我。

　　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你见到我后会不会失望，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我不算漂亮，我身高1.68米，大学时一直103斤，吃什么都不胖。生了孩子后，我现在重了十四斤。很奇怪我没有肉肉的腹部，但多出的这十四斤肉均匀地在我全身上下包裹了一遍。我很害怕，我已经不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了，为什么不让我在最好的时候遇见你？

　　我为什么喜欢茨威格写的象棋冠军呢？因为我小时候是个左撇子，被我妈妈纠正过来了。所以我觉得我的小脑也很发达，比如我小时候喜欢一边做作业，一边听电影录音剪辑；现在我中午看片子，喜欢开两个窗口，一边看一边玩电脑小游戏；工作忙起来，我可以一边接当事人电话，一边打文书。所以以后，我会一个脑子专门做其他事情，另一个脑子专门想着你。

　　好好地爱我吧，我真的非常喜欢被你宠爱的感觉，仿佛，我是你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我要用同样的爱回报你，如果我再任性，再发脾气，哄我回来，把这篇文章扔在我脸上给我看，说我曾这样地，不知羞耻地勾引你，我会回来的。

　　慧慧：你好！一起来就想看，就急着巧妙地催她出去。当我看到有时，心里已涌上忐忑，不知你看了我的信后还会爱我吗？当我看到第一句话时，巨大的喜悦顿时让我浑身温暖和幸福。我还没看下去就在心里大声说我爱你，我永远爱你。你真是个值得我深爱的人啊！我要和你一辈子相爱，直到我离开这个世界。我认为你是我至今天认识的最完美的人。你不用担心我见到你，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年青时思想不成熟的我了（确实那时敢和我交往提那事的都是美女）。直到今天，我还没有碰到过一个我认为真正能理解我认知我而后再爱上我的人。包括我妻子（她不太关心我的想法，甚至认为我想的那些都没用，但她用行动支持我。她基本上不让我做事情，都是她自己和钟点工做）。

　　昨天的一些感受本想写的，但写着写着忘了。现在写上。昨天我又经历了一次虽然不是地狱但却也非常痛苦的过程。昨天打完球，我推说有事没请他们吃饭（每次打完我都要请三个高手吃饭）。我打开信，刚看了一句“有一个人”时她就让我吃饭了。这时，我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心里涌满了痛苦妒嫉吃醋，这种反应，在我的人生中只有过两次（另一次是对妻子的）。我难过得吃不下饭。她知道我不在外面吃，烧了好多菜，替我打了一大碗饭，我却怎么也吃不下去，她奇怪地问我怎么了，我说球打得太累了。吃完饭，我趁她吃饭时看了信。

　　心里全是妒嫉痛苦吃醋，我真有些受不了，但我必须立刻给你发短信。我对她说，出去买烟去。她奇怪地看着我，我除了打球和必须出去，基本上永远坐在沙发上。平时买烟都是她去买的。我一出去立刻给你发了我爱你，永远爱你。但我的心里的痛苦怎么也排遣不了。回到家里，我呆坐在沙发上，慢慢消解着这痛苦。她做完事情，坐到我身边，她总是没事时就坐到我身边。我催着她早点去睡，她不肯，一直坐到快十一点了，不断地和我说事。后来我说她了，她才去睡。她去睡后，慢慢地我的感情转变了，我开始为你痛苦为你伤心，我脑中不断地出现那个你站在街上的场景，我痛苦地泪水盈了上来，但没有落下，现在我也是这样。我这么热爱的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大的痛苦呢？

　　上面就是我当时看信的全部心里过程。现在我只有一个想法，让你幸福，从各方面尽我的力让你幸福，而且我深知自己，自己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会也一定能做到。

　　你说这辈子要做我最好的情人，我不知是不是理解错了，你没有说我还有其他情人吧。我郑重告诉你，我没有情人，现在只有你一个（我要有早就有了）。至多有一些喜欢的或许爱我的人。下周三就有一人要请我吃饭，我不愿意，她就还请了其他人一起坐陪，我说我真有事，她和其他人都说我。我更愿意和哥儿们吃饭，我更看重男人之间的友谊，像水浒中的英雄一样，那是情义无价的。但现在让我认识到了，让我从心底里，从血液里感受到了，你才是我的无价之宝，甚至是超过她（因我说过，她在精神上不和我对接，她或许真是大智，看透了所谓的思想，思考，她的父亲的弟弟是个在京高官，什么副部长，和我们省政府的有个副省长关系很好，我很认真地对她说过，绝不允许让省政府这边知道。我去京几乎不去他那儿。所有下辈的人他都认为没出息，看不上，唯看重我。我需要平等。

　　有一次和东方省长一桌吃饭，我第一个敬酒的是东方省长边上的一个我敬重的人，此人是东方省长的朋友是个残疾作家，东方省长总以为我端起杯冲他的方向应该是敬他，东方省长也举杯，闹了个尴尬，谁能让东方省长尴尬啊！东方省长是个非常平易近人的人，这点让我非常敬重他。但我讨厌官场，进去后人就异化了），我现在真的恳求你，不要在几年后发生了一些不快矛盾就离我而去，那时对我伤害将是一辈子的。因为已经出现过这样的事情，追得我很凶很凶，之后还是离我而去。不过那些去了也就去了，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我是这样一个人，不管命运是怎么让我爱上一个人，我都不会轻易放弃，只要她不是出现我非离开的事情。而你我坚信是我要找的人。上帝或许真的是公平的，我这样优秀的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有一个真正从精神上相通相爱的人呢？你遭遇了那么大的痛苦，就让我这么个优秀的人来爱你，来补偿上帝过去对你的不公。

　　人若有下辈子，我一定出现在你的面前，从小学开始，不从幼儿园开始，让我就爱上你，不让任何其他人再走到你身边，这辈子，我小学就懂了去喜欢，下世，我在幼儿园也定能懂爱你。让我从你儿时就拥有你，直到我们生命的终点。

　　我心里充满了诗的感觉，我要写诗了，为你，我再要写一本。但我却非常害怕，我太害怕了，你昨天两个邮件，让我吓得周身冰冷，我以为你没等到我的邮件又生气了。我真害怕你一生气劝你不回来。尽管你让我放心，因为我太爱你，太在乎你，所以才害怕。我会写二本诗，三本诗，我会给你写上三十万四十万的字，我要把我对你的爱情，对你那种让我心碎的爱，对你那种从骨髓里都充满着爱的细胞的爱写下来。我爱你，我爱你。若有可能，我要在省城最高的金鼎大楼上挂下巨幅，上面写着：慧慧，我爱你，永远！我马上要发给你，一会儿她要回来了，否则又要等到夜里发了。你明天何时在，短信告诉我，我给你打电话，我要听到你的声音。明天我很忙，但我也一定要打电话听你的声音。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下面是《冬之旅》五六章。

　　这两天，收获真大，我写了两万字，中篇《十六元八角买不起的卡中山装》已脱稿。我很兴奋，为自己这篇小说，每次写完一篇，我都要激动一番，可过了两天再来看，我都会发怒，为自己这拙劣的语言和结构，有时会付之一炬。每次写一篇小说后，我就会有一段时间不再写小说，那时我心里充满了对小说的厌恶。但时间一长，我又会控制不住地再写上一篇。后来左丘知道我常把小说稿子投入火海，深为可惜。你和我协定，稿件一写好改好就给你，由你来抄。这样就可避免稿子入火海。左丘看后还会提些意见。我忽然想，这篇小说给慧慧看看。

　　两天已使我憔悴不堪，眼圈青黑，皮肤枯黄，眼睛红肿。两天我几乎没睡，累极了，便把头伸到冰冷透骨的自来水里，然后接着写。今晚必须加把劲，把最后一章写出来。

　　有人敲门。我愤怒了，这种时候一定是卫。我烦躁地扔下笔。打断了我的思路是我最恼火的事情。

　　我开门想发通火，可一见是你，我说了句你好，转身坐回原处。

　　你折身进来，把门关上。然后把大衣脱掉放在我的床上。

　　我没吭气，没动，也没瞧你。

　　“怎么？不高兴？把灯打开。”

　　命令的口气，充满欢快和骄傲。一股烦厌和愉快交织在一起的情绪在我心头涌起。我把灯打开，关掉台灯。开灯时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看到你眼睛一亮。好个你，今晚的打扮使和你交往到现在从来没有认真打量过你的我也睁睁地盯住你看。灯光下，你的动人使我心头一颤。一头巴黎式发型，一改过去那披肩发，自然，舒展，华丽而不俗气。一件银灰色无领西装，线条明朗的组合，大方、飘逸。一条咖啡色方格花案粗呢布制作的裙子，一双白色高腰牛皮靴，简洁协调的点线面，既有巴黎时装的时髦又有纽约时装的大方洒脱，充分显示出了你的衣着特点：聪颖而不轻佻，优雅而不炫耀，风格独特而不过于雕琢。我知道，有人定期给你寄送巴黎和纽约的时装杂志。有次你兴冲冲地抱来大堆鲜艳漂亮的杂志，想让我放松放松，却遭到我的奚落。我板结着脸说，你把这些杂志看好了当全市的交际花绰绰有余，你即刻怔在那里，眼睛里盈上泪水。那时我觉得自己很残酷。

　　“好看吗？”

　　看到我这从来没有过的表情，你心里一阵激动，脸上充满光辉，你的苦心终于有了点收获。你用企盼的眼光看着我。

　　“嗬，很美，可以当模特儿了。”我揶揄着，“今天我很忙，想把这篇东西写完。”

　　极度的不快在你的脸上浮现。你的心情一定像烧红的木炭扔到水里，只剩下缕缕青烟了。我知道你鼻腔一定有些发酸，有些东西在心里涌动。但是你是个懂事的姑娘，你忍住了，你知道我心情不好。你脸上装出欢快地说：

　　“下逐客令了？可你别想再写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庆祝一下我的大教授，四、十、八、周、岁。”

　　最后四个字你说得慢而调皮，你从门后拿出一盒蛋糕，还有酒和罐头。我心里一怔，我自己都没记住自己的生日。

　　我漠然地注视着。噢，生日，还有生日，庆贺？那么愉快？你做过生日没有？做过，好像做过，那是遥远的记忆，模糊而懵懂，像早晨海面上飘荡的茫茫雾气。你有什么值得庆祝的？父亲被枪毙了，活了四十八年，无所事事，像狗一样苟延残喘。生命是什么？生命是无数个轮回，生日就是起点和终点。有什么好庆祝的？我，你快干你的事吧，生日是廉价的。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准备就绪，又忘却了刚才的不快。你看着我，飘动妩媚的秋波，盈盈欲滴。你那对眸子真诚善良，自信而骄傲。优越的像山一样的胸脯快把白色的羊毛衫顶破了。

　　“来，为大教授的生日干杯！”

　　“干什么杯？去年，我警告过你，以后别再这样，你，你还是……”

　　我胸中的火噌地窜了起来。我站起，走到窗前，瞪着窗外那讨厌的黑夜。我自己也不明白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急躁。慧慧，原谅我，你不应该再和我在一起，你不应该再受我这个精神病的折磨了。我是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中国人不重视精神病，实际上，我早就应该住到精神病院去了。

　　一股巨大的委屈像海水漫过你的心里，你的大眼里布满了晶莹的泪珠。你使劲憋住，你知道我最讨厌哭。你站着，心里忍不住抽动，浑身颤栗。

　　我听到背后你粗重的喘息声。立刻心里被刀割着一般，一股血泪流过心底。

　　“对不起，慧慧，自父亲死后，我没再做过生日，生日已在我脑中抹去，我没有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