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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 作者:刘小川

第52章 暧昧:永无止境(12)

  田小兰说:我要睡一会儿。今天晚上我值深夜班。

  喜儿说:碰巧我下午也不上班。

  田小兰笑道:那你可以在太阳底下,在油菜花中坐个够。

  喜儿说:坐到太阳落山,蜜蜂回巢。

  田小兰说:坐那么久啊。

  喜儿说:你不信可以打电话。你睡了午觉,然后打我的手机。

  田小兰说:我还不知道你的手机号哩。

  喜儿说:哦,原来你不知道我的手机号。

  田小兰说:咱们楼上楼下的……

  喜儿笑道:楼上搂下,电灯电话。

  田小兰亦笑:共产主义的美好前景。你最应该享受,因为你是活雷锋。这屋顶上的花草……

  喜儿说:你也是一位活雷锋。咱们一块儿享受共产主义,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田小兰说:共产主义令人向往。说说你的手机号吧。

  喜儿报了一个数字,望着停了做操的田小兰说:

  我坐在田坎上等你的电话。你可别忘了。别让我等得太苦,把太阳等成了月亮。

  田小兰笑道:等成月亮好啊,今天是正月十五,今晚有个大月亮。

  停了停,田小兰又收了笑容说:放心吧,我不会忘的。我一定给你打电话。

  、打过了电话又如何,二人都不说了。此刻他们沐浴着朝阳,是否共赏夕阳,共赏夜空中的大月亮,还是个未知数。他们一同下楼,离开有鲜花和绿叶的楼顶。下楼的时候自然不必手牵手,但某日黄昏的情景很可能袭上心头。这就好了,这也够了。喜儿掏钥匙开房门,田小兰问他早餐吃什么,他说:油条豆浆。田小兰说她吃鸡蛋,一杯牛奶和一颗鸡蛋。

  喜儿吃罢油条豆浆,到公司上班,整个上午都在关心太阳。中午,太阳仍是明晃晃,晴空万里。下班走出公司大门,喜儿抑制不住的喜气洋洋。碰上李逢的车,这家伙把头伸出车窗,请他上车,居然也是一脸喜色。喜儿一面摇手婉拒,一面想:这跑得快啥事儿又来劲了?

  李逢的尼桑绝尘而去。喜儿上了一辆人力三轮,慢悠悠地往回走。他吹起了口哨,很想喝二两。他不用看太阳了。天上的太阳和地上的三轮一样稳当。下车时他给了车夫三块钱。本来两块钱就够了,谁叫他心情好呢。

  午后两点,喜儿下楼,瞅了一眼田小兰的门。灰色的防盗门,看上去怪亲切的。田小兰正在睡午觉。但愿她睡得香。一觉醒来,头一个动作就是打电话……喜儿穿过一环路,走向田野,走向大片的金黄。中午他喝了二两,也许三两,有点晕晕的。阳光、心事和鲜花……连同手上的一本有插图的《水浒传》,喜儿的这个下午将被幸福填满。于是走得慢腾腾。以他的体重,不大可能步履轻快。走过那座熟悉的农家小院,自会想到蒋韵。自从生活中出现了田小兰,他想到蒋韵的时候已经不多了,心里便生出一丝歉然。多年的好朋友,不该忘的。蒋韵这会儿在何处?不是在铺子上,就是在床上她和尹治平睡了十年的那张床,不是这儿的铜床。

  喜儿想到铜床,便朝旁边的竹林踅过去,顺着小院的后墙,走到正月初二的晚上他曾经站过的地方。屋檐不遮雨,他当时淋成了落汤鸡。小屋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可他忍不住要使劲听。他听到的东西,竟比眼睛能够看到的东西还多……往事不堪回首,往事又令人回味。喜儿透过窗口朝小屋张望,铜床还是铜床,也许蒙上了一层灰。也许蒋韵再没有上去过。李逢不至于深更半夜独自往这儿跑,除非他想听鬼叫……这时,喜儿看见了桌上的一束玫瑰花,像是新插进花瓶的。

  奇怪。

  喜儿点上一支烟,研究这个问题。其实不用研究,玫瑰花越看越像是新鲜的玫瑰花。

  玫瑰花有问题,那么油菜花呢?

  这片油菜有好几十亩。其中的一块地已被围墙圈起来,里面仍种着油菜。直觉告诉喜儿,那块地可能有名堂。没人的去处有勾当。田坎上的勾当,晒着太阳,听着蜜蜂,嗅着花香……喜儿本想同田小兰坐到那儿去,却被跑得快抢在了前头。

  喜儿慢慢地走进围墙。他不能不进去,他对蒋韵是负有责任的。对他来说,蒋韵既是蒋韵,又是老同学的老婆。这两个理由使他必须进去看个究竟。这块地也不小,大概有十来亩,呈长方形,靠墙的地方残留着几棵桉树一一当年坟场上的大片桉树就在这儿,喜儿记真切了。跑得快故地重游……

  正月十五,喜儿想。这日子选得不错。

  喜儿朝那几棵桉树走过去,并未放轻脚步。犯不着。今天他不是来盯梢的。也不是来捉奸的,捉奸拿双……拿了蒋韵却如何是好?但愿他们别在阳光下干那勾当。搂搂抱抱的勾当是可以的,别是脱裤子的勾当。别脱……青天白日的,太不雅观。

  喜儿走得快,心思也转得快。有点心慌意乱,田小兰给忘了。他不想看蒋韵脱裤子,可他的步子迈得飞快。换了尹治平,心急火燎的寻老婆,未必超过他的速度。那几棵树在围墙的尽头,足够隐蔽。树下多半有青草,身子靠在树干上,即可行事……喜儿是越想越离谱了。正月初二他用耳朵听,眼睛派不上用场,可是眼下……

  喜儿足音大,惊动了油菜花。

  花丛中忽地站起一个人,喜儿不用定睛看,已认出那是李逢,穿西装的李逢。举目再看时,他看见了坐在树下的蒋韵。这二人衣冠整齐,身子也不在一处。

  蒋韵站起身,她穿着那条紫色的皮裤子,由于一时失措,脸也几乎变成了紫色。喜儿放慢了脚步,不朝她看。喜儿对几步开外的李逢说:

  这地方不错嘛。今天天气也好,大太阳……

  李逢怒目而视。

  喜儿又说:这地方真的不错。我出来转转,故地重游,看能不能寻几根人骨头。

  李逢只不作声,却恨得牙齿响。

  喜儿本欲接着说的,听见李逢的牙齿响,便将话头按下。喜儿想:你待要怎地?他手上有一本《水济传》,必要的时候它就是一块砖。

  两个男人对峙。阳光灿烂,春风吹拂着油菜花。

  李逢却又变了表情,对喜儿笑道:

  说呀,接着往下说。

  喜儿说:我不说,你说。

  李逢笑道:你真想听我说么?

  喜儿点头。就在他点头的同时,李逢话已出口:

  你别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头猪。

  喜儿朝蒋韵看了一眼,心里对她说:我正在减肥,我已经减下三斤肉了,可这人偏说我像猪……

  太阳直射头顶,喜儿的头上冒出了热气。他也穿着西装,西装里面是线衣。线衣使他有些难受。热。额头出汗了,两颗豆大的汗珠流到睫毛上,眼前的人影变得模糊不清。他往前跨了一步。汗珠掉到地上,他觉得清爽些了。这时他看见了李逢的拳头,不及躲闪,只伸手一挡,《水浒传》被一拳打飞。那李逢先发制人,第二拳又来了,落实在喜儿的鼻头,鼻子出血了。李逢的意思,是这一拳务必将他放翻,滚下田坎去。可是那喜儿居然不倒。喜儿的拳头也过来了,拳头后面是他流血的鼻头。这带了血的一拳击中李逢的左腮,又用皮鞋飞起一脚,李逢滚进了油菜花。喜儿擦了一把血,跳过去继续厮打,猛挥一对大拳头。地上的李逢双腿乱蹬,面门仍是挨了一拳,打松了半边牙齿。那蒋韵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战斗才告结束。也许只打了几秒钟。

  衣冠楚楚的副总裁面目全非。喜儿只是见了红,端正的鼻子仍在原来的位置上。这场战斗,胜利者和失败者一目了然。

  李逢不用蒋韵拉,自己爬起来,做了个往前冲的动作,被蒋韵挡住。他的半边脸肿得老高。其实他不会冲过去的,那喜儿站在田坎上,居高临下。

  蒋韵说:你们!……

  蒋韵只说出两个字。她还能说什么呢?

  喜儿说:你带他去医院吧,医药费先替我垫着。

  李逢说:去你妈的医药费。

  喜儿笑道:你根本就没有妈。去医院消肿吧,消完了咱们再作计较。

  蒋韵说:你的鼻子……

  喜儿说:多谢关照。我的鼻子没问题。以前我老婆就夸我鼻子长得好。牙齿也不错,又白又结实。蒋韵,难道你没发现我已经瘦了?

  蒋韵皱眉头,作生气状:这时候说啥胖与瘦。喜儿瘦了,李逢倒是胖了,印证了一句形容词:打肿脸充胖子。喜儿想到了这个好词,担心招骂才没有说出口。不过,事后他又后悔:招蒋韵骂几句,反而更舒服。

  蒋韵生气其实也是假生气:两个男人厮打,她生谁的气?事后她细细想,觉得李逢挨打未必不该,而喜儿的鼻子吃一拳,倒使她有些歉意。为此她送给他一盒减肥茶,两包中华牌香烟。喜儿无功受禄,眉飞色舞,又是后话了。

  且说蒋韵将李逢搀上田坎,一前一后的走出围墙,奔医院去了。喜儿坐到桉树下,小风拂来,分外凉爽。他想到田小兰。想到田小兰电话就响了,她从家里打来的,大约刚睡醒。她睡了一觉,他打了一架……喜儿笑着摇摇头,按了接听键。

  田小兰说:喜儿,你在太阳底下么?

  喜儿说:田小兰,你还在床上么?

  田小兰说:我早都起床了,这几天晚上睡得好,午觉的时间就短一些。你坐在田坎上看书?

  喜儿说:看《水浒传》,四周全是鲜花和蜜蜂。我坐在一棵桉树底下。

  田小兰说:想不到你还挺浪漫。

  喜儿说:再不浪漫就没时间了。你不想出来坐坐?

  田小兰说:今天来不了,我要离开眉山,刚才和一位同事商量好了,她替我上一轮夜班。这是临时决定,我接了一个电话。

  喜儿说:遗憾。

  田小兰说:我也是。

  喜儿说:等你回来花都谢了。

  田小兰说:不会谢的,过两天我就回来。有一件小事要告诉你,我在楼顶上晾了一床被套,你晚上替我收一下。

  喜儿说:遵命。只是一床被套吗?

  田小兰说:没别的。谢谢你了。

  喜儿说:你这么说就见外了。

  田小兰说:我回来就给你打电话。

  喜儿说:你不用打电话,直接敲门好了。

  停了停,喜儿又说:我喜欢听你的敲门声。

  田小兰没了言语,不过喜儿听得出她在感动。他自己也感动了。他拿着手机感动,面对一地金黄。田小兰大约坐在床沿上,望着窗外的大好春光。一个电话她就打点行装,她的感动包含了酸楚。倾听沉默的喜儿听不到她的酸楚。

  田小兰和喜儿道了再见。再见的日子并不遥远。

  喜儿合上手机,垂了一会儿脑袋。流过血的鼻子有点干燥。旁边的草丛中竟然有一瓶矿泉水,多半是蒋韵留下的。喜儿喝下几口,洗掉脸上的血迹。刚才打架的地方,油菜花倒了一片,看得见几滴血,也许是他的,也许是李逢的血。此刻李逢躺在医院,而他已经没事了。他还打了一个温馨的电话。这人上车了吗?他开始牵挂她。

  喜儿牵挂田小兰,手机又响了。别搞得依依不舍的,喜儿愉快地想。电话里却传来赵渔的声音。赵渔说,打过他家里的电话,没人接。喜儿说:我在外面晒太阳。你回来得正好,打个车过来吧,这儿上演了一场戏,有趣得很哩。赵渔问了他的确切位置,几分钟后已走进围墙,走过长长的田坎,走到背靠桉树坐于地上的喜儿跟前。赵渔说:

  你搞什么鬼,一个人坐在这儿。

  喜儿笑道:我不搞鬼,我是专门来打鬼的。你瞧那片。

  赵渔说:你打倒了一片油菜花?

  喜儿说:你再仔细看。

  赵渔走过去,看见地上的血,田坎上也有,不禁皱了眉头。赵渔问:

  你又跟谁打架了?

  喜儿说:还能跟谁?这跑得快如今长进了,我吃了他一拳,打在鼻子上。

  赵渔说:他打过了你就走了?

  喜儿说:进医院了。蒋韵陪着他。

  赵渔叹口气说:你这一打,未必将他们打散。

  喜儿说:让他接受一点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朋友之妻不可欺。

  赵渔笑道:你是一条好汉。

  喜儿说:好汉功夫不到家,挨了一下。商女呢,没跟你一道回来?

  赵渔说:她上班。

  喜儿说:今晚咱们聚聚,团圆团圆。要不先给蒋韵打个电话,告诉她你回眉山了。

  赵渔说:你打吧。

  喜儿打蒋韵的手机,问了李逢的伤势。蒋韵说:还好,牙齿没打掉。医生说三天才能消肿。喜儿笑道:反正他叫李总。蒋韵说:你的鼻子没事吧?喜儿说:我的鼻子很坚强。蒋韵说:别贫嘴了,这会儿我在过道上,没别的事我就挂机了。喜儿说:别挂机,有人要同你说话。

  喜儿将手机递给赵渔,于是蒋韵听到了赵渔的声音,即刻露出欢喜。问赵渔在何处,却在油菜地里,转觉尴尬。好在赵渔是宽厚之人,蒋韵的尴尬一闪就过了。她说半个钟头之后再联系,找个地方喝茶,晚上一起吃饭。

  喜儿兀自坐着发愣,赵渔说:走吧,你流过血,晒太阳不好。喜儿起身时说:改天我要来晒个够。赵渔说:别再打架了。喜儿说:说不定还要打一架,但不是和李逢打。赵渔奇道:你要和谁打?喜儿说:这你就别问了。或许不叫打架,叫缠斗。

  喜儿在田里拾起《水浒传》,拍掉封面上的油菜花粉。赵渔说:原来你在看这个,怪不得你要打架,又要缠斗。喜儿笑道:打架跟缠斗不一样的,打架三招两式就完了,缠斗少则个把钟头,多则半天,甚至一整天!赵渔听糊涂了,因心中有事,也不去深想,只道喜儿是说笑话。

  二人慢慢地走过田野,路过那农家小院,赵渔说:这房子住着清静。喜儿说:清静倒清静,只怕夜里有鬼叫。赵渔想:这人打架打兴奋了,说话颠三倒四。那喜儿本欲把铜床指给赵渔看,想到那夜的盯梢盯成了落汤鸡,也住了口。二人过一环路,到喜儿的楼下,蒋韵的电话就来了,说是请他们到家里喝茶,她有好茶款待赵渔。喜儿问她什么茶,她说:铁观音,几十块钱一两呢。赵渔想:这倒奇了,怎么都是铁观音?

  喜儿要上楼放书,还要洗澡换衣服,赵渔便坐上一辆人力三轮,先去了蒋韵家。蒋韵早已敞开房门恭候,见赵渔一人,心下又是一喜。尹治平在单位,女儿在学校,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赵渔来了,当然就是两个人。她用自己平常用的青花茶杯替赵渔泡茶。她平时不打牌,于茶道却有些讲究,算是眉山新起的品茶一族。自己用的杯子,老公也未必能用的。她从卧室拿出茶杯,不用茶几上现成的杯子,赵渔已有几分了然,也不问。有些事就如同好茶,慢慢品就是了。

  赵渔夸了一句房子,蒋韵就带他四处观看。她和尹治平分房睡,女儿住一间,另有一间客房,新添了一个书架。她说,以后客房也是书房。她到成都进货,也顺便逛逛书店。赵渔说眉山有个博学书屋,有不少好书。蒋韵说:我明天就去看,这方面我不行的,你要多加指点。赵渔说:下次你到成都来,我送你一些书。

  赵渔穿着西装,领带系歪了,蒋韵替他系端正,摸了摸他的西装面料说:你这西装面料不错,就是做工差了些。你明天到我的铺子上来,我替你选一套,保证效果好。赵渔说:免了吧,我身上也没带许多钱。蒋韵说:我不收钱。赵渔说:你做生意,哪能不收钱。蒋韵说:我做了十年生意,没送过你一件东西。赵渔说:何必非要送呢?蒋韵说:赵渔你得依我一次,让我替你选一套上好的西装。赵渔摇头笑道:还是那句话,免了吧。蒋韵正色道:赵渔,你别推三阻四的,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这时二人站在门边上。原是在走动,蒋韵说了一句生气,停下来,赵渔便也停下。门框的距离一时使他们靠得很近,脸对脸的,眼睛望着眼睛。赵渔终于说:好吧,我依你。只一次,下不为例。蒋韵说:这就对了,你送我书,我送你衣服,咱俩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情。

  坐回到客厅的沙发上,蒋韵忽然说:要不这会儿就去试吧,我已想好了一套罗蒙西服,深灰色的,肯定适合你。赵渔说:说好了明天去,怎么又变了?蒋韵说:万一你明天走了,衣服就卖给别人了。赵渔说:明天我不走。要走也是下午走。罗蒙西服太贵了吧?蒋韵说:你既已答应,就别问价钱。咱们这就走吧,用不了多长时间。赵渔说:你真是急性子。喜儿马上就到了,他只说回家换一件衣服。蒋韵脱口问:莫非他的衣服沾了血?赵渔说:我没细看。我只看见地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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