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沟出好后，雨按时落了下来。那雨果然非同寻常，先是一阵轻风吹过，后是一片云儿升起，那云越升越高，转眼弥漫整个天空，人都说雨快来了。雨落了下来，断断续续的下了半月方晴。却说有一天早上，桃园深处发出一声叫喊。夫人急忙走近桃园。朱友四站在一堆桃子边，那些桃子只有玻璃球大。见夫人来了。友四说：“来金他娘，你看这一棵桃树除了上面几个，下面的桃子全掉光了。”夫人看了那些桃子，心疼地说：“是落了不少，是不是下雨时风刮掉的？”朱友四摇头说：“你看这几个桃子和那几个桃子。”夫人弯下腰去，发现丈夫指的几个桃子颜色鲜艳，而另外的桃子颜色暗淡。谁会与他过不去呢？经过一番思索，于是向二赖头家走来。

　　近来，王兰英发现二赖头饭碗一丢就出门。完全和以前换个人似的。起先王兰英以为二赖头想开了。她想这样也好，男人能忘记过去，他们就有和好的可能。直到有天晚上二赖头手持木棍向王兰英要钱，王兰英这才明白，丈夫在进行赌博。二赖头是怎么学会赌博的？这还得从猫眼说起。那天猫眼在朱友四的桃园与朱瘪嘴等玩过对花后，将代表牌九点的三十二张扑克捡了出来，然后邀请原班人马到他家聚赌。鹿秀才对牌九不感兴趣，猫眼就对李铁拐说：“你离二赖头家近，又是他的二爷。你约他出来玩玩。别闷出病来。”李铁拐就对二赖头进行心理疏导，说：“你这孩子若再这样下去，会闷出病来的。现在猫眼想出了一个游戏，你若去，包你百忧除去。”二赖头说：“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去了，你就知道了。”二赖头又问哪几个？李铁拐说：“猫眼和我，再一个就是朱瘪嘴。”听说朱瘪嘴，二赖头默然了。李铁拐说昨天是朱瘪嘴，今天不一定。二赖头这才随二爷向猫眼家走来。所谓游戏就是将三十二张扑克背朝上叠在一起，然后抽出八张分四把由庄家一字儿摆到桌面上。每人一把当然是按庄稼掷的骰点确定的。输赢决定在两张牌上。演习了几把，二赖头就会了。猫眼说：“玩这个须带点彩才有意思。”二赖头明白带彩是什么意思就说：“这太快了，不如对花好。一天也就块把钱输赢。”现在都改革了，还玩那老一套跟不上形势。二赖头无话可说。猫眼又说：“我推，你们带，也等于学习一回。”几个人都说好。猫眼就坐下来把牌九洗得稀里哗啦响。牌发到桌面上。猫眼握骰在手说都带吧。带就是下注的意思。李铁拐坐在天门，将一毛的小票子往桌面一放说：“一毛戳九。”猫眼说一毛还戳九？一毛五点吧，四点拿钱。李铁拐手在桌上重重一拍说一毛五点就一毛五点。见李铁拐带一毛，朱瘪嘴也带了一毛，但在点子上作了改动，一毛一二三就封顶了。临到二赖头时，二赖头说我就五分五点吧。二赖头有他的道理，他坐下家又是刚来，猫眼会不会玩他？猫眼嫌二赖头带少了，说：“五分不行，一块钱一锅落地起码一毛。”猫眼越逼二赖头多带点，二赖头越坚持已作出的决定，最后猫眼只好说五分就五分吧。掷了骰子，拿了把。猫眼一边捋牌，一边瞟着二赖头那五分硬币，好你个二赖头，会把钱收回去。亮了牌，二赖头的点子比猫眼的点子小。二赖头说不玩了。猫眼说才输一条就不玩了。说不定下一条你就赢了呢。见二赖头瞅自己的手，猫眼又说：“我又不会掺假。你二爷怎么就赢了呢？”李铁拐是以大花九赢了猫眼的。李铁拐后悔说我就是带一块戳九，也能封顶的。经猫眼这么一说，二赖头心热了，想自己下把就是大花九。二赖头的赌注节节攀升。猫眼像说话不算数的骗子，很少让二赖头得手。最后，二赖头输光了身上的钱。

　　二赖头像做梦一样离开了猫眼家。走到桃园时，正遇上一场大雨。天色将晚，二赖头怕湿了衣服，就躲到一个草庵内。庵内有个小木墩，二赖头在那上面坐了。外面的风在桃树林里发出凄厉的叫声，雨点像子弹一般射进庵内。风停雨止，二赖头走进园子，满地的桃子消除了输钱带来的懊恼。

　　朱友四发现那些颜色深黑的桃子就在这场雨中落下的，而那些新鲜的桃子则是二赖头的杰作。看了满地的桃子，二赖头连夜持棍到桃园。那棍子长两米，手腕粗细。像敲小枣似的二赖头举起手中的棍子。敲了大半夜，二赖头感觉差不多了，这才收棍回家。第二天，二赖头仍到猫眼家带牌九。二赖头眼红红的，猫眼说没熬夜眼怎么红了？二赖头推说害眼。李铁拐说害眼滴点沙星就好了。二赖头瞒了众人，胆更大，每晚都到桃园练功。

　　看到二赖头不敢进门，友四就说道：“若是怕，就不该破坏我的桃园。”二赖头说：“我没破坏你的桃园。”“那你怎不敢进屋”“我在看四爷的草驴。”提起草驴，二赖头愤怒了，他走到屋里与友四对峙。友四说：“你承认不承认一个样，我心里清楚。”“就不是我嘛。”“等会我查到了，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这时，二赖头像个弱智的孩子，在友四温和的话语中向空中挥动起木棍。“你好大担，竟毁了我一年收成。”友四避胸抓住了二赖头。二赖头不停地挣扎，王兰英跪在地上求友四饶了二赖头，说只要不送二赖头进监狱，叫他们做什么都行。比如为桃园开沟，为桃树除草捉虫子。朱友四说算了吧，明年春天叫他给我耕地。

　　第二年春耕伊始，二赖头将牛赶到朱友四的地里。在动手耕地之前，我们先谈一谈发生在二赖头和朱瘪嘴老婆之间的一件情事。二赖头等人将赌博一直进行到那年冬天。不知什么原因，朱瘪嘴晚上经常迟到。猫眼就叫二赖头去喊朱瘪嘴。如果不是猫眼如此差遣，二赖头和朱瘪嘴老婆也不会发生那件事。当时朱瘪嘴老婆在吃饭，见了二赖头，朱瘪嘴的老婆就说道：“你们这些男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才吃饱肚子几天，又去赌钱了。”女人声音很粗，胸脯上挂着一对瘪奶子。因为这奶子，导致了二赖头再一次在桃树园蒙羞。等朱瘪嘴老婆吃了饭给了钱，二赖头走向赌场，其思想还停留在女人的那对奶子上。到赌场半小时二赖头又借口出来。对于朱瘪嘴老婆二赖头是感恩的。在村里人议论朱友四和王兰英那会儿，这女人自己不说，还不叫其他女人说。有一回，几个长舌妇在说朱友四和王兰英那件事，这女人就说道少乱嚼舌头。从那以后，二赖头就将朱瘪嘴的老婆引为知己。

　　朱瘪嘴老婆在缝衣服，听到呼声抬起头来：“你怎么又来了，朱瘪嘴呢？”“他呀，又输了钱，叫我回来取。”“哎，你们就是不听话，输了吧！”“表嫂，你不用愁，赌场上就是一上一下的，只要运气来了，说发财就发财了。”“就凭你们能赢钱？”“朱哥技术好着呢。只要把握住机会总会赢的。”女人又问要多少。二赖头说给五块吧。女人站起来走到一只木箱前。正当朱瘪嘴老婆用手掀箱，二赖头从后面搂住朱瘪嘴的老婆。二赖头的手正要在朱瘪嘴老婆的胸脯上游走，朱瘪嘴却从后面搂住了二赖头。来到一半朱瘪嘴就输光了。猫眼还想来，朱瘪嘴说我回去拿钱。一进门，就看到二赖头在搂自己女人。在桃树园，朱瘪嘴胆小怕事是出了名的。朱瘪嘴给队里看牛是，有个贼摸进了牛屋，那贼将刀架在朱瘪嘴的脖子上叫朱瘪嘴别喊，朱瘪嘴就眼看着贼把牛赶走。僵持良久，朱瘪嘴松了手，说：“你走吧。”

　　本来一件很难脱身的事，就让二赖头轻易地脱身了。但事情并没有结束，桃树园的一些娘们在得知这件事情的经过后，竟跑到朱友四面前说什么二赖头这是在试探。如果友四不做出反应，下一个目标就是朱友四夫人。朱友四想可能是他和王兰英的事伤了二赖头。在二赖头搂过朱瘪嘴老婆的第四天早上，朱友四领着一大帮人来到二赖头的门口。二赖头在给牛晾尿。所谓晾尿，就是牛不在屋里尿，有尿等第二天一大早，主人拉到门外尿。那牛还没尿尽，滴滴嗒嗒的像断线的珠子。朱友四看那牛一眼，又看了二赖头一眼，发话了：“这牛喂得不错，膘挺好的，什么时候给我耕地？”二赖头见有那么多人，料有事，便答道：“明年开春头套就给你耕。”“嗯？”友四背着手绕牛转起圈来说：“好好喂，牛没有膘，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怎么耕地？”二赖头说：“这我知道。”“嗯！”友四停了下来：“这牛有肚子啦。”“没，没有。”“还没有呀，我以为你早就跳过了。”“没没－没跳过。”二赖头一阵脸红。这时人群中发出咯咯的笑声。那些跑来看热闹的妇人们兴奋的好像打了催情针，不禁都对二赖头暗送秋波。二赖头在女人的目光里却低下头来。友四像抓住二赖头的把柄，提高声音道：“没有，没有就算了。不过我今天告诉你，以后想那方面的事，别找咱姓朱的女人。如果再出现搂我嫂子的事，小心你这一双手。”“你还小心手呢，你，你和俺媳妇……”“我和你媳妇怎么了？说呀！”二赖头说不出口，别人都知道二赖头指的是什么。人们为二赖头的窘相再次发出一阵哄笑。二赖头把头埋的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