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正是小林的话催生了明天离家寻找银凤的念头。这天，明天来到一座城市站在街上都不知该往哪儿望了。明天是向北寻找的，他猜测银凤可能是向北走的。但是转了几个城市打听了千万人，都说没见到。明天想可能路线错了，便以桃树园为圆心从北到西从西到南从南到东，千里之内的一些城市逐个儿寻找。而银凤像从人间蒸发似的。最后，明天来到了第一次遇到银凤的奥来车站，但是很快发现又错了。好马不吃回头草，银凤不是傻瓜。

　　这时的明天皆没有了过去那种游山玩水的心情，脑海中只想着银凤，但问人时却问起了金凤。情况是这样的，正行走在人群稠密的大街上，忽听到有人叫金凤，那声音便如电流一样击了明天一下。待明天追过去时，却是一个年轻的母亲拉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见了明天，小女孩扬起一张甜甜的笑脸。明天从那小女孩稚嫩的小脸蛋便想到了另一张甜美的脸庞。啊！金凤，金凤！明天呻吟着。当明天问到一位老太婆，老太婆说找金凤吗，前面米店里好像有个金凤。明天就到了一家米店。老板娘四十多岁，问你找谁？明天就说：“我找金凤。”那老板娘说：“我就是，什么事？”明天丧气地说：“弄错了。”至于打听银凤，明天遇到的情形更是荒谬。有过路人知道明天在找一个叫银凤的女孩，就主动说：“好再来酒店有个叫银凤的，做领班。”明天心想，论才能论气质银凤做领班是绰绰有余的。于是进了好再来酒店。服务小姐殷勤地说你在这里等会我去通知。服务小姐的笑容几乎给明天一个错觉，好像银凤已丢话给那小姐儿。在等候的那段时间内，明天坐在酒店的红色沙发上，心情宽慰。好像过不了多久，银凤就会笑盈盈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甚至想好了该说的每一句话。然而这一次他又失望了，所有的准备都付诸东流。服务小姐领来的女孩既陌生又丑陋。一双极小眼睛缩进颧骨，看人像在窥视。明天一句话也没有。那女孩看了明天几眼，对服务小姐说：“不是他，你弄错了。”出了酒店，失落如风一样钻进明天心房。阳光稀簿，明天在酒店门口长久地站立。怀疑他要找的银凤就在那酒店里，他看到的那个女孩不过是银凤临时寻找的一个替身。为了密切关注银凤，明天就地找了个旅馆住下。一连几天，明天都没有发现银凤的蛛丝马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绝望。绝望之余又想到了金凤，便又到那个米店，像观察银凤一样观察进出那个米店的所有男女。他想如果金凤想躲避，一定女扮男装隐姓埋名。想到女扮男装隐姓埋名，明天痛苦地在心里呼喊，清凉的泪水便充满了眼窝。不知不觉中，明天一下抛却了四五个年头。这四五年里，磨了几双鞋，换了多少件衣服明天已记不清了。他只知道白发在一天天增多。在这四五年中，桃树园发生了两件大事：二赖头学会了玩电子女人和桃树园大迁徙。后来这两件事被一位青年写手看到。这位青年写手通过想像写了部长篇小说。那小说流传后，在社会上引起广泛关注。

　　二赖头玩电子女人，是李铁拐传授的。明天走后不久，李铁拐就回来了。李铁拐不仅带回了许多新玩意，还带回了却有关朱家的消息。

　　朱友四是在晚饭后见到李铁拐的。正是炎夏，酷暑未退，朱友四穿着大裤头和夫人在庭院里纳凉，一把蒲扇不时扑打。本来夫人是要点蚊香的。友四说外面点蚊香没用。夫人不知道外面空间大，蚊烟淡化的道理。一轮明月如船行于南天，又像个老人拄着金杖行走在时光的隧道里。一段隧道走完了，可能就是走完了人生路。这话是朱友四说的。朱友四像个哲人常常思考着关于生与死的问题。在朱友四和李铁拐说这句话时，月亮隐入一片云中。经过一春半夏的调养，朱友四恢复了健康。一见到李铁拐时，友四很精神地说：“回来了。”“回来了。”李铁拐一面说一面在友四对面坐下。很快一只饥饿的蚊子寻找到了目标。李铁拐“啪”地伸下手去。打了蚊子，李铁拐说：“这么有钱，连个蚊香都不点。抠鼻屎在盐吃一一真会过。”朱友四笑笑，朱夫人也笑笑。朱友四问李铁拐在外面怎么样。又说几年不见变了。李铁拐不急不忙的说：“我这几年没回来桃树园有变化吧？”友四打着哈哈说：“要说有，就是二赖头好色成性，嫖娼得了性病，明天看不过也离家了出走了。要说变化，咱预制厂扩大了规模，增设了楼板大梁几个项目生意红火。来金来银兄弟俩在桃树园盖了猪圈，进了美国进口的PIC特种良猪……”没等友四说完李铁拐就叫了声说：“怪不得路过明天门口时，只见明天的大客车却不见人。原来明天走了。现在年轻人一点教养也没有，有事就离家出走惹大人生气。不过也有带着正过门的新娘子私奔的，比如白手家的小手就带了一个女孩儿在外逃亡。说起来与你家的来金还有一点儿瓜葛呢。”李铁拐一句和来金有关系。朱友四和夫人一起瞪大了眼，说：“和来金有关系？”“嗯，和来金有关系。”李铁拐说：“我本来是不知道的。不知来金是什么时候结的婚？”朱友四叹气说：“是去年冬天。结婚那天就不见了，说起来丢人。”李铁拐说：“照这样说来那女孩儿一定是来金媳妇了。”“你说仔细些。”在朱友四的请求下，李铁拐叙述了见到小手和来金媳妇的经过：“在工地上我干活不行，所以老板就叫我看大门。一看就是几年。却说这年冬天，我仍旧看大门儿。一天，来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的我面熟，想了好久才想起是白手家的小手。小手在明天车上过，到工地上恢复了黑发。俗语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当时我虽没有两眼泪汪汪但心里热乎，就主动上前和他打招呼。你说怪不怪？小手见到我，拉起女孩就走。我拿热脸呵人家冷屁股了。”“那女孩儿什么样？”朱夫人问。那女孩儿什么样，你听我慢慢给你说。那天冷得很。那女孩儿穿着叫什么登的衣服，白色的帽子扣住了脑袋。我上前一把拽住小手说，你个小狗日的，是不是做了亏心事？我能叫老板赶你走。小手听说我和老板熟，这才说他带人出来私奔，就怕熟人撞见。我问谁家孩子。他求我不要再问。我见他可怜就高抬贵手，放了他一马。快到年关时，工地放假。小手又来找我。我就把事和老板说了，老板就留下他和那女孩儿与我一起看工地。有时，我问小手那女孩是哪里人。他还是不肯说。有些事就是怪，你越想越弄个水落石出越深藏不露，你不想问时却自个儿水落石出了。有一天，天上飘着雪儿。雪不大，落到地上就不见了。因为人都走了，工地上一片冷落。我买了菜叫他们俩择，然后去了趟厕所。等我回来时，我就听那两个孩子在门卫室里说话。那女孩说跟你出来不知那个傻来金要把咱家闹成什么样子了。我一听来金，耳朵立刻竖起来了。那女孩又说你把俺带出来说是叫俺享福的你叫俺享这福呀！你送俺回去吧。小手就说送你回去，朱友四知道了别说俺家，就你家也能操了。他敢？他怎么不敢？朱友四不但有钱，而且心狠手辣。听大人说，那年二赖头给他耕春地，二赖头半天耕了二分地，第二天他自个儿把牛赶到地里，牛拉不动，他就往死里打。那你说怎么办？怎么办？在这儿也不错，只要李大伯不说。但那女孩始终要回去。我听到这儿立刻倒退回了厕所。“后来他们说什么了。”“后来他们说什么我不知道了。”“你怎么回来了？”“我想这事儿不能拖，就瞒着小手回来见你。”李铁拐边说边打蚊子。末了又说：“这事你们自己拿主意。你们千万别对外人说是我说的。”说完，李铁拐就走了。朱友四完全没有料到是小手带走了来金媳妇。呆了半晌，一拳砸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