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等见了桥上的尸体，朱夫人怎么也不相信是自己的女儿，更不相信凶手是明天。却说明天穿越五年的时间隧道，仍旧没有寻找到银凤。这天，明天来到了苏北平原上最北的一座小镇。在小镇郊外的河滩上，明天看到或坐或站围着一窝人。旁边有辆车，上写XX火爆歌舞团。明天知道这类歌舞团是从事色情表演的，蒙古包似的帐篷和暗淡的灯光，脱得精光的女孩魔女一样舞动。每当见到这些，明天的神经就会发生痉挛。黄昏时，那些人果然从车上搬下一只只木箱，然后扯起了帐篷，音乐撩人心魄地响起来。夜色还没降临，颇具煽情的播音开始喊票。明天看到人们缩着脖子挤进帐篷，也买了张票挤了进去。然而很快又出来了。那些晃奶子扭屁股的女孩像银凤又像金凤。

　　这天晚上，明天住在河边的一所破房子里。与他住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人。那两个人好像明天不存在一般，只顾天南海北得闲扯。朦胧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幽幽的。明天感觉好奇妙，那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很清晰。一个破嗓门说：“现在人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那么多人，就能脱光了扭。”另一个女人腔说：“中间那个年纪大些，毛乌黑的，右边的那个年纪大概十五六岁，毛还没有呢。”“也许是白虎星吧，十五六就露露了。”先前的一个说：“要是那个叫什么凤的出场，你会说她是什么星呢。”听到这里，明天一阵激动。什么凤？难道是银凤？想到这里明天抬头向外望。那些人已扯了篷子，都到车上睡了。想到睡，明天又想到那几个女孩和那些男人可能发生的事情，不觉下面如激流涌动。第二天，那两个滴三搭四的叫花子对明天说：“小兄弟要到哪里？”明天说去找工。那个破嗓门就说你还不如跟我们学唱莲花落。明天苦涩地笑一下说：“我学不来。”那两个说：“好机会你错过了，有想学我们还不教呢。”其中一个打快板唱了起来，“逍遥逍遥真逍遥一日三餐图个饱，说逍遥道逍遥道逍遥局级干部俺辞了。”一个唱另一个也唱。等那两个人走远，明天再找歌舞团的车，那车已去了。

　　在前一天晚上歌舞团呆过的附近，有一座桥，名叫状元桥，相传是明朝一个状元出资建的。从桥上往东走一里就是小镇中心。每天都有大量的车辆行人通过。为了防止行人车辆跌落河里，桥两侧架起了护栏。桥下面是巨大的拱洞。在大拱洞两侧又有许多小拱洞。这些小拱洞坐落在河滩上。不知是谁在洞两头砌了墙留着人把高的门，居然成了绝对的住房。其中一个门旁写着：理发三元。有天，明天发现了这些住宅，就将行李搬到了桥下。桥洞里住着一个老太婆，缺牙瘪嘴可以做朱瘪嘴的娘。听明天说在找一个叫银凤的女孩，老太婆现出十分惊喜的眼神说：“那不是我的闺女吗？”明天说：“你闺女叫银凤？叫她过来给我看看。”老太婆说：“你找的银凤长什么模样？”明天将银凤描绘一番。那老婆说明天说的银凤很像她闺女。其实老太婆说的银凤也不是她亲生的。五年前，老太太被儿子儿媳赶出家门，露宿街头。在一个大雪飘飞的日子，老太婆沿街乞讨。时值中午，收获甚微的老太婆听到了一个女音：“老大娘，你在这儿很冷的。”老太婆微微抬起头来，是个奇装艳服的姑娘。姑娘看着老大娘说：“跟我走吧。”“你家住高楼大厦？”那女的就说：“到俺家有地方给你住。”于是老太太被带到了这个桥洞里。老太太吃饱喝足之后，盯着那姑娘疑惑地问：“你也住这里？”姑娘微笑说：“我以前住这里，现在搬到街上了。”“我。”老太婆欲言又止。“没有钱花就找我要。”老太婆又一声：“好人，比俺亲闺女还好。”姑娘道：“那你就叫俺闺女，你就是俺娘。”就这样，老太太在这桥洞里住下了下来，并认那女子作干闺女。那姑娘也隔三差五到桥洞来看老太婆，临走时总丢些钱。老太太有了钱不用到街上乞讨。老太婆勤劳，第二年春天，老太婆将河滩上的地整出来，然后到街上买了菜种萝卜种撒到河滩上。很快，河滩上一片绿油油的，长出白菜萝卜来。银凤再来时，老太婆就拔了些萝卜白菜给银凤带回去。时间一晃过去了五年，老太婆奇迹般地硬朗。说到这儿，老太婆又问道：“俺干闺女好吧！”明天说：“好，当然好，俺找得人可没你干闺女好。”见明天发呆，老太婆又说：“这就是她住过的房间。”明天便走过去看。门是两块边缘破损的三合板，一根虎把长的铁丝将两块三合板连在一起，当锁用。老太婆说从来没进过那个房间。明天扭开铁丝推门进去，里面黑咕隆咚，一股霉气扑鼻而来。蜡烛照进来时，明天这才发现里面放着一张简易木床。明天放好行李，老太太说：“时间不早了，该做晚饭了。”铺好床铺，明天来到外面，正日落西山。一缕红光落在幽静的河面。远处一条小木船，像是放渔网。当船划开一道道水纹，油画便成了动画。老太婆到河边淘了一碗米，放在缸锅内。老太婆说她一个人一顿饭有一小把米就够了。说话时，锅内嗞嗞地冒出了热气。明天似乎看到了桃树园。这时候，桃树园也一定冒着这样丝丝缕缕的白烟吧。桃树园也有这样的河流，这样的白烟明天没有理由不这么想。

　　明天在桥洞一住就是一个半月。这一个半月，明天每日呆在桥洞。深夜里，面对黑暗和隆隆车声，明天脑子里就生出稀奇古怪的念头。河水会不会涨了？桥会不会塌下来？有时明天想离开桥洞，有好几次半夜里起来看到天上一轮明月，河水在月光下镜子一样发光。当见到河岸上一片白，明天以为天在下霜，其实大雪都该下了。

　　一日，老太婆对明天说：“银凤叫我带你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一换。”说着，老太婆从后窑里抱来一堆衣服，都是洗过的。明天用缸锅烧热水洗了澡，换上衣服。老太婆牙不关风地说：“这么一打扮变了个人。”明天就拿过一个镜子自照，万分精神地说，“银凤看到我，一定惊喜万分的。”一切准备停妥，明天随老太婆爬上了状元桥。桥上车来人往。陡然间，天色突变，有风开始吹过来。老太婆对明天说：“要下雪了，快走吧。”

　　到了街心，风大起来，一些店铺关了门。走了许久还没有到，明天问还有多远。老太婆说快到了。大概到了小镇的尽头，冷清的大街上出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站在一家发廊的门口。明天想那女人可能就是银凤。老太婆紧走几步，到了那女人面前又很快退了回来，对明天说：“回去吧，她说你要找的人不是她。”明天一下子僵住了，好久望着那女人说：“那不是银凤吗？”老太婆说：“她是俺闺女的朋友。”“朋友？”明天不大相信。想着，明天迈开了步子。就在这时那女人一闪身进去了。明天呆望着大门不动。老太婆走过来说：“回去吧，她不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