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听着龙绍川一席忧村忧民的话语，玉兰沉思了很久很久。她在心里想：“遇到这样的男人是自己一生的幸运，他对身边的乡亲们都能有着这样深厚的感情，何况对自己的老婆，”她有了一种幸福感和安全感。她心疼得模着绍川的脸说：“那咱就想想办法吗？光愁不顶用呀。你不是有那么多的同学都分在农业部门吗？就不能求求他们帮帮忙？”“这我也想了，但这播种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呀。有一个同学大概能帮上忙，但我不能去找她，因为我在学校时把人家给得罪了。”

　　听了绍川的话，玉兰呼地一下坐了起来说：“咋啦？你打过人家还是骂过人家？”这时绍川也坐了起来，把玉兰轻轻的揽在怀里说：“要是那样倒好了！”说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绍川难为情的样子，玉兰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是不是男女之情的纠葛？她在心里琢磨着。绍川接着说：“玉兰，这件事本来我早就想给你说了，但总是不知道从那里说起，又担心伤害了你。”“绍川你就是想得太多，我玉兰既然接受了你，也就同时接受了你的一切：你的爱，你的家，你的高兴和忧愁，还有你的优点和缺点，你的过去和现在。你也不是一样吗绍川？我也和别人处过对象，我也有过这样那样的缺点，可是你不是一样的接受了我吗？要知道真正的爱是可以包容一切的。”

　　这就是玉兰，这就是虚怀若谷，敢爱敢恨的高玉兰。绍川被玉兰刚才的一席情真意切的话感动了，震惊了，他在审视着高玉兰。这个女人真是一本读不透的书，她总会在你不经意时给你带来欣喜，给你带来震撼和力量。

　　龙绍川把他和杨柳之间的那段简单的初恋告诉了玉兰，最后他说：“其实当时学校里有好几个条件不错的男生都追求过杨柳，可都被杨柳拒绝了。不知为什么杨柳偏偏看上了我这个农村来的土包子，可我又偏偏不敢去面对和接受她的追求。”

　　处于女人的本能，玉兰还是又问了一句：“那绍川你到底从心里爱不爱人家杨柳？”“面对这样漂亮又善良的女孩，我开始很欣赏她，随着后来的接触我还真是有点喜欢上她了，可由于我的自卑心理和打算回乡的原因，我一直在努力的压抑着自己。杨柳多次对我的暗示和表白，我只是采取了模糊的态度，但我在心底里还有一种幻想，如果杨柳能支持我回村，我就会义无反顾地接受杨柳。直到那天在火车上闲聊时，杨柳无意中说出了她对我回乡的看法，我才意识到杨柳和我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在反复考虑后我选择了放弃。可是在杨柳最后一次给我摊牌时，当杨柳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在向我征询意见的一刹那间，我看着她那善良和痛苦交织的眼神，握着她那轻轻颤抖着得手时，我真有点动摇了。但后来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我知道我给不了杨柳所追求的那种幸福，我们就平静的分手了！”说完后龙绍川心里感到轻松了许多许多。

　　玉兰原来就一直有个问题想问绍川，但几次话到嘴边都给咽回去了，她不愿意让绍川把她看作是小肚鸡肠的女人。她一直想着，在那美女如云的大学校园里，像绍川这样优秀的男孩难道会没有人追求？绍川难道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听了绍川的述说后她才解开了隐藏在心中的疑惑，看来绍川确实是个有理想、负责任的男人。她在为自己庆幸，庆幸自己在经历了几次感情磨难后收获的爱情。回想几次被男人们抛弃的经历和出于同类的同情，她也在为杨柳惋惜，多好一个女孩呀！

　　她在绍川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说：“你是个好男人绍川，杨柳也是个好女孩，我理解杨柳，她一个女孩子能主动追求你，这需要有多大的勇气呀！这说明她是在深深的爱着你。你那样无情的拒绝了她，你知道这对一个动了真情的女孩是个多么大的伤害吗？我处的那几个对象，我对他们没有什么感情的纠葛，只是为了生活需要，但真正被人家抛弃时，每一次都有一段时间感到心里特别的难受。我想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杨柳一定从感情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你早就该去看看她了，我是女人，我懂杨柳的心，她绝不会记恨和难为你的。”

　　面对这一个这样大度和通情达理的女人，龙绍川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她抱着媳妇绵绵的玉体，顿时激情充满了全身，那种激情和快意让他们乐此不疲。

　　第二天，在给大队支部刘书记汇报之后，龙绍川买好了车票，他要坐下午的火车赶往省城，去给白龙涧大队的社员联系种子，去了却他对杨柳的一片愧疚之心。

　　临行时，玉兰特地的从学校里请假赶了回来，她替绍川收拾了要带的衣服和用具，还把家里的核桃和干枣，花生和柿饼装了两纸箱，让给杨柳带去。绍川说：“这些东西人家杨柳不缺，她们是省直机关的，又是农口的单位，那个地、市的人去了都会给他们捎这些土特产品的。”杨柳说：“还是带上吧，咱家就这点能拿出手的东西。再说别人送的东西哪能和咱这东西相比，这既是家乡的特产，又是你老同学带去的，她只有喜欢的份。”

　　整理好了东西，玉兰还坐在那里久久不想离去，她俩结婚后这是丈夫第一次出远门，虽然时间也就两三天，但这毕竟是去见一个他初恋的情人。她支持丈夫这样做，但她心里总有那么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难舍难分和情感的交错交织在一起，她抱着绍川，在绍川脸上亲了一下，眼泪不由得掉了下来。绍川一时给弄得手足无措，看着玉兰的脸说：“要是你不高兴我就不去了，还有什么比我媳妇更重要。”一句话把玉兰给说笑了，她知道绍川的心里有她这就足够了。“看你说的，我是那种小气的女人吗？人家只是舍不得让你离开吗？”玉兰娇声娇气地说。

　　这一下把绍川的情绪给调动起来了，他抱着玉兰走到炕边说：“那咱就再加一回班吧，我也受不了了！”玉兰一看绍川那种急切的样子就笑了，她说：“发车的时间快到了，你就攒着吧，我还要尝尝那种小别胜新婚的特殊感觉呢！”说着就站起来拿起了挎包准备送绍川出门，两个人一直走到了村口，看着绍川远去的背影，玉兰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很久。

　　28

　　到了省城，绍川就在省农业厅的旁边找了一个小旅馆住下。早上七点多钟他就早早的站在了农业厅的大门旁边的不远处等着杨柳。他昨天晚上想了半宿，他害怕在办公室见面让自己和杨柳都尴尬，在外边走走或者到自己住的旅馆里，就是杨柳痛骂自己一顿他也就受了，只要出出气杨柳高兴了，种子的事也许能办成，但最重要的是能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事。

　　杨柳到单位报到后，领导就在住宿楼里给她分了一间单身宿舍，距离办公楼也就几十米。一个人在省城也没有什么杂事缠身，吃饭机关有公共食堂，所以每天早上她总是第一个到机关食堂吃饭的，也是第一个走进办公室的。她先是把自己办公室的卫生处理好，再把走廊的地拖几遍，把走廊的玻璃每天擦得明亮明亮。

　　本来机关后勤专门有人负责打扫办公室外边的卫生，但自从杨柳来后一直自觉地打扫着，卫生管理员也就成全她了，十楼的地面卫生就这样归她了，其实她能这么做，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他爸爸的一再嘱咐。

　　父亲是个细心的人，在她临报到前再三嘱咐她：“在机关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学勤快点，要有眼色，要先学会做人才能办好事情。比如打扫办公室，这一般都是刚进机关这些人的任务，你要得到大家的认可，这是你首先要做好的一件事。要记住一开始不要锋芒太露，要学会按上司的意图办事；不要轻易的越级汇报情况；不要----。这些都是官场的潜规则。”

　　今天杨柳还是在早上七点一刻就到了办公楼的门口，她根本就没有留意往大楼两边看，在省城里自己熟人很少，一般来办事的也很少有人来找自己这个小办事员，所以她从来不环顾四周，径直的朝楼里走去。

　　龙绍川老远就看见了杨柳，但他几次都没有喊出口，他希望杨柳能看见他，这样就可以少一点尴尬。看着杨柳就要走进大楼了，龙绍川才喊了一声：“杨柳”，听着这耳熟的声音，杨柳猛回过头来看见了站在大楼旁边的龙绍川，她迟疑的停下了脚步，用眼睛直视了龙绍川有几分钟。这一刻龙绍川站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他进也不是，退也不能，看来杨柳还在怪罪着自己。他不由得在心里说：“狗还不咬上门客哩，这杨柳还真是不通情达理。”

　　其实杨柳并不是这的意思，她是没有想到龙绍川会在这个时候，会在这个地方来见她，所以一时还愣怔着哩！其实她早已经原谅龙绍川了，自从毕业在学校分手后，她痛苦过，她在没人的时候也悄悄地哭过。她恨过龙绍川，有时还暗暗地骂龙绍川：“龙绍川你这猪脑子，有你后悔的那一天！”但恨过骂过之后心里还是放不下龙绍川。

　　在她来省城报到前的一段时间里，她在家里呆着无所事事，心里发急，就回想着和龙绍川相处时的一幕幕、点点滴滴的往事。她常常依门而立，盼望着龙绍川有一天能破门而入，哪怕是一句小小的道歉，她也会原谅这个负心汉，但她望眼欲穿，龙绍川让她失望了。

　　春节她在家过年，她多次推掉了家人让她出去探亲访友的差事，独自一人在家里看书，她在等人。她觉得龙绍川一定会在过年的时候来看她，哪怕是一句小小的祝福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别的不说，毕竟也是好几年的同窗好友了，但龙绍川又一次让她失望了。她当时在心里想：“好你个狠心的龙绍川，有朝一日你要是再来找我，我要让你也尝尝这等人的滋味。”人常说：“时间是医治伤口的最好良方。”经历了这么长时间，杨柳从心里有的只是时断时续的挂念，但一时就是反应不过来。

　　当她看着龙绍川那羞涩和难堪的样子时，她的心一下就软了，毕竟这是自己曾经的初恋情人，而且又是在自己的门口，她快速的朝着龙绍川走去。看着杨柳急切切朝自己走来，龙绍川的心里七上八下，依着杨柳的个性，她会不会当场给自己几个耳光？他朝四周看了看，好在大楼前没有几个人。当杨柳离自己还有几步时，龙绍川小声的对杨柳说：“只要你能解气，你就打我几下吧！”说着把头伸了过去。杨柳看着这个傻小子憨憨的可爱样子，故装生气地说：“打你几下便宜你啦，我把你吃了都不解气！”虽然嘴里说着狠话，但她已经紧紧地拉住了龙绍川的手。

　　这还是他一年前曾经拉过的那双手，但在时过境迁的今日，已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意义了，他们现在只能是朋友。看着杨柳那涨的红红的脸庞和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龙绍川羞愧的无一对答，只是傻傻的笑着。杨柳懂得龙绍川的心事，她知道龙绍川今天来就是等着自己出气的，他没有任何狡辩和推脱责任的说辞，这种淳朴和善良，不正是当年自己喜欢的地方吗？

　　一种爱意和敬意在杨柳的心中不断的升腾着，她笑着说：“绍川你咋来的，刚才我是不是吓着你啦？”看着杨柳笑得还是那样阳光灿烂，龙绍川知道杨柳已经原谅了自己。他也笑着说：“我是背着荆棘一路走来向你负荆请罪来啦，一个共产党员死都不怕，难道还怕吓吗？”杨柳在龙绍川身上轻轻的打了一拳说：“不要贫嘴了绍川，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上去给处长请个假就下来，千万不要走丢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千万不要走丢了，”的话，说的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其实龙绍川不知道，这一天杨柳等得太久了，等了几乎一年的时间。她是怕再失去和龙绍川见面的机会，才词不达意地说了那句连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一场虚惊过后，一颗心落地的龙绍川在楼下静静地等着，看来还真是让玉兰给说着了，杨柳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这女人和女人还真是息息相通的。杨柳在飞快的拖着地，平时都要拖三遍，但今天她拖了两遍时就见处长进了办公室，她急忙放好了拖把去找处长说：“我想请一天假，我有个大学同学来了，想去给他办点事情。”杨柳自上班以来这是第一次请假，处长就一口应允了，杨柳拿着挎包飞快的下了楼。

　　她和龙绍川走进了那家小旅馆，她见旅馆虽有点破旧，但还算干净，她知道这符合龙绍川的一贯做法。坐下后龙绍川给杨柳倒了一杯水，面对着杨柳鞠了一躬说：“谢谢你手下留情杨柳，我龙绍川对不起你！”杨柳笑着说：“本来你就没有做错什么吗，爱一个人是每个人的权利，不爱一个人也是每个人的权利。咱俩之间不存在谁对谁错的问题。”龙绍川见杨柳这样说，还是觉得杨柳没有原谅自己，他急得有点语无伦次地说：“其实，其实，我------。”

　　杨柳见龙绍川的那股拗劲又上来了，看来她今天不说个子丑寅卯来是不行了。她笑着说：“其实什么？你是不是想说‘其实你也是爱过我的，当时怕我不跟着你回村里实现你那崇高的梦想，才拒绝了我的求爱’。”见杨柳一口气说出来自己想说而说不出口的心里话，龙绍川点了点头说：“我确实是爱你，但我当时是怕伤害你不敢去爱，谁知道还是深深的伤害了你！”见龙绍川说出了她苦苦等了几年的话，杨柳再也忍不住了，她的泪水像雨点一样下来了。龙绍川掏出了自己身上的棉布手绢递给了杨柳，他低着头在等待着杨柳的发作。

　　杨柳哭了整整有一刻多钟，泪水把龙绍川的手绢都擦湿了。哭过之后她对龙绍川说：“本来这事都过去了，你这家伙一来又勾起了我那辛酸回忆。不过能听到你亲口说你曾经爱过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说明我杨柳还不是那种遭人嫌的人！”说着她张开了双臂对龙绍川说：“趁我现在还是个没有主的自由人，拥抱我一下，这事就算永远的过去了，留给咱俩之间的都剩下了纯洁的友情了。”龙绍川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抱了抱杨柳，杨柳在龙绍川的耳边轻声地说：“这辈子过去了，下辈子我再找你。”这第二次拥抱也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十秒钟，但在他们的心里却留下了永久的记忆：短短几十秒，恍如几十年。

　　其实杨柳知道龙绍川已经是个有家室的男人了，她就是想验证一下龙绍川对自己是否有过真爱。她也知道龙绍川是怀着一种对高玉兰、对自己都负疚的心情来完成这次拥抱的，但她还是很高兴，她就是喜欢这种负责任的男人。她拿着龙绍川给他的那个棉布手绢说：“这个我留下了，算是我们之间感情了结的信物。”龙绍川点了点头，他在心里想：“只要你不生气，我每次来给你送一条都行。”一场“暴风雨”就这样过去了。

　　情绪稳定了的杨柳又恢复了往日的阳光风采，她笑嘻嘻地对龙绍川说：“你这次来找我，你媳妇知道吗？”“你咋知道我有媳妇了？”龙绍川有点惊奇！杨柳从挎包里掏出了两张大河日报放在桌上说：“大河县人民都知道的事，我咋就不能知道？‘五一’放假我正好在家，第二天送来的报纸我是家里第一个看见这则消息的，我急忙把这张报纸收了起来，我怕家人看见了问我为啥不参加你的婚礼。”龙绍川明白了，那次他的结婚典礼是在大河日报上作过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