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香烟盒上的四个色点

　　我无法判断出她的芳龄。前面我说了她已不再青春，那只是最初的感觉而已，也许她还很年轻的。

　　当她为你劝酒时，她的脸上有一种恶作剧的表情，这表情使她像一个孩子，或者说像屠格涅夫笔下的那些面色苍白的神经质的少女。而当你与她接触时，你若稍有一个越轨动作，她则唬下脸来，让你觉得她是一个老于世故、经历岁月风霜的小娼妇。她老是在抽烟。世界上还有三种人在抽烟，一种是黑人，一种是穷人，一种是愚蠢的人。我也喜欢抽烟，一个日本记者在采访过我以后，写过一篇专访。我不懂日文，我请教别人，别人说，那记者说他留下的唯一深刻的印象，是我的手指上老夹着一支烟。

　　这样我们便有了一个共同点了，这共同点就是抽烟。我喜欢和柚烟的人打交道，抽烟的人一般都有一些阅历，并且并不把自己看得很重，他们大都是些马马虎虎、大大咧咧、直来直去的人。为了掩饰这尴尬，于是我不停地抽烟，而女孩也就不停地柚烟，尖顶屋笼罩在一片雾气中~~这雾气仿佛烟火师们在电视中制造出的那种效果。

　　在抽烟这件事上，她会玩许多的小花样。在玩这些小花样时，她的眼神中显出一种兴奋的、狡黠的、女巫式的亮、光。

　　~我落座后，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从桌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等你点火，然后，二郎腿一翘，一摆头发，扬起小小的、秀丽的头，两个指头夹住香烟，猛吸一口。

　　抽烟的途中，她会说，让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这是一种外国牌子的香烟。只见她迅速地撕碎烟盒的底部，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纸片来。小纸片上有四个黄豆大的圆点，两个圆点是金色的，两个圆点是深绿色的。这两个绿色圆点里，有东西！她说。然后，她将这个纸片的边缘，在她的涂着蔻丹的大拇指甲上磨擦了一阵，边缘部分磨得毛了，就用手轻轻一撕，撕下表层上的薄纸片来。接着，她用手指灵巧地一卷，将薄纸片卷成一根针那么长那么细的物什。

　　你将烟丝倒出来一些！她命令说。我将烟丝倒进她的手心里。这支香烟的半截空了，于是，她将那揉成一根针模样的小纸条放进去，再用烟丝将这支烟填满。

　　你抽！她将这支烟递到我嘴边，然后用打火机点着。我猛吸了一口，然后吐掉。真遗憾，只有两口，你不要吐，你要慢慢地品！她指导说。

　　于是我开始慢悝悠悠抽完了第二口。

　　你有什么感觉？她问。我回答说，我感到好抽，有一神温馨的感觉，脑子也有点迷糊。说完这话后，我将手放在她的膝盖上。这是一个秘密。那纸片上带绿色圆点的，是大烟！她将我的手轻轻地从膝盖上拿开，这样说。

　　她还继续用烟，为我玩了两个小花样。一是将包烟的那种锡纸，撕下一条来，包住一根烟，卷紧，然后用打火机来烤。锡纸在火焰中，将烟支越缠越紧，瑟瑟作声。烤罢，取掉锡纸，她说：你这时候抽吧，这支烟的劲儿小了许多！一是将烟支揉碎，取一绺纸来，重新卷。卷成的烟卷像个小喇叭。我说这个我会，新疆的莫合烟就是这样卷的―后来，离开此处之后，我曾经请教过一位烟草方面的专家，主要是询问那四个圆点问題。专家首先告诫我不要抽烟，上面提到的那所谓的还有抽烟的三种的事情，就是他在这时候告诉我的。教训完毕，关于香烟盒底层那四个圆点问题，他解释说，那里面根本没有大烟，那四个圆点是色标，是印刷烟盒时，印刷工人为了调色用的色标。

　　我同意他的关于色标的解释，但是他的关于不要抽烟的训导我并没有接受。我是一个愚蠢的人，我早就明白这一点了。要叫一个有着二十年抽烟历史的人戒烟是一件难事。不过，自从与烟草专家谈过话后，我的吞云址雾的恶习还是收敛了许多，这主要不是言传而是由于身教。我发觉烟草专家竟不抽烟，继而我发现那些遍布在铁路线上的烟贩子们多数不抽烟，最后我还发现烟草的制造者们、那些烟厂老板们或不抽烟，或只抽好烟。于是我有一种受愚弄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