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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风雨雨太平洋》 作者:刘白羽

第128章

  司徒南去倒酒,从冰箱里取冰块,于飞望着他,这些天他都忙忙碌碌,没有谈心,作为住在人家家里的客人,这真有点不礼貌了。当于飞悄悄啜了一口清凉的威士忌,听到和他并肩而坐的司徒南问他:“你到美国来是看望你太太的吗?”于飞摇了摇手掌,说:“不……我是汤姆森邀请来取我祖先的尸骸的,这个经过说起来话可长了。”于飞看到司徒南不可理解,便从古老的时代说起:一百多年前在修铁路时死在美国,然后又讲到几十年前在朝鲜前线怎样认识了汤姆森,又过了几十年,汤姆森费尽心思,终于寻到了祖先的尸骸,就向他发出邀请信,“我是来取祖先尸骸的。”司徒南默默地听着这个缠绕得漫长悲伤的故事。于飞讲完,没有料到司徒南忽然说了一句:

  “于飞先生,你比我幸运!”

  “为什么?”

  “我的一家人留在美国,也是为了寻找祖先的尸骸,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一代又一代地等呀!谁知又把我父亲的尸骸留在美国这块土地上,我父亲死得很惨呀!在美国,生活就是竞争,我们都加入了美国国籍,我父亲经营起一片大事业,可是,这也没有躲过像苏雪梅一样的灾难,所以,程树森为了保障你们的安全,把你们安顿在我们家里。我把这事情告诉母亲,母亲已经在电视上看到了那悲惨的场面。她几天不大吃饭,一听我说,就说司徒南--中国人的事中国人办,一定把他们接到咱们家里来,这事都要由你亲手经办。老人家大半辈子历尽坎坷,通情达理,深明大义。”

  于飞听了十分感动,扶着司徒南的手说:

  “你们难呀!我们究竟在国内呀!”

  司徒南说:

  “我们在海外的人都心向祖国呀!我经常从《人民日报》(海外版)上了解祖国,也常常把国内的事情念给母亲听,她说她老了,要我回国去,看能做点什么事!还要寻寻根。”

  “你母亲真是深明大义的人。”

  “我们家还是保持着中国古老的传统,这个大家还是由母亲管着,在她眼里,我妹妹和楚楚永远是个孩子,好像什么事都得她操心。”

  “你有这样一个好母亲,是你的幸福。”

  “我们在美国的总公司,由妹妹担任经理,我作为董事长,主要就是到世界各国发展我们的企业。于飞,我想中国是需要我们这样高精尖科技的,可是商业就是商业,我需要有一道可靠的桥梁。”

  于飞听了非常高兴,就拍了一下胸脯说:

  “我现在虽然退下岗位了,但我终究曾经是一个大企业家,你到国内去投资,我可以牵线搭桥,给你安顿上一个最理想的投资环境。”

  “这太好了,我拜托你回国为我办妥这件大事。”

  他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于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

  “我经常云游世界,这是我公司的地址,你给司徒娇发个传真,就会立刻找到我,不论我在那一国,也许马上就到北京来找你。香港回归了,我很想去看一看,我想把我的公司设在香港也许好些。”

  于飞心里明白,司徒南对于国内情况还不十分稳妥,就果断地说:

  “不,设在浦东,浦东和香港一样都成为亚洲金融贸易中心,--你知道我们说浦东是龙头,它会带动整个长江流域发展起来,长江的发电能量会使半个南中国都发达兴旺起来。”

  “这件大事就这样说定了,你允许我亲自去考察一下吧!可是眼前有两个问题,你看怎么办?”

  于飞敏锐地立刻做出反应:

  “是呀!--苏雪梅的事?”

  司徒南眼珠闪亮一下,点了一下头。

  “我想请金晖明天来商量一下,打官司的事我可不懂。”

  于飞打了个哈欠,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由于冰块溶解而显得格外清凉香醇的威士忌。

  由于这几天几夜的劳累,司徒南、于飞、王亚芳都足足地睡了一个上午。当他们吃午饭聚会到楼下会客室里,一阵门铃的声音,司徒南立刻到门口去了,然后随着一阵脚步声,他引金晖走了进来。金晖把卷在手上一大摞报纸沉重地放在桌上,一他的高大的身躯有一种庄重的气魄,他坐在沙发上,把十指交叉轻轻握了起来。王亚芳很佩服,他日夜不停地忙碌,竟还这样神采奕奕。做律师的人多半沉重稳重,而内含又精明锋利。王亚芳禁不住说:

  “我为苏雪梅向你感谢!”

  “不,不是为苏雪梅一个人,你应该说是整个中国人,我们议一议下一步怎么办吧!”

  于飞感到金晖十分灵通,连忙说:

  “我们正想听到你说怎样安排好。”

  金晖说:“苏雪梅被黑暗暴力杀害,这已经不只是一个法律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了。”他指了指桌上的一堆报纸,说:“这巳是震动世界的轩然大波,全球舆论,为之哗然,这里你们看看,法国、俄国、日本、英国,特别是东方国家,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尼、泰国等等国家都一致发出谴责,--个中国学者,又是一个女教授,这使得美国当局也处于尴尬状态,当权者不得不考虑美国的形象,特别是正在和中国修好的时候,他们也觉得难以交代,一因此,你们看!”他拉出张美国报纸,头版头条上印着美国总统在白宫对记者讲话的照片,他指了指:“他也不得不谴责这种暴力丑行,不过,事情不这样简单,在美国政坛上潜在一种顽固的反对中国的势力,这一点你们不可低估;再说美国的法律烦琐,一他们既然允许人有枪,就不能不保护打枪的人。总之,一方面,经济界势力对美国总统是一种强大压力,美国总统不得不表态,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能不维护美国人至上的利益……”

  于飞看了看王亚芳,然后朝金晖说:

  “你的分析是很精辟的。依你看,我们怎样对待这事才好?”

  “拖!”

  王亚芳被金晖说的这一个意见所震动。

  金晖:“这种案子,按照美国法律,也得拖上一年、两年。”司徒南插话说:

  “就是美国人之间,发生这种事,也要磨磨蹭蹭,翻来覆去,何况是一个中国人。”

  金晖:“而且是一个有地位的中国女人,背后还有政治、经济、外交种种复杂因素。”

  王亚芳亟不可待地说:

  “那么怎办好呢?”

  金晖深思熟虑地停了好大一阵,对王亚芳说道:

  “你不能老在哈佛呆下去,我看于飞先生更不可能。”

  林楚楚焦急地朝金晖说:

  “你有什么主意就说吧!我们大伙商量么!”

  这话一说出口,大家哑口无言,一片沉默,而每个人心里都在活动。在这时,最后还是于飞转脸朝向王亚芳,似乎征询,似乎判决地问:

  “你看怎么样?”

  理智终于战胜情感,王亚芳说:

  “太平洋说远算远,说近也近,来一趟也不过十几个小时,我看事情只有这样办,我们随时可以来。”

  金晖心里一下豁然开朗,他用坚定的语言,说出他的信心:“这官司打得羸。不过,美国政府,对中国是表示友好的,不是建立建设性战略伙伴吗?不过他们自己人还是要维护的,我们只有据理力争吧!”

  司徒南作为主人不好讲话。

  于飞心下衡量了一下全局,他觉得金晖的分析、决断是很周密的,他说:

  “我看这是最上乘的计划,只是这边的事,就拜托金晖大律师和司徒南董事长了。”

  司徒南说:“这是义不容辞的。”他转向于飞,“我还要到浦东去看一看么!”

  这话连林楚楚也摸不住头脑,只是用眼睛轻轻瞟了一下司徒南,司徒南会意地说:

  “是呀!你们如果找不到我,楚楚是承担得起来的。”

  王亚芳挨着林楚楚坐在一只长沙发上,她亲切地捏了一下楚楚的手,俩人的眼睛互相投递了一个深深默契的眼光。

  金晖见事情已定下来,他向于飞推了一下那一堆报纸:

  “你们可以翻翻,看世界上都爆炸了。”

  “好,你刚才分析得非常全面深刻。美国在这样重大的舆论压力下,一既要维护它的民主的形象,又要应付国内反动的反华势力,事情是个拖的局面。”

  王亚芳为难地说:

  “我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苏雪梅的骨灰盒送回波士顿。”

  林楚楚立刻明白了王亚芳的心意,立刻说:

  “让我来安排这事。”

  立刻站起来,一闪身从会客室的后门向后院走去。

  不大会,就听到一阵汽车轻快旋转的声音,林楚楚像一阵风飞驶而去了。

  在这些天的相处中,王亚芳和林楚楚已经建立了十分亲切的感情。王亚芳理解,楚楚不仅仅在老人家面前是那样温柔的尽情尽意的儿媳妇,同时,也是一个精明能干很有魄力的女强人。因此,王亚芳很爱林楚楚,她心里想:“在美国不能赶上这里的生活的迅速节奏不行呀!”当于飞和金晖、司徒南议论着在复杂的国际形势下中、美关系的时候,王亚芳一直没有参与,她一心想着的是林楚楚。在苏雪梅的灾害中,得到林楚楚这样不言不语、却十分温暧的抚慰,在这将要离别时,楚楚闪电一般的行动,她虽然不知道她去安排什么。过了一段时间,王亚芳听到林楚楚轻柔的脚步声,她连忙回头去看,只见林楚楚手上提了一个银色铝制的提箱,王亚芳这时才猛醒过来。是呀!不能捧着骨灰盒上飞机呀!她想起在纽约为了装于飞的祖先的尸骨,走了几条街去买那只皮箱,怎么现在她却由于过分悲恸、悒郁而忘掉这件事,却被林楚楚把她心里应该想而没有想的心事却抓到了。她心里暧腾腾地升起一股暖流。她迈了几步,十分感动地走到林楚楚的面前,接过林楚楚递过来的手提箱,她没料到它是那样轻,一无意间说了一句:“比我那个箱子好。”林楚楚也没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牵了王亚芳的手,向前厅走去,把苏雪梅的骨灰盒放在手提箱里,真是恰到好处。她那明亮的两只大眼睛投射到楚楚的脸上,而后紧紧握住林楚楚的手,说:

  “楚楚!我真爱你!”

  “我一见面也就喜欢你。”

  王亚芳掏出黄铜片盒,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楚楚:

  “我给你写信,你先生不会在意吧?”

  “怎么会呢!我也许会同他一道到中国和你见面。”

  “他决定了吗?”

  “他原来没有决定,跟你们俩人接触之后,就下决心了。他跟我说,从于先生、于太太处理苏雪梅的事看来,大陆上的人还是很有人情味的,并不像台湾报纸宣传的那样,不过,恐怕还是你先来,还是住在我家里,司徒南说不把苏雪梅这场官司打羸,也没脸面回到祖国,你知道我们已经几代人没有回去,那个根也不知道还能寻得到不?”

  说到这里,王亚芳提着装了骨灰盒的银色手提箱和林楚楚一道走进会客室。

  “于飞!你看楚楚多么精细,我真笨。”

  对于这个别人不懂的话,于飞不好肯定评说,只含混其词地说:

  “确实很好。”

  金晖站起来,起身告辞。于飞跟这位大律师相处这段时间,不但对于他在各种场合上的沉稳老练十分敬佩,特别在司徒家里这一阵谈话,他知道金晖已经去过几次北京,就更加强了他们之间的亲近之感。于飞紧紧握着金晖宽阔有力的手掌,他说:

  “金晖先生!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还有司徒南先生,要只是我和王亚芳俩人投到这茫茫大海似的洛杉矶,真不知从何做起呢!”

  金晖同司徒南说:

  “这是我们应该办的!”

  “这是我们应该办的!”

  送金晖走后,于飞跟司徒南说:

  “我想,我应该跟汤姆森联系一下了?”

  司徒南把放在桌上的电话向于飞推过来。

  于飞从口袋里掏出小电话本,立即动手按了电键,他立刻听到汤姆森不无埋怨的声音:

  “你们中国人办事太周到了!”

  “博士,真对不起你!现在我们马上把苏雪梅的骨灰盒送回波士顿去。”

  “那好,我马上办飞机票,你们稍微等一下。”

  于飞放下电话,回头看见林楚楚已经搀扶着老母亲颤巍巍地缓慢地走了进来。老人家坐不惯沙发,坐到那一套红木座椅那边,王亚芳匆匆迈着小步走到老人家跟前,伸出两手扶着老人家,攥着老妈妈的两手。老妈妈觉得王亚芳的手在簌簌颅抖,就迟缓而又果断地说:

  “孩子,楚楚跟我说了,我看你们还是先回国去,苏雪梅的爸爸、妈妈在盼望着呀!你们在这儿耗,耗得过他们吗?”说着指了一下司徒南:“你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楚楚说于飞先生找到他祖先的骨骸,你的祖先的骨骸怕永远也找不到了……”

  说到这里她咽哽着说不下去了。

  “苏雪梅这官司我承担,我办不好,在美国的同胞也不饶我呀!”

  从老人家枯涩的眼眶里流下几滴泪珠。

  老人家握住林楚楚的手说:

  “但愿如此。”

  说罢转过头朝向王亚芳和于飞:

  “你们做得对,做人就是要有义气么!但愿你们下一次来,我还能见得到你们!”

  于飞抢到前面说:

  “你老人家精神这样好,一定能见到我们。”

  老人家动作缓慢,在林楚楚和王亚芳扶持下,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吩咐:

  “司徒南……还有楚楚,也去替我送一送……”

  王亚芳怎样也忍不住地流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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