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熟悉新业务 (1)

　　维林说：

　　为了熟悉广告公司的新业务，我花了好多时间。我找回了一种年轻时的感觉，虽然我现在并不老。我回家比较晚，有一段时间都是毛文为我煮好饭，等我回家吃。我体验到一种真正的家庭生活的温暖。虽然毛文做的菜很难吃，我仍然觉得可口。我们吃完晚饭，就坐在电视机旁边，我用手语给他当解说，他就全部能看懂了，不过我的手语实在不怎么样，很多意思可能不准确，也可能弄反了。有一次我说，她心情很舒畅，他听成鸭子在浮水。我们大笑起来。

　　但新婚时在床上他老不成功。我明显感觉他不是有什么病，而是自卑。越不行他越紧张，一连几个星期他都不行，后来也就能勉强成功一两次，也是质量很差的。但我很理解他的心情。再说，我并不是很需要这方面，感觉和心情对我更重要。我对他说，你放心，就是一年不作爱，我也不会责怪你的，我更想得到的是现在平静的生活。他听懂了，后来我们一个月、甚至两个月没过性生活。他好象对此有一种天然的恐惧。

　　我忙于工作，业务长进很快，两个月后，我独立负责举办了一家奶粉的路面宣传活动，获得成功。那天我惊异地发现，吴为竟然也在这一家公司兼职，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跟着我来的。他约我在大厦的咖啡座见面，问我和残疾人的生活怎么样？我说很好啊。他说，爱情最重要的一个特质是什么，你知道吗？我说你就别教训我了，你的行为表明你缺乏资格。

　　他不吱声，后来才小声说，我知道你因为那两次的事恨我，但我要告诉你，维林，我真的是爱你的，我比五环那小子爱你一千倍，以后你就会知道，否则我就不会死缠着你，天下女人多得是，我为什么缠你？我笑了，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的宠幸？他说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你还没说爱情特质是什么呢？我洗耳恭听。他说，平等，你和毛文不可能平等，你那么漂亮，他是残疾人，你有才华，他一个支报摊的，你有钱，他是个穷光蛋，怎么平等呢？现在都讲究平等，总有一天你要后悔，把他甩了，男人甩女人不痛苦，女人要甩男人就要脱一层皮，你冲动嫁一聋子，你就等着吃苦头吧。我听了气炸了，腾地立起来，吴为，你怎么这样没有人性？他是残疾人怎么啦？他比你强上百倍，人家至少诚实。吴为摆手，别，别，上次说人比我强千倍，现在成百倍了，是不是出了问题？我告诉你，我真是为你好，你看不上我没关糸，但我不想看到你的婚姻毁在一哑巴手里。

　　我说，我也明告诉你，我就是喜欢哑巴，我听了太多的假话了，我不想听了。我命中注定要嫁一哑巴，现在我清静了，达到目的了，无论出什么事，我一个人扛着，你要咒我离婚，我告诉你吴为，就是你进棺材，我们还过得好好的。他的脸色变了，一转身就走了。我可能话说重了，但我把那两次的亏给赚回来了。

　　维林：

　　不过事情真的发生，我觉得不是大事，是我和一个残疾人之间需要协调，我需要进入他们那个特殊的世界。我有一段时间太晚回家，我给他无法打电话，只能留言在呼机上，所以我就忘了。我以为这没事，可是当我回家时，他也不在。我急了，到处去找，到了晚上十点还没找着。我急得快疯了，怕他出什么大事。到了十点半，他自己回来了。我问他上哪儿了，他说去找朋友了。我说你应该给我发信息，他说你也没给我留言啊。我听了有些生气，我那么忙，他不应该这样要求我的。我们小吵了一场，我不愿意跟他吵，他是一个残疾人，我们得用手语吵，看上去像跳舞一样。我觉得这么一种优美的手势是不能用来吵架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老是往外面跑。我稍晚回家总是不见他的人，我就真的生气了。虽然我没有权利要求他一定得在家里等我，但我回到家不见他的人，我还是会生气。他早早下班收摊，为什么不能在家里等我？我那么忙，是我在赚钱，他应该体谅我。有一次我等到夜里十二点钟他还没有回家，我觉得事情严重了，我发了疯地到处找，还报了警。我们折腾到半夜两点还是没找到人，我的神经快要一根一根断了。

　　这时这老兄又出现了，他站在楼下。我一把抓住他上楼，问他去哪儿了？他说在朋友家，我说哪个朋友。他说了一大堆名字。我不知道他在说谁。我说你怎么能这样？他说他从来就是这样，为什么他不能有朋友？我说我没不让你处朋友，但你不能这么晚回家。他说，我的工作做完了，为什么不能出去玩？我听了竟无言以对，我知道我不能说，你是个哑巴，你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出去玩。但我心里还真的是这样想的。我改了口，说，你不能让我这样担心。他竟然说，你担心什么？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怎么啦？我每次都自己走回来，身上没掉一块肉。我说我是为你好。他说不是，你当我是傻瓜吗？你以后别自以为是，担心我干什么，还是担心你自己的好。

　　那一晚我很难过，没吃饭就睡了。他也不叫我吃饭，也不给我做饭。我找了他一夜，他就不会想到我有没有吃过饭。我这样为他，他这样对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了一夜，问题可能出在我说的话上，他连我的担心也当成是歧视，他要证明他很正常。我觉得残疾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我感到吃力。但我既然选择了这种生活，我就要解决所有问题。

　　一个月后我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发现不但使我大为骇异，而且五内俱焚。我在一个休假日跟踪毛文，看他到底在干什么。这天他干脆没支摊，上午去了一个我不认识的朋友家，他们竟然打了一天的麻将，一场没有声音的麻将。我发现他们还赌钱，虽然赌得不大，但足以让我吃惊了。到了晚上，毛文来到一个女人家里，然后和她手挽手上街买东西。看到这样的场面，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我没有看错，那个女人我从来没见过，是一个瘸腿女人，长得有几分姿色。毛文带她下馆子，吃的还是比较贵的谭家菜。我坐在车里一直透过玻璃观察，毛文高兴地大加比划，好象在向那女人献殷勤。后来还亲了他一下。

　　我觉得好笑，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残疾人搞女人，真是很新鲜。看着毛文手舞足蹈，我知道他在吹牛。那女的一副小女人模样，有时也比划两下，她的手语比我熟练，看来他们勾搭有一段时间了，连手语都比我好，得有多长时间。看着自己的丈夫，尤其是一个残疾人在搞女人，你会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好象愤怒已经被滑稽冲淡了，你会有一种新鲜的体验，重新看待一种人。我突然忘记他是一残疾人了，这正是毛文的要求，把他看得跟常人一样，但我没想到是通过发现他搞女人才达到这种认识的。他无论多好，我都看他为残疾人，而当他和常人一样在搞女人的时候，我终于把他看成常人。从这一刻起，我们平等了。

　　我终于看到吴为说的结局，但他没说对性质。他说我会后悔，抛弃毛文；结果恰好相反，是他搞女人。我想不出我有什么错，让他这样做。我唯一的错就是全力帮助他。我坐在车里，居然没有愤怒，也不悲伤，只是感觉空空荡荡的，像飘浮在空中。就从我看见他和这女人亲吻这一刻起，我和他的婚姻自动解除，我甚至连和他办不办离婚手续都无所谓了。至于他为什么要背叛我，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不可能明白这种事情，因为它太古怪了。我拿起相机，拍下了他们鬼混的镜头，我要给他看，他在干什么，因为我和他说不明白。

　　深夜他才回家。我觉得是一个外人走进来，不是我丈夫。他已经成了一个十分陌生的聋子。这样说来，我对他是没有一点的感情，这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如果有感情的话，丈夫就是有外遇也不可能那么快变得这样事不关已，至少她还会愤怒，可是我却一点愤怒也没有，只有鄙夷。我只想尽快摆脱他，越快越好。

　　他准备上床时，我大叫了一声。他听不见。我把照片扔给他，问他怎么回事。他竟然和我耍花样，故意好象看不懂我的手语似的，把头转过去。我感到他非常幼稚。我把他的脸硬扳回来，清楚地打了一个手语给他，说，我们分手吧。他还是说，他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