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从乡政府回村，鲍真就回到自己家里。鲍真还为烧棉事件气愤着，梁双牙却没有记性，没事人似地追了过来。梁双牙看着鲍真露出的一截儿暄白的胸脯儿，胸中便涌起一阵潮水，热热的发躁。这时候镇上的鸡鸭猪牛都已进了窝棚。有风把地上的鸡毛和草屑吹得团团打转。鲍三爷睡了，传出微微的鼾声。他们先是到马棚里看了看枣红马，马棚上方那群鸽子早已进窝，咕咕的叫声都能听见。鲍真让梁双牙回家照顾老人，梁双牙赖着不走。梁双牙挟着鲍真的腰进了屋。鲍豆子和姥爷搬到对屋睡下了，鲍月芝把鲍真的闺房都已布置好了。鲍月芝看女儿脸色不好，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梁双牙为啥这么晚跟了过来？自从自己儿子鲍豆子死后，鲍真上城打工，家里多亏梁罗锅和梁双牙照顾。他喜欢双牙。她支持这对姻缘还有另一层心思，他就是要给荣汉俊看看，你荣汉俊的骨肉爱上了梁家人，不久就会成为梁家的儿媳妇。尽管你荣汉俊有权有钱，在蝙蝠乡呼风唤雨，可你也挡不住你荣家血脉嫁到仇家。当她看见荣汉俊努力与梁家改善关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胜利了！她给鲍真和梁双牙铺好了褥子和被子，跟梁双牙说了几句话，并给鲍真使眼色。鲍真知道娘不想让她留梁双牙住下。鲍真点了点头，看着娘走出去。梁双牙嗅到满屋子香水味。鲍真抿紧嘴看他，样子顽皮且好看。看了一会儿，鲍真从皮箱里拿出一堆衣裳，让梁双牙站在灯光下试穿。她说双牙哥你这土老帽儿，我得着实给你打扮打扮。梁双牙不客气地说，我如今是村民组长，穿好点的也应该。鲍真撇嘴说，屁，这破官怕是跟城里扫大街的一个级别！梁双牙说，你别拿村长不当干部！在咱的地面儿上，我还有权呢！然后吹嘘说卖靶场废铁治盐碱地的事。他的话吓得鲍真打冷子。鲍真说，你别逞能，弄砸了会蹲大狱的！

　　梁双牙说，咱一颗红心为集体！自已嘛，只拿小头儿。鲍真说，别当那个组长啦，咱们往后开个家庭工厂，挣大钱！梁双牙吸冷气，我的姑奶奶，建厂哪有资金？鲍真大咧咧地说，我还没想好上啥项目，资金不愁！梁双牙斜着眼看她，笑着咧嘴，哦喝，几日不见，你成财神奶奶啦？鲍真说我就是财神奶奶，你嫉妒啦？梁双牙没说啥，等着鲍真给他试衣裳，试了一件又一件，他都觉着太洋了穿不出去。鲍真说他，你别老汉选瓜，越选心越花。梁双牙扔下衣裳，坐在床头说，我还花呢，你再不理睬我，我都该废啦！说着就动手动脚地摸鲍真的手和身子。鲍真不想跟梁双牙住下，她想调整调整心态，乡下的日子过缓了，缓缓的还有一点温馨，这恐怕是她和荣荣都不大适应的。鲍真身体很敏感，架不住梁双牙手掌的搓揉，情不自禁地偎过来，两人抱了一阵儿两个就上床脱衣裳。梁双牙看见鲍真白皙丰满的身材，她的一双眼睛上罩着很长很黑的睫毛，奶黄色的乳罩被他拽掉之后，两只白白的兔子就扑了出来。梁双牙好久没挨她的身子了。他虎扑食地凑过来。梁双牙紧紧地抱住她的上身，感受到一个美好的肉体在他怀里颤抖不止。鲍真的双臂勾住他的脖子，浑身激动得紧贴住他的胸脯，一用劲竟然使自己的身体脱离了大炕。鲍真浑身像遭电击一样，摇头晃脑地叫唤起来，仿佛愉快得要溶。她睁着眼一把搂紧他，浑身冒了一层热汗。梁双牙上去没两下就滚下来了。鲍真痴痴地瞅着他，鼻尖上渗出一颗颗美丽的汗粒。梁双牙看着鲍真的表情，自己却很理亏似地叹息着垂下头。鲍真忽然又跳了起来，把头送过来，深深地在他身上的隐秘部位亲了两口，说我的小哥哥！梁双牙闭上眼睛，幸福得像一只蝙蝠一样飞起来。转天很早，梁双牙被窗外的鸽子吵醒。梁双牙想着棉田里的活计，急匆匆地走了。昨夜的甜蜜，使他的心情格外好。鲍真见他走了，就听见街上重复着往日一样走动的脚步声。

　　过了好长时辰，鲍真听见荣荣来敲门。荣荣脸上擦了粉，像秋天庄稼地里的白霜。她的腰比鲍真粗一些，肩和屁股很丰满，有一种健康的丰韵，是普通庄稼人所梦想的那种女人。她是荣汉林跟姚来芳的女儿，十岁那年从青松岭搬到蝙蝠镇，跟鲍真、梁双牙是同学。上学的时候，她就追随着鲍真，几年前她与鲍真上城打工，跟鲍真一样挣到了钱，可是两人挣钱的方式各有不同，鲍真从不做越轨的事，而荣荣就显得随便一些。荣荣站在屋外喊鲍真，鲍月芝就将荣荣迎了进来。鲍真揉着眼睛穿衣裳，荣荣提着一包东西就进来了。说话时鲍真就起床穿戴好了，这才想起她跟荣荣约定去看荣汉俊村长。鲍月芝问，你这大包小包的孝敬谁去？荣荣刚要说去看望荣汉俊，没等她张口就被鲍真锐利的眼神弄明白了。她知道鲍月芝恨荣汉俊，可不知道为啥恨他！鲍真撒了个谎说自己跟荣荣去办点事儿。鲍月芝没有理会她们的举动，悄悄到院里干活去了。实际胡，鲍真跟荣荣是去看荣汉俊村长！鲍真跟荣荣商定看望荣汉俊村长，是背着母亲鲍月芝的。他听说荣汉俊对她家照顾很好，可是不知娘为啥恼了荣汉俊？她用手指抵着嘴唇，说小点声，别跟我娘说啊！娘听见就会骂我的！荣荣的声音就弱下来，说为啥骂你？听我爹说回乡的农民都看村长了。鲍真眨着眼睛点头说，不亏是从城里来的人啊，也学会溜须了，想分几亩地吧？荣荣和鲍真对望一眼。荣荣说我们回乡看父母官，这也是镇上的规矩啊！鲍真点点头说，看来咱农民走回来走出去的，谁还真想在咱蝙蝠乡扎根啊！鲍真一边照镜子一边化妆。鲍真对着镜子化妆，荣荣建议她别再像在城里化得那样浓了，浓妆淡抹总相宜末！鲍真就真的化了淡妆，一照镜子，发觉自己淡妆更好看更迷人。她们提着东西赶到荣汉俊村长家。荣汉俊家里的小楼格外气派，住在门口草房里的荣爷给她们开了门，荣爷坐上轮椅了，老头摇着轮椅开门。

　　姚来香听见门口有响动，悄悄从二楼房间里走出来，双手扶着栏杆向外张望着，她身上穿戴照样干干净净，脸上还是那样白净。荣汉俊村长家里正来了客人，小保姆正给客人沏茶。荣爷看见鲍真和荣荣，就猛猛地咳了两声，说汉俊那客厅里有客人，就把两个孩子领到自己的草房里喝茶。荣爷的房间使鲍真她们吃了一惊，别看这是两间草房，里面却装修得十分豪华。一色的红木雕玉家俱，墙壁上贴着亮亮的薄璃板，房顶吊着一盏水晶一样洁白的顶灯。冰箱、彩电、健身器一应俱全。荣爷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崭新的助听器，老头听不清别人说话的时候，就把那个助听器塞进耳朵里。荣爷塞好了助听器，刚要说话，其中左边耳朵的塞子掉了下来，荣荣急忙给他重新塞进去，亲热地喊爷爷，你这房间比总统套房都好！荣爷没听明白，胡乱地点了点头。荣荣又把嘴巴递到荣爷的耳边，大声说，爷爷好福气啊！荣爷却不知怎么说出这样一句话，别看这跟宫殿似的，我不稀罕哩！都是你大伯强行装上的！鲍真好奇地看着老头，说爷爷身上上下都现代化了，还是赶上新时代好吧？荣爷这次听清了，把头摇得骨节响，说不行啊，眼下人心不古，我还是觉得那时候好！那时候好哇！鲍真和荣荣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荣爷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鲍真和荣荣，一下子把她们看懵了。荣爷缓缓掏出抗美援朝时的勋章，哗啦啦亮给她们看，嘴里喊着，咱共产党打下来的江山容易吗？啊？老人不着边际的话，使鲍真和荣荣有些发疑惑。荣爷又说你们这次回来，不走了吧？鲍真说我们不走了！荣荣说我们可以天天看见爷爷了！荣爷瞪着浑浊的眼睛，说你们这次回来要好好劳动改造啊？再也不能让人再戳脊梁骨啦！荣荣和鲍真听着一愣，相互看了看，不知道荣爷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这话是从哪儿来的？荣荣沉着脸问荣爷，爷爷，我们在外面当工人，当保姆，都是凭劳动挣钱，凭啥戳我们的脊梁骨呢？鲍真说我们还想戳别人的脊梁骨呢！荣爷看了看荣荣，说爷爷是为你们好！你们懂爷爷的心吗？荣荣和鲍真没有表情，不时把脸扭向窗外。这个时候，小保姆轻轻走进来，说荣汉俊村长让荣荣和鲍真过去。

　　走进荣汉俊的客厅，她们并不觉得这里有多豪华，还远远比不上荣爷的房间。除了红木家俱是一样的，装修的水准就朴素多了。荣汉俊村长见了鲍真和荣荣就笑了笑，说起昨天梁家卖棉的悲剧，就问梁罗锅的气消了没有。鲍真瞪了冯经理一眼，说梁家对宋书记的处理结果还算满意的。冯经理还嘴硬地说，昨天的不愉快，我是冤枉的，回去我就把他们骂了一通。荣汉俊注视着鲍真的黑眼睛，似乎比她娘的眼睛更富生气，甚至觉得这双眼睛很像自己的眼睛。鲍真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的亲爹。她说感激汉俊叔对我家的照顾！荣汉俊细细打量着鲍真，觉得这个孩子眉啊眼的还真像自己，他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力争把谈话搞得自自然然。他扭动着肥胖的脖子，一会儿跟客人说说话，一会儿扭头看鲍真和荣荣。他说你俩回家就好，还拿啥东西？鲍真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然后就吃吃笑，脸蛋弯成柔情的月亮。荣汉俊村长问她们回家想干点啥？鲍真看了看荣荣，说我们商量好了，结婚以后踏踏实实种责任田，好好照顾老人！荣汉俊欣慰地笑了，难得，难得啊！他妈的梁家娶了鲍真姑娘，是哪辈子休来的福呢？在一旁坐着的客人细细打量着鲍真和荣荣。荣汉俊看见两个穿着漂亮的衣服，戴着贵重的首饰。他头一回看到她俩真的姿色不弱，是副撩人的坯子。他笑笑说，如今你们姐俩也是在城里见过世面的啦！回村除了照顾家庭，还要参预蝙蝠村的各项改革！村里有啥事还得求你们帮助呢！荣荣浅浅一笑，我们能干啥？鲍真将话接过来说，有啥事，村长您就吩咐！荣汉俊村长笑起来，忙站起身将她们介绍给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