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吕展使劲看着吕云红，吕云红吓得不敢说下去了。他感觉像佟春喜这样的人，不查就有问题，一查就没跑了。一切都在他眼前腐烂，很多很多的东西在他眼前腐烂。吕云红只听吕展低沉地说：“我的妹妹，你跑市场跑生意怎么又帮人跑起官来了？越是善良的人，越觉察不出人的居心不良！你知道这里有多复杂吗？”

　　吕云红局促得像个因作弊当场被老师抓住的小学生：“哥，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她抹了把泪水，却有更多的泪水流了出来。

　　精品钢研发中心的建设工地在恢复中，建起一排排临时宿舍。北钢的工人们也在清理废墟，安装设备准备恢复生产。渤海潮过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吕展来到工地，他是来看北钢副总司梦池的。司梦池不在。他又来到精品钢研发中心工地，见到了杨丹凤，她在工房里正对着电脑查找着什么。“杨总忙什么哪？”吕展笑着和杨丹凤打招呼，“这里条件不好，辛苦了！”杨丹凤站起身，伸出手去握了握吕展的手，那手宽厚而温暧。吕展看见今天的杨丹凤穿着工作服，长长的黑发随意披散着，格外美丽。杨丹凤笑着说：“其实挺好的，白天迎着湿润的海风，在海洋的怀抱里工作；夜晚伴着悦耳的海涛声人眠，人生与海为邻多好啊！”

　　吕展哈哈大笑：“没想到杨总还有诗人气质啊！人也像大海一样美了。”他感觉杨丹凤是甜熟的女人，只要夸她的衣衫式样好看，她的身体就立刻散发出香味来。他知道打开女孩心扉的钥匙是赞美。这是善意的赞美，欣赏的赞美。

　　杨丹凤有点嗔怪地说：“上大学的时候，我还是蓝梦文学社的副社长呢！”吕展沉吟了一下，说：“南唐后主李煜曾说过‘为情而生，为情而死’，诗人就是常常为情所困啊！比如说你吧，本来你是天龙的副总，突然被男人追逐，在桥头遇险，遇到了我这市委书记，这要是讲给小说家听，肯定会编出一个浪漫故事来的！你为了感情，也是非常伤感啊！怎么样，别灰心，我们不是正在引进人才吗，走了一个高天，还会来更好的男人！”

　　杨丹凤说：“你今天是怎么了？还提这事好玩吗？”

　　“不好玩，你想通了，就不用我跟你着急啦！”吕展微笑着说，他感觉她正走出失恋的阴影，回到幸福的生活之中。

　　杨丹凤说：“我已经冲出了感情的漩祸，游到了岸上，我可以尽情感受一片春光。我和高天分手了，可是周小伟还在啊。好了，不说这个了，我的生活自己承受吧，让你操心还成啊？”.

　　吕展说：“你是我们梧桐的人才，我还指望你这研发中心招来金凤凰呢！这次到上海招募人才，成果怎么样啊？”

　　杨丹凤笑了笑说：“挺好的，有许多人都知道了我们的凤凰甸。报名的已经有七十多人了，还有美国华尔街的两位被裁员的金融博士呢！”

　　吕展欣慰地点点头：“我们梧桐要抓住这个机遇引进高端人才！马上还要出台一些优惠政策！我刚刚从江苏昆山回来，昆山对待人才方面，以其醒得早、走得快、干得实的胆识，提升了城市的竞争力！今天，我们迎来了一个机遇。机遇稍纵即逝，来了就一定要抓住，我体会，贏得机遇的关键要靠一个‘先’字。捷足先登，抢先一步，先声夺人。一个‘先’字，就使一切都变得主动起来！”

　　杨丹凤赞赏说：“我感觉你是善于抓机遇的人，一个‘先’字破题。比如，沧县的华人公墓，这个‘三产，很特殊，让死人养活人。人们议论起来，多绝啊！”她忽然想起什么来，便问：“你这大书记，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到这儿来注定有事！”

　　吕展轻轻地问：“司总呢？”

　　杨丹凤抬起了头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正在海边沉思呢！”她指指电脑说：“吕书记，你看！司总是海洋专家，他很自信，也很固执。凭现在掌握的资料可以断定，他过去的治理海潮方案是错误的！防潮大坝的走向也是错误的，但他不愿承认。吕展惊讶地俯过身去，看着电脑上的资料，与杨丹凤的肩膀贴在了一起，两人呼出的热气使电脑屏幕蒙上了一层雾，两人几乎同时伸出手去擦，吕展急忙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吕书记。”吕展听见背后有人叫了一声，站了起来，很快恢复了平静：“是小伟啊！你也常在工地督战啊？”

　　周小伟抱着一摞资料，他放下资料，轻声说：“吕书记，别动！”

　　周小伟走过去轻轻从吕展的肩膀上摘下一根长发。

　　吕展和杨丹凤都愣愣看着他。

　　周小伟半开玩笑说：“这化纤衣服就是不行，吸力大，吕书记，你该穿毛料服装啊！”

　　周小伟平静地与吕展告辞，走了。

　　“这小子，我看他中邪了！”杨丹凤说。

　　吕展很尴尬地说：“我得等一会儿司总，跟他好好说说。抓紧抢修设备，循环经济试验尽快开始！”杨丹凤恢复了平静说：“我看过司总的整改方案了，车间和高炉都在整修，估计不会有太长时间了厂吕展想了想说：“但愿这样啊，我们的经济形势很严峻，北钢和梧钢的大联合，就是我们的龙头老大。陈明先书记这次视察就说了，龙头企业就是航空母舰，有了航空母舰，我们才能配备护卫舰！抵御风险的能力就大大自动增强了！”杨丹凤笑着说：“那我们的精品钢研发中心就是护卫舰喽？”吕展摇了摇头说：“不，技术创新是主舰上的一环！”

　　周小伟又进来了，没有说话，抱了那些资料就走。

　　吕展望着周小伟的背影说：“这小伙子，可一点不像周家人啊！”

　　杨丹凤沉了脸：“咱们不谈他好不好？”

　　吕展笑了。杨丹凤俏皮地看着他：“你这人挺好玩的！”吕展笑出声来：

　　“好玩，那不成宠物了？”杨丹凤慢条斯理地说：“你真是博学呀，还能看英语资料，我见过不少地方官员，酒量挺大，中国话都说不好，更甭说懂英语了！”吕展笑了笑说：“别忘了，我在新加坡南洋大学市长班学习过。抓外向型经济，整天跟老外打交道，没两把刷子怎行？”杨丹凤笑了：“我早知道了，你就别显摆了！”她说话的时候，联想到了八车道的“梧桐大道”扩建。梧桐街道狭窄拥挤，吕展刚来的时候就想冲这几条路下手。拆迁的难度很大，吕展与周三原步行办公，遇到什么问题现场解决。南北走向的梧桐大道，终于由四车道改建成八车道。道路宽阔了，行人就自由散漫起来。一连几天发生4起恶性交通事故，交通局的领导找市委市政府，要求批示在路中间加隔栏。吕展当场反对：“新加坡到处都是自由大道，一般没有隔栏。我们想过没有？不能让法规适应群众，而应该提升大众遵守法规的素质。这是我们未来的方向！”加隔栏的事情就否定了。交通部门加大了宣传，几个月过去了，人们渐渐适应了没有护栏的梧桐大道^这也是让杨丹凤佩服吕展的地方。

　　吕展看了看表：“我给司总留的思考时间够多了，得去找找他！”他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扭闾头对杨丹凤说：“丹凤，请给我送到渤海海湾！”司梦池坐在海边的礁石上，两目林然地看着大海的波涛，一颗接一颗地吸烟，他感到他的心潮也随着海浪在起伏。当初北钢决策到凤凰甸来，首先想到了渤海潮的问题。北钢领导从五位副总中选中他，也是因为他曾经是海洋专家。关于惊扰人们的渤海潮问题，司梦池亲自参与研究与决策。当他自以为万无一失时，就在循环经济即将运转的时刻，一场巨大的渤海潮向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就像一个常玩鹰的人却被鹰琢瞎了眼睛，令他痛悔不已，他认定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自己老了，不认输是不行的。吕展走了过来，司梦池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他没有动。吕展走到面前，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司梦池的身上，他关切地说：“司总，海风凉啊！”司梦池说：“吕书记，你看这大海啊，后浪推前浪，一浪倒比一浪高啊！冲在最前边的浪也最先被礁石撞个粉碎呀！吕书记，我已经向北钢领导提出了申请，我得回去了！”

　　吕展缓缓蹲在他身旁说：“可它毕竟绽出了最美的浪花啊！司总，我真诚地请您留下来，您不能走啊！”司梦池说：“老了无用了！留下来是你的累赘，还是走了清净，说实话，这次渤海潮算把我打醒了，人不服什么都行，就是不能不服老啊！杨丹凤、周小伟他们年轻人，从观念到技术都比我强啊！”吕展反驳说：“可您的经验千金难买呀！”司梦池笑着说：“吕书记，你还信得过我？”吕展加重了语气说：“司总，您多虑了！我吕展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我们没有信不过您啊。说实话，您在渤海潮到来的时候，挺身而出跳进海水里，为抢险贏得了时间，您是我们梧桐的英雄啊！”他动情地握住司梦池的手说：“留下来吧！我已经在沧县县城的专家楼给精品钢研发中心找了房子。除了研发精品钢，还要攻克渤海潮！这也是省委陈书记的意见啊！我刚跟丹凤说了，请她多照顾您的身体啊！”

　　司梦池眼睛潮湿了，摇着吕展的手说：“谢谢吕书记！冲着你，我是舍不得走啊！”

　　吕展说：“不用谢，我们做得还不够。正式产钢的日子临近了，您看，我们梧桐政府方面还要做什么？”

　　司梦池感激地说：“你们做得很好了，我们只有加班加点，争取冬天到来之前，让我们的现代工业在凤凰甸循环起来。”

　　吕展的双手紧紧地握住司梦池的双手，眼睛湿润了：“我的同志，太好了，建国六十年了，在这样的伟大时刻，让我们共同见证中国的精品钢是怎样炼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