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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稗类钞》 作者:徐珂

兵刑类

  ◆木兰行围讲武◇

  木兰,在直隶承德府北四百里,辽中京临潢府兴州旧地也,旧属翁牛特。康熙中,藩王进献,遂为皇帝搜猎讲武之所。地长千里,林木葱郁,水草茂盛,故群兽聚以孳畜。圣祖每岁举行秋狝之典,历朝因之。行围时,蒙古喀尔沁等诸藩部落,年例,以一千二百五十人为虞卒,谓之围墙,以供合围之役。中设黄纛为中军,左右两翼,以红白二纛标识之。两翼末,满语谓之乌图哩,各立蓝纛标识之,皆听中军节制。管围大臣皆以王公大臣领之,而蒙古王公台吉等为副,两乌图哩则各以巴图鲁侍卫三人率领驰行。

  行围之制有二,一以数百人分翼入山林,围而不合,谓之阿达密。一则于五皷前,管围大臣率蒙古管围大臣及虞卒,并八旗劲旅、虎枪营士卒、各部落射生手出营,视其围场山川大小远近,纡道绕出围场之后,三十里或五十里,以及七八十里,齐至看城,则谓之乌围哩阿察密,即合围也。合围后,有乌围哩处虞卒脱帽,以鞭擎之,高声传呼吗尔噶口号。吗尔噶者,蒙古语帽也。声传递至中军,凡三次,中军知围已合,乃拥纛徐行,左右指挥,以俟上入围,则辰末巳初矣。合围数十里,渐促渐近,出林薄,至冈阜,距驻跸行营约二三里,惟视高敞处设黄幙幄,中设毡帐,谓之看城,比至看城,虞卒皆马并耳,人并肩,广场不过三里许耳。围墙外自放围处,即重设一层,乃虎枪营士卒及诸部落射生手,专射围内逸出之兽,而围内例不准射也。

  日出前,上自御营乘骑,先至看城稍憩,俟两翼乌图哩监纛到后,乃自看城出。御橐鞬,诸扈从大臣侍卫及亲随射生手虎枪手,拥护由中道直抵中军。在中军前半里许,周览围内形势,了如指掌。而行围之疾徐进止,口敕指挥,仅二三十里间。射飞逐走,左右咸宜,或遇有虎,则围暂不行,俟上看殪虎毕,然后听敕而行。每围场收至看城,上即驻马观诸王射生手等驰逐余兽而已,或值场内兽集过多,奉旨特开一面以逸之,围外诸人不准逐射。猎罢,上回跸大营,谓之散围。诸部落各按队归营,日甫晡,而一日行围之事毕矣。

  哨鹿日,制与常日不同,上于五更放围之前出营,侍卫及诸备差人等分为三队。约出营十余里,听旨停第三队,又四五里,停第二队,又二三里,将至哨鹿处,停第一队。而侍从及扈卫之臣仅十余骑而已。渐闻清角声扬,远木呦呦,低昂应和,倏听枪声一发,咸知神威命中矣。群引领听旨,调遣三队,以次至上前。其行围所有章奏,皆俟上还营后,披览发出,毫无遗滞,或有时引诸文士赓唱终夕焉。

  ◆三藩善后之旗绿军制◇

  康熙中叶,三藩既平,撤藩兵归京师,尽籍藩产入帑,设驻防于广州、福州、荆州等处,以将军副都统率旗兵驻之,由是臣下无世擅兵柄土地之权。虽宗室自亲王以下,爵十等,民自一等公以下,爵二十六等,而皆优以虚荣,绝无实权,盖惩前代封建之弊也。防守之职,则旗营绿营任之,然绿营之提督总兵,不掌财赋,仅绾兵符。复以督抚牵掣而督率之,盖惩前代藩镇之弊也。

  ◆八旗◇

  八旗之制,始于天命纪元之前二年。[明万历甲寅。]合满洲、蒙古、汉军之隶伍籍者,每三百人设一佐领,五佐领设一参领,领千五百人,五参领设一都统,领七千五百人,犹仅六万人耳。其后,分满洲、蒙古、汉军,又有所别建,曰前锋,曰护军,曰火器营,曰亲军,曰满蒙汉合编之步军。章制日备,兵数亦日众。

  或曰:编制之次第,初仅有满洲八旗,入关后,更编汉军八旗,大抵皆汉人之最先归附者。其后,更编蒙古八旗,后所谓八旗者,实有二十四旗也。

  京旗之官,每旗设都统一人,副都统二人,参领五人。佐领所管,以百丁为率,无定员。每佐领下,以骁骑校一人隶之,镶黄、正黄居都北,次两白,次两红,次两蓝,皆环拱禁城。城池衙署仓库,以骁骑马兵守之,各于禁门外置官厅,都统副都统更番值宿,以备不虞。巡狩,则增街衢之守,[俗名街堆子。]归则撤之。每三岁,编审户口,稽壮幼,除逃亡。书版藏于户部,其冒滥及隐匿不报者,罪其司。

  阅选秀女,多于京旗中选之,以三年为率。届期,户部移文造籍,有隐匿不报者,罪之,旗有逃亡,申刑部督捕。

  大阅,皇上亲御甲冑,巡阅营队,集八旗将士于演所。阵法,汉军火器营左翼四旗,以次而东西上,右翼四旗,以次而西东上。每旗,鹿角二十,步兵八十八。引旗四人,长枪手二十。鹿角旁,列礮十,鸟枪百,藤牌百,礮兵三十人,御礮车兵百人。纛十,执纛兵三十,小旗二十,负旗将士二十,红旗二十。麾旗二,金五,鼓一,鸣金兵十,海螺五。每旗参领三,散秩官骁骑校十,每翼都统二,副都统每旗各一。汉洲火器营左翼四旗,在汉军左翼左,右翼如之。鸟枪兵百二十,护军百二十,总统五。每旗纛兵二,执纛四,海螺十,金五,鼓一,委传宣官八。金下,麾旗者扬旗,鼓声大作,鹿角兵前进,分队而立。藤牌兵跳舞作斩虏状,分合如法,三作而退。鼓声一进,鸟枪兵列队而进,枪声齐发,声乱者罪之。麾旗者落旗,金声初奏,枪声顿止。俄擂鼓如前,麾旗者扬旗,枪进如前。如是者九。连环枪作,满洲前锋护军乘马者,自两翼出,彼此奔驰,三军作冲围状,盘旋数次,枪止乃已。金声再奏,八旗骁骑兵冲阵而出,海螺画角齐奏,传宣官呼收兵者三,军士咸顿首欢呼,再叩而退。兵部告礼成,上还御营,翌日,赏赉有差。

  每岁春秋,咸集于德胜门外十里之仰山洼村,简练如仪,惟将士衣素服,不着戎冑,与临阵别。演试火器礮石,岁以春秋,由兵部奏请,钦命大臣偕汉军都统演礮于芦沟桥,八旗以次演,及牌者有赏,否则罪之。

  军政五载一举,行律有四。一操守,曰廉、平、贪;一才能,曰长、平、短;一骑射,曰优、平、劣;一年岁,曰壮、中、老:以次定赏罚焉。

  ◆汉军◇

  国初俘掠辽渖之民,悉为满臣奴隶。太宗悯之,拔其少壮者为兵,设左右两翼,命驸马佟养性、都统马光远统之。其后归者渐多,入关后,明降将踵至,遂设八旗,一如满洲之制。康熙中,三藩平,其藩下诸部落亦分隶旗籍。雍正中,定上三旗,每旗佐领四十,下五旗,每旗佐领三十,其不足者,拨内务府包衣人隶焉。

  八旗旗纛,皆绘洒金飞虎于上,前锋营用五色飞虎旗,香山健锐营号衣,黄色,缘蓝。火器营号衣,用蓝色,缘白。

  ◆八旗侍卫教场◇

  国初最重骑射,羽林虎贲之士,退直之暇,尝校射教场中,即明内操地也。镶黄旗在皇城东北隅,临御河;正黄旗在闻华寺后;正白旗在小南城,即明南内地也。

  ◆旗兵比棍◇

  宁古塔将军每届三年出示,无论满洲、汉军,未成丁者,至衙门比试,曰“比棍”。棍以木二根高五尺,上横短木,立于将军前。照册点名,于其下行过,能如棍长,即注册披甲,派差食粮。如不愿者,岁出银六两,曰“当帮”。

  ◆天佑军◇

  定南王孔有德、靖南王耿精忠、平南王尚可喜当归顺时,未隶旗籍,太宗名其所统之军为天佑军,特设白、缘、黑诸旗纛以赐之。

  ◆车骑营◇

  雍正中,世宗命九卿筹御西夷之策,岳威信公献车营法。其制仿邱浚旧制,稍加损益。车广二尺,长五尺,一夫推辇,以四夫护之。五车为伍,二十五车为乘,百车为队,千车为营,行载糗粮军衣,夜团聚为营。战时,两队居前,专司冲突,三队后随,余五队保卫元戎,以防贼人劫战,并具图以进。上命满洲护军习之,号车骑营。后北征,屡以车师取胜。然严重,难连行,和通之败,道路壅塞,士卒多损,论者归咎车战,遂废。

  ◆御营◇

  嘉庆以前,列圣每岁秋狝木兰,巡幸直省,除近畿数处设行宫外,余皆驻跸牙帐,曰“御营”。护军统领一人,豫率其属往,相度地势广狭,偕武备院卿司幄及工部官设立行营。中建帐殿御幄,缭以黄漆木城,建旗门,覆以黄幕,其外为网城,正南暨东西各设一门,正南建正白、东建镶黄、西建正黄护军旗各二,东西门复设连帐旗门,领侍卫内大臣率侍卫亲军宿卫网城门,八旗护军统领率官兵宿卫。又外八旗,各设账房,专委官兵禁止諠哗。御营之前,扈从诸臣不得驻宿,东四旗在左翼,西四旗在右翼,均去御营百步。扈从人等各按翼驻宿,皆北上,最前为王公,次大臣侍卫,其次大小官员扈从人等,皆按旗分品秩,安立行帐。御前大臣、内务府官员人役均驻北面,去行营二里外,前锋营相度形势,设卡伦,左右各竖飞虎旗帜,为侦哨,以禁行人諠嚣。其中营,或一或二,各视途之远近焉。

  ◆神机营◇

  神机营署在煤炸胡同,同治初设。其士卒皆八旗精锐,总以亲王大臣,无定员。全营翼长二人,下设文案、营务、印务、粮饷、核对、稿案六处,各有翼长委员,惟印务无翼长。此外军火局、枪炮厂、军器库、机器局各有专司,兵万五千余名。自设立后,八旗京官竞往投效,文案处至一百六十余员,营务处至一百八十余员,而书手不在此数。光绪庚子以后废之。

  ◆勇健军◇

  雍正中,西虏未靖,世宗召天下壮士,得数千人。其尤者,能开二十石弓,以鸣镝射其胸,镗然而返。又有能开铁胎弓举刀千斤者,号勇健军,命史文靖公贻直司之,屯巴里坤以备不虞。

  ◆广勇◇

  道光戊戌,英人至粤,扬言与官为仇,无害百姓,又恃财引诱穷民,愿为耳目者甚多。林则徐搜查鸦片,有犯必惩,英人怨之,夺四方礮台,纵淫肆虐,人民憎其奸,操戈相向。一日,南海番禺乡民纠集义勇,佯言官兵扰掠,将入城,愬诸长官。及夜,行至半途,转旗而南,直攻英船,预募善泅者入水凿之,毁其船一,英人仓猝逃。越数日,勇复出战,副都统以满洲兵助之,击杀英酋一,英兵十。会湖广兵闻胜掩至,争夺首级,反攻义勇,两县令出城解围,勇始散,英人乘间逸。又十余日,英人出泥城,遇三元里民,民鸣金号召一百二村男妇数万,执梃而集,围之数里,英兵千余突围奔溃,死者八九十,又杀死英官二人,击伤者无数。时官兵皆立城堞,作壁上观,义律闻信责总督,总督责广守,人民惧罪解体,英人亦狼狈回船。自破虎门以来,鸱张豕突,玩易我国,未有如此受创者,三战皆义勇之力,广勇著名自此始。

  ◆楚军◇

  楚军之名,始于江忠烈公忠源。咸丰初,粤寇初起,将士闻角声则走,不可止。忠源,宝庆人。宝庆近广西,其民朴悍,忠源募乡勇五百人,从乌兰泰击寇,号楚军。时官军无敢当寇锋者,忠源军独能搏战,诸将始知有楚军。及寇自全州北下,将吏皆走,忠源独以所部扼之蓑衣渡,多列旗帜金鼓,寇疑不敢进,长沙因得为备,而寇久攻长沙不克,城崩复完者再。

  楚军号能战,当时有北胜南江之目,然实恃其弟忠济。迨往援江西,助守南昌,赣省馈犒军银二万两,忠济尽取之,不以给士,军大噪,欲杀忠济。忠源谕说百端,乃已,遂斥忠济归,不使再领军。忠济去而楚军弱矣。

  或曰:楚军实左文襄公宗棠所创。当曾文正公国藩创湘军时,四哨为营,营凡五百人,诸军遵用之,独王壮武公錱不用,别为营制。文襄初出,以四品京堂从文正治军,所募五千人,参用壮武法,有营有旗,旗凡三百二十人,不称湘军,别自号为楚军,楚军名由此起。近人辄以湘军、淮军对举,罕知湘、楚之别矣。

  ◆王壮武军制◇

  王壮武公錱与曾文正公同县,文正识为将才。其陈法,队左右各百人,鼓之,人鱼贯为两行,左驰右,右驰左,三驰而圜,皆持满外向。再鼓之,则左右驰,复其伍,对向为格鬬,左起则右伏,右起,左亦如之,三起三伏,士复驰,乃变圜为方。于是后军分出左右,蛇行绕攻,前军三合而退,其前左右军,亦互为进退。主将鼓角鸣台上,旗周麾,士周驰,聚为城郭。城为三门,先聚者为左右行,先自门出,余亦次第复为队。士惟视听旗鼓,疾走如风雨,无声息可闻。

  壮武在军,每阅三五日,集众讲《圣谕广训》及性理诸书。暇日,令其习射作字,及闻令出,皆奋勇争先。亲执桴鼓,一鼓而军士排列如墙,再鼓,左右翼兜围如张翅。迨寇营礮子落于前,然后三鼓而驰,势如潮涌,无不全胜。

  ◆湘军◇

  湘军之兴,本创于二三儒生。罗忠节公泽南主其事,曾文正公国藩总其成,至李忠武公续宾始大,而勇毅公续宜继之。楚、皖赖以收复,其饷项较诸军为优。

  湘军有二派,一为罗、李所部,后佐曾文正公、胡文忠公立功,及安庆既克,四散不振。一为王壮武公所部,王与曾初不相惬,自成一队,左文襄公宗棠常左右之。壮武没于乐安,王开化、张运兰分统之。王旋病没,张复隶曾部,援剿江西、皖南最久,所谓老湘营是也。张后赴闽,军分为二,易开俊、刘松山统之。易又病归,刘从曾剿捻,继入甘、陕剿回,开至三十余营。文襄督师,恃以为重,刘战没金积堡,从子锦棠代任,收西边全功,遂以京卿帮办军务。

  ◆湘淮军制◇

  湘军始于咸丰壬子,淮军始于同治壬戌,其营制为曾文正手定,而李文忠遵守之。每五百人为一营,设营官一,每营分立前后左右四哨,每哨设哨官一。营官有亲兵,有什长,其亲兵分六队,每队设什长一名,率亲兵十名,伙勇一名,计六队,凡七十二人。哨官有哨长一名,有护勇五名,外有什长,有正勇,有伙勇。其正勇,一哨分八队,每队什长一名,伙勇一名,擡鎗队正勇十二名,合什长伙勇为十四名。刀矛小鎗队正勇十名,合什长伙勇为十二名。每哨,合哨官、哨长、护勇为一百八人,四哨共四百三十二人,合之营官亲兵为五百四人,队官在外。

  其联伍之制,亲兵六队,则一队劈山礮,二队刀矛,三队劈山礮,四队刀矛,五队小鎗,六队刀矛。每哨八队,则擡鎗为第一队,刀矛为第二队,小鎗为第三队,刀矛为第四队,擡鎗为第五队,刀矛为第六队,小鎗为第七队,刀矛为第八队,总计一营。劈山礮两队,擡鎗八队,小鎗九队,刀矛十九队,共为三十八队。其搬运一切,有长夫。每营营官及帮办人员,共享长夫四十八名,搬运子药火绳及一切军装等项,共享长夫三十名。营官亲兵队,每劈山礮队用长夫三名,刀矛小鎗队用长夫二名,计六队用长夫十四名。如拔营远行,营官另拨长夫帮擡劈山礮,哨官哨长及护勇五人,共享长夫四名,四哨共长夫十六名。其哨队,每擡鎗队用长夫三名,每刀矛小鎗队用长夫二名,计四哨擡鎗八队,用长夫二十四名。刀矛小鎗队用长夫二十四名,共长夫四十八名,总共一营用长夫一百八十名,大率百人用长夫三十六名,合之营哨官员各勇人等,共六百八十五人,是为正额。或数十营设统领一员,或十营设统领一员,或数营设统领一员,无定制。

  同治乙丑征捻,又添练马队营。其制,则每营营官一员,帮办一员,字识一名。一营立前后左右中五哨,其前后左右四哨,各设正哨官一员,副哨官一员,中哨即以营官为正哨官,外立副哨官二员。每哨马勇五十名,散勇五棚,每十人为一棚,每棚什长一名,散勇九名。一营共营官一员,正哨官四员,副哨官六员,马勇二百五十名,什长二十五名,散勇二百二十五名,营官及副哨帮办字识等,共享伙夫二名,四哨之正副哨官,共享伙夫四名,每棚用伙夫一名,共二十五棚,为二十五人。又一营长夫五十名,通计长夫八十一名,合之营哨官员帮办字识各勇夫等,共五百九十二人。其马数,则营官四匹,帮办一匹,字识一匹,正副哨各二匹,什长及马勇各一匹,共为马二百七十六匹。搬运锅帐子药,则每哨雇用大车一辆,共车五辆,其每营百马之内,准报倒毙三十六匹,如数换领,以资弥补。

  ◆湘淮军饷◇

  胡文忠公理财之法,冠出一时,所有湘军饷银,概发湘平,盖自咸丰己未,所收库平,每百申三两六钱,另储备拨,积少成多,遂成巨款。然湖北银少钱多,其时收款大宗,专在厘金,通以十足制钱为定,江北转输,无非钱者,于是行对放之法。如放饷十两,以五两实银、十千实钱为率,时市银易钱,每两千有五百文,粮台涨价,竟至五百文,人不厌其重也。文忠意谓以钱易银,徒为商贾谋利,不如暗益员勇,员勇薪资不宽,藉以津贴,俾无滋生弊端。其后深入皖境,转运浩繁,粮台以折阅过多,请一律放银,文忠犹未许焉。当时制钱极多,粮台以出入重累,置江船数艘于省河内口,厘金船到,就水次运收,择老成牧令专司其事。久之,全船满载,不复通底扫清,随收随放,相沿成习。即牧令遇有交替,亦不过按册估计,出具收结而已。

  其定制,则按月发饷。初无折扣,勇籍不甚杂乱,大抵长沙、湘乡、宝庆各为一类,皆有尺籍可寻。久征远战之勇,月计食用若干,到期按发,余则分哨记注,存于公所。或因事裁革,或有故假归,核其所存之饷,酌付川资,别由粮台给一印票,至后路给清。如此有三利焉。营哨员不能私侵暗蚀,一也。勇不能任意开销,出营流落,二也。回籍余资,尚可营生,三也。

  若淮军,则不特勇无宿储,即统领十数营者,赋闲稍久,扫地无遗。当卸任之时,债务累累,尚须接替者为之弥缝也。

  军饷定制,向无额数内扣者,有之自淮军始。岁支九关,关者,次数之谓也。遇闰酌加,余则目为欠饷,粮台分别记注。裁撤时,酌发三五关不等,或历年过久,通计成数报效,为本籍增文武学额,士卒亦竟安之。当淮军初赴上海时,饷项匮乏,食米而外,竟酌给盐菜资,及接仗克城,人人有获。每向夕无事,各哨聚会金钏银宝,堆案高数尺许,遇发饷时,多寡不较也。李文忠公知之,明订九关,杜营哨虚冒,遂为成例,入于奏案。其时米价极昂,石值银五两,各军克城,辄封存寇所囤米,据为私有。李出示收买,定价石银三两,出入一律,亦为成例定案。淮军统将,往往以此致富。

  ◆淮军◇

  淮军之兴,由山东布政使六安李元华。当咸丰甲寅,粤寇踞庐州,李带团勇助剿。张制府树声,潘抚部鼎新,刘抚部铭传,周提军盛传、盛波皆奔走其间,如是数年,虽未有成效,而战阵之事,练习日精。时李文忠公鸿章在籍办团,或居帅慕,或领军事,尚无专主。迨庐州事亟,由间道投曾文正公于江右,元华亦随吴清惠公棠至淮安矣。张、潘方保境自守,徘徊俟时,及咸、同之交,楚军日盛,由西路径克安庆,乃使刘之族子东堂与提督韩殿扬谒李文忠请计,于是有创立淮军之举。

  时江苏官绅乞师者踵至,文忠慨然请行,先立鼎、铭、庆、树四营,益以湘军亲兵一营,林字一营,开字二营,共为九营,陆续赴援上海。铭营始以东堂主之,东堂让其叔铭传。庆营则吴提军长庆主之,吴向从军庐州,未尝归李部下。林营则湘人滕镇军嗣林主之,亲兵营则湘人韩太守正国主之,开营则程忠烈公学启主之,通名淮勇,实则湘军三营,淮军六营也。其后林营未尝着绩,亲兵营年余败散,惟开营功业先着,而忠烈殉后,遂以不振。于是树、鼎、铭、盛各成一军,自一营至数十营不等。盛军者,即周氏兄弟抵上海后所主者也。庆营正副二营,历十数年,至海防议起,始增六营,而铭盛两军,迭为畿辅拱卫之师,遂称两大,其历年较诸军为久长。

  说者以淮军创于李,成于刘、韩,大于刘、周,皆所以佐李文忠之中兴伟烈也。

  ◆铭军为淮军第一大支◇

  开军之后,推铭军为劲,西捻之役,功冠诸军,号淮军第一大支。其始赖唐忠壮公殿魁、刘廉访盛藻二人为之左右,唐之调度,刘之训练,合为两美,又得刘中丞铭传为帅,以故虎步一时。其部下骁将著名者颇多,大率苏沪降将,更事老练,忠壮阵亡于鄂,铭军奋气,后亦未有大敌。忠壮弟定奎,以忠壮故,旋统铭字武毅等军,积功至福建提督。

  ◆吉军◇

  吉军之兴,始于黄观察冕。时曾文正公在江西,事亟,征援兵于湘,黄以吉安知府募兵自效,而不之官,遂以吉字名军。及归曾,由忠襄公国荃领之。曾时以同知候选,由此增多营,连克瑞州景德镇,沿江而下,卒收安庆、江宁二城,所部至五万人,皆以吉营肇其基也。当江宁合围时,黄充东征局总办,创议盐米互市之举,由安庆便赴下游,曾率全军将领迎于江滨。黄顾而言曰:“吾福薄,不足为诸军导,得九帅为主,可共取富贵,今何如?”言已,握忠襄手大笑,诸将惟声谢而已。黄初任江南知县,见知陶文毅公,后以事谪戍,遇赦归。其人善以财势动人,才气纵横,见者倾心。创办东征局,以济江南之饷,为功甚巨。而物议纷腾,遂有贪横恣肆之语,见于弹章。后以迤东道开缺,终于家。

  ◆忠义军常胜军◇

  林利,英国海军官,为粤寇所招致,尝在李秀成部下组织忠义军以抗常胜军。常胜军者,英人戈登所练,受李文忠公之委托,以征剿粤寇为事者也。

  ◆三省边防◇

  广东之东兴,云南之河内,广西之镇南关,为三省边防,延袤一千九百余里,路路可通。与法人各设对汛镇南关外,距关数里,即安南界,法人踞之,并筑铁路至同登。光绪中,督办边防大臣广西提督苏元春尝与法人订约,合筑自南关接至龙州铁路,迄以无款而止。

  ◆蒙古盟旗军制◇

  蒙古兵制,除喇嘛及衰老疾病者外,男子自十八岁起,即须从军。其编制亦按八旗之制,今将各旗之组织列下。

  ◆内蒙古◇

  哲里木盟。[位西辽河北。]

  科尔沁六旗:[分左右两翼,一翼分中前后三旗。]图什图业、札萨克图、苏鄂公、达赖罕、宾图、博德勒噶台。[以上六所,各置一旗。]

  杜尔伯特一旗。

  札赉特一旗。

  郭尔罗斯二旗。[分前后旗。]

  卓索图盟。[在喜峰口山外,为木兰秋狩驻跸之所,有避暑山庄。]

  喀喇沁三旗。[分左右翼旗及中旗。]

  土默特二旗。[分左右翼旗。]

  昭乌达盟。[据西辽河上游之地,有围场,咸丰以前大驾秋狩至此。]

  敖汉二旗。

  奈曼一旗。

  巴林二旗。[分左右翼旗。]

  札鲁特二旗。[分左右翼旗。]

  阿尔科尔沁一旗。

  翁牛特二旗。[分左右翼旗。]

  克什克腾一旗。

  喀尔喀左翼一旗。

  锡林郭勒盟。[在围场西北,多泉泊,饶鱼盐之利。]

  乌珠穆沁二旗。[分左右翼旗。]

  浩齐特二旗。[分左右翼旗。]

  苏尼特二旗。[分左右翼旗。]

  阿巴哈纳尔二旗。[分左右翼旗。]

  阿巴噶二旗。[分左右翼旗。]

  乌兰察布盟。[在四子部落境,为张家口恰克图商贩往来必经之道。]

  四子部落一旗。

  茂明安一旗。

  乌喇忒三旗。[分中前后旗。]

  喀尔喀右翼一旗。[右翼。]

  伊克昭盟。[即河套鄂尔多斯地,浅草平沙,可耕可牧,蒙人视其得失以觇强弱。]

  鄂尔多斯七旗。[分左右翼,更分前后旗,右翼以外又加右翼前末旗。]

  附锡呼图库伦活佛游牧地一旗。

  ◆外蒙古◇

  外蒙古有喀尔喀及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和硕特等各部,共十二盟。

  ◆喀尔喀◇。[分四盟四部六十七旗。]

  汗阿林盟。

  土谢图汗二十旗。

  克鲁伦巴尔和屯盟。

  车臣汗二十三旗。

  齐齐尔里克盟。

  三音诺颜二十二旗。

  喀尔喀盟。

  额鲁特二旗。

  ◆杜尔伯特◇。[分二盟四部十五旗。]

  赛图济雅哈图左翼盟。

  杜尔伯特十旗。

  辉特一旗。

  赛图济雅图右翼旗。

  杜尔伯特三旗。

  辉特一旗。

  ◆土尔扈特◇。[分五盟十二旗。]

  南乌讷恩素珠克图盟。

  土尔扈特四旗。

  北乌讷恩素珠克图盟。

  土尔扈特三旗。

  东乌讷恩素珠克图盟。

  土尔扈特三旗。

  西乌讷恩素珠克图盟。

  土尔扈特三旗。

  青塞特奇勒图盟。

  土尔扈特三旗。

  ◆和硕特◇。[分一盟三旗。]

  巴尔塞特奇勒图盟。

  和硕特三旗。

  蒙古各旗,以佐领为编制之基础,一佐领有人员百五十名,而常备仅五十名。其编制如下:佐领一人,领催六人,骁骑校一人,骁骑五十人,以此佐领合而为旗,旗长称札萨克。各旗佐领之人员皆不平等,其编制如下:札萨克二人至四人,协理台吉一人,管旗章京一人,参领一人,佐领一人,骁骑校五人,领催三十人,骁骑二百五十人,约合二百九十一人,至二百九十三人。

  ◆蒙古台站运输军队◇

  蒙古台站之设,仿于元代,按籍受成,至纤至悉。国朝属于兵部,凡官吏军队经过蒙古者,皆由台站供差,而各台站供应马匹饮食,皆由蒙人当差,预为派定。一有传牌,各站即为预备。盖蒙地广漠无垠,且有数百里无人烟之处,若无台站,官员军队经过,往往数日不得饮食也。康熙壬申,乃自古北口至乌珠穆秦,置台九。自独石口至蒿齐忒,置台六。自张家口至四子部落,置台五。自张家口至归化城,置台六。自杀虎口至乌喇忒,置台九。自归化城至鄂尔多斯,置台八。自喜峰口至札赖特,置台十六。雍正戊申,征准噶尔时,增设塔尔巴哈台等处台站,曾派大学士督理其事,用款至千余万之多。及乾隆己丑,又有增设,喜峰口路札赖特尽处起,置台十四。古北口路乌珠穆秦尽处起,置台六。杀虎口路乌喇忒大路外,置台七。张家口路四子部落尽处起,置台十六。是以抚驭全蒙,横有五六千里,纵有二三千里,绝无鞭长莫及之患也。

  台站供给车马,异于内地,其曳引轿车之马,悉用三四头。每一马,必有一人骑其上,而道路不平,沙石相间,其马驰极速,故乘车者盘坐车中,必用一木杆夹住两腿,谓之曰“加杆儿车”,以防因震动而踣于车外,且恐木杆不坚,须以带围住车前,所携之盘碗,又以挖有大小各孔之革囊,盛各物于中,系之车顶。每日至少能行二百里,甲站夫马送至乙站时,即由乙站夫马接送丙站,而丙站丁站皆如之。

  凡官员过站所需之马,不惟视人数之多寡,并须视品秩之崇卑。例如一品大员,准带随员若干人及马匹,若二品大员,则较一品大员少若干,三品又较二品少若干。而饮食亦由蒙人供应,然仅牛乳及羊肉磨菇而已。而每人应得羊肉若干,其初各有定额,如官员每日羊一头,仆从则人各一腿。嗣后藉端讹索,每人于应得一腿外,犹强令蒙人各于一羊身上割一腿,蒙人不允,乃令出银二两折抵一羊腿焉。

  ◆阿里克族兵制◇

  青海有阿里克一族,其兵有定额,有常饷。按户抽丁,月必调集操演,刀鎗矛弧有分队,号令节制,森然不乱。军服为黄布褙子,缘红边,有标记。老弱退伍,补以壮丁。陇省沿边军队多熟番,以阿里克族及郭密族为多,有擢至军官者。

  ◆白塔信礮◇

  北海白塔山及九门城上,各设信礮五,旗杆五。有急,则由员弁賷大内所存上有“奉旨放礮”四字之金牌驰报,经白塔驻员验明,即放,若不及传报,但知某方有急,某门即先放礮,他处应之。杆上昼悬黄旗,夜悬灯,在内值班之大小武官,各就职守所在以为备。紫禁城外九门内之官兵,则就地严守,其不值班之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内大臣、散秩大臣、侍卫,各率本旗亲军营兵而出。镶黄旗在东华门外及阙左门并景山东门外,正黄旗在西华门外及阙右门并景山西门外,正白旗在神武门外及端门并承光殿迤东三座门。内务府三旗之护军营在午门外,骁骑营在景山东门,八旗护军营之两蓝旗在天安门外,两白旗在东安门内,两红旗两黄旗皆在西安门内,两翼前锋营在天安门外金水桥迤南。内火器营之两蓝旗在大清门外,两白旗在东安门外,两红旗在西安门外,两黄旗在地安门外。八旗骁骑营满、蒙、汉各参佐领俱按汛聚集,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散秩大臣、侍卫在紫禁城门外,内务府大臣、步军统领、左右翼总兵在神武门外,八旗都统、副都统及护军统领之两黄旗在神武门外,两白旗在东华门外,两红旗在西华门外,两蓝旗及前锋统领火器营大臣并不领兵之亲郡王、贝勒、贝子、文武大臣,皆在午门外,均各齐集候旨。

  时紫禁城四门皆闭,俟奉旨,或持出合符,即启;内九门,外七门,有步军统领令箭到,即启。皇城四门、左右阙门、东西长安门、北上门、外东西桶子栅栏门、长安门外栅栏门,遇有应入之官兵应候旨之王公大臣,实时验放。步军翼尉等率不值班之步军,按本旗登城环列,南营参将等率兵列外城上,各城门礮手登城备门礮。新营房不值班官兵赴本管城门看守,旧营房官兵在本旗城门外,巡捕左右北三营及中营乐善园汛兵各按汛守天桥。步军统领派章京三员各带兵出城,一赴圆明园,传知该处护军守御园。一赴蓝靛厂,一赴香山,令外火器、健锐营向西直门进发,备调遣。王公上章京护军等各集本府,候传唤。

  ◆天津水师◇

  世宗念天津附近京畿,海防綦重,设满洲水师都统一员,副都统二员,协领下若干员,兵三千,守御海口。然满兵不利水师,初设章程,训练技艺,不及绿营之半。乾隆丁亥,高宗巡幸津淀,是日大风,势难操演。时都统为奉义侯英俊,已衰老,所传号令俱误,技艺既疏,队伍复乱,喧哗不绝。上怒,立加裁汰,英俊等降革有差。

  ◆长江水师◇

  同治间,粤寇既平,彭刚直公玉麟以功洊升兵部侍郎,加宫保衔。未几,解组归,创立长江水师,内河外江,铃铎声相闻,东南无盗贼患。朝廷知其熟谙水师利弊,仍令按年巡阅一次,准专折奏事,兵弁有不法者,杀戮得自专。

  ◆海军◇

  海军经始于咸丰之季,初购英国战舰数艘,并议聘英水师兵官统之,旋寝其议。同治壬戌,曾国藩、左宗棠合词奏陈,请开船政局于福州、上海。而福州规模尤壮,船政大臣主之,设船政学堂,分习造船,水师成材渐众,萨镇冰、罗丰禄、刘冠雄、严复,皆学生也。同治甲戌,以日本窥台湾,海疆无备,遽缔和议。朝议急兴海军,李鸿章请分立外海五军,以饟绌,不果。光绪乙亥,设北洋水师,购铁甲船八艘,而别购中小铁甲二艘,防长江口。时日本灭琉球,俄据伊犁,将启衅,海关总税务司赫德请购蚊子船快船,分驻大连湾诸隘,备敌师。总理衙门从其议,拟以赫德总司南北海防。薛福成时以道员在直隶,上书鸿章,谓一国兵权饟权,付诸一外人之手,其事至危,议遂罢。庚辰,鸿章议减水师裁绿营以治海军,立水师学堂于天津,主办者闽人,生徒遂大半闽产。及甲午中日之战,海军将领偾事者,亦多闽人,而济远管带方柏谦先遁,是役也,海军熸焉。甲申,从鸿章议,大治海军,乃立海军衙门于京师,以醇亲王督办,鸿章会办,山东巡抚张曜、奉天将军善耆帮办,建旅顺等处礮台,为海军根本,大购铁舰。丙戌,醇亲王奉旨周历旅顺、大连湾、威海卫、烟台诸要隘。戊子,定海军制,以丁汝昌为海军提督,英兵官琅威理为海军总教习。设提督一,总兵二,副将五,参将四,游击九,都司二十七,守备六十,千总六十九,把总九十九,皆隶北洋大臣。铁甲二,镇远、定远。快船六,致远、靖远、经远、来远、超勇、扬威。蚊子船六,镇中、镇边、镇东、镇南、镇西、镇北。练船三,威远、康济、敏捷。合鱼雷艇六艘,运船一艘,大小二十五艘。以山东之威海卫为宿泊海军之所,奉天之旅顺口为修治战舰之所。大连湾建礮台,固旅顺后路。总兵张光前统亲庆军三营,驻西礮台,总兵黄仕林统亲庆军三营,驻东礮台,四川提督宋庆统毅军九营,专防旅顺,陆路提督刘盛休统十二营,驻大连湾,皆受辖于北洋大臣。恐仓卒不及禀节度,乃设北洋前敌营务处,以道员充之,尽护诸将,隐帅旅顺,前者刘含芳,继者龚照玙也。

  辛卯,北洋海军遂大成立。总之,我国海军发轫于福州船政,成军于北洋舰队,至晚近,始设专部。

  ◆军报◇

  高宗自乾隆甲戌后,平定西域,收复回疆,以及缅甸、金川之役,每有军报,无不立时批示,洞澈利害。每夜,必遣内监出问有报否,尝披衣坐待竟夕,机密近臣罔敢退食。

  ◆军需报销◇

  同治中,大学士倭仁等,请以同治甲子六月前各处军需概免册报,自七月初一日起,俟事竣后,一体请销。其造册按例定之数,不溢一丝,而阴将款目浮开巨万者,与例既符,即在准销之列。其以实用之数登之销册,而实无丝毫浮冒者,例稍未符,即难核准。是则报销一事,即能弊绝风清,而实数不准销,准销非实数,虚文相袭,甚无谓也。然亦岂独军需报销为然耶?

  ◆法越一役之军需◇

  光绪癸未法越之役,首尾数年,事定,粤东报销至二千五百万,实则用者不过七百万,而张文襄借洋款三百万,及曾忠襄经用之款,皆在其内。余则有代部借五百万,又续借二百万,而云南之岑毓英、唐炯,广西之苏元春,台湾之刘铭传,各军饷项,咸取给于是。还款时,则代部借者由部拨还,而粤东又岁筹闱姓款四十四万两,四成报效,[粤中官绅向收番摊,陋规不可裁革,令以四成充公,名四成报效。]约四十万两。某款约三十万两,官售盐[盐仓剩盐官为售之。]约十余万两,截至光绪甲午止,约得千余万两。又罚黄江厘厂书吏三十万,罚海关收税家人十余万,有是蓄聚,故接任者亦无怨言,又时在龙州筑礮台十五座,琼州等处筑礮台数座。继其事者,以惜费故,凡琼州等处礮台,悉皆停罢,已订购之大炮,及别购之枪弹,悉移解于北洋焉。

  ◆营务处◇

  防营之有营务处,始于咸、同军兴时,其后乃徧全国矣。龚照玙曾以道员总办旅顺营务处。旧日营制,大帅节制各军,而营务处尽护诸将,隐若统制,恒以道员充之。提镇入见,皆持手版,执礼甚恭。大帅之下,营务处最尊,大帅若不知兵,则其权恒在营务处。盖湘淮各军,恒以书生立功,湘皖书生慕曾文正。左文襄、李文忠之流风余泽,谈兵者尤众。新军未成立,行省营务处皆道员也。照玙代刘含芳驻旅顺,诸将争媚事之,旅顺形势雄固,军储甚丰,日兵将至,诸将争舣舟作逃计。照玙闻金州陷,即驰至烟台,赴天津,谒文忠。文忠大斥之,返旅顺,已而日兵至,乘鱼雷船复先遁,六统领不相属,乃共推姜桂题主之。而旅顺陷,照玙夺职絷刑部。庚子联军来,照玙又逃,辛丑回銮,贷死为民。

  营务处设总办会办,充之者非道员即提镇或京秩或知府,有僚属。别有曰随办营务者,则大帅左右随营差遣之员,不隶营务处也。

  ◆幕馆◇

  黄文襄公督陕、甘时,值西北用兵,督师肃州,乃设幕馆,凡藩臬兵备道州县司军旅事者,皆居其中,盖皆属僚,非宾客也。黄镇日危坐中堂,邮骑至,直入馆院,启封视之,应付何司者,立时分派,目击其钞稿钤印毕,即咨覆,故应付急速,从无留滞,军事得以易蒇。

  ◆粤寇亦有军制◇

  粤寇之军制,万二千五百人为一军,每军一军帅,统五师帅,一师帅统五旅帅,一旅帅统五百长,一百长统十司马。李玉成、李世贤、林绍璋、林启容、白辉怀各统一军,军帅上有监军、总制、将军、指挥、检点、丞相。丞相为一品,下至旅帅皆武职,行省文武将帅各一。文方伯,武主将,以佐将副之。

  ◆问刑准用明律◇

  顺治甲申,定问刑衙门准依明律治罪。先是,国初律令,重罪有斩刑,轻罪用鞭扑。至是,始准用明律。

  ◆五刑◇

  五刑之制,定于顺治初年。一,笞刑,自一十至五十,每十笞为一等,凡五等。用小竹板折责,每十笞,责四板,旗人犯笞者,以鞭代之。二,杖刑,自六十至一百,每十杖为一等,凡五等。用大竹板折责,数与笞刑等。三,徒刑,发本省驿递,自一年至三年,每半年为一等,凡五等。各依年限应役,役满回籍,五徒各予以杖,自六十至一百有差,到配折责。四,流刑,安置远方,终身不返,分二千里、二千五百里、三千里为三等。三流并杖一百,到配折责。五,死刑,曰斩,曰绞。皆有立决、监候之别。

  五刑之外,有较流徒加重者,曰充军,发边远安置。[康熙中,分五等,曰附近,边卫,曰边远,曰极边,曰烟瘴。]曰边外为民,发边外安置。曰杂犯流罪,准徒四年。曰杂犯斩绞,准徒五年。

  死刑之最重者,为凌迟枭示。

  刑具有七,板也,枷也,杻也,铁索也,镣也,夹棍也,桚指也。板,以竹篦为之,大头径二寸,小头径一寸五分,长五尺五寸,重不得过二斤。枷,以干木为之,长三尺,径二尺九寸,重二十五斤。杻,以干木为之,长一尺六寸,厚一寸。铁索,以铁为之,长七尺,重五斤。镣,以铁为之,连环重一斤,徒罪以上用之。夹棍,用之于命盗重案供辞不实之男子。以梃木三根为之,中木长三尺四寸,旁木各长三尺,上圆径一寸八分,下方阔二寸,自下而上至六寸,于三木四面相合处,各凿圆窝,径一寸六分,深七分。桚指,用之于妇人,以圆木五根为之,各长七寸,径圆各四分五厘。

  ◆刺字◇

  凡重囚应刺字者,旗人刺臂,奴仆刺面。平民,犯徒罪以上刺面,犯杖罪以下刺臂,再犯者亦刺面。逃犯刺左,余犯刺右,初犯刺左者,再犯累犯刺右;初犯刺右者,再犯累犯刺左。字方一寸五分,画阔一分有半。

  ◆沈文恪请罢流徙乌喇新例◇

  圣祖登极,因旱求直言。新例,流罪皆徙乌喇,诏九卿会议。沈文恪公荃谓;“乌喇距蒙古三四千里,地不毛,极寒,人兽冻辄毙。流罪不当死,不应驱之死地。”乃独为疏上之。有旨令画一,文恪持前议益坚,且曰:“臣此议行,三日不雨者,愿伏欺罔之罪。”圣祖方冲龄,改容纳之。越二日,大雨盈尺,新例竟罢。

  ◆高宗不宽钱永兴毙兄之罪◇

  钱永兴殴死胞兄,大学士陈世倌以其十世单传,奏请减死。高宗曰:“承祀之条,所以重绝人之嗣,此等恶凶之徒,万无可恕,即令殄绝宗祀,亦彼自绝于天,而非国法之绝之也。海内良善之人,尚不能使之人人有后,而独于罹犯大辟之辈,展转委曲,废国家一定之法。为之请命,独何心哉?”

  ◆阿文勤不修刑部则例◇

  阿文勤公克敦管理刑部时,诸曹司屡请纂修则例,文勤置不答,因凂公子文成公代请,仍不答。文成惶然,得间复以为言,文勤喟然曰:“汝何不晓事至此?近日刑名从重办理,乃一时权宜辟以止辟之义,若纂为成例,则他日刑官援引,伤人必多,岂尚德缓刑之道乎?”

  ◆邓嶰筠奏免颍州佥妻发配旧例◇

  旧例,颍州府属凶徒,结党三人以上持械伤人者,不分首从,发极边、烟瘴充军,佥妻发配。江宁邓嶰筠中丞廷桢曾抚安徽,奏言:“颍属民俗强悍,非此不足示惩,惟佥妻发配,似无深意。此等妇女,本系无罪,一经随夫佥发,如长途摧挫难堪,兵役玷污可虑,或本犯病故,则异乡嫠妇,飘泊无依,或本妇身亡,则失恃孤婴,死生莫保。况颍属妇女,颇顾名节,一闻夫男犯罪,自知例应同发,或伤残以求免,或自尽以全身。在本犯肆为凶暴,法固难宽,而本妇无故牵连,情殊可悯。”疏入,奉旨删去此条。

  ◆薛云阶之法学◇

  六部诸曹司事权皆在胥吏,曹郎第主呈稿画诺而已,惟刑部事非胥吏所能为,故曹郎尚能举其职。刑部事统于总办秋审处,额设提调坐办各四人,主平亭秋审监候之狱,必在署资深且深通律学者,始获充是选。长安薛云阶尚书允升,充提调十余年,始获外简,甫六载,复内擢少司寇,洊长秋官,掌邦刑者又二干年,终身此官。其律学之精,殆集古今之大成,秦、汉以来,一人而已。尝着一书,以《大清律例》为主,而备述古今沿革,上泝经义,下逮有明,比其世轻世重之迹,求其所以然之故,而详着其得失,以为后来因革之准。书凡数十册,册各厚寸许。

  ◆沈文肃重典论治◇

  光绪中,沈文肃公葆桢督两江时,辄以重典论治。每派道员往各属查办事件,濒行,授以信矢而嘱之曰:“所查事外,遇有不法者,即以军法行之。”故一时杀戮必伙。及卒于位,有计其自授任日起,至病故日止,所杀戮者,平均每日得五十人。其任福建船政大臣时,监督工程,异常严厉,凡委员监工草率者,立予参办,工匠有偷窃公家一木一石者,亦即以军法从事。

  ◆西河沿照例翻车◇

  光绪季年,有某令选缺出京,中途失文凭,折回京师,求吏部尚书某为之设法。尚书,令之座主也,已允之矣,卒以格于例,不得行。令无如之何,转商之于部吏某,某为设法,次日补给。询其所以,则以康熙某年,亦有某官出京,因在西河沿翻车,失其文凭,部议核准补给。嗣后失凭者,皆援此为专条,且必声明在西河沿翻车,否则必遭驳斥。

  ◆华人不能出洋◇

  粤东向例,年终必由总督奏称,并无华人流入外洋。至张文襄督两广时,始停此奏。

  ◆蒙古死罪案件◇

  蒙古死罪案件引用蒙古例者,由理藩部复核,会同法司具奏。参用刑律者,咨交大理院覆判,会同法部具奏。嗣于宣统庚戌二月,经宪政编查馆附片奏定,嗣后凡内外蒙古死罪案件,不论所引何律,概归理藩部主稿,咨送大理院覆判。遣罪以下人犯,应发遣者,由理藩部咨送大理院覆判。

  ◆内蒙古乌兰察布盟刑法◇

  乌盟风俗古朴,刑网甚疏,讼事亦少。鬬殴小事,央人调处即了,不能了者,则由印房值差官员讯问,诉讼以口述断安,不留底稿,而亦无翻案者。科罪,重则笞股,轻则掌颊。笞股以皮鞭,[皮条捻结而成。]掌颊以皮掌,[与内地相同,如鞋底。]此外无他刑矣。无监狱,而有地牢。地牢制甚陋,坎地而成。重罪人犯,未审之先,或施以镣铐,锁之牢中,防其逸也。如有人命案件,则由王公札萨克讯明,转送归化城定罪。案到即审,审毕遂结,无积压之案件。近边各地,汉、蒙杂处,汉人与蒙人诉讼,例由地方官审判。地方官刑重,且多所需索,黠者避重就轻,往往转就蒙旗控讼,东盟边地习汉俗久,亦有用重刑者。

  ◆阿里克族刑法◇

  青海有阿里克族,其刑罚有笞杖,量罪之轻重以施。杀人盗马者死,他犯则征物以赎。百长用非刑,百户可扑之,百户用非刑,千户可扑之。尊重民命,民亦鲜有不法者。

  ◆番例◇

  国朝定鼎,番夷内附,西宁辨事大臣达鼐等,奏称番人愚蒙,不知法度,应请照颁发玉书纳克舒番人等番子津例之例,颁发松潘口外住牧番人等三十六套。化导晓谕伊等,令其所知畏惧,违法之事,禁其仿效行为等语。雍正乙卯三月,经大学士鄂尔泰等会议奏准,即令于蒙古例内选择关系番民易犯条款,篡辑番例,颁发遵行。并声明于五年后,再照内地律例办理。明年,总理西海夷番事务侍郎马某,咨请将番人头目之等次改正,其罚服牲畜数目,酌量删除,均不得过九五之数定拟。又以番人地方,出产马匹,荤孳生甚少,而扇牛孳生甚多,应将罚服马匹改为扇牛等语。奉部饬照所议开载,翻译唐古忒字,通行晓谕番人仍将律例报部存案。乾隆丙辰、庚申、癸亥、戊辰,节经奏请展限,嗣准刑部议覆。番民僻处要荒,各因其俗,于一切律例,素不通晓,未便全以内地之法绳之,不若以番治番。庶于夷情妥洽。嗣后自相戕杀命盗等案,仍照番例罚服完结,毋庸再请展限,奏蒙允准。至嘉庆朝,西宁办事大臣贡楚克扎布,因覆奏审结蒙古番子积案,请嗣后蒙古番子寻常命盗抢劫等案,仍照番例罚服办理,如有情节可恶者,随时奏闻。旋奉朱批,所奏番例有何册档可凭,情节可恶者随时奏办,是何情节方为可恶?饬容详议。后经部覆,仍令西宁办事大臣查看情形,自行专折具奏。该大臣文海拟称番民等如敢纠约多人肆行抢劫,或竟扰及内地边氓,情同叛逆,以及肆意抢劫蒙古牲畜,凶恶显著,关系边疆大局之案,自应慑以兵威,严拿首从,随时奏明请旨办理,以彰国典。其止于自相戕杀及偷盗等案,该蒙古番子等向系罚服完结,相安已久,一旦绳以内地法律,恐愚昧野番,群滋疑惧,转非抚辑边夷之意,应请仍照旧例等情,复经刑部核准,奏请施行。晚近以来,仍复相安,实为现行刑特别刑法之一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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