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遣悲怀

　　元 稹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

　　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注讲

　　①邓攸无子：邓攸是晋朝人，字伯道，在永嘉年间的战乱中逃往江南。逃难之时，邓攸担着儿子和侄儿仓皇步行。这一来行走的速度太慢，邓攸担心大家都会落入追兵之手，于是舍弃了儿子，只带走了侄儿。后来，邓攸终生没有子嗣。时人既感叹他的大义，又哀怜他的绝后，于是都说：“天道无知，使邓伯道无儿。”邓攸无子谓人绝后。韦丛未曾给元稹生下儿子，元稹故有此叹。潘岳悼亡：潘岳也是晋朝人，在妻子死后写有三首悼亡诗，从此“悼亡”一语成为悼念亡妻的专用语。

　　②同穴窅冥：指死后葬在一处。窅（yǎo）冥：幽暗的地下。

　　③终夜长开眼：《尔雅·释名》解释“鳏”字说：没有妻子叫做鳏，鳏夫因为抑郁而夜不能寐，眼睛总是“鳏鳏然”。“鳏”字从“鱼”，鱼是从来都不闭眼的。元稹以这个典故来形容自己终夜孤独失眠的思念，也是立誓不再续弦之意。所谓“邓攸无子寻知命”，元稹是要认了这个无子之命的。然而，事实上元稹很快便纳妾了，后来又续弦再娶，诗中之言毕竟不可当真。

　　名句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离思

　　元 稹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注讲

　　①这首绝句也是元稹悼念亡妻之作，参见《遣悲怀》注讲。

　　②曾经沧海难为水：语出《孟子》“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元稹做了一些变化。除却巫山不是云：巫山以云雾著称，故有此说。写男女之情而取譬高远，殊为难得。

　　③花丛：暗喻女子。这两句诗是说诗人从此再不会为其他女子动心，这既是因为自己已经执著于修佛问道，也是因为亡妻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没有任何女子可比。

　　名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菊 花

　　元 稹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注讲

　　①陶家：陶渊明的家。陶渊明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写出无人可以超越的人生境界，此后，菊花总是与陶渊明、君子、隐逸这些概念与象征联系在一起。

　　名句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菊花开尽更无花，这只是自然界的一个常态，而诗人似是平铺直叙而不加品评的句子却含有了耐人寻味的哲理。唐诗重情趣，宋诗重理趣，而这首诗所表现的唐人理趣，其含义与表现手法都不让宋代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