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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飞过地平线》 作者:谭琼辉

第37章

  沈志强也是刚刚接到消息,周恩来对武汉的局势深感担忧,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前往,但是沈志强已经没有机会当面把这个消息传递给肖磊了,他在乐善堂外转悠了很久,终于等到了梁剑的身影。

  肖磊接到最新的情报,刚刚稍微跌落下去的心又猛然被抛起,不过这并非是周恩来要来汉口,而是因为副书记邓海英也要一同前来,这就意味着在汉口的同志必须同时保护好两人的生命安全。

  就在此时,方大同也得到了邓海英要来汉口的情报,他迅速召集钱思成等人召开了紧急会议,钱思成此前得到的情报是周恩来将亲自来汉口,当他得知周恩来又不来汉口的消息时遗憾不已,因为他已经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长岛芳子。

  方大同说道:都明白此次任务的重要性了吗?蒋委员长对此事非常重视,所以不管是邓海英还是周恩来,我们必须全力保护他们的安全。

  钱思成早此时突然得知情报更改,所以非常恼怒,眉头紧锁,满脸阴沉。方大同扫视了所有人一眼,说道: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吗?几乎在所有人都摇头的时候,钱思成开口了:区长,我有一事不明,蒋委员长此前不是提出要和共产党的代表见面吗?不知见面事宜……方大同打断了他:此事不是你我该操心的,我们的任务就是无条件服从上级命令,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钱思成不得不住嘴,接下来方大同又说了什么,他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方大同发现钱思成的情绪有点不对劲,在散会前说道:今天的会议,以及我向各位传达的信息,我希望不会从这个房间传出去,都明白我的话了吗?

  明白了!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钱思成起身正要离开,方大同叫住了他,然后让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关上了门。钱思成强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区长还有什么事吗?方大同突然叹息了一声,问道:怎么了,我看你最近的情绪有些不对,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钱思成忙辩解起来:没有啊,谢谢区长关心,真的没什么事。方大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道:最近将会有一些大事发生,希望你可以振作精神,无论发生什么事,必须等这些事完成之后再说。钱思成点头道:我会尽心尽力。

  当天晚上,肖磊一个人悄悄来到了若兰和小武藏身的地方。当他走近那个房间的时候,突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他刚转身的时候,突然背后一冷,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在了腰上,他知道是枪口,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但几秒钟之后,身后突然响起了小武的声音:肖大哥,怎么是你?肖磊这才松了口气,直到进屋后没见到若兰,担心地问道:若兰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小武解释道:今天我发现这周围有一些可疑的人,所以若兰姐住进了旁边的房间,刚才听见脚步声,我以为是……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肖磊这才明了,说道:我有急事要见若兰。

  李若兰看到肖磊时非常吃惊,说道:肖大哥,你都这么晚了还赶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肖磊点头道:刚刚得到上级的指示,周恩来和邓海英同志将于明天到达汉口,我们在汉口的同志必须做好保护工作。李若兰瞪着眼睛,表情非常惊奇,说道:我请求参加行动,请安排工作吧。肖磊笑了,说道:这次的任务相当危险,我希望你慎重考虑,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想征求你的意见。李若兰毫不犹豫地说道:没有什么可考虑的,我请求参加这次行动。小武也说道:我也请求参加这次行动,肖大哥,请你接受我们的请求。

  肖磊沉吟了片刻,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明白你们内心是怎么想的,但这次的行动事关重大,周恩来同志这次来汉口的目的是为了和蒋介石见面,共商联合抗日大计,而且我还收到消息,日本人也已经得到这个情报,所以我相信日本人到时候一定会派出很多杀手来执行此次刺杀任务,阻止周恩来同志和蒋介石的见面,所以我认为牺牲肯定是在所难免的,你的父亲大义同志刚刚为革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我不希望你也出事。

  李若兰紧紧地咬着嘴唇,想起父亲,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意志,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必须参加行动,即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沉思中的小武也说道:池田也肯定会参加这次暗杀任务,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会杀了他为死去的同志报仇。

  肖磊担心的其实就是这个,他害怕李若兰和小武被仇恨的火焰占据了心胸,当冲动胜过理智时,很可能会毁掉整个行动,而且不仅把自己,还会把其他同志的生命推向更为危险的境地。

  李若兰见肖磊半天不吱声,于是问道:肖大哥,你决定了吗?肖磊回过神,露出了一丝笑容,非常肯定地说道:如果你们一定要参加此次行动,我希望你们把个人恩怨暂时放在脑后,不管遇没遇到仇人,你们都必须冷静,一切以大局为重,你们向我保证,可以做到吗?

  李若兰和小武对视了一眼,然后重重地说道:我保证。

  肖磊又把目光投向了小武,小武却仍然在沉思中。肖磊在等待他的答案,他却说道:如果叫我看到池田却不杀他,我做不到。肖磊好像已经猜到他的心思,于是说道:我就知道你做不到,但这是命令,如果你不遵照执行,那就是违反命令,你是一名革命者,做任何事都必须以大局为重。小武却激动起来:池田那个狗贼杀了李叔,还有其他那么多人,你却命令我不能杀他,我做不到,做不到!他的声音由高到低,最后好像沉入到了地下。肖磊明白他的心思,所以这样说:小武啊,我知道你报仇心切,而且你身怀好功夫,其实这次的任务非常需要你的参加,但我担心的就是你的脾气,你想想,如果因为你的冲动而导致更多的同志流血牺牲,你想想这将会是怎样的罪责?

  好久没开口的李若兰此时也说道:小武,你就听肖大哥的,咱们的大仇肯定得报,但不是这时候,即使池田到时候会参加暗杀行动,你的首要任务也是保护领导人的安全。肖磊顺着她的话说道:若兰说得对,在保护好恩来同志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你可以对池田动手。小武这才拍着胸脯说道:行,我保证完成任务。但肖磊又说道:我还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池田现在有两个功夫非常厉害的手下,日本人害怕国民党和共产党合作,一定会千方百计搞破坏,所以那些手下也许会比我们想象中的更难对付。小武,你要记住一句话,你的仇恨也是全中国人民的仇恨,我们全中国人民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屠杀了无数同胞的小鬼子,而且我们应该坚信,侵略者最后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走向毁灭。

  小武想起父亲的死,想起李大义的死,想起许许多多熟悉的人的死亡,眼里渗出了仇恨的泪花,紧握的拳头浸满了汗水,却说不出话来。李若兰轻声说道:别哭了,我们都有仇恨,肖大哥说得对,为了革命的胜利,我们现在必须把所有的仇恨藏在心里,但是早晚有一天,我们一定会找小鬼子清算一切。

  肖磊赞许地点头道:我相信你们可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好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养精蓄锐,希望明日的行动可以大获全胜。

  送走肖磊,小武和李若兰都默默地流了好多泪,想起往事,想起明天的任务,这个长夜显得如此漫长,天刚蒙蒙亮时,两人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达声惊醒,睡在地上的小武一跃而起,偷偷打开窗户向下望去,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正从窗户下面疾驰而过,后面还跟着一辆军车,但军车上罩着帆布,看不见车上装的是什么。

  李若兰见小武脸色阴沉,忙问他看到什么了。小武说道:好像是国民党的特务,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惊异地问道:会不会和今天的行动有关?他摇头道:说不清楚,但我们必须马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然后好向肖大哥汇报情况。你准备怎么做?小武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暂时待在这儿,我一个人跟上去看看。若兰不放心地说道:天亮后就要行动了,还是不去了吧。小武坚定地说道:不行,国民党要真想从中搞鬼,那今天的行动就会遇到更大的阻力,所以我一定要去看个究竟。李若兰拗不过他,只好应允。

  小武的脚力很好,不久就追上了前面的车辆,他躲在不远处的墙角边看到车辆停了下来,可过了好一会儿仍然动静全无。

  夜色渐渐掀开帷幕,但世间万物仍沉静在睡梦之中,除了偶尔传来的两声犬吠,还有尖利的吆喝声,可以让活着的人感觉到这个还存有一丝生机的世界。

  小武不敢挪动脚步,甚至不敢让自己的呼吸声放大,他静静地观察了好久,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在此时,他猛然觉得身后一阵风袭来,正要抡起拳头时,一个谨慎的声音在耳边说道:自己人,别出声,跟我走!小武见对方没有恶意,才跟着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对方这才自我介绍道:同志,我叫老丁,这儿有我盯着,你赶紧去和肖磊会合,他那儿更需要你。小武狐疑地看着对方,对方忙说道:哦,口号,差点忘了口号,长江之水天上来。小武这才相信对方,然后握着他的手兴奋地说道:很高兴认识你,刚才是国民党的车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目的,那我先撤了,这儿就交给你了。行,你赶紧去吧,这儿一有情况我会马上汇报。

  小武没再多想,这个同志的出现解决了他的心理矛盾,当他回到旅馆,正要带着若兰一起离开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警笛声,紧接着还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两人顿时怔住,小武靠近窗口,发现楼下全是军警,而且正是先前那两辆车,忙反身说道:不好,旅馆已经被包围了。李若兰大惊失色,诧异地问道:我们是怎么暴露的?小武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影,脸色大变,说道:都是我不好,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他把不久前的遭遇告诉李若兰时,李若兰也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说道:我怀疑党内出了叛徒,你被骗了。小武也想到了这点,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此时门外传来了更加响亮的脚步声,李若兰来不及思考,拉着小武跑到后窗,但是窗户后面是长江,滔滔的江水正在奋力翻滚,好像在向他们示威。

  李若兰回身看了一眼,对小武说道:跳下去。小武猜到她会这么做,但他望着江水说道:太危险了,跳下去肯定活不了。若兰却说道:外面全是敌人,如果我们被抓,敌人会用万般刑法逼我们投降,到时候会生不如死,如果跳下去,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小武其实并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李若兰。李若兰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说道:姐姐不怕死,但我们要想办法活着,相信姐姐,跳下去后不要放手,我相信会活下来的。

  外面传来了砸门的声音,还传来了一个声音: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跑不了了,我不想伤害你们,但你们必须放下武器走出来,要不然老子就不客气了。又一个声音传来:小武,若兰,我是老丁,我已经和钱组长谈好了,他不会伤害你们,只要你们走出来,钱组长会满足你们所有的条件。

  小武和李若兰收回了目光,若兰说道:就是那个老丁出卖了我们,我们现在必须活下来,并且要把他叛变的消息传递出去,要不然在汉口的其他同志就危险了,无论我们俩哪一个活着,这是我们必须首先完成的任务。若兰说完,紧紧地拉住了小武的手跳了下去。

  老丁带人冲进来时,房屋里已经空空如也,看见开着的后窗,还有滚滚的长江水,脸色变得苍白,整个人也几乎瘫痪。

  ******,既然想死就让他们死吧。为首者骂骂咧咧地踢翻了桌子,但马上把脾气发到了老丁身上,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呵斥道:你不是说他们跑不了吗?你既然昨晚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住处,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向我汇报?老丁诚惶诚恐,涨红了脸。对方又怒吼起来,老丁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怕……是想把情报弄准确了再告诉您,所以才……对方使劲推搡开他,愤怒地骂道:操******,要不是你,老子早就把汉口的共党分子一网打尽了。老丁突然谄媚地说道:不就死了两个吗,没事,我还有消息……什么,你他妈还不快说!

  此时此刻,肖磊由于久等不到李若兰和小武的消息,心里开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也只好按照预计的时间悄悄来到了火车站。

  汉口火车站笼罩在一片昏沉的气氛里,到处都是人,密密麻麻的,每个人的表情各有不同,但肖磊心知肚明,在这股人流之中,其实暗流汹涌,不知夹杂着多少特务,有日本人的,也有国民党的特务。

  等待是一个非常难熬的过程,尤其是等待如此重要的一个人物,这让人的心情更加急迫。

  随着一声长啸,一列列车缓缓驶来,肖磊的目光随着进站的列车移动,一想到马上要见到的人,心跳如潮水般沸腾得更加厉害,但他又担心,而且随着列车的进站,他的担心也越来越多。

  列车的滑行速度越来越慢,但这最后的几十米,却让肖磊感觉如此漫长,他的心脏随着车轮碰撞铁轨的声音也剧烈跳动,当列车终于停下来时,他迅速转身穿过人流往车门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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