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猴子拣块姜

　　“死”这个字眼像幽灵一样弥漫开来，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人在乍一听到自己要死的消息时，心里还是很恐惧的，但当大家真正要面对死亡的时候，就会显得从容了，这是人的最基本的心理活动。打过仗的人都有一种体会，当战斗还没打响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很害怕和紧张，不过一旦打响了，反而不怕了，这叫临阵惧怕心理。

　　1957年10月4日，前苏联在拜科努尔航天中心成功发射了世界上第一颗“斯普特尼克” 1号人造卫星后，浩瀚的宇宙就多了个新成员——人造卫星。从此，纯洁的太空就变得污浊起来。为了争夺主导权，天上多了许许多多的天眼、天耳——侦查卫星，每时每刻都在窥视着地球上的一切。

　　在离地面几百公里乃至上万公里的太空上，18颗NRO海洋监视卫星和代号为NROL-30的国家海事侦察系统卫星以及“海洋-A”型监视卫星，在地心引力的牵引下，以第一宇宙速度（即环绕速度）绕地球飞行着。它们竖起怪怪的天眼、天耳，昼夜不停地在寻找虎鲨的身影。

　　“白云”计划将中国海军舰艇，尤其是核潜艇作为主要监视对象，并将东亚海区列为核心监控区域之一。这些卫星以精确受控的椭圆轨道网格分布飞行，以便在不同时刻无缝隙地飞越特定船只上空时，获取所有船舶和潜艇的精确数据，从而探测和跟踪这些船只及潜艇的去向。这些卫星要从太空找到虎鲨，犹如在大西洋找一只蚌壳鱼一样的难。

　　塞维尔斯基在《空中力量——生存的关键》一书中是这样说的：“空中力量是一个国家通过空气媒介坚持其意志的能力。”随着科技的发展，“空中力量”这个词在延伸，它不仅限于飞机航空兵，还包含卫星，人类争夺已由第一空间向第二空间乃至宇宙发展。科技推动着战争的形态发生变化——战术的改变。

　　虎鲨以猝发（15比特／秒，30字符／秒）和数字群加密通信与家里联系，如果是一次传输，那么很难被侦测捕捉到；可它多次传输，加上通信浮标目标过大，很快就被“命运三女神”（NRO＋NROL-30＋海洋-A）卫星系统所发现和锁定。

　　沃特维尔坚信塞维尔斯基的观点，“世界站在‘航空时代’的门槛上。在这个新的时代里，整个人类的命运将通过空中来控制。”

　　为找虎鲨，沃特维尔是愁得要命，刚找到虎鲨的一点身影，它又和他过不去地失去了踪影。沃特维尔还真不服这个气，他不相信找不到它，于是他索性不回家，整天待在国防部里，一个多月都没回过家。

　　蒂娜来到沃特维尔这儿找他签文件，他签过文件交给蒂娜。蒂娜接过文件说：“将军，海伦打过好多次电话，要你回去。”

　　“嗯。”沃特维尔抬起头看她一眼说：“我发过誓，不找到那艘该死的098潜艇，我就不回家。”

　　“唉。”蒂娜叹口气说，“都找了一个月了，也没找到它的影子。”

　　“好，我听你的，别让我家里的猴子急了。”沃特维尔风趣地说。他被蒂娜的巧言巧语说动了心，站起来，将桌上的文件放好，就和她一同出去了。

　　沃特维尔在蒂娜的劝说下，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回趟家。深夜静寂之时，床头柜上的电话突然响了，他累得实在不行，不想去接，假装睡死过去。

　　海伦听到这刺耳的声音真恨不得把电话给砸了。她用胳膊肘拐拐沃特维尔，见他睡得很香，就不落忍迷迷瞪瞪地伸手摸到话筒，拿到耳边“喔”一声，只听里面兴奋地问道：“是沃特维尔将军吗？”

　　“哦，我叫他。沃特，你的电话。”她翻过身去，推了推他轻声叫道。

　　“喔喔。”沃特维尔扭身从海伦手上接过电话，“嗯。”

　　“对不起，将军，这么晚打扰您了。刚获得‘命运三女神’传回来的信息，我们发现那艘098潜艇了。”库克上校激动地向他报告。

　　沃特维尔狐疑地问道：“在什么地方？”因为这样的消息听得多了，倒让他变得麻木了，患上了情报麻痹症。正如克劳塞维茨说的那样：“简单地说，大部分情报是假的，而且人们的胆怯使情报的虚假性和不真实性变得更大了。通常，人们容易相信坏的，不容易相信好的，而且容易把坏的作某些夸大。”

　　“魔鬼三角区。”库克回答道。

　　“噢，你和斯金思上校在办公室等我，我马上就来。”沃特维尔听了这话，犹如打了一针兴奋剂一样，呼地坐起身来说。随即搁下电话下床穿衣。他歉意地说：“海伦，对不起，我要到办公室去了。”

　　海伦艰难地撑起身下床，帮他理理衣服嗔怪地说：“你人是国家的，不是我的，你还不如家里的小猫小狗哩。”

　　沃特维尔亲吻她一下，夹上公文包匆匆地出了家门，坐上派来的专用车向国防部驶去。海伦站在门内看着车子消失在夜幕中，倦倦地回到床上蒙头睡去。

　　沃特维尔走到办公室门口，库克和斯金思向他敬礼道：“将军好！”

　　沃特维尔回礼道：“进来谈吧。”他掏出钥匙打开门，三人进去。沃特维尔将公文包放到桌上，随手摁了一下键，低头说道：“蒂娜，送三杯咖啡来。”随后指着沙发说：“你们坐。”

　　库克、斯金思两人坐下。沃特维尔走过来坐在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说：“你们说说是什么情况，怎么查到098潜艇的？”这时蒂娜用托盘端来三杯咖啡，放在他们面前后，就悄然地退出去了。

　　库克抿了一口咖啡提提神，说：“今天凌晨4点50分，NRO海洋监视卫星截获不明信号，接着这个不明信号每隔10分钟就出现一次。后经NROL-30和‘海洋-A’卫星侦查，在北纬19.5?觷、西经34?觷发现通信浮标。”侦察办公室主任库克上校汇报道。他将卫星侦查资料递给沃特维尔。

　　沃特维尔接过来翻翻看看，心想：“098怎么会老待在一个地方发报呢？这不是在有意暴露自己吗？它目的又是什么呢？会不会又是乌龙呢？”他带着这一连串的疑问说道：“‘情报是指我们对敌人和敌国所了解的全部材料，是我们一切想法和行动的基础。战争中得到的情报，很大一部分是互相矛盾的，更多的是假的，绝大部分是相当不确定的。这就要求军官具有一定的辨别能力，这种能力只有通过对事物和人的认识与判断才能得到。’（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斯金思，你们情报分析室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他抬眼充满疑问地问斯金思上校。

　　听话听音，斯金思明显感到将军还不太相信这是真的。也难怪，前几次要不是马后炮，要不是不精确的消息，098潜艇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见将军问他就非常谨慎地说：“我们根据信号源和潜艇的位置查证了海军部，他们说我们没有潜艇在那一带活动。从他们通话的频率和次数来分析，根本用不着这么密集地联络，一次就够了。根据我们的认真分析和比对，它就是我们要找的那艘098核潜艇。从位置上和通信形式上分析，他们这么冒险地暴露自己，肯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极有可能被困在那儿了，或者是出故障了，要不就没法解释他们的异常举动了。”

　　“嗯，分析得有道理。”沃特维尔一拍大腿站起身来，蓝眼放光地说。他来回走动，猛地回身：“库克，你立刻与海军部联系，派‘MK’号宙斯盾驱逐舰和‘JM’号电子侦察船去进一步核实情况。哦，我们的卫星也要死死地盯住它，去吧。”

　　“是！”库克站起来有力地说，随后便走出去了。

　　“斯金思，我问你，假设这是真的，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呢？”沃特维尔突然向斯金思提了个大问题。

　　斯金思挠挠头想想说：“报告将军，这个问题涉及面非常之广泛，它关系着国家利益，这要上升到政治、外交、军事层面上来看。我看这样，用决策支持系统（DSS）和群决策支持系统（GDSS）推演一下，你看如何？”

　　“我们太依赖机器了，大脑几乎成了摆设。中国人恰恰跟我们相反，他们没有我们的先进科学技术，全凭脑子想问题。那好吧，就这样啰。”沃特维尔先慨然一番，再摇摇头无奈地说。沃特维尔随斯金思一起到情报分析室去了。

　　斯金思坐下来，打开决策支持系统（DSS），将若干项子因素输入进去，然后进行人机交互对话。计算机很快给出了以概率定量描述每个方案所产生的各种结局的可能性和效用值来。斯金思将这些数据打印出来递给沃特维尔看。沃特维尔接过一沓子表和分析报告，走到一旁沙发前，坐下来认真地看起来。

　　斯金思接着采用群决策支持系统（GDSS），通过X.25网接通PC工作站，以一个假设性命题，用网络发到布鲁金斯学会、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对外关系委员会、兰德公司等40多家防务安全领域的一流智库和一流学者的保密邮箱里。

　　等了一个小时左右，斯金思收齐了学者们的研究结论，他将这些观点和结论输入GDSS系统进行整合，得出关键性结论，然后打印出来拿给沃特维尔看。

　　说实在的，战争预想不能建立在数学模型上，F?W?兰切斯特所创立的战争模型ay2－bx2＝ay02－bx02＝c平方定律，只能在量上反映问题。让机器左右人的大脑，让机器解决纷乱复杂的战场，而不用大脑想问题，其结果只能是南辕北辙。

　　沃特维尔看过后说：“从战术上讲，采用困兽战术比较妥当，在他们完全支持不住的时候，逼其投降。以我对他们的了解，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中国有句俗话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抬头看了斯金思一眼问道：“你说呢？”

　　斯金思脸红了，信心不足的嗫嚅地说：“我想也是这样的吧。”

　　沃特维尔又问道：“假设来硬的把它抢过来，那会是什么结果呢？结果就是打。不要忘了，它是战略核潜艇。”

　　“我再问你，它现在是在哪？是在我国跟前。即便它不摁核按钮，以故障缘由原地爆炸，我们整个国家顷刻间就会消失在大西洋中。还有，就算我们不去招惹它，让它沉入海底，结果又会是怎样呢？上校，你想过没有？等于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枕着核弹睡觉。可怕，太可怕了！”沃特维尔咄咄逼人地问道，窘得斯金思无地自容。

　　“我们该怎么办好？”斯金思弱弱地问道。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沃特维尔白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

　　“我想我想，现在，只有监视它，看发展再说。”斯金思畏惧地说，心想：“真倒霉！逮不着拼命地要去逮，逮着了，可又是无从下口。”

　　沃特维尔搓搓手，来回走动，他目前真有点“猴子拣块姜——丢了舍不得，吃了辣得慌”的劲头。斯金思看着他，心想这没有找到098，他挖心挖肝地要找，真找到了，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这又何苦嘞。世界这么大，又不是我们一家的，管它干什么。

　　蒂娜推门进来，脚步轻轻地走到沃特维尔面前，轻声细语地说：“将军，国防部来电话问，说我们是不是查到098潜艇的下落了。”

　　“嘿，狗鼻子还挺灵的嘛！平时老说我们吃饭不干事，这树上刚一结果子，他们就来抢了，什么东西！”沃特维尔终于有机会宣泄一下心中的郁闷，他发牢骚地说。

　　斯金思站起来，顺竿子爬，“将军，我看这样，就说我们现在还在核实。”

　　“NO！NO！”沃特维尔摆摆手说，接着思谋一会儿说道，“这个烫手山芋放在手上也不是个事，我们只负责找，不负责决策，决定权在他们手上，我们还是把球踢给他们好了。”他思前想后，终于想出一个妙招，还是觉得把矛盾交由国防部去处理好了。

　　“这是再好不过的决定了。”斯金思竖起大拇指说。

　　“聪明人总是把烂苹果扔给别人，把最好的留给自己。姜还是老的辣。”蒂娜满脸带笑地恭维道。

　　沃特维尔听到他们赞美的话，笑得满脸褶子，“蒂娜，告诉他们，我们马上把资料整理好送过去。”

　　“是！”蒂娜说完立马就去回复。

　　沃特维尔终于把烂苹果扔出去了，他心里松快了许多，接着和缓地对斯金思说：“你把全部资料整理一份交给他们就行了。哦，把098监视起来。”说完他阴沉着脸，掉头回自己办公室去了。斯金思开始埋头整理起资料来，手上这么多资料，他又归整又打印，一直忙活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