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晓以利害(2)

　　“可是—你是国民政府的军人，又不是我们清风寨的弟兄，为什么要替山上这几百号兄弟做决定呢？”唐耀祖的脸上闪过几分诧异、激愤之色，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就算是你们国民政府内部，对于抗日问题也是游移不定，是战是降都分成了两派。你也知道吧，汪精卫公开投降了日本人，即将在南京成立新一届的政府，抛出了什么‘曲线救国’的论调，现在东三省、华北、华中、华南的政府军都成了他娘的皇协军，充当了二鬼子，跟小日本一起来祸害咱中国的老百姓。连你们政府军都自求保命，降了日本人，我们清风寨的这些弟兄们也是有家室的人，也只不过想在这乱世有一口饭吃，我们降日也是迫不得已，这有什么错？你们就非得赶尽杀绝不可吗？”

　　“至少蒋先生不会投降，我们这几十个兄弟也不会投降，我们会奋战到最后一人！”陆蕴轩依旧把玩着手中的子弹壳，简单地回答道。

　　“奋战到最后一人？口气很大，志气也不小，是条汉子！不过—”唐耀祖讽刺地一笑，不冷不热地说道，“清风寨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山头，上上下下入伙的弟兄不下八百人，清风寨一旦降日，有着重大的军事意义。不但牵扯到清风寨这几百号人的死活，甚至牵涉到赣北地区政府军的交通运输线的安全，以及整个赣北地区的战局变化，清风寨的张氏兄弟，日本人，所有这些有相关利益的人，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做的！”唐耀祖的脸色严肃了起来，霍地一下站起身来，指了指小木屋外头的士兵，对一脸沉默的黄泽成和低头不语的陆蕴轩说道：“你们的手下虽然精锐，但依我看无论是单兵素质还是配备的枪支武器，恐怕还比不上小鬼子一般的步兵小队，而你们两个就想靠着这么几个人、这么几条破枪去大闹清风寨？呵呵—不是我唐某人瞧不起你们，但你们真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不亲自去尝试一下，你又怎能知道我们做不做得到呢？”黄泽成摩挲着下巴，别有深意地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不再去和唐耀祖争论。

　　“你们还真的想带着这几十号人去送死？你们脑袋挨驴踢了还是得了失心疯？”唐耀祖虽然深得张氏兄弟信任，以为左膀右臂，但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的他，对于降日还是深有抵触的。看到眼前这群有骨气、有志气的后生，不忍他们白白送死，这才出声提醒。如今听到对方听了自己的劝告，居然死不悔改，真的想带着这支小部队去闯闯数百人盘踞的清风寨，不由得怀疑眼前的这两个当兵的是不是疯了。

　　一直低着头玩弄着子弹壳的陆蕴轩听了唐耀祖略含讥讽的话，反而激发了自己的英雄气概，他哈哈一笑，猛地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中的中正式步枪，大声说道：“呵呵，做得到做不到，如今下结论为时过早，那就让我们做给您看吧！”他冲黄泽成点了点头，两人随即向小木屋门外走去。

　　看着眼前这两个青年军官睥睨傲视的样子和坚毅的背影，老土匪唐耀祖不由得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又是叹息，他不由在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身上找回了自己当年年轻时候的影子。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目空一切而又略显莽撞。想到这两个青年军官曾经率领突击小队，利用雨幕和山林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埋伏在这小木屋四周，打了自己一个漂亮的埋伏，所体现出来的队伍的纪律性，让自己心服口服。老江湖唐耀祖不由得也开始有些拿不准，这两个当兵的是否能完成这个看来不可能的任务。

　　“憨娃子，你说咱们是否应该帮他一把？”唐耀祖低声询问了一句，憨娃子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但随即就明白了唐耀祖此举别有深意，他随即点了点头。

　　于是，在黄泽成、陆蕴轩走出小木屋几步之后，他们听到了身后小木屋中传来的唐耀祖的声音：“你们知道吗？我虽然是张氏兄弟的心腹，不过我一向很讨厌小鬼子。我想我在不背叛清风寨兄弟的前提下，可以给你们一点帮助，不过我有个条件……”

　　黄泽成和陆蕴轩此时也有些头痛，自己该如何处理这些清风寨的山贼呢？难道就这样扣留住这些土匪山贼，将他们绑成粽子扔在这山林之中的小木屋里，直到突袭清风寨的行动结束？还是现在就下令将他们全部干掉以绝后患？不过现在自己的队伍里有一部分人是刚归顺不久的前清风寨成员，现在就拿他们的弟兄们开刀，部队很容易哗变。不过这个唐耀祖倒是条汉子，是个不甘于一辈子窝在山林里头当土匪的料，对于投靠日本人似乎也颇有怨言！与其这样，倒不如—黄泽成嘿嘿一笑，计上心来，拉着陆蕴轩走到僻静处耳语了几句，陆蕴轩立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与其让他们恨自己，倒不如利用他们，让这些只会为钱和义气卖命的小喽啰心甘情愿地帮助自己。

　　黄泽成、陆蕴轩听了唐耀祖提出的条件，三人密语了一番，随即有说有笑地走出了小木屋。

　　黄泽成看了看这十几个蹲在地上的被缴了械、淋得成了落汤鸡的小喽啰，向一旁拴在树木旁的马匹走去。

　　唐耀祖站在屋檐下，对着一脸愁眉不展、皆有怨言的小喽啰们说道：“弟兄们，这两位是六十军的黄泽成少校和陆蕴轩上尉，他们都是在前线和小日本真刀真枪玩命，杀过鬼子的好汉！但是就在这些为了祖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兵们在前线搏杀的时候，像张氏兄弟这样的民族败类却为了一己私欲，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想要出卖我们清风寨，出卖我们这几百号弟兄，投降日本人，充当走狗汉奸！带着小鬼子来杀我们中国人！我唐耀祖以前有眼无珠，以为张蛟是条好汉，直到今时今日才看清他的真面目！所以我决定加入国民政府的抗日保安团，跟张氏兄弟这样的走狗汉奸彻底决裂！弟兄们，是个带把的汉子就跟我一起去前线杀鬼子！湘赣汉子宁死不做汉奸！”

　　唐耀祖在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训话”之后，又对黄泽成和陆蕴轩大加宣传。叉着腰，挥舞着胳膊，开足马力宣传着陆蕴轩和黄泽成率部英勇抗击日寇的事迹—对陆蕴轩率领一连伏击藤原补给车队，英勇无畏固守无名高地，林振飞、黄泽成率领新一团突击队狙杀藤原大佐，击溃藤原大队等一系列胜利，更是大加吹捧，俨然把他俩说成诸葛亮再生，岳武穆转世。

　　听了唐耀祖一番慷慨陈词，几个小喽啰的神色都放松了下来，毕竟在他们眼中，让唐耀祖唐三爷这么敬重的好汉确实不多见，估计这两位军官跟唐耀祖有说有笑也不会再想要杀他们了。陆蕴轩走上前来一挥手，示意李得胜、杨尚武等人退到一边，撤去对在场喽啰的武力威胁。他走到这群人面前，在喽啰们的身边站定。

　　这下子那些清风寨的喽啰们彻底松了口气，纷纷由蹲变成了直立，站起来好奇地打量着黄泽成和陆蕴轩两人。一个嘴快的小喽啰笑着说道：“长官，您高抬贵手！我们可不想死在这山旮旯里！”陆蕴轩闻言，眉毛一挑，故意冷冷一笑，大声对他们说：“各位！老天有眼，给了我们这个机会，让我们在饥寒交迫之下遇到了你们。”他脸色漠然地说道：“我们是来杀人劫马，抢夺你们的衣物和粮食的！”

　　“什么？！”刚刚才放松下神经的清风寨的小喽啰们又是一阵骚动，那名喽啰惊讶地看着陆蕴轩，问道：“您不是开玩笑吧—您是想杀掉我们这里所有的人，然后再抢走我们的枪支武器和马匹？”

　　“可是你考虑过你们这么做所带来的后果吗？我们可是清风寨的人，这位唐三爷更是清风寨三当家，巡山东寨主。这里方圆五十里都是清风寨的地盘，杀了我们，你们就别想要活着离开这片山林！”那名叫做老黑皮的小头目见陆蕴轩的语气不像开玩笑，而身后的那些持枪的士兵那杀气腾腾的眼神不由得让他浑身打了个冷战，连忙收起了笑意，脸上开始流露出戒备的神色，时不时地向着唐耀祖使着颜色，希望他能出面帮弟兄们说几句公道话，求求情。

　　“我们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上清风山去处理，需要你们的马匹和衣物一用！至于你所说的清风寨，真是笑话，我们这些人连装备有飞机坦克大炮的小日本都不怕，还会怕那几条破枪武装起来的乌合之众？”一旁的黄泽成指挥着手下解着马的缰绳，一边神色淡然地回答道，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