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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山》 作者:肖建军

第115章 末日来临 (4)

  凌晨时,驻扎附近几个县城的日伪军大举出动,已经逼近白沟县城,围攻孙家大院的八路军不得不撤走,县城复又被日军控制。

  让竹崎十分挂心的是角屋的伤势,角屋是出名的坦克战专家,正要委以重任,可不能就这么死掉。

  临时由饭厅改成的手术室里,一位年轻的军医在马灯下为角屋进行紧急手术。

  角屋手术前还开玩笑地说:“我可是代表关东军来到这里的大人物,将来是要在保卫日本的本土决战中一展身手的,可不能轻易地死掉。”

  角屋胸部的创口很大,虽然取出了子弹,但出血很多,情况很差。军医解释说,这是由于子弹头的钢质不好,表面粗糙,这样的子弹一旦击中人体后便会发生剧烈翻滚旋转,产生达姆弹的效果,杀伤力大增。

  竹崎很清楚这一点,土八路的步枪膛线磨损很大,而且复装的子弹头也是劣质品,子弹打出去精度很差,有的在飞行中竟然会翻跟头,射程也会进一步降低。而就是这样的子弹,居然鬼使神差地击中了角屋!

  尽管打了麻药,但角屋神智依然清醒,他问军医:“医官,可以喊‘万岁’了吗?”

  军医安慰他:“没有的事,你一定能活下去。”

  因为条件的限制,没有输血设备及血浆,只好做简单的止血处理,挂上盐水瓶,县城一解围就用汽车送往师团医院。因为时间耽搁太久,途中角屋伤势恶化,发起了高烧,用微弱的声音喊了几声“日本万岁”,终于咽了气。

  就这样,在诺门罕残酷战火中幸存下来的角屋光市中佐,这个赫赫有名的战车专家,被土八路一颗歪打正着的劣质子弹夺去了生命。

  白沟之战八路军进攻受挫,可不久后在鲁中的石桥伏击战中,八路军却取得重大战果——日军“衣兵团”(第59师团)之第53旅团少将旅团长吉川资在指挥部队向一处高地冲击时,被八路军伏击部队乱枪击中毙命。而参战的八路军一部,正是高克平指挥的独立团。

  战斗中,高克平在望远镜中发现有挎着指挥刀和望远镜的一批敌军军官在远处活动,并有电话兵在周围架线,知道这里一定有敌人的高级指挥官,不是中佐就是大佐,岂能轻易放走这个大猎物?由于距离遥远,又没有迫击炮,他一次集中了六挺机枪从不同方向对这一目标进行突然而迅猛的概略射击,只要散布的任一两发子弹能击中目标,就算成功。结果一打之下,敌人阵脚大乱,抬着几个人慌忙后撤。

  日方的报纸后来刊登了吉川资少将在此次战斗中阵亡的消息:“……在负伤的旅团长的精神鼓舞下,我军勇往直前,横扫前方的八路,顺利和友军会合……入夜,熊熊篝火之畔,垂死的旅团长突然直起身来,转向东方皇居的方向,大呼三声天皇陛下万岁,然后合掌瞑目而逝……”

  可惜的是,高克平等人当时却不知道他们击毙的是一个鬼子将军。

  吉川资是抗战期间八路军击毙的最后一个日军将领。吉川是属于那种靠熬年头戴上将军领章的,并无突出才干,在竹崎看来,同为战死,吉川少将对日本的损失不如角屋中佐,但被土八路干掉一个将军,终究是十分丢脸的,尤其是得知干掉吉川的又是老对手“高华部队”,更是让他心头怒起。

  竹崎想立刻再组织一次扫荡,寻歼高华部队主力,连日来废寝忘食地制定出一份详细计划,并呈报上级。但上级拒绝了他的请求。

  竹崎很快就知道了原因。此时,日苏开战不可避免,作为第43军主力的第59师团已奉命调往朝鲜北部的咸兴,以加强对苏联的战备,山东全境的日本陆军只剩下第5混成旅团、第1步兵旅团及几支独立警备队,已经难以组织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青岛基地的日本海军也只有两艘驱逐舰和三架水上飞机,以及一些炮艇和自杀特攻艇——靠这点可怜的兵力怎么可能阻止强大的美军登陆?

  接着传来了纳粹元凶希特勒自杀身亡的消息,德意志第三帝国覆灭,日本在国际上成了孤家寡人。

  噩耗接踵而至,紧接着第24师团在冲绳“全员玉碎”、幼弟竹崎武志战死的消息传来,冲绳全岛沦陷,美军距离踏上日本本土只有一步之遥。母亲在家信中说:“我现在就你一个儿子了,你可要一定要活着回来!”透过信笺,他仿佛能看到母亲和妻子的泪痕。他默默地将家信投入火炉中,颓然而坐,久不能言。

  继小矶内阁后的铃木贯太郎内阁,鉴于目前严峻的局势,加紧了与重庆和谈的步伐。7月7日,竹崎忠志和日军驻河南许昌的特务机关长新荣幸雄,在许昌机场迎接从南京飞来的中国派遣军参谋长今井武夫少将一行。今井是肩负与重庆和谈的重要目的而来的,他的座机为躲避中美空军,不得不乘清晨视野不良之时冒险飞行,几经周折才在许昌机场降落。飞机刚停,机场的日军就急忙将飞机推到一里外的村庄隐蔽起来,把飞机覆盖上伪装才让今井等人下飞机。这种偷偷摸摸的飞行,正反映了日军目前的窘境,联想到八年前的今天,正是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时,那时的日军在中国大地堂而皇之地横行无忌,此番对比,令竹崎沮丧不已。

  两天后,竹崎作为谈判助理兼预备翻译,跟随今井少将前往国民党军的防区——黄泛东部周口镇以南的新站集与何柱国上将进行面谈。会谈前,一位国民党军将领用日语致了欢迎辞,一个排的中国士兵列队吹喇叭,接受日军代表的检阅,完全像是平时检阅友好国家的仪仗队一般。

  在会谈中,今井武夫摆出低姿态,首先就回避了以往所提出的承认伪满洲国这一焦点问题,说:“日本希望日华两国的直接和平谈判,但中国方面是否有接受的打算?”

  东北军出身的何柱国明确表示:中日单独讲和在《开罗宣言》发表后的今天,是不可能的了。日本必须放弃东北、台湾、朝鲜、南库页岛,中国则支持日本保留天皇制。

  听了此言,一旁的竹崎犹如挨了当头一棒。如果同六、七年前,不,就是同两、三年前向重庆政府提议的和平条件相比,双方的要求已经完全颠倒过来了,有如天壤之别。他痛苦地想:“日本如果在建立满洲国之后就停手,那就好了!”

  何柱国还说:“日本战败、衰亡,这决非国民政府所希望的。我们宁愿日本在战后仍作为东亚的一个强国而存在,和中国携手协力维持东亚和平,防止共产主义的扩张。因而热切希望日本政府在必要的国力尚未消耗殆尽的时候,明智而妥善地早日结束战争……何应钦将军在战前就表示过反对中日开战,那样的话双方都打得筋疲力尽,只会让共产党乘机壮大,结果不幸让他言中了。”

  竹崎见重庆政府已俨然将日本战败看成定局,已经把怎么消灭同为中国人的共产党势力当作第一要务,不禁在心里泛起一丝冷笑:“把眼前的百万皇军视为无物,真是岂有此理!”

  他多年未回日本本土,对国内的情况不太了解,总以为还有进行最后一搏的力量。但是,日本帝国覆灭的速度之快,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料。

  7月26日,美、英、中三国共同发表《波茨坦公告》,敦促日本无条件投降,否则将予以日本“最后之打击”。

  8月6日,美军在日本广岛投下第一枚原子弹,三天后又在长崎投下第二枚原子弹,日本军民死伤惨重。

  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次日,远东红军一百五十万机械化大军杀入中国东北,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已徒有其表的关东军。

  8月9日,******发出号召:“对日寇的最后一战!”朱德总司令连发七道命令,八路军、新四军、华南纵队等根据地军民,开始全面大反攻。

  8月15日,日本天皇正式发布投降诏书。

  这天凌晨,陆军大臣阿南惟几剖腹自杀。晚7点,第5海军航空队司令宇垣缠中将身着整洁的将军服,亲自带领十一架特攻队飞机对冲绳庆良间群岛的美军舰艇发动自杀攻击。身为飞行教官的上杉胜夫自愿加入了这最后一次神风特攻队的进攻。看着自己训练出来的少年飞行员一个接一个“散花”,有去无回地融入蓝天,上杉早有追随部下而去的必死之心。当宇垣进入机舱时,已经坐在狭窄机舱里的上杉严肃地说:“将军阁下,太拥挤了,这是违反飞行条例的,请您出去吧!”宇垣笑了一笑:“对不起,不过,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深夜,神风特攻队创始人第1海军航空队司令大西泷治郎也在官邸内剖腹自杀。

  这一天,在济南的第43军司令部里,全体军官集合收听了昭和天皇裕仁发布投降诏书的广播。广播的时候,天皇的声音混杂着杂音,听起来很费劲,但是天皇所说的“忍受难忍之忍”的话不管是谁,都能听得很清楚,明白这是日本要接受《波茨坦公告》了。

  许多军官的第一个反映是不敢相信,“武勋赫赫历史辉煌”的“支那派遣军”,依然拥有百万之众,控制着中国东部几乎所有的大中城市和绵长的交通干线,怎么会突然就要投降了呢?

  竹崎对这一结局倒不感特别吃惊,只是来得太快了,他原以为自己看不到这一天就已战死沙场,孰料没等到一个为国捐躯的机会日本帝国就垮掉了!

  广播一结束,人群中立刻传来了竭斯底里的吼叫,有人忍不住失声痛哭。一些激进的军官围住了司令官细川忠康中将,要求联名发电给南京的冈村司令官,请他向东京大本营转达“为维护国体、保卫皇土,不惜决死一战”的请求。细川目光呆滞,对周围的一切恍如不闻,一个人躲进了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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