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3)

　　“这个我恐怕暂时还是办不到，时间太仓促了，而且他们的防范非常严，警惕性也很高。不瞒你说，我一直在试，但是都没能成功。”“蓑笠翁”的声音压得更低，但语速却明显加快了。

　　“你连命令都敢违抗？”向南天说道：“你要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别怪我到时没提醒你！”

　　“蓑笠翁”想了想，只有先答应了：“好吧！我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是必须！”向南天说道。

　　“好！”“蓑笠翁”说道：“没事了吧？”

　　“有……”向南天说着眼睛向上眨了眨，“蓑笠翁”马上会意，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装作分手，向对方的那个方向走去。

　　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脸，而且听的断断续续，但张浩已经很清楚这个内奸是谁了，因为他的声音化成灰张浩都能认得！

　　他见两人分手了，就静静地在树上等待着，但他万万没想到“蓑笠翁”和向南天边走边摸出了枪……

　　啪！啪！

　　“蓑笠翁”和向南天走出几步后几乎同时转身向树上开了两枪！原本宁静的小路被这枪声惊扰地有些躁动起来，那些别墅跟前养的狗最先从睡梦中惊醒，纷纷隔着宽阔的花园朝路这边狂吠起来！

　　张浩被这猝不及防的两枪射中了，一枪打在了右边的肩膀，而另一枪则打在了左边的胳膊上，他忍着剧痛猛地从树上跳下，跳过一旁的铁栅栏越过花园向那边飞奔而去！

　　而“蓑笠翁”与向南天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过他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张浩那个方向追去！

　　就在张浩飞奔的时候后面的向南天边跑边举起了枪，啪！地又是一枪打在张浩的腿上。张浩感到腿上传来一阵剧痛，猛地一下向前面扑去。眼看后面的两人就要追上来了，他紧紧咬着牙，硬是从地上爬起向前继续没命地跑去！

　　受了重伤的张浩已经有些慌不择路了，他越过那些花园，以极快的速度从一条小路溜进了一个漆黑的弄堂，而一路上却洒着他斑驳的血迹。

　　“蓑笠翁”与向南天好像没有想到受了伤的张浩还能跑的这么快！他们紧跟着追了过来，见前面是一条亮着灯的小路，往左却是一个不易发现的弄堂。两人都知道张浩必定是躲在弄堂里了，慢慢地拿着枪向弄堂口靠了过去。

　　张浩此刻正咬着牙背靠着弄堂的一面墙，他紧握着枪，豆大的汗珠已经从脸和脖子上流了下来。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正通过那些弹眼钻进他的血肉和骨头，他知道自己必须完成这个尽管看起来已经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更知道敌人的脚步正在一点点地向他这里迈进，但他仔细听了一会儿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跟过来。难道他们以为自己从别处跑了？张浩想到这里赶紧微微地从墙后露出眼睛向后看了看，没有？又向前看了看，还是没有？！

　　看来敌人真的以为自己从别处逃跑了！钻心的疼痛使他来不及多想，赶紧咬着牙站起来向王庸的住处跑去……

　　而张浩丝毫没有注意，就在自己身后的一段距离，向南天和“蓑笠翁”正盯着自己带血的步伐，两人见张浩逃走，就不紧不慢地地跟在了后面。

　　向南天想起刚才“蓑笠翁”走了两步却又将自己拦住，他当时还颇为不解地瞪了他一眼，但是现在却在心里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对一个共党的叛徒佩服成这样。此刻在这个受过严格训练的调查科副科长的眼里，这个共党的叛徒俨然成了自己的一个老师：他真是太可怕了！向南天这样想着：若是这个家伙没有叛变，那对调查科将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如果共产党里的人都像他这样，那这个上海的所有特务机关和整个党国恐怕就要……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只是盯紧前面的张浩，与“蓑笠翁”一起悄悄地跟了过去……

　　月7日，晚，22：15分，上海英租界蓝岸咖啡馆。

　　黄宛莺与李隐峰说着自己的童年，干了一杯又一杯，但是越喝越醉的黄宛莺没有注意李隐峰始终喝得都是同一杯酒。

　　而李隐峰也看的出来眼前这个曾经在十里洋场风光无限的女子给自己讲的都是真话，今晚她向他几乎毫无保留地讲述了自己二十多年来的人生经历，唯一对他隐瞒的则是发现自己是复兴社的女间谍和当初在大世界附近卖唱，并把自己介绍给大世界老板的那个人就是戴笠！

　　黄宛莺当初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有着一张轻易不苟言笑的老板似的人就是然后为中国人谈之色变的军统头子！但是当她发现自己被介绍到大世界做歌女只是戴笠与老板的一个交易以后却为时已晚了。而几乎就是从那天起，戴笠以找她帮忙为由不断地在复兴社的秘密训练地址，教她一些职业间谍的手段。虽然后来黄宛莺慢慢地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但是几次逃跑失败的教训使她明白跳出这个火坑已经是不可能了。因为戴笠派人找到了她的老家，并时常以此来威胁她，假如她再逃跑将会危及到她的家人，而威胁的同时则又是用了一些是人都爱的金钱。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黄宛莺慢慢由一个单纯的乡下姑娘变成了一个复兴社职业女间谍，她几乎每天都在人性与这种环境下作者矛盾地挣扎，而此中的辛酸和痛苦谁又能知道？

　　“你有未婚妻了是吗？”黄宛莺突然醉眼迷离地看着李隐峰问道。

　　“是的。”李隐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她现在在哪里？”黄宛莺对李隐峰这个他只字未提的未婚妻感到好奇。

　　李隐峰看了看黄宛莺说道：“我两的距离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她在出差，我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

　　李隐峰不想与黄宛莺提及罗秋萍，因为他总觉得很别扭，他曾经架设过很多次罗秋萍见到自己执行这个任务时的场面，一想起秋萍会以一种无法原谅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就很害怕。可黄宛莺好像偏偏要触及他的这根神经，她接着问道：“那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她，是做教师的。”李隐峰平静地回答道。

　　“那你爱她吗？”黄宛莺有些紧追不舍了，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

　　“爱，我很爱她！”黄宛莺的问题恰巧让李隐峰说出了自己一直相对罗秋萍说却没有说的话，尽管现在说一万句这样的话罗秋萍也是听不到的，但是李隐峰知道说出这句话自己的心里会好受一些，他总觉得自己亏欠了罗秋萍很多很多。

　　黄宛莺看着李隐峰不说话了，她没有想到在自己这样一个姿色出众的女人面前，李隐峰还是会这样坚定地说他爱着他的未婚妻，而且他的未婚妻不在身边。

　　她一杯杯地喝着酒，想着这些问题，再也没有说过话。可李隐峰见黄宛莺越喝越多，两人竟然喝掉了两瓶XO！于是他赶忙结了帐拉着她向外面走去。

　　街上的人已经渐渐少了起来，唯一不变的是那个正在乞讨的老人和一个向往来行人卖花的小女孩。

　　好在黄宛莺的意识还算清醒，她正想与李隐峰说什么，但那个卖花的小女孩忽然向这边跑了过来。

　　“先生！”小女孩用哀怜的大眼睛仰头看着李隐峰说道：“请您给您的太太买束花吧！”

　　李隐峰顿时愣在了那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还要面对这一刻！他很清楚小女孩怀里那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若是送给一个女人是用来表示什么的。眼前这个情景好像一只无情的手，把他拉回了几年前的一个夜晚。自己不是不懂得爱情，也不是不会谈情说爱，可是到现在为止，自己只是在临别的那天给罗秋萍摘过一束野花，她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走，谁知自己这一走就是好几年。也许在有些人看来这段时间并不长，但是在这个纷乱的年代，在这个决定以后中国命运走向的，充满硝烟和热血的时代，它却让两个原本清纯懵懂的青年情侣从此天各一方，甚至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先生！您看您的太太长得这么漂亮，求您了，您就买一支吧！就一支，好吗？”小女孩几近哀求和讨好的声音将李隐峰的思绪又拉了回来，而黄宛莺则在一旁带着醉意地看着李隐峰的反应，时不时还用白皙而纤细的手摸一摸小女孩的头。

　　“这个……”李隐峰看着身旁的黄宛莺想了想，黄宛莺也在不置可否地看着自己。

　　忽然李隐峰弯下腰对小女孩问道：“你这花多少钱一束啊？”

　　“不贵，一束只要五元钱，要是您嫌贵，四元钱我卖给您一束好吗？求……”小女孩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急得有些想哭了。

　　“不用，”李隐峰刚说了两个字就发现小女孩的眼泪聚在了眼眶里，但是小女孩却听他说道：“就五元钱一束，你这些花我全买了！”

　　小女孩一时没有反应，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大眼睛忽闪了两下才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吗？”

　　“是啊！”李隐峰掏出钱来数都没数就给了那个小女孩：“你数数，够不够？”

　　小女孩把花递到李隐峰手里，将钱数了一遍：“够了，还多了一百元呢！谢谢，谢谢您！”她连鞠了几躬正要把多出来的钱递给李隐峰，却被他推了回来：“这一百元你替我和这个阿姨递给那边的那个老爷爷，还有，你搞错了，这个漂亮的阿姨不是我的太太，呵呵！”

　　李隐峰说罢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也破涕为笑，冲他做了个鬼脸就连蹦带跳地跑去将钱给了那个乞讨的老人。

　　整个过程都被黄宛莺看在眼里，虽然有些醉了，但黄宛莺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只见李隐峰转过身来，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呵呵！这小女孩真有意思，她的眼睛和你长得挺像……”

　　“和我长得挺像？那你呢？”黄宛莺笑着问道。

　　“我？”李隐峰有些没听明白。

　　“那你就准备一直把这些捧在手里？”

　　李隐峰这才反应过来，此时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一边将手上的玫瑰递给黄宛莺说道：“这些花，送给你。”

　　他不敢直视黄宛莺的眼睛，而且声音小的连自己也有些听不清，黄宛莺却没有接他的花，而是忍着笑仰头说道：“什么？我听不见，你大声点！”

　　李隐峰只好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提高一些音量靠近黄宛莺耳边说道：“这些花，送给你！”然后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这些是违心的，这些是违心的……

　　黄宛莺这才满意地接过花，开心地笑了，可她边笑却边流出了眼泪，李隐峰刚要走却没想到被黄宛莺猝不及防地在自己脸颊上吻了一下！这一下分明是带着暖暖的眼泪和火热的情感。

　　李隐峰感觉自己好像被电打了一下，今天约黄宛莺出来会成了这样是自己完全没有意料的。但他看了看周围，只好和黄宛莺向前面路那边停着的黄包车走去。

　　黄宛莺的手慢慢地绕过李隐峰的臂弯抓住了另一只手上的玫瑰，用自己的胳膊将他的胳膊夹的更紧了一些，她做完这套动作的时候抬头看看李隐峰，发现他好像并没有在意，只是胳膊微微向他那边靠了一点的时候，黄宛莺的头就轻轻地靠在了李隐峰的肩膀上，她知道自己的脸上洋溢出了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女人都会为之嫉妒的笑容。

　　两人向前走了一段，就在这时，黄宛莺感到自己的胃里忽然有一种东西猛地蹿了上来！她赶紧把花塞给李隐峰自己扶着墙吐了起来，李隐峰这才知道是她胃里的酒精上来了，赶紧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向那边的黄包车挥手。

　　可黄宛莺却边吐边拉住了他：“我，我没事！咱们，咱们走一会儿好吗？”

　　李隐峰哪里听到进去？他又准备叫车却再次被黄宛莺拉住了：“我真的，真的没事！求你了，陪我走一会儿吧！”

　　李隐峰看了看她的样子，虽然走路还是有些不稳，但是觉得她应该好一些了，于是说道：“那好！我就扶着你走一会儿吧！”

　　李隐峰边走边责怪自己不应该让她喝这么多，现在可倒好，只能扶着她走一步算一步了。可黄宛莺的酒精好像不但没有吐完，反而冲上了头顶，她恍惚间这才意识到酒不醉人人自醉，可这已经成了她能用脑想的最后一个问题了，接下来就感觉自己被扶着摇摇晃晃地上了一辆黄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