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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八路》 作者:刘国强

第8章 过招(1)

  三祥跟井上小林摩擦的事,还是引起了反响。

  杏花妈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是向着三祥的。杏花妈心里的疙瘩越系越大:这么出色的女儿,怎么能嫁个哑巴?

  杏花在的时候,杏花妈不能表现得太显眼,就装作若无其事。当只是井上小林在时,杏花妈可就不客气了。杏花妈的不客气,并不直接对着井上小林,而是采取曲线的迂回战术,或是指桑骂槐。比如,杏花妈端着盆正喂鸭子鹅呢,有“溜边儿”的家伙没过来,她就说,人家都吃的这样香,叽叽嘎嘎的这样热闹,你倒好,还跑单帮!溜边儿的家伙肯定听不懂她的话,自然不会理会,杏花妈就指着它说,听到没有?还不过来?嗯?可恶的东西,不过来也不吱一声,你哑巴了啦?

  “跑单帮”这话,指的就是井上小林,虽然救了杏花,可这人是哪的,从哪里来的,都说不清。

  尤其是“你哑巴啦”这话,更明显。

  一个日本人,对中国农村妇女这种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方式,还听不太懂。可常了,就觉出不对味儿了。

  不对味儿的地方还不指这个。还有表情。要是杏花不在跟前,杏花妈总是对他吊着脸子。可是,三祥要是来了,杏花妈满脸的皱纹都笑开了。这还不算摔摔打打。只要井上小林在跟前,杏花妈手里盆盆碗啦,盖锅盖啦,关门啦,总之,什么都响。声音很大。有一天,杏花正好碰上了,实在看不下去了,说,妈,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从现在起,井小林走哪,我就跟哪!

  杏花妈最怕这样。杏花妈知道女儿的脾气,天不怕地不怕的。从小到大都惯坏了,现在想收,收不住了。杏树、杏枝、杏叶,哥三个,才托起个杏花来,杏花妈最怕杏花有什么闪失。

  杏枝也起了变化。杏枝少只胳膊,媳妇也黄了,情绪一直很低落。这句话在他心里翻腾太多次了:说到底,还是让这个哑巴连累了!

  杏花爹还过得去。杏花爹认为,这个哑巴,除了不会说话,还真的没什么毛病。咱闺女嫁不嫁他倒在其次,但人家毕竟救了咱孩子。因此,不能太过格。

  就数杏树对井上小林好些。杏树话不多,但一说话,就说在点子上。关于对井上小林的态度,杏树说,我看哪,这个人不是个凡人,有点来头。

  什么来头?杏树虽然没说,但还是给大家提个醒,小瞧不得。

  比杏树份量更大的是舅舅钟老井。钟老井看他反应那样快,长得相貌堂堂,武功也好,就说,这个人,不简单呢!

  钟老井长相确实有点影响市容。扁平脸,趴鼻子,大嘴。尤其是两个眼睛距离过大,还小,布局谋篇很差。这样的小眼睛,却偏偏长两道粗眉毛。他要是稍一闭眼,眼睛就没了,光看见那两道粗眉毛。可是,他要是精神起来,两个小眼珠转得飞快,冒亮光。然而,就是这两只小眼睛,却看得老远老远。他自己说,十里地开外的蚊子,他能分出公母。这话有点玄,可他的眼力无人能比,附近的猎人们都服气的。关键的还不在这儿。关键的是,老钟的脑瓜太好使,问事问不短他。想事想不过他。杏花家的大事小情,都由他来做主。

  多少年之后,井上小林曾这样描述钟老井:不光长得丑,说话也怪。那声音像是从枯井里钻出来,来自地下,听起来很远很远。其实,他就坐在你对面。钟老井的外号,就由此而得。他的声音之怪,还不只是如同从深井里发出来呢,声音还会“游走”——他一说话,生人听不出声音是从哪个方向飘过来,像左,像右,也像前后,更像上下……

  钟老井说话的气流非常足,声音响,嗡声嗡气的,膛音重。飘。旋转。声音不走正道。生人听他说话,难免要回头回脑的,找不到出处。

  钟老井评价哑巴的“不简单”三个字,秤砣压在准星上一样,基本就给井上小林定了位。

  但,想在秤砣上做手脚的人也有。这个人就是孙三祥。

  在西大坡铲地,孙三祥在杏花跟前出了丑,一直耿耿于怀。孙三祥恨恨地想,这个仇,一定要报的。孙三祥把报仇的突破口,放在了杏花妈身上。三祥想,只要抓住一头,杏花迟早会回到他的身边。孙三祥咬住“来路不明”不放,说他又去了好几次县城,连城边子都打听了,都没有这个姓井的。

  孙三祥说,婶,抛开我不说。咱杏花这么出众,嫁个来路不明的哑巴,你就放心?

  孙三祥还说,婶,不光是城里。好几十个屯子我都跑了,哪有这个人呀?孙三祥最后说,婶,这个来路不明的哑巴,太危险了!

  杏花妈坐不住了。

  杏花妈天天晚上跟杏花爹吹枕头风。杏花爹差点吹得半边脸面瘫,也稳不住架了。

  杏花妈还跟老大杏树叫了板:杏树,你可是咱家的顶梁柱,这事你得整明白。你要把不好关,杏花一旦有什么差错,我就一头撞死在你跟前!

  杏树想了想,说,其实,人家哑巴早就要走了,是我舅硬把他留下的。真的?真的。你不会说谎吧?我怎么会向妈妈说谎呢?快说说,怎么回事?

  杏树说,哑巴跟我舅说了,一定要想办法救出杏叶来。你小子净扯淡,哑巴连话都不会说,怎么跟你舅商量?写字呀!写字?当然了,哑巴的字写的可好了!

  一提写字,杏花妈就傻了。

  杏花妈不识字。

  听说是救杏叶的事,杏花妈就不吱声了。那是全家人的又一个痛。既然弟弟出头了,杏花妈就无话可说了。杏树跟舅舅老钟一向一条藤,弟弟最信任杏树,这她知道。只是,哑巴怎么“入了伙”,他能干什么,杏花妈有些糊涂。

  其实,杏树打舅舅旗号说事儿,也不是没一点道理。那天,钟老井闭上眼睛,一个劲地抽烟。钟老井抽烟思考的时候,眼睛就没了。宽宽的眉毛下,只剩个小黑缝儿。如同静止的蜈蚣。又像缝合不错的刀口。如果他闭眼睛时间长了,你会以为那地方原本就是蜈蚣或刀口……抽了大半天,“深井”里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杏树呀,你回去好好看看,看看这个井小林,左手小拇指是不是少一截?

  当杏树证实了哑巴左手小拇指确实缺一截,舅舅说,杏树呀,记住了,这个哑巴,是我们的朋友。

  是!舅舅!杏树万分激动地说。

  杏树都要走了,深井里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几天,我还要见见这个朋友。

  这天早上,钟老井来到恩光屯,杏树已在家门口等舅舅。杏树指指东山的松树林子,钟老井明白了,向外甥点了点头。杏树示意要陪舅舅过去,钟老井摆摆手,意思是自己去。钟老井知道,井上小林跟外甥女在山岗梁的另一个坡呢。钟老井想悄悄地过去。钟老井猫着腰,小心翼翼,脚步比猫都轻。可是,在他快要接近山岗梁的时候,扑噜噜,惊飞了一只鸟儿。随即,扑噜噜、扑噜噜响成一片,一群鸟儿飞了起来!

  翻过山岗梁,一个见方形、平整光滑的场地呈现在面前。场地的泥土粉末还在阳光里飞扬,说明有人刚刚离去。

  钟老井躲在一棵大树后头,观察一会儿,突然问:有人吗?

  钟老井悄悄在几棵大树后头移动脚步,从不同的方向问这里有没有人。声音厚重、低沉、旋转,在树林儿里荡来荡去,仿佛整个树林儿到处都回响三个字,有人吗?

  这三个字在四面八方回荡……

  杏花一下从树后闪了出来,几步就跑到光洁的场地上,双手卷成喇叭状,喊,舅舅――,你在哪啊?

  杏花回头招招手,说井小林,你出来吧,是舅舅来了!

  井上小林见过钟老井,并不想避他。可是,井上小林一定要找到他!做为一个武林中人,被一串奇特的声音“弄迷糊”了,这怎么行?井上小林摆出格外警惕的样子,双拳握在胸前,迈着轻捷的猫步,这里一闪,那里一躲,要找到钟老井。这时,钟老井哈哈哈笑几声,树林里立刻到处都回响着笑声……

  井上小林辨别一会儿,突然认定钟老井一定藏在左边那棵树的后头,一个飞旋折过去,还没站稳,肩头却被一只大手按住:我在这呢!

  井上小林回头一看,钟老井正朝他笑呢。

  杏花一下扑上来,勾紧钟老井的脖子,说舅舅,井小林是好人,以后不兴这样调理他呀!

  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啦?钟老井说。

  舅舅,看你!杏花噘起嘴,假装生气。

  钟老井哈哈哈笑几声,瞅一眼井上小林,说杏花,大了,心眼多了,不跟舅舅玩啦?你忘了,小时候像我的尾巴一样?

  杏花不回答舅舅,却对井上小林说,井小林,我大舅呀,比我爹我妈待我都好。我呀,最听我舅的话啦。对啦,井小林,以后呀,你也要听我舅的!

  井上小林咧咧嘴,一个劲儿地点头。

  杏花这才想起来问,哎,舅舅,这大清早的,你来这儿干什么?

  找你呀!钟老井说。

  杏花指指自己的鼻尖:找我?舅舅,你跑了好几里地,专门来找我?

  钟老井笑了笑,说杏花呀,找你当然有事喽。不过,这件事么,暂时还要保密的。不过,你要猜对了中指,就可以再商量喽!

  猜中指,杏花小时跟舅舅常玩的游戏。就是一只手把另一只手的五个手指攥起来,捂严,只露出指尖儿了。猜的人,要在只露出指尖的指头中,把中指找出来。找错了,就算输。小时候,杏花常常哭鼻子,就是找不准舅舅的中指。

  杏花来了玩兴,说好吧。我猜。结果,一连猜了两次,都没猜对。杏花还有些不服气,钟老井却一扭头,对井上小林说,要不?我猜你的?

  井上小林也来了兴致,攥紧自己的左手指,让钟老井猜。钟老井一下就发现了井上小林左手小拇指的断指来。钟老井心里更加有数了,这才用变声的声音哈哈哈笑起来,一时间,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发出“哈哈哈”的笑声。杏花瞅瞅舅舅,笑。井上小林也笑。钟老井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说,杏花,我找你呀,就是绣花的事。

  绣花?杏花现出惊异的神情。

  钟老这才从衣兜里拿出个小布包,打开后,里边有个小盒。打开小盒,杏花惊讶了:哎呀舅舅,哪来的这些绣花针,太好啦!

  钟老井把小盒递给杏花,说,杏花,拿好了。我先下山了。至于绣什么,我过几天再告诉你。杏花让舅舅留下吃点早饭。钟老井指着杏花,说你这丫头,你以为我回家呀?大清早的来了,还不让我在你家混口饭吃?

  杏花这才做个鬼脸,说舅舅,杏花错了!杏花在此,向舅舅陪礼了——说完,杏花向舅舅深施一礼,腰弯得太大,几个人一同笑了起来。

  钟老井下山后,杏树果然在院里等他呢。钟老井说,杏树,果然是他!钟老井指示道:杏树,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暗地里,一定要保护他。这个人叫井上小林,老家在日本横滨。两年前来中国东北四平当兵。先是看护弹药库。打了几场仗,后来看守一座矿。在一次战斗中,井上小林被我八路军俘虏。起先,这小子非常顽固,死不投降。后来,他成了我们的“铁杆”八路!这次,他是偷偷跑这里来的,目的是找到他的妹妹,拉更多的日本军人参加八路……

  哪想到这个哑巴竟然这样传奇,杏树听得兴奋异常,瞪大了眼睛。

  钟老井继续介绍说,他的妹妹叫井上小美。就在富源矿当报务员。上级指示我们,一定要暗中配合井上小林,在上级没派人来之前,我们先不要直接跟他接触。以防引起他的怀疑,节外生枝。

  好的舅舅,我听你的!杏树说。

  杏树突然又犹豫起来,说舅舅,我看出这个井小林有来头,不一般,因此我也赞同他跟杏花好。可是……,可是舅舅,他是个日本人,我……,我还是接受不了哇!

  钟老井摆摆手,说杏树呀,关于这个问题,上头也考虑过。你可不要个人义气用事。上级领导说,现在对敌斗争很严骏,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个日本人,是有良心的日本人,是跟我们八路军类似的正义战士。不,他本身就是个八路军。他是在几千人大会上,举着拳头宣誓过的八路军。不管他是哪国人,只要对抗日斗争有利,只要他有正义感,就是好人。只要他是好人,我们就应该支持他,保护他。据说,他在山西河北一带可了不得,干了好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发展了不少日本八路。你想想,日本人花三万块悬赏他的人头,后来有人还悬赏五万,就凭这儿,这人也是了不起的英雄。如果他真的拉过来一些日本人,那可是立了大功了!换句话说,他造成日本人军心混乱,也是不小的成绩。至于他跟杏花的事,你也不要干涉。这八下还没一撇呢,你不要这样紧张。再说了,就是杏花真的嫁了他,嫁给一个日本八路,也没什么不好的。杏树,你不是一般的人。你在镰刀斧头下宣过誓的……

  杏树抢过话头,说舅舅,不用说了,我明白了。我向你保证……

  钟老井一摆手,说得得得,你可别向我保证。一码是一码,可不兴一锅搅马勺。在亲戚关系上,我是你舅舅。在组织关系上,我是你领导。你不能向我保证,而是向组织保证……

  杏树连连点头,说舅舅,您放心。从现在起,我一切以组织利益为重。我这一百来斤,就交给组织了!

  钟老井笑了笑,一把握住外甥的手,说好,杏树,这还差不多!

  这天,保长挨家挨户宣传,说富源铁矿要收烧结柴草。炼铁引炉用。老百姓不大相信,说弄了草,也肯定白干,日本人还能给钱?

  这可急坏了杏树。杏树想,这样干,不是支持日本人抢夺中国的财富么?

  杏树跑到富源屯去找钟老井,想研究一下抵抗的事。钟老井不在,杏树回来后就暗中告诉大家,日本人不会给钱的,干也白干。这么一吵吵,就没有人干了。

  可是,第二天,日本人又让保长挨家挨户通知,两条道,第一,赶紧割烧结草去,见草就给钱,一把一利落。第二条道,不割草也行,给钱。

  给多少钱?有人问。

  保长一说数,我的妈呀,好大一笔钱,谁拿得起?保长还说,日本人还说了,如果不割草,又不出钱的,就享受“八路”待遇。这招更狠,享受八路待遇,那就是杀头……

  钟老井知道这事后,头一个响应号召,对保长说行行行,这是好事。老百姓多割点草,腰包鼓了,比什么都强。草长在山上什么用都没有,割下来就能换钱,好事。真是天大的好事。

  杏树听了后,非常不理解。

  钟老井说,杏树,我先告诉你个好消息。杏叶在永淳修道,就让他先修着吧。别担心,有人保护他呢。

  真的?杏树喜上眉梢。

  我还能开这样的玩笑?钟老井说。

  杏树还要问什么,钟老井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杏树,我还是说说当前弄烧结草的事吧。我以为,现在只能跟日本人来暗的,明斗,咱斗不过。日本人现在的势力这样大,硬顶,就是拿鸡蛋碰石头。让咱弄草咱就弄,不就是炼铁吗?让他们炼呀?可是,炼完了铁,能不能运出去,可就两说着了。再说了,要是方便呀,咱还兴炸了炼铁炉呢!

  杏树挠挠头,嘿嘿乐几声,说还是舅舅的招儿高。

  钟老井说,也算不上什么高招,只是,在敌强我弱的时候,不能硬拼呀!

  刚立秋,山上一片浓绿。这绿,无异于柴草的脂肪。割下的柴草必须要晾晒些天“减肥”,把脂肪减掉,成了“脱脂”的柴草干,一碰哗啦哗啦响,才能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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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