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主任没有看他，转身过去，我和三刀等人跟在后头，看到沈冰趴在定向仪环状天线屏蔽管卡座下，微微撅起鼓鼓的美臀，手摸着天线金属杆上的血渍，正用指甲刮来刮去。
黄主任问道：“什么情况？”
沈冰站起身，用手抹着血渍闻了一下，说道：“你们看，这血颜色不对，环状天线被压得有多狠，屏蔽管都陷进耐压壳来了。”
沈冰这么一说，大家才发现，环状天线确实被压进艇仓好大一段，因为火把光线实在太暗了，我一时没看出这段有多长。
我用手抹一下，能看出血迹非常的多，竟然不十分干涩，还有粘稠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片血迹？难道定向仪附近发生过战斗？
黄主任的眉头皱了起来，沈冰站起身，脸色凝重地说道：“这里的血迹，是和冲锋艇上的血迹质地一样，或许这种生物是从冲锋艇那边追踪过来的，环状天线屏蔽管三段绝缘体部分没有血迹，可能是这生物没有接触绝缘体。”（潜艇无线电定向是根据无线电波的传播特性，测量外层空间的无线电波参数，如频率、振幅、传播时间或相位，求得潜艇相对于导航台的几何参数，如角度、距离、距离差或距离和，从而建立船位线，实现潜艇定位和导航。）
大家都不说话了，把目光转向了那个定向仪，这么大面积的血迹，应该占到卡座一半还多，环状天线到底接收到了什么信号？更奇怪的是，竟然还有某种生物出现在这里，和原先冲锋艇上的血迹相仿。
潜望镜那边的李文革、周海川还有江齐云也走了过来，李文革听了沈冰的分析，眼睛亮了起来，呵呵笑着说：“潜望镜下肯定有好东西，找到咱们就发了。”
“是吗？”江齐云冷笑，“是什么还不一定，找到再说。”
黄主任从定向仪那边走了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考虑成熟，直接走过来拉着张胜利，催促着他赶紧下裂缝找线索。
一时间所有人都围过来，毕竟有金大牙留下的确凿证据，大家都想看看这艘潜艇上到底运了什么。
在几个战士的工兵铲帮助下，裂缝终于被豁开个大口子。
张胜利脖子挂着探测仪，胖脸冒着汗第一个钻进去，小心观察着耐压壳外面，不时从艇壁上捡起一些东西，我看到那是一些蛇卵，其中一些明显个头很大，从潜望镜元器件的散落区域搜索，耐压壳外壁还显现出几条不太明显的血迹，三刀说那应该是撤退时的人血，看样子逃生时的情境一定非常仓促。
把线索结合起来，那些血迹都很清楚地指示着一个方向，于是大伙都没再废话，跟在张胜利身后，谨慎地向下搜索过去。
异常空旷的耐压壳外，四周的蛇卵依然不少，但大都被满地的盐沫子给遮盖了，大伙顺着这些滑腻的蛇卵路朝下走，七拐八绕了足足几十米，才算看到蛇卵逐渐稀疏了起来。
因为探测仪很重加上火把亮度不够，张胜利搜索的脚步也加快不少，大家跟着他往一处金属拉丝圈转去，然后割断拉丝钻下去，立刻就看到了扎进盐沫子里的潜望镜。
说是潜望镜，其实就是一根破金属架子，什么也没有。
没有？黄主任皱起眉头，继续找。
大伙正围着潜望镜四周乱翻，三刀突然怪叫道：“操，耿云飞的口琴？”
我们围拢上去，就见三刀手里攥着个明晃晃的，正是耿云飞的口琴！
“口琴！”
沈冰一怔道：“耿云飞和彭丹来过这儿？”
张胜利喃喃道：“他们两个没有溜号逃跑？看走眼了！”
我正发呆，就听黄主任轻声叹道：“我又晚了半拍，大伙都出去吧！”
绕过潜艇前行，思索着耿云飞的口琴，我眼前忽然出现一片德式狙击帐篷，看数量多达二十几个，互相离得都不远。
帐篷很宽却都不高，迷彩黄顶子，测距窗口3厘米宽，挂着很多罐头盒，帐篷四周满是那些破枪烂炮，混乱堆砌在这些现代高科技材料建起的帐篷左右，两侧矗立着盐峭，乍一看过去，黄白色帐篷群被这些灰白晶体装点得有种好莱坞末日战争大片的意味。
三刀向我摆了摆手，自己先朝第一个帐篷潜过去，大家跟在后边戒备，但走没两步，几丝怪异感觉弥漫开来，有人低声道：“邪了，这些帐篷怎么这么排列，测距窗口都瞄着潜艇？”
我停下脚步看了看，一把竖起枪口道：“小心有陷阱，战斗班都精神点，保护专家组。”
都是老兵，我这话一说，大伙都知道怎么回事，立即按近迫战术散成一个弧状队形，倚靠着旁边盐峭乱石，朝帐篷移动，这时的三刀已经走到第一个帐篷外，看到我们还在慢慢玩着小碎步，就吼了声：“别一惊一乍，人家早撤啦。”
“撤啦？”周海川火把一举就向前跑，这小白脸腿很快，没几分钟就照了一个遍，我走到第一个帐篷前，他已经兜圈子跑了回来，嘴里嘟囔：“还真撤了。”
战斗班收缩队形，还没恢复原状，三刀却从那帐篷里钻出来，声音古怪喊道：“主任，您过来瞅一下。”
大家走过去，三刀指着帐篷里一些睡袋说：“这些睡袋，好像是被什么野兽撕烂了。”
睡袋上有很多撕咬迹象，里面的鸭绒散了满地，没几个能看出原来的样子，走进帐篷里，迷彩顶上也都布满了那种咬痕，金属拉杆架还在，但已经完全变形没法再承受重力。
黄主任看着那些咬痕一声不吭，我也感到了一丝诡异，那些睡袋找不出血迹，说是野兽干的却也不像。
沈冰香唇吹着鸭绒，推理道：“或许，这些狙击手可能因为遇到某种恐怖事件才撤退的。”
黄主任摆了摆手：“先别管了，咱们的目的不是这个，三刀，继续找。”
三刀点点头，挑开帐篷拉链钻出去，其他人也都陆续钻出，李文革一到外头就抽了抽鼻子，脸色一变：“怎么有股福尔马林味，还很臭。”
我也闻到了，那福尔马林味是身后传来的，很快三刀指了指右边一个帐篷说：“那里。”
大伙都朝那个帐篷小跑过去，作为整天在阎王爷堂前转悠的人，这味道我太熟悉不过，分明是有尸体。
很快，在那个帐篷后边的盐沫子地上，呈现在我眼前几具尸体。
几个身材强悍的我军特种兵尸体！
尸体已经腐烂，一时间看不出面孔，只能从那些色调简单的我军沙漠战迷彩衣服上初步看出，应该是上次下井的那支我军小分队成员，可这些兄弟怎么会死在这里，而我一眼就看到，那些尸体无一例外都有硬伤。
这种伤口对于我们来说太容易识别了，蜥蜴？
“这儿可能有食人蜥蜴！”李文革惊呼出来。
沈冰蹲下看了看，停顿几秒道：“还有别的。”
江齐云也走了过去，静静地看着战士尸体。
沈冰继续说道：“食人蜥一般啃食人体过程较为粗糙，这战士腹部颈部明显是严重烫伤，真皮层裸露，估计是被高温所伤，可能在躲避蜥蜴之前，他身边已经有高温热源出现，他靠得太近，如果我没猜错，河坝上坦克兵的烫伤症状和此人极为类似，坦克兵的烫伤部位也多发在颈部和腹部，蜥蜴只是来捡尸体的从犯，不是主谋。”
“你怎么知道？”李文革很不服气，“好像你亲眼看到一样。”
沈冰看了他一眼，露出不屑，也没理他，一边周海川冷嘲问：“烫伤？我刚才也在这里察过，根本没看到热源，怎么会有这种反应？会不会是某种类似奥特曼的蜥蜴做案？”
“会不会是某种爆炸冲击波造成的？”沈冰推理道。
张胜利微微摇头：“不可能，我太熟悉这种氧气环境的爆炸物了，我研究摆弄过的电磁步兵雷比一个加强团还要多。”
李文革憋不住了：“沈冰，59坦克兵尸体可没有被福尔马林泡过，你怎么能验证你的推理！”
沈冰冷冷道：“你那时候忙着跟彭丹调情，你要是能多仔细看一眼坦克兵，我就不会现在成为你的领导。”
这句话让众人大吃一惊。
我暗笑，这李专家和彭丹也有一腿？
李文革脸涨得通红，几乎就要拔枪，这次看来是真的被激怒了。
沈冰反而非常冷静，摊了摊手满不在乎的样子，“来啊。”
张胜利上去把李文革的枪套按了下来，黄主任摆手让他们不要吵，走开两步沉思了起来。
我看这那几具战士尸体，也觉得非常奇怪，这里是H区的地下，真有某种凶猛生物的话，这些生物会是什么？也就是些蜥蜴和蝮蛇在这里，总不可能是境外跑过来的野兽。
但是，我军小分队为什么遭到灭顶之灾？那群外国狙击手为什么会瞄准潜艇方向测距？耿云飞又在哪？
情势混乱到极点！
洼地面积极大，我就像扎进一片原始森林，黑乎乎的没有边际。
潜望镜下出现耿云飞的口琴，难道是耿云飞故意掉落的，为的是阻止后面跟来的我们？
那些狙击帐篷虽然都破烂不堪，但却似乎没有发生非常剧烈的战斗。
这算是怎么回事？
我的脑子动到这里，直接梗塞住，现在潜望镜找到，东西没找着，重要的是东西，其他没什么可琢磨的。
黄主任又看了看尸体：“沈冰，那些烫伤痕迹到腹部这就没了？”
沈冰摇头：“不是，烫痕一直通到腹股沟下边，而且有个问题。”
顿了顿，沈冰说道：“本来尸体死因就很蹊跷，现在又被福尔马林水泡过，一定有原因。”
草草掩埋战士尸体，黄主任叫张胜利过来：“胜利你挂帅探路，你对热感磁控类武器较熟悉。”
江齐云犹豫道：“狙击手撤退方向是关键，那些帐篷的排列到前面拐角后就分成了两段，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咱们要继续找的话，必须兵分两路，可懂热感武器的专家，却只有一个。”
李文革笑道：“这好办，给我把锯子，把胖子劈开。”
张胜利哼哼着眼一瞪：“你敢！”
场面相当滑稽。
黄主任开口：“都给我闭嘴，这样吧，我领一队，江齐云领一队，兵分两路，这样节省时间，狙击帐篷在这里驻扎这么久，肯定是对运输潜艇上的东西有兴趣，咱们要赶在他们前边。”
这时也只能这样，专家组把人数一分，黄主任领着李文革、张胜利还有三刀等人朝前先搜索过去，江齐云则和我、沈冰、周海川一组，跟黄主任的后边，从另外一个方向朝前搜索。
经过了这么几天的地下行军，我明白自己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高度戒备，这里不比1979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一干起来就是高射机枪平射，滑点的老兵根本不用出机枪掩体。
现在我们就二十几个人！洼地里危机重重，危机来自于很多想不到的地方，随便打个喷嚏都能要了我小命。
虽然表面上战斗班和专家组矛盾有所缓和，但谁能保证不反水？特别是现在处于不明狙击手的活动区域，无论是专家还是其他弟兄，都不可大意。
过了最后一排狙击帐篷，前面传出噼啪的石头碎裂声，我立刻警戒起来，端枪瞄准。
一触即发，我却听到张胜利埋怨的猪哼声，是他们确定无路可走了。
果然，那边的路很快中断，看来我们这边的路线才是对的，于是他们掉头跑了回来。
继续前行，众人脸上都挂着极度的疲倦，因为穿过狙击帐篷后是一段被59坦克履带碾压过的搓板路，履带沟子满是纵横交错的蛇卵，看上去就透着一股诡异。
我们避开那些蛇卵，不知道会不会这东西也有陷阱，这样一来使得前进更加艰难。
我看到一些说不出名字的沙漠植物根茎，这些根茎有5米多长，越往洼地深入，那些植物根茎就更显得粗大，就像一张张大网，把盐峭遮得不露一点端倪，密密麻麻缠绕在废旧武器上，有些根茎已经枯黄死掉，用手猛一拨能带出不少白色蛇卵，我这时又感觉脊梁骨发麻，五魂出窍。
这样走了一段搓板路，黄主任终于决定休息半小时，似乎他也对洼地情况有一种担忧，所以希望大家能够保持最好的体能。
大伙都不是新手，都明白黄主任的想法，也就都很默契地各自找地方眯起来。
这时候上盐峭打盹睡觉成了首选，找了半天，大多专家都挑选互相离得比较近的盐晶作为临时栖息地，我也看中一块不太尖锐的晶石，攀了上去，擦掉一些碎末渣滓，窝身躺到中间。
半小时无话，大家都睡得特别香，似乎是一种本能，所有人意识到后面的险途，可能会决定自己这一生，在这种气氛下，什么沟通都是扯淡，物竞天择是大自然的规律，体能将决定每个人乃至整支队伍的命运。
让我有点意外的，再出发后探路之人不再是三刀，因为之前黄主任说可能有热感武器的原因，所以张胜利替代三刀的使命。
张胜利的探路方式非常怪诞，不知道他哪整了很多大概2厘米长短的磁铁片，一边走一边到处甩，但是一路无事，既没有蜥蜴，也没有蝮蛇，更没有任何狙击手的痕迹。
周海川调侃说根本就不需要那么浪费神经，只要诸位都学张胜利慢吞吞地玩蜗牛步，自然会到西天成佛，根本就不需要紧张。
如此前进了五六百米，所有人都走得格外谨慎，每一步都要左右瞄瞄，长久下来极度耗费心力。
忽然，张胜利提出一个怪法子，就是他在前面走，扔过磁铁片的地方都是安全的，所有人踩着他的磁铁片走，这样速度会快很多。
虽然这方法有些疯疯癫癫，但却很快被证明是安全快速的行军方式。
就像黄主任说的，张胜利是军区重点培养对象，以胆大心细而着称，加上一路上确实没有什么状况，所以张胜利走得非常快，后面的人因为要找他的磁铁片，就相对慢些，很快，张胜利就远远甩开了我们。
猛一回神，我看到前面探路的张胜利没影了，下意识觉得有点不妥当，但是黄主任没说话，我也就没说什么。
其实，探路的人走得越远，说明他越胆大，只要大家绝对信任张胜利，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在我们踩着磁铁片忙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忽然前边传来一声巨响。
100毫米口径的59式坦克炮声！
这弹道声太熟悉了！20世纪我军59坦克几种型号基本都是100毫米口径的主炮。
我顿时心叫不妙，同时三刀大叫：“不好，59坦克炮！张专家这下完蛋了！”
随即大家发现不对，因为坦克炮击声传来的方向不对，我们搞不清源头在哪里。
直到火光浓烟四散，再一看，果然不是张胜利探路的方向，火光在西侧一大片植物根茎群后头。
“操，是什么人在坦克里操炮？”我心惊道，“难道这儿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中国军人？坦克又是哪来的？”
黄主任四周望了下，举手让所有人武器上膛，同时让三刀过去看看。
59坦克主炮轰击威力不小，炸风卷过以后，前方根茎群里一大团火焰滚滚升腾。我一阵心惊，心说什么弹药这么大威力？普通的100毫米穿甲弹爆开了顶多熏黑几平米，击穿装甲算完活，这团火却像酒精洒过一样，黄里透红，很显然是把那些根茎都给烧着了！
随着脚步移动，一阵烤蛇肉的焦味顺风传了过来，我看到跟在黄主任身边的李文革一阵哆嗦，心里不由得也是一阵恶心。娘的，这种烧蛇肉的味道在这个时候出现，实在太骇人，而且让我想起几天前我们吃过的蝮蛇，真是报应。
三刀已经不见了踪迹，在这种根茎相互纠缠的地下，他真是比在地上跑都快，大家朝前移动了没多远，听到几声轻快的子弹壳擦碰声从远处根茎群传出来，三刀这种玩法，说明前边没有敌人。
地上有蛇卵，所有人前进得小心翼翼，随着距离的拉伸，那团火已经近在咫尺。
黄主任挥手让战斗班等距离拉开兵线前行，自己慢慢朝那团火焰的位置摸了过去。
所有人缓慢移动，散兵线跟着朝前紧缩，众人就这么扇面排开慢慢靠近了前方十几米处的根茎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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