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骨头折断“咯咯”的声音，看守“啊”地一声，腕关节断裂，枪应声而落。看守还没来得及反应，宋鼎臣就扑了上来，两只腿夹住看守头部，两手一拧，“咔嚓”一声。
黎仲明惊愕地看着。
宋鼎臣起身，发现黎仲明看着他，也一愣，随即道：“对付这种人，就得下狠手！”这时，已能听见警报声从后方传来。黎仲明反应过来，迅速跳上救护车。黎仲明开车，宋鼎臣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直奔新京火车站开去。
广播里一个播音员用日语插播新闻：“重大新闻，重大新闻，我大日本皇军进入上海，中国只有八百人负隅顽抗，进入南京指日可待！”宋鼎臣嘴角偷偷露出了微笑，从后视镜里，黎仲明看得清清楚楚。
宋鼎臣随即从车上找出一盒纸烟来，抽出一支。
黎仲明说道：“我这有火。”将折断的火柴递给他。
宋鼎臣擦着火柴，他连用几根都没划着：“妈的，这鬼火柴，好端端全给折断了干吗？”
黎仲明闻言一惊。
此刻，宋鼎臣正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
黎仲明问道：“老康，你在日本待过？”
“没有啊，我是中国人。”
“那刚才我见你用的那套功夫好像是日本的格斗术。”
“哦，那……那是跟别人学的，一点皮毛而已。”
车灯照亮了前方不远处的岔路口，一个写有新京火车站的路标指向右边的大路。
黎仲明突然急速向左打轮，宋鼎臣突然意识到什么，沉声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黎仲明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宋鼎臣，紧紧盯着他：“回去！”
宋鼎臣一愣，突然从背后掏出那把从看守手里夺来的枪，顶在黎仲明的太阳穴上：“快，新京火车站！”
“你不是老康。”
宋鼎臣应道，“是不是不重要，枪在我手里，现在你得按我说的做，去新京火车站！”
黎仲明猛踩了一下刹车。宋鼎臣猝然不及提防，撞向了车前窗。黎仲明趁机扑过去，去夺宋鼎臣手里的枪，两人很快就扭打在了起来。车门都被两个人踹开，枪被甩了出去，落在路边的草丛里。宋鼎臣扑上前要抢方向盘，黎仲明拉住了他，也去抢方向盘。
此时，大雨滂沱，救护车在路上东扭西歪，终于溜到路边，翻倒了。
黎仲明半截身子露在车外，浑身是伤。他醒后，从车里爬出来。不远处，宋鼎臣也醒了来，正四处察看。
枪就在不远处。
宋鼎臣挣扎着要去抢枪，黎仲明迅速拽住了宋鼎臣的腿。宋鼎臣反扑上来，故伎重施，两支腿夹住黎仲明的脖子，双手伸过来试图拧断黎仲明的头。黎仲明抬起双腿，奋力用肘关节撞向宋鼎臣。
宋鼎臣被撞倒，再次爬起时，枪已经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黎仲明，你杀了我，就永远别想知道老康是谁。”
黎仲明大惊，随即觉得可能有诈，镇定下来：“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老康的事？火柴怎么到了你手上？”
宋鼎臣冷静说道：“这你不要管，追兵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你我都得完蛋。”
黎仲明打开枪上的保险：“回答我的问题。”
“关东军三番五次提审北未决的犯人，你和那个姓尚的又鬼鬼祟祟，想不叫人猜出来都难！”
“这么说，你不知道火柴的事？”
“不知道，我只知道，这火柴一定是你联系要找的人的方法。”
当黎仲明问他到底是什么人时，宋鼎臣突然起身，撞向黎仲明手里的枪。黎仲明被撞到，枪掉在地上。宋鼎臣捡起枪跑了两步，黎仲明爬起来紧紧抱住宋鼎臣。宋鼎臣一脚将黎仲明踢开，奋力向前跑去，黎仲明晕倒在地上。
这时，大岛带领的日军突然出现在宋鼎臣面前，包围了宋鼎臣。
董平山也带着人围了上来。宋鼎臣看了看四周众多举枪对准自己的日军，突然举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随着清脆的枪声，宋鼎臣瘫软下去。
一桶水泼在黎仲明身上，审讯椅上的他醒了过来。
董平山拿着警棍看着他：“姓黎的，说，你是不是跟那个姓宋的勾结要逃狱？宋鼎臣是不是老康？”
大岛坐在审讯桌后，一副冷冷的表情。
黎仲明抬起头，缓缓说道：“我是稀里糊涂地被劫持的，是我拦下的宋鼎臣。要不是我，宋鼎臣早就跑了。”
按董平山的指示，两旁的狱警拿着警棍上前要打。
这时，许惠珊突然出现：“武忠一郎长官已命我调查此次逃狱事件，从现在起，我负责这里的审讯工作。”
黎仲明怒气冲冲道：“我在车上睡着了，醒来已被捆住，看守已死，宋鼎臣开车，在下拼死把他拦了下来，接着他就把我打晕了，再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许惠珊问：“我问你，救护车送病人去兴满，为什么你也在车上？”
“我去修车。”
赵继先如实道：“是，是。救护车总坏，又只有黎仲明会修这种车，当时情况又紧急，就派他跟了去了。”
黎仲明补充说：“这是德国大众公司1927年出产的医护车型，用了新引擎系统技术，普通司机没接触过，我在日本留学时在汽修厂学过，故而会修。”
大岛给武忠一郎送了宋鼎臣的尸检报告来。
宋鼎臣是海军情报处的人，他们从宋鼎臣的牙齿中找到了他在苏联窃取的秘密情报。
武忠一郎沉吟着：“这么说司令部已经确认宋鼎臣是海军的情报人员了，他因为海军和咱们陆军的矛盾才没有暴露身份，最终饮弹自杀……好样的，不愧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
冈村和大岛同时脱帽立正。
经武忠一郎分析，如果宋鼎臣是海军的人，那么黎仲明也就不太可能是共产党派来……
这时许惠珊进来报告说，黎仲明确实是被宋鼎臣绑架，而且为了阻止宋鼎臣逃走，黎仲明还和宋鼎臣进行了搏斗，身体多处被宋鼎臣击伤，另外，从殉国的三名看守的尸体上看，三人的死亡也绝非普通人所为……
武忠一郎下了结论道：“表彰黎仲明，同时解除对黎仲明的禁闭。”
此时的山海关铁路线上，一列火车正轰隆隆驶过。
卞美兰坐在靠窗的一个座椅上，她身穿绸料旗袍，头发烫成了波浪大卷，蛾眉飞舞，烈焰红唇，完全一副官商太太、交际花的打扮。她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刚发生不久的事。
卞美兰提着行李刚要出门，突然响起敲门声。
一个戴着礼帽的年轻人进来说道：“我是总部的，丁默群主任特意命我来送行。他要我给尚夫人带话，尚青城是力行社的人，力行社绝不会弃袍泽于不顾，必定全力营救。事关机密，希望夫人不要轻举妄动。丁主任特意嘱咐，如果尚夫人一定要去东北，力行社在东北的关系，夫人都可以使用。包括武器、给养、电台。”说着，年轻人掏出一个信封，“这是丁主任写给力行社东北各单位的亲笔信。”
卞美兰接过信封一语双关道：“你回去替我多谢丁主任的美意。你转告丁主任，不管尚青城是死是活，回到南京，我一定重谢他。”
卞美兰望着车外的田野、群山，脸上有一行眼泪流了下来。
放风场上，许国杰正和一个矮胖子争吵。
许国杰辩白着：“不是我，是你睡觉磕在这块墙砖上的……”
矮胖子骂道：“就是他妈你打的我！”
“怎么是我许国杰打的你呢，是你自己拿头打的墙砖吧！”说罢，围观犯人都笑了起来。
狱警把许国杰和矮胖子押在地上，犯人们还在围观。
许国杰喊道：“冤枉啊，是他自己磕到墙砖上的，你们押我干什么？”
黎仲明一怔，他趁乱凑到刚才许国杰指的墙砖处。手伸到背后，抠出一块墙砖，另一只手摸进去，突然停住。
黎仲明一脸惊愕，他愣愣地看着被狱警押走的许国杰。
人群的掩映中，许国杰也正偷偷地回看。
黎仲明迅速将手中的东西展开，九根折断的火柴历历在前。
就在黎仲明正收着犯人们做好的零件并上秤、计数时，许国杰抱着一大框螺母走过来，黎仲明向许国杰使了个眼色。许国杰假装绊了一脚，扑在黎仲明身上。一大框螺母哗啦啦散落在地上。两人忙低头捡着螺母。黎仲明低声问：“你是老康？”许国杰点点头，“老康，马增君。许国杰是临时启用的备用名。火柴是你放的？”
黎仲明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动向，一边点头。
马增君借拾螺母进框的动作快速抚了一下黎仲明的头：“谢谢。”
黎仲明半晌没有动，马增君爱怜地看着他，慢慢地捡着螺母，低声说：“我刚把折断的火柴放进去，董平山他们就过来了。当时情况紧急，我想去把火柴偷走，却发现已经没了。”
黎仲明沉思道：“是宋鼎臣取走了。”
“这我后来猜到了。宋鼎臣进诊室我还没料到，直到听说你们越狱，我就想，被宋鼎臣钻了空子。”
12号监室内，王明子和陶金生都在洗漱，准备上床就寝。
黎仲明一个人靠在床前，手指在墙上画着，脑子里再现着声音画面。
“记住，纸上就是监狱下方的排水管线图，其中一条管线下有一个秘密通道，直通监狱外，找到秘密通道入口，就可以越狱了。”
黎仲明还在墙上画着，两只手指的指尖在墙上画出一个通道。他又画着，立刻就变成了三个通道。
突然，他发现，墙上的三个通道变成了一个通道。
一张方形图，原来密密麻麻的管线两个一组，自动归拢，变成了一条清晰的管线图，分布，出入口，都清清楚楚。
此刻，黎仲明脑子里开始构造起了逃狱的具体路线来。
几个狱警正在“优待号”监区内巡逻。看守陆世强走了过来：“有什么情况吗？”
“报告陆长官，一切正常……”狱警说着，偷偷塞给陆世强一卷钞票，压低了嗓音：“这是卖货的钱。”
尚青城正在一边打拳一边竖着耳朵听走廊里的声音。陆世强走到尚青城监室前，看了一眼：“尚先生，好身手。”
尚青城没有看他，也没有停：“承蒙夸奖。”
天亮后，长春城内街上，陆世强悄悄走进某个鸦片馆，径直朝馆内一角的账房处走去。
陆世强递出一卷钱：“老规矩。”
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从柜台下摸出一个小盒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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