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实在很抱歉，可我绝没有诬陷。”黎仲明没说完，马景奎就踢黎仲明的肚子：“还他妈嘴硬。”
眼看山帮人要挑起一场血战。段玉才踱着方步走过来：“小马，做事要客气些。”
黎仲明回过头来，有些疑惑。马景奎停住，冷笑地看着段玉才：“吆呵，段老爷子，你还真有闲心，管这么多不嫌烦么！”
“小马，这位黎先生是段某小友你也知道。你这么一再找小友的麻烦，是不是对段某有意见？”
马景奎冷笑：“老爷子，这么说，你是非要担这个事了？”
段玉才点头说：“段某担下来了。”
“那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马景奎说着，扑上前去要打段玉才，哪知被段玉才一推一送，送出了两米开外，在地上重重地摔了一下。
山帮兄弟纷纷站出来，段玉才的手下也不示弱。
段玉才呵道：“想打？好啊，先送你们到采石场那边做一个月的工，练得壮一些好不好？”
马景奎一愣：“姓段的，你狠！”说完，带着山帮的兄弟们走了。
黎仲明赶忙道谢：“段老爷子，谢谢你。”
段玉才笑说：“没什么，应该的。段某以前有眼无珠，多有得罪。”又说，“你说的消息我已经确实了，是真的，你没有骗我。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黎仲明做了一个挖掘的动作。
马增君回到监室，坐了一会儿，看看没人注意，把藏回来的浸泡过的窝头放在床下阴暗角落里，那里已经有两块相同浸泡过的窝头，马增君拿起一块闻了闻，发霉的气味使他紧了紧鼻子，随后便吞了下去。几个小时后，他捂着肚子慢慢走到床边，脑门上出现豆粒儿大的汗珠，突然他向前一扑趴在地上，爬到监室门前，用拳头咣咣捶着门。
两个看守进去看见马增君蜷缩在地上，监室里弥漫着一股屎臭味儿，不禁捏住了鼻子。
马增君虚弱道：“长官，我不行了，我……”
两人赶紧上前搀起马增君走了出去。
来到医务室里，马增君侧躺在床上，捂着肚子，面无血色。冈村带着董平山、许惠珊等人推门进来。
冈村看了看马增君，急切询问赵继先情况。赵继先回答说：“他得了急性肠炎，腹泻得很厉害。估计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给他服用了止泻药，但是效果怎么样还不得而知。”
冈村看着赵继先叮嘱：“赵医生，他的安全由你负责，一定不能让他有事！”
赵继先说道：“监狱长，我们这里缺少药物，我怕不能控制他的病情，而且犯人的身体都很差，他很可能脱水休克甚至死亡，这个责任我担不起。我建议把他送到新京的正规医院治疗。”
许惠珊走上前道：“干爹，赵医生说的有道理，不能让他死在我们这里，否则武忠饶不了我们。”
冈村看着马增君，想了片刻，吩咐说：“董平山，你立即开车跟赵医生一起去新京医院，把最好的大夫叫来，快去。”
夜深了，黎仲明悄悄地爬了起来，拿出铁钎子，搬开床铺开始挖地道。正在他全神贯注挖着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嘿嘿，呵呵呵。”
这两声笑，吓得黎仲明猛然从半人多深的地道里一下子蹦了起来。白傻子正坐在床板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正直勾勾看着他。
黎仲明轻声道：“白傻子，白傻子？”
白傻子还是直勾勾瞪着前面，嘴里不停嘟囔着，“嘿嘿嘿，我又做挖地道的梦了，挖地道……”说完，白傻子站起来一边嘟囔着一边绕着监室来回走，黎仲明惊魂未定地看着他，走了几圈之后，白傻子回到床板上倒头便睡。
第二天放风时，黎仲明蹲在段玉才身边：“段老爷子，得把白傻子弄走。他天天梦游。”
段玉才应下后，又道：“你也需要有个帮手啊。”
“不错，最好把陶金生整回来，他知道内情，也能干。”
“先不提陶金生，这个人你看怎么样？”说着段玉才看了一眼马敢：“让他过来。”
黎仲明抬头一看，走过来的竟然是出卖过自己的王明子，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模范监狱黎仲明监室，黎仲明看着对面的王明子，一言不发。
王明子自知理亏，低着头不说话，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低沉着说：“黎先生，我……我向你赔罪。”
黎仲明硬着语气道：“王明子，你知道出卖朋友意味着什么吗？”
王明子扑通一下跪在黎仲明的面前。悔恨地说：“黎先生，我知道错了，上次是监狱里的那个娘们逼我做的，我要不做，她就要把我的刑期延长，我娘要是知道了，会急死的，我再也不会受他们的骗了。”
黎仲明挪了下身子道：“那这次你是怎么说通了段老爷子的？”
“咳，我跟他说，我出去之后就把我骗来的十几根条子全都孝敬给他。还有，就是我毕竟跟您一起干过，算是轻车熟路。所以……”
黎仲明笑眯眯盯着他：“你真有那么多条子？”
王明子不敢正视黎仲明：“瞒不住黎先生，我现在是一根都没有。我们合伙骗来的东西都被那些王八羔子给吞了，结果警察抓不到他们，只能拿我们家开刀……我爹现在倒在炕上不能动弹，可能没有几天了，我一定得出去，越快越好，所以我才骗了他老人家，请黎先生千万为我保密，从现在起我王明子就跟您走了，绝无二心！我对天发誓，若有三心二意，叫我不得好死！”王明子把腰板拔直，右手举向上，发起了毒誓。
黎仲明点了点头：“我看你也是一片孝心，既然是孝子，那也要再讲个忠字，何为忠？对国家民族忠心，对亲人朋友忠义。忠孝两全，人才不枉活一世。你说是不是？”
王明子使劲点头：“黎先生，我明白了，以后我一定死心塌地地跟您干。”
黎仲明欣慰地拍了拍王明子的肩膀。
模范监狱接见室，杨念用手指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共”字，疑问着看着黎仲明。
黎仲明低头不语。
杨念哀怨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太多的事情，可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你还当我是你的亲人吗？”
黎仲明抬起头，眼睛红润地看着杨念：“你当然是我的亲人，而且是唯一的亲人，你以后会知道一切的，我保证！事到如今我告诉你，我就是。”
杨念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黎仲明。
黎仲明又说：“还有一件事非常重要，念儿，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自称我表哥的人，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一次我差点被流氓绑架，是他救了我。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他说他要营救你，我就带他来了。”
黎仲明貌似不经意地看了看周围，握住杨念的手：“表弟是我的代号。这个人贸然来找我，我不敢认他。你一定要找到我的上级，北满特委的刘飞书记，只有他能证明那个人是不是我的同志。在这之前，不要轻信那个人的话。”
杨念眼睛红润地点了点头，握紧了黎仲明的手。
冈村正在办公室内，用放大镜看一个鼻烟壶，许惠珊道：“我分别派人去北平、天津、南京等地查那五个人的底细，没有任何破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老康既然是共产国际的资深间谍，肯定不是第一次与我们发生交集，我想到我们监狱的资料室去查一些以前的老档案，也许会有帮助。您能给我发一道手令吗？”
“嗯，你这么想很有道理，我马上给你签发手令。”说着冈村拿起笔在公文纸上刷刷写了一行字，交给许惠珊，“要快，尽量赶在上海那个人到来之前，把老康揪出来！”
模范监狱资料室内，许惠珊看着一份笔录陷入一段回忆之中。
学生时代的许惠珊问道：“父亲，您觉得我们东北易帜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同仁凝重地说：“傻丫头，内战停止，国家统一，当然是善莫大焉，张汉卿做了一件青史留名的事情啊！可是张副司令为人忠厚且容易冲动，恐怕不是南京那帮政客的对手啊。”
“那日本人会对我们中国动兵吗？”
许同仁道：“那还用说吗？他们能在东北炸死张大帅，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咳，我敢说将来中日之间必有一战。珊儿，你要记住，我等国民皆需自强、团结，才能抵御外辱。将来战端一开，敌强我弱，但愿天佑我中华！”
许惠珊眼中含泪地看着那份笔录，声音极其轻微地自言自语：“父亲，真的是你吗？”
模范监狱冈村办公室，冈村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大岛站在一旁道：“今天送来的几个人，都有重大的通匪嫌疑，冈村君一定要严加审讯，撬开他们的嘴巴。”
冈村点头：“请放心，抗日反满分子来到这里的只有两条路，合作或者死。”
大岛又说：“另外，监狱协调工作已经做好了，奉天第二监狱会接收一部分犯人。武忠课长的意思是把经济犯和刑期在3年以下的犯人全部转移到奉天，这里只保留重要的犯人。”
“好的，请转告武忠课长，我立即着手清理人数，名单会立即送到。”
新京商会朱元朗办公室，李立和刘宝丰正在办公室里下象棋。这时朱元朗推门进来，身后跟着杨念。
朱元朗见李刘二人都在，微笑着脱掉外衣挂在衣架上。
李立和刘宝丰看着杨念，都愣住了。
“怎么了？你们愣着干啥？还不请杨小姐坐。”
李立和刘宝丰几乎同时蹦了起来，一个摆凳子，一个倒水。
“杨小姐你们都认识，我准备把她吸收进我们的队伍。”
李立质疑说：“老朱，这不符合组织程序吧？”
朱元朗微笑着道：“老李，宝丰，对不起啊。我也是没办法，情况紧急，有些事情不能拖延。”
刘宝丰有些不满：“刘书记知道了吗？”
“我正要把她介绍给刘书记，特殊时期我们需要杨小姐这样的人才，我想刘书记会同意的。”
刘宝丰不解地看着朱元朗：“刘书记很忙，再说他行动很秘密，你这不是添乱吗？”
朱元朗不满地说：“胡说！我介绍新同志，怎么是添乱了？”
李立打断道：“行了行了，老朱，要不这样，有机会我带着杨小姐去见刘书记，必要的审查程序还是要走的。”
朱元朗无奈地点头：“行，正好我今晚有事儿，你带她去吧。”
昏暗的灯光、悠扬的音乐、三三两两的顾客在吃饭聊天。朱元朗和卞美兰面对面坐在不起眼的位置。
卞美兰叹了叹气：“几次行动都没成功，我估计上海方面有可能拦不住他，一旦他到了长春，我们需要联合力量来除掉他。”
“尽量不能让他到长春，在上海都干不成，长春的环境是敌强我弱，我们几乎什么都做不了。”朱元朗喝了一口咖啡，“还是要在上海加把劲儿，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实在不行，就在半路劫杀。”
卞美兰点点头：“我们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另外，最近我总感觉背后有一只眼睛在盯着。恕我直言，我们的行动屡次被日本人破坏，我怀疑是内部有鬼，我们都应该在自己的队伍里彻查内奸，确保计划的安全。”
“我同意，我最近也有这方面的考虑。还有，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谈话，事关营救任务，绝对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卞美兰点了点头。
卧室里只点着一盏台灯，窗帘紧紧地拉着。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是李立：“有件事儿，老朱今天带着杨念到了商会，说要介绍她入党，而且还特别急，让我给拖住了，现在老朱去办别的事儿了，杨念还在我哪儿，你说该怎么办？”
刘飞质疑道：“杨念？实业大臣杨浮舟的女儿，为什么要介绍她？”
“可能老朱怀疑她的男朋友黎仲明有问题，想通过杨念调查黎仲明。”
刘飞又问：“你觉得杨念怎么样？”
“我感觉她虽然是一个大家小姐，父亲还是伪政府的官员，但是这个女孩子本身还是很有爱国心的，老康他们被捕后，那篇揭露的文章就是她写的。”
刘飞点头：“好吧，我去见见她。这个人也许对我们很有用。”
俩人很快去李立的住处见了杨念。
见到刘飞后，杨念显然有些过分的激动：“您就是刘飞，刘书记？”
刘飞微笑着说：“我就是，你好啊，杨小姐。”
“仲明让我找的就是你。”
刘飞质疑道：“黎仲明？他让你找我干什么？”
杨念激动着说：“仲明那天跟我说实话了，他说他是共产党，代号叫表弟，让我找到你，设法营救他。”
刘飞和李立大惊，互视了一眼。“黎仲明是表弟？他为什么告诉你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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