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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风流人物》 作者:易丹、钱滨

第14章 出洞 (2)

  沉默了一会儿,何梅终于嫣然一笑,转身进了幼儿园的大门。汪卫明看着何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里面,才转身准备离开。他的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幸福的笑容,但是这笑容立即被诧异和尴尬所替代了,夏晴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没等汪卫明开口,夏晴就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去南湖公园干什么?”汪卫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跟踪我?!”

  夏晴没有回答他,而是表情很复杂地笑了一笑说:“原来你也看上这个漂亮姑娘了。”

  汪卫明有点不高兴:“但我不是孔志国。”

  夏晴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笑:“不过你没有人家孔志国那么直截了当,其实那天我们在街上遇见何梅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说假话,说你没注意到何梅。你想掩饰什么?有这个必要吗?”

  汪卫明真的生气了:“你真的该快点儿嫁人了!”说完,他转身要走。夏晴有些恼怒地一把拉住了他,汪卫明回身瞪着她。两人相持了一会儿,夏晴慢慢把手松开了,眼神里充满了伤感和失望。不过她极力掩饰着,又一次地问道:“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去南湖公园?”

  汪卫明感到莫名其妙,扔下一句“为什么不能去?”然后转身大步走了,留下夏晴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灯光下她的身影显得孤寂而无助。

  过了好一会儿,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压制住心中的纷乱的心绪,径直走进了幼儿园的大门。

  何梅和汪卫明分手后,来到了孩子们的寝室里,细心地检查了一遍,给那些闹床的孩子重新盖上毛巾,然后轻声哼着欢快的小调朝自己的宿舍走去。突然,她停下了脚步,满脸诧异地看着坐在宿舍外面台阶上的夏晴。

  何梅慢慢地走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来看佳佳?” 夏晴摇摇头:“不是。我找你。”何梅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请夏晴进去坐坐,可夏晴仍坐在台阶上没动,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你和汪卫明谈对象了,是吗?”何梅一下愣住了,呆在那儿不知该怎么回答。

  夏晴笑了一下:“你喜欢他吗?”何梅老实地点点头。

  夏晴看着她,笑得有些难看了:“汪卫明告诉我,你们下午去了南湖公园。你们怎么会想到去那儿呢?是你想出来的?”

  何梅莫名其妙地低声反问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夏晴继续问道:“那是他的主意?”她看到何梅低着头不说话,也感觉到自己这样问过于唐突了,于是带点解释地说:“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佳佳也喜欢你,对不对?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关心你。”

  何梅这才抬头很不解地问她:“可这跟我们去了什么公园有关系吗?你这么晚来找我说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突然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脱口而出:“是不是你也喜欢他?”

  这句话一下击中了夏晴心中的那个隐秘的部位,她站起来,有些茫然地摇摇头,转身走了。

  夏晴刚到家,雨点就噼噼啪啪地落下来。她匆匆忙忙地将晾在院子里的衣服收到了房间里,然后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越来越大的雨点激起的水泡,呆呆地发愣。

  宋涛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发现夏晴愣在那里,正要问她怎么回事,夏晴却突然转过头说:“过去,你处理过死信箱吗?”

  宋涛有些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呢?”

  “特务使用的死信箱。假如你发现了一个死信箱,守候了好多天,却没有动静,你该怎么办呢?”

  “那要看具体情况。要是没有别的线索可以替代,那当然只能继续守候它。”

  夏晴迟疑了一会儿,继续问:“假如你发现有两个你认识的人,突然一起出现在死信箱附近,这是不是会让你感到不可思议呢?”

  宋涛笑了起来:“你又跟我打哑谜呢!你怀疑身边的警察跟死信箱有关系?”

  “反正很巧合的,他们恰恰在那儿出现过。”

  “我知道规矩,你不说的我也不能问。不过从经验上说,绝对不会有两个特务一起去接触同一个死信箱,谁也没那么傻。”

  夏晴反问道:“那只可能是其中的一个?”

  “当然可能,另一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利用了,成了一种掩护。”

  夏晴自言自语地说:“其中一个?是谁呢?”

  雨越下越大,宋涛抬头看看天,对夏晴说:“也许谁都不是。快回去睡吧,趁着凉快。”

  星期天下午,夏晴带着佳佳来到了南湖公园。她来看看吴克和陶锦,顺便也带佳佳出来玩玩。她们走到了售货亭,吴克和陶锦仍然在各自的位置上,注意着那个墙角的动静。夏晴给佳佳买了一个冰棍,和陶锦暗暗交换了一下眼色,正准备离开,就看见汪卫明走了过来。

  佳佳看到汪卫明,高兴地扑了上去,拉住他的手吵着要他带着去坐滑梯,夏晴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汪卫明把佳佳抱了起来,突然看见了小卖部里的陶锦,他惊讶地低声问:“你们有任务?”

  夏晴有些烦躁地轻声说:“跟你没关系。”汪卫明似乎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地说:“我总算明白那天你为什么对我跟何梅到这儿来那么敏感了。”

  看到夏晴还是用不信任的眼神盯着他,汪卫明急忙知趣地拉着佳佳的手:“你放心,一会儿我会把佳佳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看见汪卫明带着佳佳走了,陶锦担心地说:“这家伙怎么又来了?应该和他没关系吧?!” 夏晴没有吭声,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黄昏的时候,江晓榕出现在了南湖公园的那个墙角。她观察了四周,确认没有人在注意她之后,熟练地搬开墙根被草丛覆盖的一块砖头,将手探进去摸了摸,却没有发现东西。她顿时有些惊慌,连忙把砖头放回原处,站起身来,再次看了看周围,然后匆匆朝公园外走去。

  这一切,都被在不远处装作专心致志地修剪植物的吴克看在眼里。看着江晓榕离开,他放下手里的工具,立即跟了上去。

  江晓榕走出大门,突然站住了,回头扫了一眼,然后又低头看看手表,装作在等人的样子。吴克走过来,若无其事地朝大门外看了一眼,然后走过了门口,朝公园内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吴克和其他几个刚走出大门的游人的身影消失之后,江晓榕才朝公园外的一个公共汽车站走过去。但是她不知道陶锦已经站在了等车的人群之中。

  江晓榕在一星期前就已经看到了公园围墙外发出的信号。当她把这个信息告诉谢其庸的时候,谢其庸也感觉到相当奇怪,毕竟那个“死信箱”已经停用了一年多了,而且现在也根本没有启用的必要。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个信箱可能已经被公安部门掌握了,发出信号也有可能是在引蛇出洞。他告诫江晓榕千万不要去碰那个信箱,可是她不以为然的应允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所以当江晓榕带着满脸掩饰不住的慌张急匆匆赶回花店的时候,谢其庸知道她已经私自去开启了信箱,而且一定没有拿到任何东西。谢其庸的脸气得铁青,他真想马上杀死这个愚蠢的女人。如果这个信号真的是公安部门发出的,而江晓榕又被跟踪到了的话,那他们就危在旦夕了。

  江晓榕也自知做错了,却还是强词夺理地辩解说她只是想去证实一下,而且回来的时候她也很小心,没有发现被盯梢。

  谢其庸没有理会她,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他刚接到台湾那边的电令,要他立即把货送出去。可现在,江晓榕却可能已经自己钻进了公安部门撒下的网中,而且把他也拖了进去。他想到了手中的那个笔记本。在这个时候,不管对大陆还是对台湾来说,这笔记本都是他唯一的安全保证。他知道他的价值,还有身家性命,都和它牢牢地捆在一起了。

  陶锦看着江晓榕走进了花店之后,立即打电话向周大年汇报了情况。周大年兴冲冲地把夏晴叫到办公室,商量下一步的安排。周大年的想法是对江晓榕和谢其庸立即进行抓捕,他可不愿再让他们从眼皮底下跑掉了。但听了周大年的意见后,夏晴有些犹豫,她认为现在就抓人,有点冒险。

  周大年有些不高兴了:“你的意思,是不是又要提议放长线钓大鱼?同志,我们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上次孙启的教训还不够?”

  夏晴回答道:“我们不能把孙启逃脱监视的事情当做了一个借口。这个新冒出来的线索对我们太重要了。况且,有很多因素我们还并不能确认。首先,他们的真实背景是什么?其次,他们是否就是笔记本的拥有者?再其次,这两个人如果和偷窃笔记本的特务不属于一条线的,不是一个行动小组的,那么我们抓了他们,并不能帮助我们找到笔记本。”

  周大年口气严重起来:“夏晴,上次的错误,你我可都承担了责任的。”

  夏晴也不示弱:“我知道,但我们不能因为怕再次失误,再次承担责任,就没有了理智的判断。”

  这话在周大年听起来好像是在指责他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他有些气恼也有些无奈地挥了挥手说:“好了,我不想跟你争了。我也不愿意把矛盾上交到彭局长那儿去。既然你如此坚定,那就按你说的办。你把计划做出来以后,直接向局里汇报。”

  夏晴对这种敷衍也有些不高兴:“处长,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

  听到这,周大年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道:“我看,你真该好好思考一下,你为什么会这样,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也许,真是该找个对象了,不然你的脾气还会越来越犟。”

  夏晴猛地愣住了,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她委屈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赌气地离开了办公室,在身后狠狠地把门摔上了。

  何梅和另外一个女教师,带着佳佳班上的一大群孩子,在南湖公园里游玩。孩子们在公园中央人工湖边的空地上和树荫里欢快地叫着、笑着,让下午宁静的公园充满了欢乐的气氛,似乎也驱散了炎炎的暑意。

  何梅带着一帮孩子,在草地上摘着一些小小的花朵。佳佳也在这群孩子中间,她手中已经握了一把小白花了,突然她看见不远处有一朵非常好看的红色的小花,便高兴地跑了过去。那朵花长在湖边一棵小树的树枝上,佳佳伸长了手臂,还是够不着。

  何梅抬头的时候看见了湖边的佳佳,急忙喊道:“佳佳!那儿危险,快过来。” 佳佳回头看了看正在快步过来的何梅,笑了笑,再次扶着树枝伸出手臂,就要够着那朵花了,树枝却突然断了,佳佳一下子掉进了湖里。

  何梅快步冲到湖边,不假思索地扑通一下跳了下去。在她前面不远的地方,佳佳的头冒出水面,但立即又消失了。何梅奋力地朝着佳佳消失的地方游过去。不过她似乎不会游泳,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湖水中,过了一会儿又冒出来,呛了几口水之后,又沉下去了。

  有几个在公园里游玩的成年人闻讯马上赶了过来,跃入了湖中。终于,佳佳被何梅的双手托出了水面,游到附近的一个男人立即接过了她,把她转送到岸上。另一个男人想抓住何梅的手,可那双手挣扎了几下,随即又消失了。

  岸上聚集的人更多了,紧张地围观着。何梅终于被两个男人托出了水面,但她已经脸色苍白,眼睛也闭上了。

  佳佳已经吐出了呛在嘴里的水,惊魂未定地躺在另外一个女教师的怀里。她看到被抬到岸上、浑身湿透、双眼紧闭的何梅,扑上去大声哭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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