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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一個连》 作者:周林

第19章 第二枪 绝望中永生(6)

  胡忠庆形单影只,除了每日不离左右的通信员外,所有人都被他有意无意地疏远。性情直爽的雷钧,学会了冷眼旁观,虽然这让他有点儿无所适从。但那团激情的热火被无情地泼了一盆冷水后,他就没有再去找胡忠庆要工作,而这个新场长也几乎将他遗忘。

  整个冬天,雷钧与他接触,仅限于形式大于实际意义的每周两次政治教育课和一次干部会议。而这样的例会,如果没有熊得聪,基本上都成了胡忠庆的独角戏。整场下来,没有人再去反驳新场长的任何言论,同志们都挺直了胸膛,听完教诲,等待着命令。胡忠庆也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绝口不提前任,非要追古溯今时,一律小心翼翼地用“以前我们……”来概之。

  逃过处分的大圣,在老赵走后,真的像夹起了尾巴,没有再来敲雷钧的门借酒消愁,和雷钧仅有的几次交流,也不再将老金和胡忠庆挂在嘴上。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是熊得聪,除了在正式场合坚定地站在场长一边外,其他时间都和农场的一条德国牧羊犬形影相随。甚至吃饭的时候,都不见他和胡忠庆有更多的交流。

  整个农场,看起来一团和气。只有深悉胡忠庆秉性的老农场熊得聪,深知这只是个假象。所有沉睡的纷扰都会随着春天的到来而苏醒。

  气象学家们根据气温的回升情况,并参照物候变化,将五天的平均气温升到10℃认为是冬尽春始。按照这一标准,内蒙古的春季自西向东北大致从四月上、中旬开始,到乌兰浩特、扎兰屯、海拉尔一带从四月下旬、五月上旬始,而根河地区五月中旬开始进入春季。

  整个额济纳河平原下游的春季往年都在四月中下旬来临。今年的春季比往年来得更晚一些,冰雪早已消融,气温忽高忽低,一早一晚,仍旧北风劲吹,春天的脚步欲迎还休。

  冬天过去,喻示着雷钧与新场长胡忠庆的冷战告一段落。五一将至,忧郁很久的胡忠庆突然兴致勃发,在节前的骨干会议上,宣布农场的军事训练进入正轨。每天出早操,每周不少于五小时的队列训练,而且要全员参与,甚至还信誓旦旦地称,要组织全场官兵打靶。沉闷了一个冬天的骨干们,一片哗然。

  胡忠庆没打算跟任何人讨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知道各位不舒服,也想不通,冬天农闲时为何不训练?到了春耕的时候才想起了这茬。我告诉各位,这也不是我一个人拍脑门子就决定的事,是师里的决定,而且师里还将组织考核验收!至于打靶嘛,是我跟师里特别申请的。有些同志,当了十多年兵,连胸环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咱们军械库里的那几把破枪也不是用来当烧火棍的,除了吓唬吓唬人,咱们也应该拿出来操练操练。”

  胡忠庆说罢环视会场,在确认无人反对后,继续慷慨陈词:“金德胜同志……以前我们对军事训练不重视,想起来就捣鼓两下,没有章法更没有系统。现在不行了,咱们要把这个当做头等大事来抓!我要让你们知道,咱们除了养猪种菜,本质还是个军人!更要证明给兄弟部队的战友们看,咱农场的兵下得了田也拿得了枪!”

  熊得聪带头鼓掌,但其他人的掌声稀稀落落。

  “下面各位发表一下感想吧!都表个态!”胡忠庆志得意满地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吹了吹,说道。

  仍然是熊得聪率先发言:“对师里和场党委的决定,我举双手赞成!”

  中尉周永鑫说道:“我同意,但有两个问题。一是,我们的主业是农场,不要顾此失彼;二是,这个训练谁来主抓?我们几个都是从农场提干的,当个班长没问题,真要制订系统的训练计划,可能有点勉为其难!”

  “你放心,这个活儿不会交给你!”胡忠庆笑道。

  熊得聪说道:“我推荐雷钧同志,他来报到的时候,老场长就安排过。另外,他在侦察连干过副指导员,又是在陆军学院上的学。”

  “你老熊就喜欢撂挑子!你小子当过排长,带过新兵,这事当仁不让的应该由你负责!”胡忠庆一脸不悦地说道。

  熊得聪撇撇嘴:“这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瞧我现在这肚子,自个儿能把道走稳了已经不错了。小雷一定没问题,就是别把侦察连的那套训练办法全搬到这儿来,同志们可吃不消!”

  众人大笑。心情郁闷的雷钧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吧,你也别当甩手掌柜,训练的事你和小雷俩负责。小雷嘛,主要训练刚分来的这十多个新兵,以后考核他们是主力。”胡忠庆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对低头坐在那里的雷钧说道:“雷钧同志,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制订了一个什么训练计划。这个计划你先拿出来跟老熊讨论一下吧?至于你其他的工作,我和老熊再研究研究,开春你先跟着农垦队,熟悉一下流程,帮忙采购种子,协调一下民工!”

  “是!”雷钧有点如释重负,虽然和自己想象的工作有点出入,但至少自己有活干了。

  雷钧决定利用五一假期去看看应浩,这个念头已经纠结了很久。到农场半年了,自己未来的方向一直不明。现在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是时候为未来做一个长远的规划了。老金的嘱托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那个重返侦察连的梦想一直缠绕着自己,时间愈久就愈强烈,日思夜想,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

  他需要有一个人倾诉,不需要反馈的倾诉。能听他倾诉的只有师傅和应浩,也许还有张义和老金。如今,师傅和老金已经转业,张义是他很想也最怕见到的人。唯有应浩,他可以不带感情色彩地,静静地听自己讲话。不用看他的脸色,更不用在乎他爱不爱听、想不想听。

  与农场相比,五月的烈士陵园,早已春意盎然。这里群山环绕,西望塞外江南宁夏,东临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古时便是将相贵族纵歌作文、狩猎避暑的胜地。小家碧玉的羊羔山,在粗犷的群山间,显得袅袅娉娉、神态自若。行至山脚,便可看见半山处,烈士墓群在郁郁葱葱中若隐若现。这里长眠着半个多世纪来,从战争到和平年代数以千计以身殉职的烈士们。

  陵园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纪30年代。当年几个宣扬抗日、反对内战的爱国人士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当地一进步商贾偷偷将他们安葬于此。此后不久,该商人病故,其后人继承其遗志,出资兴建陵园。经历抗倭、内战数十年,陵园渐成规模。解放后,这块风水宝地被人民政府正式纳入规划。

  中午十一点,雷钧带着淡淡的忧伤和几分期待,缓步走入陵园。今天,他刻意穿上了应浩留下的那双崭新的皮鞋。

  一辆挂着军牌的普桑,迎面从雷钧的身边缓缓驶过,一个熟悉的脸庞稍纵即逝。雷钧心头一颤,扭头去看。那车驶出二十多米后,停了下来。雷钧在愣了一下后,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余玉田,看了一眼后视镜,轻叹一声,仰起头对司机说道:“走吧!”

  车子重又启动,接着加速向前驶去,右转,彻底从雷钧的视线中消失。雷钧摇摇头,自言自语:“怎么可能?他为何不见我?”

  应浩的墓前,放着一束鲜艳的月季,还有半瓶马奶子酒,显然是刚刚有人来过。雷钧盯着那束花,脑中闪过余玉田的影子,心一横,将花扔向了一旁。然后犹豫了一下,又捡起,吹了吹那上面沾染的灰尘,重新放在了墓前,轻声道:“兄弟,我看到他来了。他是不屑见我还是不敢面对我?他一定在后悔了,可是我无法说服自己去原谅他!”

  “兄弟,我不知道我这么坚守有没有意义?我变得越来越谨小慎微。有时候,我感觉自己活在一个完全和自己不相干的世界里;而更多的时候,当我回到现实中,又觉得自己被丢进了一片沼泽,一不小心就身陷一个又一个泥泞,无边无际、前途渺茫,看不到希望,更看不到未来……”

  不远处传来鞭炮的声音,一个枯瘦的老妇人伏在碑上泣不成声,身后站着两对面色凝重的年轻夫妇。两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像小兽一样,围着炸成一片的爆竹,欢呼雀跃。此情此景,让雷钧黯然神伤。

  转回头坐在墓前,突然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下午的阳光,温暖袭人,偶有风过,仍能感觉到丝丝凉意。沉默良久的雷钧动了动麻木的双腿,抬起头盯着墓碑自言自语地说:“我很想放弃,真的,很想放弃!我相信,只要我举起双手,放弃这棵树,便能拥有整片丛林。但我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可是,我要怎样说服自己不再这样消沉下去……”

  空山幽谷、虫鸟欢鸣,老妇人已经在后人的搀扶下离去。偌大的陵园,只留下雷钧枯坐的身影……

  从羊羔山回来后,雷钧翻出了应浩遇难前,自己在宿舍里写下的那面血书。“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再次展开,半年前的那一幕恍若隔世。激情的鲜红已经变成了暗紫,那种豪迈仍然让人热血沸腾。他将这面床单裁下,贴在了床头,然后久久地凝视着。

  “无论如何,有生之年一定要像一个男人一样离开这里!”雷钧挥舞着拳头。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一场小雨过后,春天的农场,终于彻底展现出它原本风光旖旎的面目,长堤绿柳、千顷披翠,美不胜收,令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翻云覆雨和鬼斧神工的力量。

  第一次全员到齐的早操,在胡忠庆宣布正式训练的整整半个月后。这个任职才不到三个月的新场长,在最初的十天时间里,冷眼旁观,表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耐心。每天都有三分之一的人请假,从军官到入伍不足两年的新兵蛋子们,他们每次都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参加训练。

  主管训练的少校熊得聪,好脾气,甭管别人什么理由,那个理由值不值得推敲,一律点头同意,并且脸上还表现出极尽关怀之色。如果哪天出早操的人数超过了三分之二,他还主动提醒有没有人身体不舒服,千万不要硬扛着。

  按照胡忠庆的设想,每天的早操至少要轻装跑三公里,每个周六来一次五公里。可是,从第一天开始,除了雷钧不折不扣地跑完外,没有一个人能挺过三公里,包括带队的熊得聪。三天后,兵们更是有恃无恐,出了大院门就开始闲庭信步,三五成群地溜达。常常是早上六点钟出门,上午快九点才结束。

  胡忠庆偶尔也加入到跑步的队伍中来,有他压阵,兵们自然会有所收敛。但这个新场长毕竟年过四旬,坚持到一半就会打报告退出,他一停下,兵们就跟着放羊。

  这一天,胡忠庆终于发了狠,兵们都说他头天晚上吃了狗肉、打了鸡血。他一个人闷声不吭气地紧紧跟着雷钧,坚持跑完了全程,然后站在院子中央,等着那些散兵游勇全部回来。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兵们没敢再嘻嘻哈哈。胡忠庆那张脸,阴得让人不寒而栗,连熊得聪也被吓得不敢正视他。唯有雷钧镇定自若,这一天他已经料到。

  “我胡忠庆首先要谢谢你们这些大爷,如果不是你们激励了我,我这辈子可能再也没有能力跑完几千米了!”胡忠庆显然是有所克制,并没有像兵们想象的那样发起暴风骤雨。说完后久久地盯着队伍,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温和。没有人知道这几分钟,这个脾气火暴的男人,心里经历了怎样的纠结。

  胡忠庆终于开始和颜悦色:“天天这样放风很舒坦吧?我就是要让你们看看,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兵都能硬得起来,你们凭什么这么?有什么理由逃避和消极对抗?就是因为你们不幸生在农场,就有理由当大爷?我在很多场合都讲过,农场的兵也是兵,穿着军装就是军人,军人就要参加军事训练,军人就要服从命令、严明纪律!人的脸是靠自己赚来的,你们不要抱怨一线部队的人看不起你们,首先是你们自己就没把自己当回事儿!”

  胡忠庆义正词严,没有恼羞成怒,讲的道理更是碰触到了农场兵的某根神经,兵们都低下了头。

  熊得聪大声说道:“这个事情,首先我要检讨……”

  胡忠庆有点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断了熊得聪的发言:“从明天开始,所有训练都由雷钧同志指挥。所有干部、战士,除了炊事班和值班、站岗的外,全员参加训练。个别年纪大需要特别照顾的,还有特殊原因需要请假的,必须得经过我同意!今后凡入党、立功和晋升的,训练成绩均列为考评主要依据,绝无例外!”

  这天晚上,胡忠庆让通信员来找雷钧,加上熊得聪,三个人第一次就雷钧当初制订的训练计划,进行了深入的讨论。

  没有上过军校,在一线部队更是没有待过几天的胡忠庆,对训练有着独到的见解,并且矢志不渝地要推动训练正规化这一目标。雷钧还从他的口中得知,这个家伙并非仅仅是因为得到上面的命令才想起了军事训练,而是酝酿已久。他甚至还发现,胡忠庆和自己一样,也有一种传统军人的情结。至于他为什么在担任副场长期间没有力促此事,除了和老金不和外,肯定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雷钧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和胡忠庆之间的关系。至少,他们有了共同的语言,这个是良好沟通与和谐共处的根本,也是突破口。而且,很多现实的东西无法回避,想要在农场成功突围,实现自己的终极梦想,就必须学会低头。他已经不止一次这样告诫自己了。

  周六一早,胡忠庆身着崭新的迷彩服,亲自打开了农场尘封已久的军械库。像兰博一样,双肩挎着两把81式全自动步枪,手头抓着一把几乎已经在正规军队销声匿迹的56式半自动步枪,腰里还别着一把54式手枪。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四个身上同样挂满步枪的士官。

  看到枪,兵们一阵欢呼,这是军人的本能,更是男人的本能!不管他们对待训练是如何的逆反,看到枪的这一刹那,他们都抑制不住地激动了。要知道,这中间的很多人,自从离开新兵连后,就再也没摸过枪。农场配发的二十支81式步枪,有些老兵甚至看都没看过。全农场只有军械员偶尔会把这些家伙倒腾出来保养一下。

  所有的长短枪都发给了干部和士官,其他人只能干瞪眼。为了让兵们负重够十公斤,更让他们找到背枪的感觉,胡忠庆竟然别开生面地要求其他人全部背上农场的铁锹。那铁锹比56式半自动短点,比81式全自动长点,两头系上绳子然后斜挂在肩上。那情形,有些兵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有人相视大笑,有人摇头苦笑,而更多的人都心怀一种莫名的忧伤和淡淡的悲凉。

  胡忠庆显露出他童真的一面,单手执枪架在肩头,那气势像极了美国大兵。他显然是处心积虑地想稀释这场史无前例的武装越野训练的紧张气氛。他没有再发表激情洋溢的演说,在简单的动员后,雷钧一声令下,这群装备诡异的大兵迎着清晨第一缕曙光冲向了无边无际的原野。

  这是一场堪称壮观的士兵突击。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沿途被数以千计的山羊、骆驼和蒙古马,还有一群牧民围观。

  队伍在艰难推进了不到三公里后,战线已经拉成足有千米长。闻讯赶来围观的老百姓,从未见过如此盛况,像过节一样,兴奋得手舞足蹈。有些大胆的后生,在年长者的怂恿下,扔下正在放牧的羊群,也加入了这条长龙,甚至还有跃身马背,策马追逐的。于是乎,一场正规的训练课演变成了景象奇特的军民同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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