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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1940》 作者:马濯华

第66章 众将士浴血火而战死伤过半 有情人道此生遗憾洒泪诀别(1)

  此时,三十五师师长冯跃龙正带着师骑兵营中人马最精良的一个连,马不停蹄地从荒漠草原中奔驰而来。

  昨天,骑兵营从乌拉特前旗南渡黄河后,冯跃龙安排步兵四个团继续渡河,当即率骑兵营沿河岸向东,然后再向南穿过沙漠,于今天中午到了塔拉沟。也就是刚刚休息,就收到了一○六团报告在恩格贝与敌遭遇的电报。

  冯跃龙接到电报,非常震惊,立刻重新集结了最精良的一连人马,带上他的电台,亲自率队火速往恩格贝赶来。

  百十匹战马在荒漠上驰骋,铿锵作声的马蹄敲击着坚硬的沙砾地面,震动着漫漫荒原,马群后面卷起一阵一阵的黄尘。

  烈日当空,大地如同烤热了的铁板。无边无际的地平线上,蒸腾着氤氲的热浪。

  突然,有两匹战马体力不支栽倒在地,马上的士兵也猛地摔了下去。

  冯跃龙在奔驰中察觉到了,他看了看左腕的手表,缓缓地勒住了马,喝道:“停一下!全体下马,检查马匹!”

  冯跃龙对随行的通信兵命令道:“向十一军的骑兵一旅发电,问问他们的第一团过了黄河没有?”

  骑兵们听见命令,纷纷下马,有的检查着马匹,有的去帮助落马的战友,有的喝水休息。通信兵们从马背上卸下电台和手摇发电机架在地上,又支起叶片状天线。电键声迅速地响了起来,随即,又响起了收报声。

  一个通信兵摘下耳机,向冯跃龙报告道:“师长!十一军第一骑兵旅回电了,他们的第一团仍在黄河北岸,尚未渡河。”

  冯跃龙不禁怒气上升:“他们的第一团本该昨天就渡河!这不是违抗军令吗!给军长发电,请军长行使辖制权!电令他们迅速渡河,作我们骑兵的后援!”

  此刻,十一军驻防绥西的第一骑兵旅第一团的麻团长却在乌拉特前旗西北二百里的五原城,羁留于妓院里。

  麻团长原本是来五原城有点公事的,但他存心也想到五原嫖一回。昨天,他一进“福喜堂”妓院,竟被小红鞋迷住了。小红鞋虽说已是残花败柳,但绝对是意态可人、风韵犹存。麻团长是行伍出身的粗人,往常偶涉烟花柳巷,见识的不过是些涂脂抹粉、搔首弄姿的土气女人。对小红鞋这种擅长交际应酬、举手投足别具风情、走过大码头伺候过王孙贵胄的女人,还真没见过。当时,小红鞋看见来的是个中年军官,忙扭着腰肢,用一口纯正的国语搭话撩拨,麻团长的眼神儿就直了……

  老鸨儿一般是不接客的,但小红鞋昨晚竟破了例。

  小红鞋的房间里,按照节令,撤去了浅粉嫩绿的卧具,换上了亚麻色补花帐幔、窗帘、床罩和衾枕,扫上一眼,就觉得凉爽宜人,淡雅不俗。一边墙上,多了一幅贵妃醉酒的中堂画,两边是一幅楷书对联:

  鹤舞楼头,玉笛弄残仙子月

  凤翔台上,紫箫吹断美人风

  这副对联,不仅字面上有“风月”,字里行间又以双关语充满了“温柔乡”里的某些暗示,自然是能品味文墨的小红鞋的匠心安排。

  这一刻,小红鞋穿着无袖、高开衩、滚红边的白绸暗花旗袍,头上扎着同色的丝绸宽发带,正坐在麻团长的大腿上,划着火柴,给麻团长点烟。

  麻团长长得如同黑熊一般强壮,平头,大脸盘、络腮胡。他抽着香烟,捏了一下小红鞋嫩白的胳膊,说道:“心肝宝贝蛋!本团长要走了,到乌拉特前旗还要骑两百里的马呢!”

  小红鞋用两臂勾住麻团长的脖子,撒娇道:“麻团长!我本是个心如止水、身如古井的女人,已是风月场上的淡漠之人。昨儿晚上,你像一只饿狼,把我用火点着了,这会儿还燃烧得火热,你却撇下我就走啦!”

  麻团长叹口气道:“宝贝蛋,昨天晚上我本该是奉命过黄河的,我已经违抗了军纪!本来,是想找个姑娘胡乱打一枪骑马就走的,想不到被你迷住了……”

  小红鞋用手擦一下眼角,故作伤感道:“我是个人老珠黄之人,承蒙你怜香惜玉……麻团长,如果你和我今晚上再做一夜鸳鸯,明儿早起,我给你唱一段京韵大鼓,为你送行。我可是有十年没唱了!”

  麻团长揿灭烟蒂,拉下小红鞋的胳膊,说:“戏文上说‘温柔乡是英雄坟’,昨天夜里我打了好几枪,从来没有这么美过……你呀,别缠着我了!”

  小红鞋扑哧一声笑了:“那叫‘英雄冢’,不是‘英雄坟’!”

  麻团长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发着愣怔,叫道:“不好,我的右眼珠子乱跳,怕不是好兆头!莫不是前线要出事?”

  小红鞋乖巧地说:“呸,呸,呸!什么‘坟’呀‘冢’的,是我嘴不好!麻团长,你别生气呀……”

  麻团长几步抢到床头前,穿上军装,系上武装带,又检查了一下腰间的佩枪,抓起军帽戴在头上。小红鞋连忙拎过他的马靴,帮着他穿上。

  麻团长说道:“心肝,我要是过了黄河到了沙窝里驻防,到五原来可就不容易了。”

  小红鞋说:“麻团长,那我就见天儿在大门口望一望,盼着你来。”

  麻团长说:“哼,那得先保住我的脑袋!年初,我率骑兵团驰援乌不浪口阵地,我刀劈了一个鬼子骑兵,刀劈了两个东北骑兵大队的伪军。我他娘身上也挨了两刀,伤口的血哗哗地流,后来鬼子又放了毒气,我眼都没眨一下……可这回要南渡黄河,不知为啥,我猜着有点凶多吉少!”

  小红鞋有点吃惊,她抓住麻团长的手,依偎上前道:“我的爷,那你到了前线可要处处小心……”

  麻团长拍了一下小红鞋的屁股,疾步走出去,在院子里嚷道:“勤务兵,赶紧去后院牵马!”

  几个勤务兵从两个房间里跑出来,奔向了后院。

  小红鞋倚门张望了一下,看见麻团长走出了院子。她回身走到管仲神龛前,拈起三支香,点着,插在香炉里,然后双手合十朝神像拜了几拜。

  小红鞋祈祷道:“管仲爷!我小红鞋枯木逢春一回,总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可一提日本鬼子,我就心惊胆战。日本鬼子占着北平和天津,我有家却不敢回。管仲爷,你要是神通广大,就让鬼子们赶紧都死绝了,保佑我们的兵逢凶化吉……”

  装甲指挥车后面,吴翻译官对野田花部说:“大佐阁下,他们拒绝投降!”

  野田花部道:“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对吗?把旗语兵撤下去吧!”

  吴翻译官闻言,对站在装甲车保险杠上的旗语兵喊道:“旗语兵,归队!”

  两个伪蒙军旗语兵听令,敬个礼,撤了下去。川板英夫暴躁地说:“阁下,还等什么,用山炮轰击他们吧,把这些支那军人炸飞!”

  野田花部瞪了他一眼说道:“川板中佐,你没看见吗,我们和他们靠得太近,山炮射击角调整到最小,也打不到他们。”

  川板英夫说:“我们的几门山炮岂不成了摆设!能不能用汽车把山炮后移,尽量压低炮口,然后开炮?”

  野田花部不屑地说道:“愚蠢!山炮往后移不需要时间吗?一旦他们发现了这个意图,可能会拼死突围。可我所需要的是:不能全部投降,宁可全部歼灭,不使逃脱!”

  川板英夫说:“那就用迫击炮吧!”

  野田花部点点头,一挥手命令道:“迫击炮准备射击!”

  川板英夫摇动战地电话机叫通了炮兵,叫道:“迫击炮,瞄准正面阵地,预备!”

  日军迫击炮阵地,二十多门迫击炮呈两列横队列阵,炮手、装填手都头戴着放下护耳帘的战斗帽,战斗帽上又戴上了钢盔,已经各就各位。

  炮兵上尉指挥官用电话机报告道:“迫击炮射击方位确定,标尺确定,全部准备完毕!是,开炮!”

  炮兵指挥官抽出腰间指挥刀,向前一举,吼道:“前队开炮!”

  随着命令声,装填手从炮口装进炮弹,前一队日军迫击炮一齐射击了。

  炮兵指挥官又一举指挥刀:“后队开炮!”

  后一队迫击炮的装填手们各自将炮弹送进炮口,炮弹纷纷击发出去……

  日军的迫击炮弹打了过来,在阵地上连连爆炸。顿时,弹片如雨,硝烟阵阵。

  白武耕叫道:“迫击炮!打!”

  炮兵们早已将八门迫击炮的底座架好,斜支炮筒,确定了标尺,呈一字形排列在一营掩体后面,随着命令,装填手装进炮弹同时开炮反击。

  白武耕用望远镜看到,迫击炮炮弹准确地落在敌人装甲车和临时掩体构成的前沿阵地上。

  日军的迫击炮弹如飞蝗一般飞过来,不断地爆炸着,瞬时间给一○六团的将士造成了严重的伤亡……

  日军阵地上,一○六团的炮弹飞过来时,把日军打懵了。

  野田花部躲在装甲指挥车后面,叫道:“哎呀!他们的步兵怎么也有迫击炮!”

  川板英夫看看被炸死的士兵,骂道:“混蛋,他们至少有一个炮兵排!”

  又一发炮弹打过来,就在不远处爆炸,一小块弹片击中了野田花部的脸颊。川板英夫急忙打开装甲车的后门,把捂着伤口的野田花部推进了车里,然后和吴翻译官也钻了进去。

  杨云斋和张栓栓也急忙卧倒在这辆装甲车后面。

  杨云斋趴在地上,对张栓栓说:“他们绝对是三十五师的精锐部队,不然不会有小炮。”

  张栓栓恨恨地说:“这回真要当炮灰了!”

  此时此刻,在八十一军军部,马鸿宾正在办公室里的一幅地图前焦急地踱着步子。他脸色铁青,烦躁地解开军装上衣的扣子,时而又停在地图前,目不转睛地盯住地图,仿佛能从那里看到恩格贝附近的情形。

  这时,黄副官快步跑了进来。

  黄副官顾不上喊报告和敬礼,把一纸电文递给了马鸿宾,说道:“军长,冯跃龙又来了一份急电!”

  被马鸿逵活埋在城隍庙外的中国共产党宁夏工委书记崔景岳烈士。

  被马鸿逵活埋在城隍庙外的孟长有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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