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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红军》 作者:马识途

第27章 三战华园(5)

  “哦,哦。”那个胖子点头和老史告别,往南向华园茶厅的方向走去了。

  果然灵,老史和那个胖子的见面,被特务怀疑为这一个共产党和另外一个共产党接头了,你看那种神秘的样子。于是,两个特务决定分一个出来去跟往南去的那个胖子。这样一来,跟着老史的只剩下一个特务。这就好办了。

  老史往春熙路北段走去,早已胸有成竹。走到漱泉茶楼的门口。这是一个开在二层楼上的茶馆,一南一北有两个楼梯上下。附近的岔路很多,可以往大街北去,可以往大街南去,可以往对面三益公小巷穿出去,也可以钻到隔壁的基督教青年会里去,还可以从青年会隔壁卖花的铺子锦华馆钻进去,出后门转到科甲巷。老史就选定这个地方来丢梢。

  他从漱泉茶楼南边一个楼梯上楼去,到了楼口,回头望一眼,跟他的特务也正要上楼来了,但是怕老史发觉,在慢慢地爬。这时,老史一闪身就穿过那些摆得很密的茶桌,穿过那些在茶桌间转来转去的卖花生瓜子香烟的小贩和看相的老头,到了北边一个楼梯口,老史回头看,那个特务爬上楼梯来站在楼口张望,想在茶座里找到他所追逐的老史,可是老史已经到了北边楼梯口,一下就顺楼梯走下去了。走下楼梯到了街上,老史当机立断,闪入锦华馆,穿出后门,转到科甲巷去了。等那个特务穿过那些难以很快穿过的茶座,到了北面楼梯口,不见了老史,他赶下楼去,到了街上一张望,找不见老史。这里六条岔路,谁知道他往哪一条路走了呢?至于锦华馆,特务更想不到,因为从表面看来那是一个卖花的铺子,实际上却是一个到后巷的通道。他万想不到老史会到花铺里去。他所盯的对象搞丢了,准备回特务机关挨骂吧。

  老史从锦华馆穿到科甲巷,一直向北走去,他在一个小照相馆的橱窗外站定,侧眼看了一下,特务没有跟来。但是他并不大意,他怕特务在科甲巷北口安得有钉子,便往北走了一程,忽然折回往南边走。这时老史看到小文也从锦华馆钻了出来,到了科甲巷,小文说:“我看你上楼,知道你要丢梢了,我就在北边楼梯下等着你,看你钻进锦华馆,那个倒霉蛋下得楼梯,到了街上,东张西望,找不见你,然后往北边追去了。”

  “那么我们往南再往东走吧。”老史说。

  回头说李丹那一路。李丹带着尾巴出了华园茶厅,往东走去,想法丢去一个特务后,另一个特务就是死盯住他不放,看来只有用武力解决了。李丹回头和特务擦身走过,发现他并没有把手枪捏在手上,是放在裤子口袋里,李丹和跟在特务后面的武工队员小郭打了一个照面,向他暗示一下,就继续往前走去,特务转身又跟了过来,因为街上走路的人很多,他以为没有人发现他,他根本不知道他的身后跟着小郭,而且小郭的右手上搭了一件雨衣,他握着的手枪藏在雨衣里,随时可以开枪,可是谁也看不出来。

  李丹从大街转入小巷,再往前走,更是僻静的转弯抹角的小巷子,特务仍旧跟了来。这时,小郭急忙赶上前去几步,到了特务身边,冷不防用雨衣下的手枪顶住特务的腰杆,轻声说:“跟我走!”

  特务没有想到身后钻出一个人用枪把他靠上了,他的枪取不出来,只好照小郭指的往前走。李丹停步了,等特务走到面前来,伸手到他的裤子口袋里,把他的手枪缴了,然后命令:“往前走!”

  特务归依服法地往前走去,生怕后面飞出一颗要命的子弹来。

  “再往前走!”小郭命令,特务继续往前走,到了一个转角处,拔腿就跑,穿出巷子到大街去了。李丹和小郭回头从小巷南头跑了出来,一溜烟就不见了,特务哪里敢来追赶,他的武器没有了,只有回去坐禁闭吧。

  十一远方来客

  《成都新报》的广告版面很大,每天都有两三版。光是寻人、遗失或征求什么的小块广告,就密密麻麻地有整半版;每天的寻人启事总不下十几条,幸喜得是这样,不然在一个月中三次登出同样的“寻人启事”,岂不叫人奇怪?

  才登出十来天的同样内容的“寻人启事”又在小广告栏的角落里出现了,这一回才是正份,是洪英汉从重庆来到成都后亲自去登的。

  洪英汉是第一次到成都,且不说他在重庆找“黄鱼车”费了多大的劲,奔跑了十多天才算找到了,一路上遇到的麻烦不用说就更多了。别的不说,就说那个“老太爷”汽车吧,真像早已害了五痨七伤,最近老年哮喘又发作了的老太爷一样,走起路来,摇摇摆摆,一身都在打战战,特别是在下坡的时候,几乎不能控制,不知道他老人家要把高高地坐在货物顶上的“黄鱼客”们带到哪个深山峡谷里去,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至于爬坡,“黄鱼客”都自觉地下车来,让它老人家减轻负担,必要的时候还要在它的屁股上搭上一只手,帮助推上坡。就是这样,也总是听到它老人家呼哧呼哧直喘气,像要断气的样子。有时干脆就趴在那里不动,不知是死是活了。我们中国的汽车司机恐怕是世界上最有能耐的汽车司机了,真有起死回生的本领,他们在死汽车下,东敲西打,又是劝又是骂,有的地方还临时贴上橡皮膏,居然救活了,又摇摇摆摆上路了。可以想见,成都重庆之间这一千里路是怎么走过来的了。洪英汉便这么样在成渝道上风雨里当了十几天的“黄鱼客”。汽车在成都牛市口车站停下以后,他真要喊汽车老爷万岁,侥幸没有把他丢在荒山野路上,的的确确到了成都了。

  他是第一次来成都,在西东大街找一个叫“远方客店”的小旅馆住下后,第一件事就是上街找《成都新报》的地址,去登广告。他从远方客店出来,照别人指给他的方向,向东走去。成都这个古老城市的街头景象,映入他的眼帘来。

  在东倒西歪的街房中,不时看到用竹片木板抹上水泥竖立起来的假洋房子,洋房子的橱窗上贴着大减价、买一送一、买一送二的招徕顾客的广告,有的用废钞票连串起来拼成减价图案。洪英汉看到人头钻挤,不知是什么热闹的地方,走拢一看,原来是银元市场,各色人等手里丁丁当当敲着银元。挨着银元市场的地方人虽然很多,却不热闹,许多妇人孩子,懒心没肠地站在那里,或者坐在地上,望着前面挂着一块冰冷的“今日无米”木牌的米店,总希望今天还能开门,让他们买到一升半升米回家,不死心地厮守在米店外,麻木地望着。在东大街沿街边和人行道上摆满了美军剩余废旧物资的地摊,许多人蹲在那里东翻西翻,总想用最少的钱买到自己最合用的旧东西。在人行道靠墙边有落入乞讨命运的流浪人,在地上铺上一张写满苦情的纸在“告地状”,希望好心人能够向那张纸上投去一张两张钞票,好去换一两块烧饼或红苕来充饥。还有在自己的衣领后插着卖身草标的男人和女人。在拥挤的人群中,洪英汉注意到成都的土特产——歪人和打秋风的流浪汉,在到处乱窜,东张西望。呜呜的警车才过去,接着又来了美式吉普,在吉普车上坐着穿着美式短军衣的军官,吉普车横冲直撞,真是如入无人之境。在街边人行道上走过来戴着宪兵肩章的宪兵队,大皮鞋在路上叭叭地大踏步走过来,管你是地摊、地状,一径地踏了过去,以示威风。可怜那些摆地摊的赶快收拾东西,以免遭殃。在街头凄凄惶惶奔走的升斗小市民和小公务人员,和那些发了横财坐着亮晶晶的“私包车”招摇过市的投机商人,和那些胖得发腻用牙签剔着金牙齿、不住打嗝的阔太太,恰好成为鲜明的对比……

  洪英汉一路走去,看到这一切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令他恶心的成都风景,心里产生一种无名的孽火,以致他的脚大踏步走起来,双手展劲摆动起来,和一个穿着长袍、戴着转窝帽子的小商人很不协调了。他努力约束自己,定一定神,走向春熙路后的《成都新报》广告科,把他写好的寻人启事和广告费交给办事的职员。

  第二天早上。假如你们不喜欢这么啰啰唆唆的描写,那么我们再来几个简练的电影镜头吧。

  正对镜头:一张《成都新报》。一个人的双手捧着在看,看不到那个人的面孔,只看到一只手的食指缺了一截,听到他的声音:“哦,登出来了。”

  镜头转过去,原来是洪英汉在看报,报上广告的特写:“寻人启事:昨日在东大街走失精神病患者一人,名叫朱尔康,外号猪儿,年龄三十余岁,平头、中个圆脸,穿中式灰上衣,蓝布裤,黑皮鞋,有寻得者,请于三日内通知东大街华园商号,备有厚酬。”

  正对镜头:《成都新报》。一个人双手捧着在看。拿报纸的手却换了。也看不到那个人的面孔,只听到声音:“哈,这一回是真的登出来了。”

  镜头转过去,看报纸的原来是特务蓉站的牟站长。他得意洋洋,对刚才送《成都新报》来、坐在一旁的情报组长王元吉说:

  “我就量定,上次报上的广告不是他们重庆来的人登的,是这里的共产党登的,一个外地来的人怎么会对成都大街小巷这么熟,简直像泥鳅一样,一滑就溜掉了?他们是想麻我们的,以为重庆来的人已经来过了。这报上的广告证明,现在才是重庆客真正来了,这一回要好好安排,不能再叫滑脱了。”

  王元吉问:“站长的意思是捉还是放?是当面发财还是盯梢放长线?”

  牟站长说:“还是放长线,要滑掉时就抓。”

  正对镜头:《成都新报》。还是一个人的双手捧着报纸在看,也看不到那个人的面孔,只听到声音:“糟糕,还是登出来了。”

  镜头转过去,原来是川康特委书记老赵,他指着那个寻人启事的广告对老史说:“这一回可麻烦了,重庆来的同志很可能落到特务的手心里去。”

  老史说:“是麻烦一些,但是总要千方百计救他出来。”

  老赵说:“我想蓉站的特务头子不会死心,他们还是想一箭双雕,既抓重庆来的人又破坏我们的组织,他们当然也可能在华园当场就动手抓人。”

  老史考虑一下说:“这回还是我出马。我们带的人要多两个,要预防着他们武装抢人。如果他们硬抢,我们就打他一个人仰马翻,趁混乱中,珠珠和小川设法把来的同志弄出去,如果他们在街上抓人,也是一样。我们要不惜牺牲自己,救出上级送来的干部。”

  老赵说:“就怕从老解放区来的同志,不熟悉白区工作,不能协同动作。为了叫他听话,你就用省委同我个人约定的紧急接头手势,省委可能会告诉他。”于是老赵把省委同他约定的手势告诉了老史。

  老史又说:“这一回我们在华园茶厅不再出面和他接头了,最好把他住的旅馆弄清楚,我们再设法到旅馆会他,把他带走。”

  老赵也认为最好不在华园接头,弄清他的旅馆,去旅馆和他接头,或者带出旅馆去接头。“但是,”老赵说,“你在华园认得他的时候,特务也认得他了,你盯他回旅馆的时候,特务也盯他回旅馆了。”

  老史说:“我们可以叫珠珠去给他擦皮鞋,暗地告诉他回旅馆时,注意尾巴。”

  老赵说:“这样自然好,不过还要准备在华园大打,他们武装抓人,我们就武装救人。”

  “这是自然的,要两手准备。”老史点着头说。说罢,便告辞去找人进行紧张的准备了。

  十二三战华园

  华园茶厅开门不久,洪英汉就来了。他昨天专门找到这个茶厅,进去看了一下,果然好一个大茶厅,人头钻挤。他怕坐在靠边的地方,来接头的同志不容易看到他,看好一个适中的茶座,就在中间大厅的比较光亮的地方。今天他早早来到茶厅,就坐在昨天看好的茶座上了。他叫茶倌过来给他泡茶,来的刚好是招呼中间茶厅的小川,小川给他泡好茶,一眼就看出这茶客是专门来等朋友的,喝茶不那样悠闲,他等珠珠来了以后,摆摆脑壳指给珠珠看,珠珠提着擦皮鞋的木箱,用刷子敲着木箱,吆喝:“擦皮鞋!”转悠过去一看,正和昨天老史告诉他的长相和打扮一样。他还买了一份《成都新报》在看。他虽然尽力不叫人看出他的食指短了一截,珠珠留心还是看出来了。一点也不错,是他,该叫他什么呢?叫他重庆客吧。

  但是珠珠发现,在他周围不远的茶座上,已经坐上了几个特殊人物,正盯住重庆客了,珠珠转悠开去,暗示给坐在角落的老史和李丹,李丹早已把他带来的武工队员埋伏在周围茶座,靠近那些特殊人物。这些人物本来长相和打扮也特别,等于给自己做了广告,容易被人看出来,何况小川和珠珠天天在这茶厅里活动,已经把他们看清楚了,珠珠早已指点给李丹了。只要特务敢对重庆客动手,李丹一发信号,武工队就先下掉特务们的枪,谁打枪就先敲掉谁。

  老史在仔细地估算力量,从珠珠和小川指点出来的和他自己看出来的,一共来了五个特务,分坐两边。我们这一边,除他自己和李丹外,来了三个武工队员,五个人,一对一。这个重庆来的同志是武装干部,虽然没有带枪,临时可以算一个。加上珠珠,要动起手来,我们可以说占优势。不过,一打响了,他们马上会得到增援,要缠住我们打,对我们不利,要速战速决。最好不响枪,就把他们解决了。李丹认为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我们一个人靠他们一个人,办得到。

  但是过了一会,老史和李丹商量,要改变主意了,因为他们看出来,特务只是盯住重庆客。看来他们还是在想钓鱼,扩大本地线索,不是见面发财,只抓到一个重庆客。因此今天可能不是武打,是文斗,是盯梢和反盯梢。他马上对李丹作了安排。先引走两个特务,到外面去丢梢,还剩下三个就好办了。李丹做个暗号,起身走出华园茶厅,有两个武工队员跟了出去。李丹作了布置以后,又转回来了。

  过一会,一个武工队员从华园茶厅门口走进来,找人的样子,最后找到重庆客坐的茶座旁边,向茶倌要了一碗茶,故意装起神秘的样子,和重庆客小声寒暄几句。又过一会,对重庆客打个招呼,站起来走出华园茶厅去了。真灵验,那一张桌上坐着的情报组长王元吉,看得清清楚楚,以为在接头,马上暗示一个特务,小声说:“盯住他!”

  一个特务起身跟着走出华园茶厅去了。

  洪英汉若无其事地仍然坐在那里看报,等待来接头的同志。

  又过了一会,从外面进来另一个武工队员,也是找人的样子,走到洪英汉旁边找座位坐下,细声问:“这里有人吗?”

  洪英汉说:“刚才有一个人,走了。”

  武工队员要了一碗茶,喝了几口,细声地和洪英汉寒暄几句。问他:“您是从重庆来的吗?”洪英汉以为是来接头的,便回答:“嗯。”“路上好走吗?”洪英汉更相信是来接头的人,回答说:“不大好走。”就这么问答几句,武工队员站起来又走了。洪英汉莫名其妙地望着走出去的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什么不对口号就走了?哦,不对,不是来接头的,是随便和他说的寒暄话,他误解了。他仍然耐心等着。

  特务桌旁的王元吉又暗示一下,一个特务站起来走出华园去盯梢去了。

  老史和李丹点头微笑,真灵验,引开了两个,还有三个,到街上还可以想法分梢,在茶厅里也还可以缠住一个。于是他趁珠珠过来擦皮鞋的时候,低头小声对珠珠作了布置。珠珠提起擦皮鞋的木箱,转到中间,擦了一双皮鞋后,转悠到重庆客面前,把擦皮鞋的脚蹬放在他的皮鞋边上,对他说:“先生,擦皮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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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红军夜谭十记(让子弹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