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果然，这天凌晨下起了大雨，吃过了早饭，雨势反而越来越大了，噼里啪啦的雨滴打在树梢，落在地面上聚成一条条的小溪汇入了清水河中，清水河渐渐的成了一条浑浊的水龙，隆隆的水声开始从河中央传出。

　　“今天总可以休息一下了吧！这么大的雨，连清水河都那样了。我都准备上床好好睡个白日觉了。”

　　“我看玄乎，今天很有可能又是刺激的一天！天气就是王营长的脾气。”

　　“那咱们打个赌，如果今天休息，你就把你舍不得吃的核桃拿出来怎么样？”

　　“那如果你输了，那咱们回去的时候请我吃饭。”帐篷中的闲聊正进行的火热。突然全营吹响了集合的哨音。

　　根据训练周进度表，今天的训练课目是牵引横渡。

　　吃过早饭后，雨还在下着，但是河的两岸早早地就拉上了五组绳子，每组两根，一根凌空挂在河两边的树上，离水面约两米多高，用作人员的攀爬。另一根从河面上轻轻穿过，是为了防止人员失手落水时杯水冲走。

　　河水失去了以往的清澈，伴随着上游冲刷下来的泥沙泛着一股昏黄的颜色。但上午的训练还在继续进行着。临近秋季，雨水中已经带上了微微的凉意，人的身体的柔韧性和协调性已经不能像炎炎的夏季那样的灵活，尤其是在早上刚吃完饭的情况下。

　　为了防止训练伤的发生，王营长带着大家绕着训练场进行长跑来活动身体，因为天下着大雨，考虑到背着背囊如果被子被雨水打湿了会影响到中午和晚上的休息，所以上午的武装越野就改成了徒手，即便是如此，天降的大雨还是一会儿就把战士们身上从头到脚打湿了，连鞋子里都灌满了雨水，跑起来哗哗的响，说实话那种情况下穿着鞋跑步还不如光着脚来的舒服，地面到处都是小水坑，泥泞不堪，穿着鞋跑过去溅起了片片的水花。

　　跑了有30分钟的时间，大概六七公里的路程，每个人从头到脚都像被水浇了一遍，头上阵阵的热气向外散发着，每个人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紧接着就是下一个课目，原木的练习。战士们熟练的按照以往的划分五个人一组站好，先进行原地100次的下蹲起立练习。而后在河边上进行四人协力抱原木仰卧起坐100次。紧接着还要扛着原木进行百米的往返跑。

　　每根原木的重量大概是200公斤，平均每个人要分担40公斤的重量，要是换做常人早就被压得直不起腰来了，但对参加此次集训的人来说，这只是每天正常的训练间隙的一段小小的插曲。虽然天上下着雨，但是战士们依旧向往常一样拼搏着，呐喊着，吼叫着，训练场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一个多小时的活动身体之后，终于到了今天的正式课目牵引横渡开始了，战士们在河的一侧整整齐齐的列好队，仿佛天上的雨丝毫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反而彰显出了一股雄壮的气势。

　　雨继续下着，连悬挂的攀登绳都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营长王泉森首先选了四个水性比较好的战士作为保护人员，在保护绳的上游侧一线展开，防止一会训练的时候失手落水的人员被河水冲走。而后自己第一个挂上了保护绳，准备牵引横渡。

　　作为一个从战士提干一步一步走来的老兵，王泉森总是觉得带好战士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同时又是很难的事情。喊破嗓子不如做出样子。讲大道理不一定多，用行动的力量去告诉战士们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应该怎么做，那才是自己所追求的。那才可能将全营的人心紧紧地拧在一起。

　　看着王营长第一个挂上了保护绳，战士们都觉得习以为常了，也没有上去劝他，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王营长的一贯做法。攀登的绳子大概有40米的距离，训练时需要从河的一边沿着绳子攀爬过去，然后顺着绳子再折返回来，加起来大概有40米的距离。

　　牵引横渡不同于直升机滑降，那是垂直滑降，依靠身体的惯性下滑，费不了多少力气，而这种软绳的牵引横渡，需要手脚并用，靠的是身体的协调性，对人的腿部力量和臂力的要求相当的大，每前进一步都相当费力。

　　攀登绳上王营长手腿协调一步一步地向着河对岸爬去，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松，仿佛刚才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40米的距离，只用了30秒的时间。

　　过硬的军事素质在此刻展露无遗。一边列队的战士们中间发出了震天的呐喊声。解下了保护绳后王营长并没有离开牵引横渡的绳子，而是站在攀登绳的一边，他需要把完成的战士们一个一个的从绳子上接下来。

　　另一边，战士们按照划分的五个组，每组对应一根绳子，训练已经一个接一个地展开了。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河面也涨的越来越高了。原本绳子离水面2米多高，人上去后离水面也有将近一米的距离，但是随着雨一直不停地下，这个距离在不断的缩短。

　　等到牵引横渡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候，浩荡的河水不断地从上游冲下来，河面已经超过了大家平时看到的最高高度。原本保护的几名战士站在水里，河水只能达到人的胸部一下，这下已经漫过了人的头顶，他们只能紧紧地抓住保护绳，肆虐地洪水不断拍打着他们的身体，一个一个在水里上下漂浮，就像拴在绳子上飘舞的风筝。现在等战士们爬到绳子中间的时候已经整个身子基本上全都浸在水里了，奔腾的河水击打在身上，战士们不仅要克服自身的重力，还要不停地与河水做着斗争。

　　刚才的大强度训练消耗了战士们大量的体力，雨水浸湿的绳子也有些打滑了，已经有两个战士因为体力消耗多大抓不住绳子而失手掉进了湍急的河水里，幸好身上挂有保护绳很快就被水里保护的人员捞了上来。

　　但是战士们都没有被眼前的滔滔河水所吓倒，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要上去尝试，王营长也在一边不断地为大家加油鼓劲。滂沱的大雨中飘忽的攀爬绳上一个个腾挪移动的身影，恶劣的天气不仅没有打消战士们的斗志，更激起了战士们挑战自我的那种豪气。

　　一上午的牵引横渡训练很快就结束了。

　　回到帐篷后战士们终于能够换上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吃上一顿热腾腾的午饭。

　　吃完饭后到了午休的时间，中午的时间安排在帐篷里休息，但是因为外边下着雨，帐篷周围虽然都挖有排水沟，但是帐篷里还是变得既闷又潮湿起来，外边的苍蝇也因为躲雨全部钻进了帐篷里，与战士们争抢起那块本来就不是很宽敞的空间。嗡嗡的苍蝇拍翅声，哗哗的雨水声伴着响起的阵阵呼噜声，集训点进入了短暂的休眠状态……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也不是很长，每天伴随着鸟雀婉转的鸣叫声起床操课，伴着漫天星辰抛洒的星光进入梦乡。衣服被汗水浸湿又被体温烘干，裸露的皮肤被晒得蜕了一层又一层，一个个的画面都成为永恒的碎片深深地定格在战士们的脑海里。烈日下严酷的暴晒，泥泞里一次次的挣扎，岩壁陡峭的惊险……渐渐地集训已经接近了尾声，到了检验大家集训成果的时候了。

　　王泉森的脑海里早已经有了一个详细的计划，他要组织一次长途的拉练，途中要设置各种各样的课目，把一个月来所学的内容全部的进行一次检验。

　　连续两天的时间，王营长起早摸黑地带着一队人外出，进行场地的勘察和设置。他没有告诉大家，这次的集训最后的演练不仅是对战士们前一段所学的一次检验，更是对他们的意志的一种考验，经历了这样的困难之后，在他们以后的人生里就能够坦然地去面对任何的艰难困苦。

　　长途奔袭的那一天终于到了。

　　清晨夜色还在沉睡，朦胧的天空中几颗星星依旧在调皮地眨着眼睛。在梦境中战士们似乎已经警觉到了什么。在没有预知的时间里尖锐的紧急集合的号角突兀地响起，刺破了黎明的天空里最后一丝的灰暗。

　　战士们用最快的速度整装完毕迅速集合，等待出发的命令，全营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声音。每个战士全副武装，手持锃亮的八一杠自动步枪，身披子弹带，背背囊，带头盔，手榴弹，水壶，挎包，防毒面具全身负重30公斤，但是每个人都昂首挺立着他们的脊梁，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他们压倒。

　　那气势那场面对亲身经历过的人来说，无不让人振奋，无不让人激动，陆战靴踏出的声音似有排山倒海之势，两百多名英勇的铁血男儿正蓄势待发，他们将要迈出他们人生中最为难忘的一次旅行的第一步。

　　战士们出发了，临行前王营长什么都没有透露，所以战士们谁也不知道这次华山集训的最后一个课目安排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将会经历什么，在这三天两夜的时间里在他们的身上会发生什么。

　　面对眼前环绕的大山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就在这个地方，在过去的一个月的时间里，每个战士都已经不记得了曾经有多少的汗水洒在这里，也忘记了曾有多少次在这片群山深处嘶喊。

　　几十米的峭壁就在眼前，这是战士们平常训练的崖壁攀登的场地，但是在今天这已经不是一次简单的训练，而是一次实战的检验。王营长规定每名战士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用一根绳子靠平时练就的臂力和腹肌、靠自身的毅力和勇气爬到峭壁的顶端。

　　“我试试这根绳子够不够长。”郭忠秋第一个抓住了绳子。

　　“连长，我帮你把枪背上。”

　　“滚犊子，枪都给你了，那我的手指头干嘛去？”郭忠秋半是严肃，半是玩笑的呵斥道。

　　鼓突的小臂肌肉随着身体的上升，有节奏的隆起，平复，再隆起，再平复。每名队员的小臂像极了黑黝黝的铁棍子，死死的拽住绳子，带着背着30公斤的身体，敏捷的向崖顶攀去。

　　时间在分分秒秒的过，当王营长最后一个上来后，看着列队的战士们因为汗水而变得花花的脸，一个个漆黑稚嫩的脸上，透露着成功后的自豪、倔强和坚强。王营长突然有了一股自豪的感觉。

　　简单的休息之后就已经到了临近中午的时间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还要进行野炊，每个人的补给就只有少量的生米和食盐。

　　战士们在各分队主官的安排下很快就分头行动起来，挖无烟灶、收集干柴、采野菜、找水源。虽然大家很累，但是没有一个人有怨言。

　　最要命的是今天傍晚要徒步穿越华山北麓的五龙山，根据前期获得的情报显示这座山周围的密林深处常年有狼出没。

　　下午的天气一如既往的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但是战士们的心里却暗暗叫苦。身上披挂着那么多的装具，实在不是沐浴阳光的时候，而且还要守候在灶前煮饭，那温度可想而知。虽然已时近九月份，即将进入秋天，但顺流直下的汗水还是侵湿了战士们的衣服。

　　饭终于做好了，说实话因为条件太艰苦了，做的饭自然好不到哪去，但是战士们还是狼吞虎咽，吃的津津有味。

　　“我觉得把咱们的汗放到锅里就可以不用放盐了。”战士开玩笑的说。

　　“嘿嘿嘿，如果把锅里的所有东西都倒进你的肚里，估计你还吃不饱吧。”相互间的玩笑此起彼伏的回荡在休息区的周围。

　　吃过午饭后眼睛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又要整装出发了。

　　中午时分，惊险而又刺激的牵引横渡就要开始了，牵引横渡的场地与以往的训练场地不同，设在华山北麓的一个河沟上。一根绳子遥遥地挂在河两岸的树上，绳索的下方就是十几米高的深谷。战士们要做的就是顺利的通过紧绷的绳索到达河对岸。

　　“在这两个绳子之间，能够帮助你的就是你的双手和双脚。相信自己永远没有错。”王营长大声鼓励道。

　　“作为一名尖刀兵我们要超出寻常地去训练，为的就是在未来的战场上能保存自己从而消灭敌人。如果你掉了下去，在战场上就是牺牲在河床里，即便游泳再牛的人也不可能斗得过湍急的河水，所以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我们今天的课目要选择牵引横渡而不是武装泅渡。”

　　谁不为兄弟鼓掌，谁不为自己喝彩？谁都有一颗争强好胜之心要检验一下自己一个月来的辛勤成果。汗水还没擦干，火辣辣的阳光依然高悬在天空释放着无尽的热量，全体人员没有一个人退缩。30米的距离，每隔5米就是一个向对岸横渡的身影，每隔5米就是一个坚强的队员……最为消耗体力的扛圆木架桥开始了。本来经历了前边的两个课目，大家体力都消耗的比较大。但是扛圆木这个课目更加危险，稍不留神就会被200多斤重的大木头砸伤。全营共分为20个小组，每个小组要扛着一根200多斤重的圆木奔到前方1公里处架设一座独木桥，然后利用自身的平衡力通过这个障碍。这个课目虽然不像崖壁攀登和牵引横渡那样需要多少技术含量，但是对体力的消耗是最要命的。

　　前方的5公里处就是传说中有狼出现的五龙峰，华山北麓的一个不是很着名的小山峰。在顺利完成扛圆木架桥之后，战士们并没有多少时间来得及调整一下，就不得不背上30公斤重的背囊向前方的五龙山进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要在这片生疏的地形里自行寻找路线，利用四个小时的时间穿过五龙山到达第一天的宿营地域。

　　华山自古就有“奇险天下第一峰，自古华山一条路”的赞叹，虽然五龙山只是华山支脉的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但是沿途也是多悬崖峭壁，危险重重。在体力消耗达到百分之八十的情况下急行军真是让人难以适应，更何况中午的时候每个人只吃了一碗和着野菜的米饭，所以目前的情况只能用寸步难行来形容。甚至有的同志还出现了脱水的情况，“梁子，把曾现华的家伙卸下来！”看见曾现华因为疲劳而显得飘浮的脚步，四连连长郭忠秋命令道。

　　“连长，不行，我可以自己走。”曾现华倔强的说。

　　“等你徒步走一段时间再背你的家伙。”郭忠秋不容质疑的说道。

　　梁子不等曾现华再说话，就三下五除二的解了曾现华的背囊，转身和身旁的欧阳风一人抓住一个背囊肩带继续行军。

　　曾现华感激的看了两个战友，默默的敬了个礼。

　　一路上王营长命令所有人都尽量避免不说话，因为在在这种长途行军情况下说话会给自己的体力带来很大的消耗。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能不出现意外，也没有人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拖全营的后腿，所以大家都保持着沉默。

　　走过田间小路，穿越山间公路，出发的地点已经越来越远的抛在了屁股后面。五龙山感觉已经很近了，但又仿佛怎么走也走不到。抬头仰望天空已经接近傍晚时分，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战士们必须在天黑之前通过这座野兽经常出没的大山，因为如果行的缓慢天黑之后山里的情况就不同于白天了，漆黑的山路上处处都会有险情出现。

　　悬崖峭壁实在让人担心一不小心就会掉入溪流的冲沟里，人员也不容易组织。在这个险象环生的地方，如果黑夜真的有野兽突袭那将是不可挽回的遗憾。而且由于天黑了行军路线也变得难以辨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