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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贼奶奶》 作者:高和 

第12章

  芹菜忽然莫名其妙地红了脸,骂我:“你不是个好东西,好心好意给你拿吃的,你还耍流氓。”说完,扔下我气鼓鼓地走了。

  我有点蒙,弄不清楚什么地方得罪她了,连着喊了她两声,她跑回奶奶的屋子不理我。芹菜的待遇最高,跟奶奶住,我跟瓜娃住。

  “芹菜,奶奶和瓜娃到哪里去了?”芹菜不理我,看样还真生气了。我也不再理她,面对白面馍馍和油腻腻的肉,我已经顾不上再想芹菜生气的事,抓起肉和馒头拼命往嘴里填。奶奶做肉的本事一般般,把肉放在锅里煮,除了盐,手头有什么调料就往里头加什么,所以每一次做的肉味道都不一样,有的时候很好吃,有的时候味道就怪怪的。不管她怎么做的,只要是肉,对于我来说,都是美食。

  吃饱了,我就进入了“饱困”状态,躺在炕上迷迷瞪瞪似睡非睡地消食。院门响了,我知道肯定是瓜娃回来了,如果光是奶奶,院门不会响。奶奶走路轻得像一阵风,关门轻得像飘过一缕烟。果然,院子里传过来一阵“嗵嗵嗵”的脚步声,脚步声直接响进了我的屋子,瓜娃进来了。

  瓜娃进来抽抽鼻子:“你吃过了?我还急着回来给你拿吃的呢。”

  我说:“比狗鼻子还灵,等你我早就饿死了。”说归说,我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瓜娃这家伙虽然傻乎乎的,能挂念着我没吃饭,够哥们儿。

  “奶奶叫我跟她出去做事情,走得急,我都把馍馍藏到灶房的炉坑里了,你还吃不吃?要吃我去拿。”

  我肚子已经吃饱了,没有必要再让瓜娃冒险,我相信,这个时候如果瓜娃到灶房去,奶奶一定会发觉。况且,我现在关注的是:“你跟奶奶干啥去了?”

  “到胡来家里去了。”

  “到他们家干啥去了?”

  “奶奶要看一下胡来他爹把咱们巷子里的娃娃咋样了。”

  我明白了,我爹他们把胡来绑了做人质,逼迫胡球来照看那些爹妈被日本人抓去的孩子。奶奶这是不放心,所以过去看看。

  “咋样了?”我问。瓜娃边脱衣裳边说:“奶奶威风得很……”

  据瓜娃说,奶奶吃过晚饭以后才告诉他要带着他出去“走一下”。他跟奶奶上了房,然后一路就从房上到了我们原来住的那条巷子。瓜娃能和奶奶一样在房上走,这我相信,瓜娃虽然傻,可是傻人认死理,认了死理练功就会下死力,所以我们三个人里,瓜娃的功夫练得最到家。以他练的那个蹬云腿,我相信,他现在跟奶奶一样在房上高来高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奶奶带着瓜娃到了胡球来家,让瓜娃留在房上把风,说如果她喊瓜娃,瓜娃就揭房上的瓦朝下面砸。

  瓜娃傻乎乎地问她:“砸谁呢?”奶奶气哼哼地骂他:“你就是个笨,砸我。”

  瓜娃为难地说:“我把你脑袋砸破了咋办呢?”

  奶奶气得哭笑不得:“我说的是气话,你自然不能砸我,我把你带上来是叫你揭瓦砸我吗?砸旁人,就是我的对手。”

  瓜娃又问:“你的对手是谁啊?”奶奶实在受不了他的憨劲儿,只好说:“谁也不砸,揭了瓦就往院子里扔。”

  两个人商量妥当,她自己飘到了院子里。奶奶到了胡家并不进屋,躲到窗根底下抓一把灰土朝胡球来的窗户上撒。后来奶奶多次教导我们说,不管是走财神,还是点炮仗,都不能轻易往对方的屋子里闯。走财神就是撬门开锁到财主富商家里偷钱财,点炮仗就是到仇人家里杀人放火,奶奶光走财神,不点炮仗。

  当时听到奶奶说走财神和点炮仗都不能轻易直接往人家屋里闯,芹菜受宠,敢张嘴提问题:“为啥啊?”

  奶奶耐心地跟我们解释了三条原因:其一,不了解房子里的情况,万一人家有准备容易陷了。其二,不知道房子里的人在干啥,万一人家两口子睡觉容易沾晦气。其三,万一土地爷爷晚上跑到人家瞎溜达,碰上了土地爷爷会没面子。

  奶奶朝胡球来窗户上撒了几把沙土,胡球来在屋里喝问:“谁啊?”奶奶低声回答:“洪三娃奶奶。”

  胡球来手里提着枪出来,看到奶奶便大惊小怪:“你半夜三更地跑来干啥呢?”奶奶说:“有人叫我问你个话。”

  胡球来说:“啥人,叫你问我啥话呢?”奶奶说:“大龙头叫我问你,你把娃娃们都安顿到哪里了?”

  胡球来说:“娃娃们都叫大龙头派来的人领上走了。”

  奶奶一下就火了,扑过去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胡球来的枪给收了,然后用枪口点着胡球来的脑门骂:“****的,编瞎话唬我吗?别忘了,你们家胡来还在我们手里呢。”

  胡球来顿时就矮了半截:“娃娃们真的叫大龙头的人领上走了,我亲自给送到西门外的,胡来大龙头也给放回来了,不信你看……”说着,胡球来把他儿子胡来叫了出来,奶奶一看胡来果真在家,明白胡球来没说假话,顺便教训了胡球来一通,然后蹿上房就带着瓜娃回来了。

  我爹回来那天,奶奶连着吵了两架,一架是跟我爹吵,另一架是跟我们不认识的人吵。

  我爹回来的那天奶奶正在唱杨门女将中穆桂英的唱段:“风萧萧雾漫漫星光惨淡,人呐喊、胡笳喧、山鸣谷动。杀声震天,一路行来天色晚,不觉得月上东山。风吹惊沙扑人面,雾迷衰草不着边。披荆斩棘东南走,石崩谷陷马不前,挥鞭纵马过断涧……”

  我爹又黑又瘦,肩着他的褡裢袖着两只胳膊灰头土脸地从门外进来,奶奶一眼瞅见他,迎上去就骂:“你们到底是鳖还是蛇?藏头露尾的装啥大龙头呢?你把那些娃娃弄走了,把胡来放了,咋事先不给我说一下?”

  我爹嘿嘿笑着:“师姐,肚子饿得不成了。”奶奶用对付我的办法惩罚他:“饿死去,那么有本事,当大龙头呢,山珍海味都吃不完,还愁没吃的。”

  我爹蹲在地上不吭声,抽旱烟,我后来发现,我爹这个样儿是装、演可怜,一般情况下,只要他能耐得住劲儿,不出半个时辰,奶奶就会绷不住,大声吼他:“饿了还不吃,等人给你喂呢?”然后我爹就作出迫不得已、服从奶奶召唤的样儿扭扭捏捏地跟我们一起吃饭。

  然而,今天不同,奶奶显然真的动气了,弹压着我们三个娃娃吃饭,对可怜巴巴的我爹置之不理。我想我爹嗅到我们的饭食味道,听到我们津津有味的咀嚼声,一定非常难忍。果然,我爹受不了了。也许他的肚子真的很饿,也许其实他并不惧怕奶奶,他磕掉烟锅里的旱烟,然后毅然决然地走进了灶房。

  奶奶朝他瞪眼睛:“没有你的,要吃自己买去。”我爹捞起一个馍馍,讪笑着说:“天大地大没有肚子大,有啥话吃饱了慢慢说。”

  “你那也算出息,整天在外头混,连肚子都混不圆,动不动还冒充大龙头呢,你见过大龙头没有?”奶奶絮叨着,却没有再阻止我爹吃饭。

  我爹挤在我们三个娃娃中间,在我们每人头上拍了一巴掌:“好好吃,好好长。”然后用最大的一个碗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苞米面糊糊,稀里呼噜地喝了起来,动静大得就像打雷。

  吃饱喝足了,我爹抹抹嘴,然后将抹过嘴的手在屁股上蹭一蹭,蹲在灶房门口抽起旱烟来。

  奶奶吃得不多,但是却一定要监视着我们吃饱喝足,谁要是吃饭的时候不专心、说话,就会招来詈骂。我爹吃饱喝足后的举止行为历来为奶奶所不齿,如果我们三个娃娃谁要用手抹嘴,更要命的是把嘴上的残渣油渍往裤子上抹,挨得就不仅仅是詈骂,肯定还会挨巴掌。

  “你滚远些,一身毛病给娃娃们染上了。”奶奶怕我们跟我爹学那些坏毛病。

  我爹听话地挪到了奶奶住的屋门口,奶奶扔下饭碗,吩咐芹菜:“把碗洗了。”干家务活是芹菜的义务,奶奶说因为她是女孩,女孩就应该学会做家务。除了洗碗,奶奶做饭的时候还叫芹菜打下手,目的是让她学习做饭,有时候,连我们的衣服也让芹菜洗。我和瓜娃负责扫院子、打煤坯、劈柴这些重活。

  奶奶来到我爹跟前:“今天咋想起回来了?”我爹所答非所问:“你有钱没有?”

  奶奶嘿嘿冷笑:“我还想向你要钱呢,这些娃娃住在这里,吃喝穿衣裳,哪一样不要钱?”

  我爹叹息一声:“那些人住在打虎沟不是长久之计,要安顿呢。”我爹完整的意思是要安顿那些解救出来的乡亲和他们的孩子,需要钱,同时也有一层并不是他自己要钱的意思。

  奶奶追问:“你们那些人都是些啥乱七八糟的?鸡鳖子、鸡冠子,有没有鸡爪子、鸡屁股、鸡……”我爹愕然看着奶奶:“你咋知道?都有呢。”

  奶奶忍不住笑了:“即便是当土匪立匪号,也立个响当当的,咋都成了鸡了?”我爹苦笑:“啥匪号,就是耍笑起的外号。”

  “那你们到底是干啥的?你真是大龙头?”

  我爹拍拍脑壳:“你看我像吗?你有没有钱么?”奶奶回答得很坚决:“没有。”

  我爹叹息,摇头,配合动作,脸上做出的神情非常惆怅、失望。

  奶奶是个软心肠,别看嘴利得像刀子,我爹可能抓住了她的弱点,站起身可怜巴巴地说:“师姐,你把娃娃看好,我再到别处想想办法。”

  奶奶终于忍不住了:“你等一下,让我看一看。”说着转身跑回了她的屋子,还随手把门给掩上了。我爹跟我奶奶对话的时候,我已经吃饱,站在灶房门口看他们俩斗嘴,奶奶进门的那一刹那,我真真切切地看到我爹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那是如愿以偿的惬意的笑,尽管那一抹笑意稍纵即逝,我相信我绝对没有看错。说实话,那一刻我的感觉是,我爹在装样骗奶奶的钱。如果他不是我爹,我肯定会马上揭发他。然而,虽然从感情上我跟奶奶更近一些,我却没有勇气,也没有那份狠心揭发他,毕竟,他是我爹,从理论上说,他跟我的关系比我跟奶奶的关系应该更近一些。

  奶奶开门出来,手里捧着一个手绢包包,递给我爹:“就这么些,你赶紧拿去安顿那些人去。”我爹接过钱,连声谢谢都没说,扭头就走:“我赶紧给他们送过去。”

  再后来我爹回来了,奶奶问他那些娃娃和街坊最后怎么办了,我爹说娃娃们和爹妈们会合以后,有亲戚朋友的投亲靠友去了,没有亲戚朋友可投奔的,就在打虎沟种庄稼呢。

  我爹刚走一会儿,我们家来客人了,而且一来就是两个,一男一女。我们住在这里,其实是隐藏起来,躲避日本人和汉奸队的搜捕,所以平常绝对不出门,除了我爹也绝对不会有客人上门。

  所以,这个客人的到来,不但我们三个娃娃惊讶,就连奶奶也惊讶,她瞪圆了眼睛惊问:“你们咋找到这里来了?”

  那天奶奶跟来访的客人大吵一架,闹了个不欢而散。来人是一个青年男人,跟他一起来的是一个青年妇女,我也弄不清楚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见面的时候,奶奶追问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男人说只要想找,奶奶就是躲到天边他也能找到。这话说得多少有点威吓的意思,奶奶很不高兴,既没请他们坐,也没吆喝我们给客人倒茶,就和客人站在院里对话。

  “放屁的话,我躲啥呢?即便躲也是躲日本人,没有躲你们,你说这话是啥意思?”男客人嘿嘿笑:“没啥意思,你别多想。”

  奶奶又问:“你来给我送钱来了?你还差我两千块呢。”

  “我们这次回来,就是想跟你说说这件事情,该给的钱,我们一分不少,该说清楚的话,我们也要说清楚。”

  “啥话,你说。”女人张口了:“我们就是想问一下,你上一回卖给我们的东西,还有谁知道?”

  奶奶否认:“谁都不知道,就给你们了。”女人笑了一笑,笑容的含义很明显,讥讽:“怕不那么简单吧?”

  奶奶很讨厌她那种笑容:“啥意思?想赖账?”“不是我们想赖账,而是你做事不地道。”女人说。

  “我咋不地道了?”

  “你说把东西直接给了我们,那我问你,日本人的军火库是谁炸了?”奶奶一本正经地反问:“日本人的军火库炸了?”

  男人有点不耐烦:“你别跟我们装了,军火库的图纸你要是没有交给别人,谁能顺顺当当把军火库给炸了?”

  奶奶装傻:“你们买的是日本人的军火库图纸啊?你们买那东西干啥呢?”

  他们在那边斗嘴,我运用我天生的逻辑能力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明白了。那天奶奶从日本人那儿偷的东西是军火库的图纸,本来是要给这两个人卖钱的,也许他们事先就把生意说好了,可是中间让我爹插了一杠子,我爹从我这儿把图纸拿跑了。一直到我爹把图纸送回来,奶奶才给人家交了货,也就是让他们复制了一份,然后又拿回来给了二串子交了差。

  我爹他们利用那份图纸,把日本人的军火库炸了,这两个人马上判断出奶奶给他们的图纸肯定不是独一份,便过来找奶奶的后账。

  女人说:“我们今天来把钱带着呢,可是你要告诉我们,你还把图纸给过谁?”

  男人配合女人,把一个羊皮口袋托在手里上下颠着,里面的大洋哗啦啦地响,声音极为诱人。我们这里同时流通两种货币:汉奸伪政府发行的银联券和传统的大洋。银联券虽然也流通,可以用来购物,可是出于对汉奸伪政府的憎恶,老百姓更喜欢大洋,大洋兑换银联券的比率也很高。日本人不但禁止使用国民政府发行的法币,也曾经想禁止大洋流通,完全使用他们的银联券,由于老百姓的激烈反对,全面罢市,造成银联券严重贬值,日本人不得不对大洋的流通采取了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只要不使用国民政府发行的法币,就不会追究。

  奶奶动作神速,一把就将男人手里的钱袋子抓了过来,“东西我谁也没有给过,你们欠我的钱一分也不能少。”

  我知道奶奶在耍赖,因为明明东西让我爹拿跑了一夜,一夜的工夫描画复制一张图纸绰绰有余。人家自然也知道奶奶在耍赖,那一男一女也不含糊,两支手枪立刻顶住了奶奶,“贼婆娘,动手明抢啊?”

  女人一把从奶奶手里抢回了大洋,“你老实说,谁还见过那张图,军火库是谁炸的?”

  奶奶一口咬定,“就你们见过,军火库肯定就是你们炸的。”

  连我都看明白了,这一男一女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是谁炸了军火库。我不明白的是,他们肯定不是日本人,也不是汉奸,因为日本人和汉奸如果要找奶奶的麻烦,绝对不会采取这种办法,肯定是把奶奶抓到宪兵队里去。

  奶奶一口咬死不知道,那一男一女却也没办法,两个人相互看看,男的说:“贼婆娘,不是我们没信用,是你不讲信用,对不起,你不说实话,钱就不给你。”

  女人说:“钱我们原样拿回去,等你啥时候想清楚了,愿意给我们说了,钱还是你的。”两个人说罢,转身走了,那个男的出门时把门摔得差点从门框上掉下来。

  奶奶喃喃骂他们:“****的,想赖账,老娘非要把你们的皮剥了不可。”

  我长大以后,回推了一下,认定那会儿奶奶并不老,属蛇的,也就是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却让我们管她叫奶奶,动不动还自称“老娘”,真不知道她老爱充大充老是一种什么心理。

  过后的几天,奶奶有些异常,经常呆坐,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不转眼珠的时候整个人就在院子里乱转,我们都觉得她不对劲,我和瓜娃、芹菜说话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成为她的撒气筒。奶奶的异常我能理解,在我的记忆中,奶奶还从来没被人那么窝囊过,这一男一女肯定让奶奶大大伤了自尊,而且还亏了本钱,本来以为能到手的钱也打了水漂。

  几天后,奶奶痛定思痛,痛下决心,做出了改变我们人生的重大决定。这个重大决定,也让我们正式进入了奶奶的隐秘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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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贼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