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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金佛山》 作者:侯绍堂

第7章 张世雄巧传情报九里潮国军受阻(2)

  “萝卜花”思了思被绳子捆绑得有些酸胀的手臂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个问题就留待今后再说吧!其实今天我采取这种联络方式也是万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这个情报实在是太重要、太紧迫了,根本不容我按正常程序进行联络。所以上级指示我一定将情报送到这里。要知道,连你们开会的时间、地点和接头暗语都是上级党组织之间直接衔接的,要不然我咋能找到这里呢?今后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会采取更加稳妥的方式与你们联系的。”

  南川县委经过反复研究认为,“萝卜花”提供的这情报无疑具有重大价值,虽然在目前的情况下,仅凭南川地下党组织的力量还难以与国民党正规军队抗衡,还没有把握直接揽下这笔‘业务’,但是我们可以见机行事,通过“萝卜花”把张世雄写给猫胡子的信函“原封不动”地转给猫胡子’来个投石问路,摸清“猫胡子”的思路,能争取地方势力配合当然是再好不过,如果“猫胡子”不为张世雄的安排所动,我再根据新的情况制定相应的方案。

  三更时候,“萝卜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事情还真基本按照张世雄所预设的轨迹在发展。

  周良诚接到情报后问计于管家“萝卜花”,管家说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得找人出出主意,明天我再扯你的回销。

  而“萝卜花”老周连夜把信件送到了地下党手里,地下党又原封不动的把信件“退”了回来。当然这些细节除了“萝卜花”老周自己清楚之外,他根本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对视自己为亲子的周良诚也没有吐露半句。

  “萝卜花”对周良诚说道:“老叔,我问了一些贴心朋友,这份情报虽然有重大价值,但没有哪个有胆子接招,成了‘烫手的山芋’,看来我没办法了,我只有原封不动的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给您还回来了。”

  周良诚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安排道:“你这个‘萝卜花’都不给我分忧,还有谁给我分忧呢?看在你我叔侄的分上,还有一条路你必须替我跑一趟,须如此这般……”

  就这样,“萝卜花”老周把信件送到南川、武隆、道真三县联防清乡大队部“猫胡子”一敬志谦那里。

  这可难为了在周家当了十多年管家的“萝卜花”一周顺友,他跑了几十里的山路,几经周折终于使这个“烫手的山芋”脱手了。

  不过,让张世雄和周良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萝卜花”老周也是“沟头放牛两边吃”呢,他不仅得到了张世雄送来的这个情报,而且还从另外的渠道得到了内容相同的情报,这一方面证明了情报的确切性,另一方面“萝卜花”老周也及时地把情报送到了前线党组织那里。

  那么,为什么周良诚会作出这样的安排呢?

  原来,南川人的人情观念艮浓,人际关系实在是错综复杂,天、地、君、亲、师结成了一道疏而不漏的网络。

  同时,南川人有一个牢固的理念:做官不离本县、打亲家不离团转。

  张世雄家与周良诚家、敬志谦家者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既都是南川县内屈指可数的名门旺户,又都是亲戚关系,张家与周家是正宗亲戚,周家与敬家也是正宗亲戚,这样一来张家与敬家也就成了沾亲带故的拐角亲戚了。

  所以,社会上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张大汉子是周大汉子的舅子’周大汉子是敬大汉子的舅子,敬大汉子是全南川人的舅子。

  这话一方面说明有钱人与有钱人之间为亲结义,另一方面也折射出老百姓对南川、武隆、道真三县联防清乡大队长“猫胡子”一敬志谦的无比痛恨。

  也正是这个原因,尽管张家和敬家沾亲带故,但张世雄根本不想与敬志谦这个人有过分的密切交往。

  话说南川、武隆、道真三县联防清乡大队部,设在川湘公路边临近江石镇东门入口的一块局地上。

  大队部四周围墙用当地青砂石砌筑,非常坚固。院子中间的山堡是长宽各为十米的碉堡,碉堡墙身用青砂条石砌筑,墙壁厚度在1米以上,只一道大门进出,大门方和门板均用当地优质青柄、枫树木材制成。

  历届清乡大队长据此险要“剿除匪患、保万民平安。”

  在大队部不远处,就是以江石镇为中心,周围七乡一镇袍哥帮会“仁”字号的堂口。

  现任南川、武隆、道真三县联防清乡大队长敬志谦,是一个既在政界、军界“吃得开”,又与社会上袍哥帮会、地痞流氓等三教九流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物,因为海了“仁”字号龙头大哥,所以成了远近闻名的袍哥大爷。

  敬志谦,因个子痩长,两只眼睛恰似“猫眼”那样放出绿光,又经常蓄着“三须胡”,社会上称之为猫胡子一猫大哥。

  他的这只“猫眼”实在太厉害了,传说有好多次一些五官欠佳者落在他手里被他盯了一阵,本来没事者卩遭“盯”出事来了,原因在于他的目光总让人心旦寒。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敬志谦把他从民间搜刮到的民脂民膏,用来巴结周边几县的军政要员,并将当地豪门富户、袍哥会道门组织尽收自己麾下,这样他就织成了“横向到边、纵向到底”的社会关系网,甚至与土匪中的“混水袍哥”有着割不断的联系。

  敬志谦还挖空心思,极力撮合将自己貌若天仙的内侄女嫁给了本镇“义字号”袍哥老大周良诚的大公子——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傻子,这样一来,他与周良诚之间既同是袍哥兄弟,又是亲戚,敬志谦在社会上就更有势力和面了。

  有了这些关系,敬志谦也就与在总统府侍从室当大官的张世雄拉上了更为密切的关系’尽管张世雄不爱理络他。

  就靠这些常人没有的“看家本领”,敬志谦已在南川、武隆、道真三县联防清乡大队长的宝座上稳坐了多年。

  不过,苍天还是与敬志谦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他老婆生下两女孩后就打住不生孩子了,这使敬志谦心焦冒火极了,自己偌大的家业由谁来继承呢?

  到敬志谦泡了四十酒之后,敬家才喜添贵子一儿子敬世杰来到人世。但此子性格个性与其老子截然不同,他整天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致志读经书,甚至经常顶他老子的牛,搞得他老子下不了台。

  后来,他出国留学并一心一意钻研自然科学,后来报效祖国,当然此是后。

  这天上午,敬志谦正抱着烟枪、倒在床上吞云吐雾,似乎进入了神仙界。

  副官兼“女婿”的安成抱着一支甲板枪,推开三重哨卡气喘吁吁地闯人大队部,报告道:“报、报、报告,大、大、大队长,有、有、有重要情、情况。”本来就有严重“口吃”的安成费了很大的力气,半天没有切人正题,气得敬志谦把烟具一思,“霍”地一下站了起来,问三不问四地给了安训成两个耳光,边打边吼道:“你他妈的也是,这两天到处是情报,情报在哪里,你这个结巴郎除了打得一手好枪,做其他啥事都是乱弹琴,嗯……”安成被打晕了头,指着自己的衣袋说:“在、在这、这里。”

  直至这时,安成才想起“情报”还在衣袋里没有取出,就赶紧取出“情报”交给了“岳父大人”。

  说起这个安训成,也还真算与敬家有缘。

  早先敬志谦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大女金凤、小女银凤。两个女孩从小就长得美丽可爱,长大后更是远近闻名的美女。

  后来,川军军阀齐丙元派驻一个团长期在这里屯兵,负责川、黔边境的“保境安民”。

  驻军团长雷驹得知敬志谦的大女金凤,芳龄20岁还待在闺阁,便用十挺机枪、50支步枪、20匹骡马及若干丝绸布料作聘,要将敬家大千金敬金凤娶做三姨太。

  殊不知金凤早已有了心上人,硬是誓死不从,成天闹着上吊、吃毒药、跳崖跳河、割腕自杀,由于神经长期高度紧张,后来竟然成了一个可怜的疯子。敬志谦见大女敬金凤没有这个“福分”,只好使用“调包计”了,以小女银凤嫁与雷团长做了三姨太了事。同时,经过对敬金凤调理后’又把她嫁给了有一手好枪法、长期在清乡大队当副官的石牛河乡长安桂林之子安训成。

  尽管以敬大队长的门户,将千金下嫁给乡长的儿子安训成,这似乎有些掉价,但敬金凤已是精神病人,而安成又有口吃的毛病,这正好是你不嫌我疯我不嫌你哑,“歪锅配蹩灶”各自的价值都得到了体现。

  “猫胡子”接过安训成递上来的信件一看,这是姻兄周良诚转来的一封信件,撕开信件又看到是拐角亲戚张世雄的笔迹:“弟明鉴值此国难当头之际,是你我兄弟应该认真考虑问题的时候了。弟闻:近期将有国军要员过境南川县到乌江布防,如能尽地主之谊,挽留他们到金佛山下的蒋公馆4、住几日,照顾好他们的饮食起居……请斟酌。阅后请随手将信件焚毁,切记,切记。”

  果然,一向狡猾成性的“猫胡子”反复连看了数十遍,及时把信件烧掉。

  “猫胡子”觉得张世雄提供的信息绝无差错,更明白张世雄信里的意思,但事关重大,就赶紧派人连夜通知合口河的安桂林、郭财禄,石牛溪的王全德,陈巴场的章仲秋,观音庵的程大志,三王堡的乌培德,清泉乡的沙兴启、黎树青等各地心腹要人商讨军机大事。

  当然,绝顶聪明的“猫胡子”一点没透露信息的来源,与同伙们几经“商讨”,形成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花招一两面三刀:一方面他向张世雄回信讨好,声称一定“留住”国军要员,力争让他在蒋公馆4、住几日;另一方面又纠集伪乡长、地方袍哥帮会、三青党、会道门等反动势力,极力维持好秩序,加强防范,照顾好国军要员的饮食起居。

  一队由数十辆轻重车辆组成的车队,在川湘公路上急切行驶。走在最前面开路的是敬志谦的清乡大队,稍后是国军车队。前面三辆车乘坐的都是保镖副官,起着投石问路的作用。中间十几辆豪华轿车乘坐的全是党国要员,后面则是几十辆运兵车。

  第六辆小轿车内坐着的是一个留着平头、戴着太阳遮光镜的中年人,他便是蒋委员长的公子蒋专员。

  今天他受父亲之重托,前往乌江前线布防阻挡共军西进。他深感受命于危难之际,责任重大。表面看,他似乎在闭目养神,悠闲自在极了,仔细看他却是嘴角嚅动、眉头紧锁!他想,对于当今的国民党和自己的蒋氏家族而言,如果用众叛亲离、大势已去、苟延残喘等词语来比喻当前的处境一点都不为过。

  想到这些,他不禁感到一阵阵伤感,自己由一个热血男被中国传统的亲情锈蚀成了时代的牺牲品。自己本来不也是共产党人吗?不也在苏联写文章骂过父亲为独夫民贼吗?但最终都没能战胜那传统的血缘亲情观。唉,不过谁能走出“血缘亲情”这个陷阱呢?从古到今有几人能真正大义灭亲啊?唉……

  车队忽然停了下来,贴身副官从驾驶台里伸出头问前边:“前面怎么回事?”

  前面传过话来:“前方公路被巨石、乱木阻断,无法前进。”

  蒋专员又问同车的高参谋:“现在到了什么位置,作战地理环境怎样?”

  高参谋翻出地图看了一下回答道:“此处已过南川城三十余公里,是金佛山余脉鬼王山,小地名九里潮,几面全是悬崖峭壁,一条独路经过这里通往白马山,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地带,也是整个川湘线上最险要的地段之一。力卩上周围森林茂密,如果我们一旦在这里遭到伏击,情况非常危险,这该如何处置,请蒋专员定夺。”

  蒋专员思虑片刻,断然下达命令:“请你们一定相信,解放军的正规部队无论如何是不会这么快就到达这里的,目前我们遇到的充其量不过是一小股共匪,最多是地下党组织的民兵游击队作乱,他们翻不起多大浪花的。我命令:卡车上的预备队全部下车,后队作前队冲上制高点,迅速排除路障。”

  荷枪实弹的士兵,猫着腰心翼翼,一会儿放冷枪,一会儿用机枪向密林里猛烈扫射,用了半天时间才爬上制高点一凉风垭。

  蒋专员已经在车内等得不耐烦了,连日的心力交瘁使他打起了呼噜。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副官耷拉着脑袋,满头大汗,举礼向车内的高参谋报告道:“长官,我们已经有除障碍,夺取并控制了制高点,车队可以向前面进发了。不过这帮土八路还真有点厉害,他们不但打死打伤了我们的几个兄弟,还趁我们寻找进攻目标的时候,偷走了我们车上的三四十支枪和几箱弹。”

  蒋专员面色漠然地说道:“这点损失算不了什么,那就算了吧,我们送给共军的枪炮弹药还少吗?共产党起家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有我们天天给人家送武器啊,人家都叫我们运输大队,今天不是还算送得少的一次吗?传我的命令: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快速赶到乌江前线设防堵住共军西进,战况如此紧急,在这里多耽误一分钟,前线就多一分危险,部队赶路要紧,兄弟们加速前进!”

  敬志谦的大队伍走在最前面,听到国军遭到突袭,匆匆忙忙跑回来在国军车队两边跪了一排,一个个低着头像鸡琢米似的,不停地说道:“报告长官,我们清乡大队保驾不力,让国军长官受惊了,我们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再有重要情况我们会立即向长官禀报的!”

  敬志谦伸出双手露在衣袋外面,不停地搓着,脑子里想好了如何向蒋专员汇报的每一个字词,热切等待着蒋专员的接见。

  可蒋专员连看都没多看这些土包子一眼,只是朝高参谋挥了挥手,国军车队又重新像蚂蚁一样开始慢慢在白马山方向的“之”字山路上蠕动。

  国军军车驰过,车轮辗过的一阵阵尘土,不一会儿便使敬志谦的队伍变成了“灰头小伙子”,但敬志谦还是带着他的清乡大队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军队。

  在乡间泥泞小道上,几个农民模样穿戴的人正匆匆忙忙地扛着一箱箱、一袋袋东西,脸带微笑,晚霞的余晖照在山川草木上格外鲜艳夺目,秋风习习,吹散了他的疲倦。

  “同志们,今天收获不小啊,既得到了枪支又锻炼我们的队伍,过瘾吧!”一个身穿蓝布汗衫、留着平头、初眉大眼的精壮汉子调侃道。

  他一说开了话头,几十个年轻人便打开了话匣子,纷纷嚷道:“熊老师啊,为什么我们刚与敌人交上手,还没排起头就撤退了呢?”

  被称作熊老卩币的便是中共地下党江石党组织负责人熊雨之,由于他家住江石镇附近,对九里潮地形了如指掌,因此负责组织这次偷袭国军的。

  只见熊雨之不慌不忙地卷了一支旱烟,笑容可掏地问道:“今天,国军有多少运兵车、有多少辆小轿车、每车各有多少人,你们记住了吗我们有多少人参加战斗、每个人身上都扛回了些什么东西你们记住了吗?如果把这些情况都记清楚了,你们就该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会这样做了!”

  大家笑呵呵地答道:“这些我们者卩记住了!”

  熊雨之说道:“既然大家把这些都记住了,那不就说明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吗?这叫见好就收。你们仔细想想,今天我们如果再跟强大的敌人打下去,那么占便宜的是谁呢?这不是‘光头上的跳蚤一明摆着’吗?”经熊雨之的点拨,大家心中豁然开朗,我们的目的不是已经全都达到了吗?

  熊雨之不失时机地讲道:“根据县委的指示精神,当前我们的工作范围是往返于南川、涪陵、武隆之间不断地搜集情报,特另1J是要为解放军当好向导。上级领导指示我们,必须选择一名既熟悉地形又有勇有谋的同志,以最快的速度将川湘公路沿途情报及时提供给解放军先遣部队,同时又及时把前线的情况反馈回来。刘部长,你说派谁最合适呢?我已经目测好了一个最佳人选,请示一下领导您,看是不是合适!”

  刘中一笑呵呵地说道:“老熊你就不用说了吧,你可是带着眼镜找的人,难道我还不相信你的眼力吗?你推荐的这个人肯定跟我说的是同一个人,不信等着瞧!”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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