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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将军》 作者:杨剑茹

第26章

  周剑锋虽然提前有思想准备,但一见相濡以沫的另一半撒手人寰,孤鹤西去,一颗提着的心放下来,不,应该是沉下去,深深地沉下去。整个人立刻变了,性格也没了,两眼痴呆,暗淡无光,在妻子身边整整守了两天两夜,沉默不语。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周劳善、江子君一直守在外屋不敢离去,按照当地风俗第三天下午必须入土,让死人安宁。

  第三天上午,周劳善和江子君商量,想把方文玉入殓,就是装进棺材里面,其实这项工作在人死第二天就该进行,但考虑到周剑锋的感受,只好等到最后来办。十点多钟,周劳善推开房门,见周剑锋还坐在方文玉身旁,只好退出房间,不忍打搅。

  到了中午,周劳善想不能再等了,这样下去对死人活人都没好处,再次推开房门,一看坐着的周剑锋不见了,吃惊的同时,发现周剑锋躺在方文玉身旁。周劳善头皮发炸,站不稳了,身子晃了两晃,江子君忙过来扶住老爷子,上前仔细查看,周剑锋早已气息全无,归西而去。

  江子君再也把持不住悲痛的心情,大放悲声,直呼爹娘。周明在院子里听到哭号声,还认为江子君对方文玉的过世舍不得呢,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都泥菩萨过河了,还在这里悲嚎,这不是添乱吗,想进去把江子君弄走,没想到刚迈进门槛就挨了重重一下子。

  见到周剑锋夫妇相继去世,尤其是师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尽,情何以堪啊,周劳善疯了,失去了理智,气的直跺脚,嘴里哇哇啦啦直叫,左一脚将桌子踹翻,右一脚将周明踢了个跟头,吓得周明缩到桌子后面不敢露头。只听得哗啦、哗啦枪栓响,子弹虽然上了堂,但就是打不响。周明庆幸不已,幸亏是几十年老掉牙的破步枪,否则还不知闹出什么乱子来。

  原本是傍晚时分下葬,但在这种情况下,周明不敢再耽搁了,命令几个民兵架住老爹爹,两个女民兵架住江子君,踉踉跄跄地奔了坟地,一切从简一切从快,不到半小时就将棺材下坑并堆起了坟头。将周劳善和江子君扔在坟地里,周明带领人们扬长而去。

  周劳善和江子君坐在坟头前,一直到月上西天,两人没再说一句话,周劳善怎么也弄不明白,师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江子君一直默默流泪,为方文玉的死而感到悲哀,两个儿子,而且都是将军,都是前途无量、事业成功的大人物,可爹娘到死也没能见到他们,不悲凉吗?方文玉得到了真情,周剑锋没让其孤独而去,用生命实现了不能同生但共死的承诺,在西去的路上结伴而行,值得敬重和羡慕。

  联想到自己,此生还有见周正鹰的机会吗?你爹娘可是我送走的啊,见一面算得上奢侈吗?

  夜深了,晚风习习,偌大的坟地里只有两个生灵,其余的都在地下沉睡。

  周劳善和江子君站起身来向东走去,周劳善亲自把江子君送回家中,始终没再说一句话。待周劳善走出江子君院门时,发现周明站在身后,周劳善哼一声,独自往周家镇走去。周明没敢言语,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没过多久,周劳善抱着那只破步枪无疾而终。周明想把步枪从爹爹怀中抽出来,但费劲九牛二虎的气力,也没能做到,只好跟随爹爹进棺材做了陪葬。

  李群祥耐不住黄莺磨叽,终于和她合并一处,这是高雄市一个大学教授公寓。黄莺祖籍广州,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台湾大学知名教授,母亲是一所中学老师。用李群祥的话说,黄莺有一种天生丽质和儒雅风度,不用说话,一见面就能给人一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印象。但是真正吸引李群祥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她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和尖酸刻薄的言语。他曾想,这样的人怎么能为人师表,饱学育人?

  到后来才知道,对方这种表情和态度是被自己逼出来的。他从骨子里不习惯说话像鸟语,呜哩哇啦一句也听不懂的南方人。但往往事与愿违,他偏偏就看上了这南方人,还来了个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就是缘分,不服不成,不但如此,从那以后,黄莺成了他生命中的港湾,主宰了他大半个人生,在他最困难时期,是黄莺陪伴其左右,伴随他走到人生尽头。

  这天傍晚,李群祥家里迎来一位尊贵的客人。周正鹰已调到台中任职,保密局经过长期跟踪调查,没有发现周正鹰通共的实质性东西,只好建议将其束之高阁,周正鹰虽然还在军队,但却只能做高参之类的闲差了。

  有一段时间未见面,两人感到分外亲切,坐在客厅中顾不得住嘴,你来我往,热切交谈,就连来斟茶倒水的黄莺,也插不进一言半句。

  “周大哥,哎周大哥,餐厅就坐吧,酒菜好啦。”

  周正鹰这才感到有些失礼数,忙抱歉道:

  “对不起呀弟妹,我们哥俩久未见面,有很多话要说,怠慢你了,我这一来又害得你忙活了半天,不好意思。”

  黄莺是何等聪明之人,忙客气道:

  “周大哥你见外啦,你是群祥的救命恩人,乡情友情加亲情,十分难得!我十分敬重你们俩。若怠慢了你们,是我的罪过,心内会愧疚不安的。”

  李群祥满意地笑了:

  “有学问的人就是会说话哟。”

  周正鹰心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吧,看他得意的,找不到北了。心里这样想,嘴上可不能这样说,人家是郎才女貌,真正的千里有缘来相会。

  黄莺看了李群祥一眼,转身走进餐厅。

  周正鹰和李群祥并肩走进餐厅。一桌丰盛的酒肴,色香味俱全,一瓶红酒,三只高脚杯,浅黄色的桌布,碗碟筷子古香古色,雅致大方,看得出主人的情趣和细致精心。

  周正鹰原本沉重的心情,此刻变得舒畅起来,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弟妹,看看这,给你添麻烦啦。”

  “周大哥千万别这么说,能让你哥俩吃好喝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黄莺明白这两人的心境,都是耿直的直肠子人,在官场上混得郁闷焦心,尤其是周正鹰,虽然谨小慎微,但仍不入流,怀才不遇使其郁郁寡欢。李群祥没少在自己面前唠叨他大哥。

  周正鹰怎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拍拍李群祥的肩膀:

  “兄弟,你算是找到知心的另一半了!大哥祝贺你。”说罢端起酒杯举到俩人面前。

  “不敢不敢,周大哥万万不可,哪里有让你先敬酒的道理,群祥咱俩先敬大哥。”

  李群祥忙举起酒杯附和道:

  “对对,不能失了礼数,大哥,祝你,这个,祝你——”

  李群祥支支吾吾竟想不起合适的词语来。这确实让他有点为难,本来墨水就不多,再看周正鹰目前的处境,说祝你高升吧,显然是虚情假意,大哥是昨日黄花,只能走下坡路了,祝心情愉快吧,谁摊上这事能******愉快呀!

  黄莺马上接过丈夫的话把:

  “祝大哥身体康健!”总算给李群祥下了台阶。

  “谢谢!”三个人举杯同饮。几杯酒过后,黄莺借故还有两个菜要做,离开餐厅。李群祥这才将周正鹰请过来的本意言明。

  李群祥脸色一沉,有些愤慨,将两张彩纸放到周正鹰面前:

  “大哥,今天请你来是有件事告知,这是从海上飘过来的大陆传单。”

  周正鹰一目十行看完后盯着李群祥。他知道,这种东西虽然是****的政治宣传手段,但往往能折射出一些令人深思的信息。

  “大陆又起了政治风暴?”

  李群祥点点头:

  “根据香港情报站提供的信息,大陆这次政治运动非同以往,层次之高、动静之大前所未有,涉及到****高层,他们画了一个很大的圈子,称其为地富反坏右。”

  周正鹰大吃一惊,这可是闻所未闻,大陆上闹这么大动静总会事出有因的:

  “起因是什么?”

  李群祥指着传单说道:

  “此次运动不比往常,以往那些运动折腾一段时间就收场了,这次来势凶险,叫文化大革命。”

  周正鹰没听明白:

  “文化能革啥命?”

  “把有文化的人统称臭老九,这还不严重?大中学都停课闹革命了。”

  到这时周正鹰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学生若闹起来可不是好玩的,当年的五四运动和一二九学运影响了全国,大陆到底出现了什么危机?

  李群祥继续说下去:

  “下面你可坐稳了听。”

  周正鹰笑了,什么阵势咱没见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吧。

  “刘少奇知道吧?彭德怀你肯定不陌生。”

  “当然,刘是****二号人物,国家元首,彭是国防部长,军方首脑。”

  “那都是老黄历了,刘被打成叛徒内奸工贼,失去了踪迹,彭成为****集团首脑,国防部长已由你的学长****将军担任。”

  周正鹰张大了嘴巴,久久没能合上,惊恐地望着对方,举起的筷子持续了几分钟才放下来。

  “继续说。”

  “我分析这个什么文化大革命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整倒一批人才是目的,根据情报所示,一大批高级将领和德高望重的高层人物均相继离开现职,其中包括地位显赫的彭德怀、贺龙、黄克诚等人。大哥,你对苏联斯大林的大清洗不陌生吧?”

  周正鹰到这时才听出点味道来,点点头:

  “彭德怀、贺龙起初都是****将领。”

  李群祥见对方终于入了门,这才把问题延伸下去:

  “大哥,你的家里遇到麻烦了。”

  周正鹰吃惊地盯住李群祥:

  “什么麻烦?你怎么知道的?”

  李群祥见是该摊牌的时候了:

  “大哥,情报的来源并不重要,关键是你父母已受到你的牵连,被批斗关押,具体情况不详。正雄也被革职查办。”

  周正鹰一下趴在桌子上,郁闷的心情无以言表。

  “大哥想开点吧,像彭德怀贺龙这等开国元帅都难以幸免,何况区区一个军区副职,正雄是****中将的弟弟,就凭这一点关他个十年八载也不冤枉。”

  “告诉我消息的来源?”周正鹰想核实情报的准确性。

  “大哥,我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只能告诉你,是保密局的人,他们调查你你是知道的,可见这些人下了多大的本钱,通过这些证明你没有变节,否则你早就被处理掉了。”

  周正鹰陷入极度痛苦的沉闷中。眼睛里一阵茫然,出现了爹娘和弟弟的影子。他在沉痛地反思自己,自己所走的这条道路真是一条光明之路吗?从大陆情况看,自己已经给家庭和爹娘带来灾难性的打击,爹娘因此遭受牵连,弟弟被革职关押,虽然还不知道江子君情况如何,但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再联想到自己的境遇,戎马生涯几十载,忠心耿耿,官至中将,正直壮年之际便被上峰质疑不断,职务一变再变,落到如此被抛弃的地步。难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人生?当初年少英雄,离家出走,奔向黄埔,就是为了现在这个结局吗?

  爹娘啊,二弟,是我周正鹰选择错误吗?我对不起你们!周正鹰再也忍耐不住悲愤的心情,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和风度,拿起酒瓶咕咚咕咚灌下多半瓶,酒沿着嘴角流下来,他几乎要崩溃了,眼泪哗哗往下淌去,但却不出声,憋闷的心情和愤怒的情绪压抑的他心理变了形。

  黄莺忙走过来,但却被李群祥手势阻止,赶紧退了回去。

  好一会儿,周正鹰才稳住情绪,抬起头来,晦暗的眼里流露出几分愤慨。

  “大哥,其实你比我强啊,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爹娘和弟妹是咋个情况?一个国民党少将的家人,不是地富反坏右就是牛鬼蛇神啊。”

  李群祥跟随周正鹰几十年,这是第一次流露不满情绪:

  “大哥你是知道的,我是有机会留在大陆的,有机会啊,如果当年我跟正雄走了,何至于有现在?不过也难说,贺龙将军当年还是国民革命军长哩。可我就是被关押在大陆的监狱里,老爹娘也能前去探个监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能见面。

  周正鹰愧疚地说道:

  “是我连累了你,大哥对不起你。”一仰脖子把剩下的那半瓶酒也灌下肚去。

  黄莺这次没再听李群祥的话,走过来在李群祥脑门上拍了拍。李群祥明白对方的意思,言多必失:

  “大哥,兄弟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黄莺一看越抹越黑了。

  “你不来台湾能认识我吗?”黄莺忙转移话题。

  没想到这句话戳了李群祥的肺管子,冷不丁扔出一句伤人的话语:

  “老子不来台湾,早儿女满堂啦。”

  这句话黄莺听来可不入耳,但她毕竟是富有涵养的人,知道对方在心情不佳的情况下,喝上几两烈酒,说出来的话语怎能中听。

  “群祥,多啦,喝多啦。”周正鹰忙堵住李群祥的臭嘴。

  黄莺不自然的表情上流露出几分宽容和习以为常:

  “大哥你看,他一喝点酒就是这个样子,大哥今天你来了,他高兴多吃了几杯,满嘴胡话,大哥你别介意啊。”黄莺知道再待下去无益,还是让老哥俩说说心里话。

  周正鹰指着李群祥的鼻子训斥:

  “以后少喝点酒,这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成家了,就不能像光棍一根一样,是要负责人的。”

  对于周正鹰的话,李群祥一向是能听进去的,忙用手指敲敲脑门,多有无奈的表情:

  “大哥,说心里话,我很想家啊,想爹娘,也不知他们因为我这个不孝的儿子——按说都这把年纪了,有些事情应该放得下来,可是,我他妈就是撂不下,撂不下啊。”

  周正鹰怎能不知道对方借酒浇愁,但不管什么事都有个度,物极必反的道理应该明白,李群祥身居要职,稍有不慎将万劫不复,难道眼前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群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大哥何尝不是如此,听说校长也经常站在大海边向对面遥望,难道只是为了激励自己那颗光复大陆的决心和信念吗?我看未必,应该还包含另一层意思,深刻的意思,他也在想念家乡,想念家乡的亲人,不是吗,那里是他祖祖辈辈繁衍生息地方,那里埋着他历代的先人,他想祭祖都难以实现。”

  周正鹰一番话说得李群祥更加思念爹娘了,只是比刚才理智了一些,盯着杯中酒,深沉地问道:

  “大哥,你说我们还有落叶归根的希望吗?我想听真话。”

  真话?周正鹰哪里知道,只不过比对方多一颗将星,年长两岁罢了。但又不想让跟随自己几十年的兄弟破灭心中那颗久久深埋着的念想:

  “等待,只有耐心地等待,大凡国家兴衰,更朝换代,既要兵戎相见又要化干戈为玉帛,都有一个不成文的现象,这就是分久必合而合久必分。”

  李群祥似乎明白了,说明机会还是有的,但他终没能等到那天,这是后话。

  “我建议你没事时读点书,譬如历史书籍,一是帮助你排解困扰、消遣时光,再就是对于你的发展有好处。”

  不知何时黄莺站在一旁,忙插嘴道:

  “大哥,我都把书本放在他面前啦,他就是不肯翻一下,看点唐诗宋词,修身养性嘛。”

  “这很好嘛,群祥,一定要读读书,大哥说一句玩笑话,你老李能有这样的贤妻为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偷着乐去吧。”

  一句话把大家逗乐了,沉闷的气氛才渐渐消失。但各怀心事的三个人,仍然抹不掉思乡惦念的阴影。

  周正雄不知道远在几千里之外的父母已经过世,但却从审查他的专案组人员口中得知大哥周正鹰的一些情况,张组长严肃的表情和冷漠的言语又出现在眼前:

  “周正雄,你要老实交代问题,不然这个关口恐怕是难过!1949年初你和周正鹰在苏州见面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之后你为什么又去了上海?”

  周正雄厌烦地望着对方嘴上那几根小胡子,不耐烦地回答:

  “我都说过几遍了嘛,而且材料里写得很清楚,还要我说多少次你们才能相信?”

  “别跟我玩死无对证的游戏,根据我们调查,你说的两个证明人已经在上海战役和抗美援朝战争中牺牲了。”

  周正雄一伸双手,表示非常无奈:

  “我说的你们又不信,证明人又牺牲了,要我怎么办?你们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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