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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下)》 作者:陈海星

第6章

  司仲继续说一个部队最难得的是具有胜不骄、败不馁的优良作风!它首先要求所有的干部要具备这种良好的政治素质。前两次我们是偷袭成功,得了点小胜,上上下下有一点胜利的喜悦是可以理解的,但决不可因此而产生骄傲自满情绪。因为这种情绪,对我们今后的战斗很不利!”

  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司仲分析:“同志们,即将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场遥遥无期的游击战!它要求我们必须在运动中选择机会,给敌人以打击。面对气势汹汹、数十倍于我的敌人,我们的策略是:发挥我们熟悉地理环境的优势,诱敌深人大山林海,拖住他,与他捉迷藏,再寻找机会咬他一口,吃掉再跑。这中间,我们的部队,要面对无休止的跋山涉水、辗转林莽、忍饥挨饿、流血牺牲!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一直保持高昂的战斗激情,拖住敌人,与他作长期周旋,是对我们的严酷考验!……面对这些问题,我们该怎么办?”

  他最后说:“这就要求我们干部要有预见性要把完成任务的有利条件讲清楚,把困难讲透彻,让大家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和该怎样做!以前,我都是在幕后指挥,从现在起,小胡子和大家一起战斗!再不当做大生意的符老板,而是正儿八经地当七曜山支队的司令员!”

  “你一”大家并没有鼓掌,而是惊疑。

  “对,是该我上山的时候了!”

  “这一”大家仍然不解。

  “这一是关系到我们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了!”司仲说,“我能不上山吗?”

  天亮了,司仲打开窗门回头对大家说:“新的一天开始了,我们还没研究具体方案哩!”

  “报告!”李继良在敲门喊。

  司仲:“进来!”

  李继良小声对司仲说:“蒋司令派蒋文化来请你去。”

  “他人呢?

  “走了。”

  司仲对大家说蒋司令这么早派人来请我去,必有要事。我正要想去他那里看看动静,那就顺势去看看。达月,你同奔义根据我刚才讲的精神起草一个方案,我回来后一起讨论。大家休息巴。”他说完走了。

  蒋在先在自己的宿舍摆了早茶迎接司中,见面紧握着司仲的手说:“符老板,你我兄弟在此奇遇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司仲也笑说前世修!前世修!,

  “没想到你这个音乐家做起生意来这么得心应手!,蒋在先十分感慨,“老实说,我都想像你一样干个自由自在的营生,可惜我除了带兵什么也做不来!”

  司仲:“哪里,哪里!蒋司令,你是国之栋梁,正是春风得意时啰!”

  “老三一,”蒋在先小声喊了一句,“你我亲兄亲弟,今天就推心置腹地拉拉家常,不要来那些客套话。”

  “好!蒋兄有什么吩咐尽管讲,小弟我洗耳恭听。”

  “委员长拉开架势要夺回被共产党占去的大批土地,大战正酣之时行辕却把我弄在这深山老林来剿匪,分明是排挤我!”

  “是吗?他们这样对你,就一点不顾及委员长的面子?”

  “委员长一,”蒋在先十分丧气,“自江西剿共之后就很少关照我了,怕是早把我忘在九霄云外去了!”

  “不会吧?调你担此重任或许正是用你之长哩!”

  “佩服,佩服!”蒋在先端起茶碗送到司仲面前,自己再端起一碗揭了盖子没喝,笑着说,“你跟他们说到一起去了,告诉我一你为什么也这么想?”

  “我是想他们不敢排挤你一”

  蒋在先放下茶碗十分失意:“小胡子的两次出手就叫我左右难挡,孙震马上要对他大动干戈,人们常说捕风捉影,可他来无踪去无影,我到哪里去找他拼命?”

  “没那么严重吧?”司仲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微笑着说,“吐祥又来了许多兵,不是来给你助威的吗?”

  “助威你说得好!他们真是来助威而不是来打仗的。”蒋在先无奈地说,“人家的部队来了,巴掌大一个吐祥,我把那么大一个团安在哪里?总不能把先来的保安一团撵走吧?也不能把他们放进深山里去,要让小胡子给拖住了,一旦委员长来调他们上前线,陷在这里拉不出去,我可就真栽了!”

  “你们****人多势众、装备精良、练有素,不可能受困于匪吧?”

  “嗨哟!老弟,我的对手哪是什么土匪?3小胡子分明就是一个十分精通游击战的共党老手!重庆行辕要我半月之内消灭七曜山游击队,活捉小胡子。岂不是要拿我下油锅吗?”

  “这倒也是一”司仲深表同情。

  “所以我说他们叫我来干这个差事,就是不怀好意!”

  蒋文化端来一罐喷香的汤菜,添了两小碗,一碗送到司仲面前,一碗送到蒋在先面前说叔,这是童老板刚才送来的。”

  蒋在先拿起筷子示意司仲:“老弟,趁热吃!”

  司仲拿起筷子拈了一点放进嘴里,说好味道!”

  “是吗?”蒋在先也拈了一点尝,摆了摆头说,“我怎么就觉着淡而无味呢?

  蒋文化说:“叔,你这几天都没睡好一”

  “你出去给我把门看好,”蒋在先对蒋文化说,“我要和符老板好好摆摆龙门阵。”

  “不过你还有三个保安团可以倚重。”司仲认真地说,“还有五县联防的地方治安兵及各县的警察大队嘛,算起来也是成千上万的啰!”

  “啊,你知道黎公寿报了三个保安团的名?”蒋在先气不打一处来,

  “那些酒囊饭袋有用吗?县大队连门前雪都扫不了,你还想用他?黎虽是把他最得力的尹团调来吐祥了,可尹是个干警察的乡巴佬,要对付小胡子还差远去了!”

  “大哥,喝酒!”司仲举杯说,“我看你不值得这么忧虑,你上面不是还有孙元良和孙震吗?”

  “他们能进山吗只有我进山!”蒋在先猛喝一口说,“我进山若被小胡子拖住出不来,损兵折将,将来要到军事法庭受审不说,他们还要在一边看我的笑话,说我蒋在先连个土匪都对付不了!”

  “你就这么悲观?”

  “不是悲观,李国豪与我争兵团副司令时就公开瞧不起我,说我没读过军校,人家是科班出身上去了。孙元良给我弄了个少将参谋长,却又把我思到这里来,你说是不是欺负人?”

  司仲拿出两千大洋银票放在蒋在先面前说大哥,听文化说嫂子住在重庆花费不小,这是你的红利。”

  “我还没感你的恩哩!你倒是一次接一次地给我送好处!”蒋在先将银票推过来说,“使不得!”

  “上次我就说过,当归、厚朴出手后给你百分之二十股份,股本还留着下次再分红。”司仲诚挚地说,“我们生意人只讲这个,为扩大财源,我最近要去重庆、成都找些门道,这里的生意交给田向东帮助照看一下。”

  “好的,向东可担此任。”蒋在先问,“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没有。”

  “你为什么要走,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你是我大哥,谁敢找我麻烦?”司仲笑说。

  “那是!”蒋在先说,“你不是想把太阳河煤厂再扩大吗不就在这七曜山淘宝,远天远地地去好吗?”

  “煤炭利薄,交通不便。我想靠长江水运做点文章。”

  “那样也好,我在云阳城八角楼十六兵团部楼下有一个小院空着的,

  你去来可以去落脚,虽然简陋比去住那臭旅馆好。”随着把钥匙交给司仲。

  司仲不接钥匙,说:“不行,不行,那是军事要地,岂敢乱进。”

  “什么军事要地,我目小院独门独户与其他概不相干。”蒋在先又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司仲说,“目守院的小兵叫蒋文哲,是我的远房侄儿,从小就听过你救我的故事,你拿着这两样东西去,他一定很热情地招待你的,要什么别客气,只管对他说好了。”

  “恭敬不从命了。”司仲笑着接了钥匙。

  蒋在先说:“出去转转也好,渝、汉、宁、沪水道都有我的朋友和老部下,需要帮助时给我个信,我找他们出面。”

  “谢谢大哥关照,”司仲说,“我还有些事情要向他们交代,告辞了。”蒋在先送出大门,依依不舍地目送着司仲远去……

  司仲第二天在川鄂旅馆办了五桌,举行了一个公开的告别午宴。上席坐着****七曜山剿共指挥部司令的代表蒋文化、吐祥乡乡长田向东、中心小学校长祝方平、吐祥街上的柳保长、社会名士古林森等、川鄂旅馆老板童少成,其余几桌是生意上的常客和旅馆的工友。每座前摆着一个红包,开席,司仲站起来举杯说蒋秘书长、田乡长、各位朋友,我自到贵地以来就受到大家的关,现在我的生意已经有了丰厚的进项,得感大家和回报社会。”他拿出一张银票双手捧到田向东面前说,“田乡长,这是我捐给吐祥灾民的一点心意,请你转赠给有难的吐祥父老兄弟!为了生意上的发展,我得暂时离开一段时司,出去考察一下大地方的作派,拓展我的生意,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关照我的公司!”

  田向东站起来把银票举起来对大家说:“这是五百个大洋!”

  大家热烈鼓掌。

  田向东继续说:“符老板救苦救难的仁德,在吐祥可说是家喻户晓了,被救济过的灾民都叫他符观音了,我代表乡民再次感谢你的义举!这些钱我开乡民代表会商讨分发,保证每个铜板都用到救灾上去。为此,我敬你一杯!”他干完后接着说,“人往高处走,你放心出去考察,在外有了更大的发展,我们也好沾沾光。至于你的公司,我们当然要像过去一样帮助照看好,大家说是不是呀?”

  “是!”

  “干!”司仲十分高兴,站起来举杯向大家致谢。

  “干!”大家一饮而尽。

  蒋文化最后站起来举杯表态说:“符叔!一”

  大家一惊,都看着蒋文化,他这一声“符叔”把符老板的地位抬到了最高处,是呀,在吐祥这块地方,谁能跟蒋司令同辈相称?只有符老板了!

  乡场上的柳保长,向来仗着有个亲家在县政府当科长,明里暗里都不把田乡长放在眼里,这时马上对符老板刮目相看了,对与他作挚友的田乡长也刮目相看了!他来赴宴,本是抱着不吃白不吃的态度的,没想到七曜山剿共司令部的蒋秘书长,在席间竟然降低身份给符老板这么大的面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矮了半截,有了“来在矮檐下,势逼把头氏”的压力,于是举杯抢过蒋文化的话头走到司仲面前,笑嘻嘻地说:“符老板,你的到来使我们吐祥街上熠熠生辉,我代表街民敬你一杯!”仰脖一干而尽,眉眼直盯着司仲干了才回到座位。然后,就举杯去巴结田向东,“田乡长,没想到你有这么多高朋一请多关照!”

  蒋文化瞥了柳保长一眼,转而一笑对司仲说:“符叔,您尽管放心,有侄儿我在一您这里的生意一定会顺利发达,更力红火!我先代表我叔敬您”

  司仲举杯:“谢了!”一饮而尽。

  蒋文化又斟一杯说:“这一杯,我敬您!”

  司仲又干一杯。

  蒋文化转而向田向东敬了一杯。

  田向东饮尽。

  司仲转对大家说同干!”

  席间,大家畅饮……

  祝方平站起来举杯对司仲说:“符老板,你为贫苦学生送的书、本、笔、墨至今还没用完。我代表学校敬你一杯!”

  司仲举杯说:“扶弱济贫是商家之善举,理当如此,大家干!”

  席间,又一阵痛饮……

  酒过三巡,李继良进来对司仲说符老板,太阳偏西了。”

  司仲站起来对大家说:“各位,我有远客来会,要离开一会儿,你们尽兴!”说完同李继良一起走了。

  ……至此,吐祥街上都知道符大老板奔大口岸找生意去了。

  月亮初升,司仲赶紧起床叫醒李继良赶往太阳河,第二天半个上午就到了。

  来到陈易德家里,他母亲潘大竹一边煮荷包蛋,一边埋怨李继良:“你啷个不叫滑竿,弄得符老板也跟你一起操大步上山下山的?”

  “潘大婶,这不怨他。”司仲说,“我们”纪差不多,一起练练脚力多好,再不走路我这双脚就废了!”

  陈易德从煤窑下夜班回来见司仲和李继良来了,非常亲热地喊道:“符老板、继良,你们从哪里来,这么早就到了?”

  司仲:“从吐祥来。”

  “啊,又是走了一晚夜路!”陈易德看了母亲潘大竹一眼,赶忙转了话题说,“我去喊李会计。”转身又走了。

  司仲和李继良的荷包蛋刚一吃完,陈易德就带着李正学来了。

  李正学把一本厚厚的账本送到司仲面前说:“符老板,这一向生意不错。”

  司仲拿起账本翻了翻,说:“我哪有时间来看呀?你就说说是亏是盈吧!”

  李正学笑着说:“自上次你来后至昨天为止,三个厂子净利三千一百十一个大洋。”

  “现在工人有多少?”

  “由苏达月验过留下的二百七十人,临时工三十一人。”

  “工钱都不欠巴?”

  “还是老规矩十天一结。”

  “拖家带口的有多少?”

  “有十二三家。”

  “有多少孩子,六七岁该上学的有多少?”

  “有十七八个。”

  “哟!可以办一个班了!”

  “你要力、学堂?”李正学惊问。

  司仲是该办个小学校才好,你说呢?”

  李正学:“真办起来了,就不止这些数了,邻近的孩子要来读咋办?”司仲那就力、大点。”

  李正学:“在哪里上课?”

  司仲:“工人夜校,白天可以给孩子们用,不能误了下一代。”

  李正学:“哪个来教,这深山老林怕不会有先生来吧?”

  司仲:“我去请个先生来。”他想到让武时坚来这里扩大煤矿区的工作,招收更多的工人。把李继良的教导大队搬过来,与武时坚合办秘密“抗大”,培训一批批矿工,作为游击队的后备力量。

  听人了迷的潘大竹笑着说:“还要请个会教歌的先生,那些娃娃一天唱些水流沙坝的儿歌,从小就学些不正经的东西,要扳过来才好。”

  “您喜欢听歌?”司中惊问。

  “她还是个好歌手咧!”李正学说,“潘大姐与易德爸就是对歌成的亲哩!”

  “是吗,您是土家族?”

  “是的。”潘大竹甜蜜地一笑说,“我们昌的那些可进不了学堂,那个东方文秀唱的新派歌可是能教孩子的歌。”

  “您见过她?”司仲问。

  “见过,前不久她同鄂博士来抢救受伤的工人,在我们这里住了几天。”

  “符老板,你们谈,我回厂子去了。”李正学见自己无事了说。

  “好,您看苏达月下班没有,说我在这里。”

  “好,我去叫他。”李正学走了。

  潘大竹继续说:“文秀与易德很熟,她会医,是个好姑娘。”

  司仲:“您喜欢她?”

  潘大竹:“能把她调来教歌吗,符老板?”

  司仲一笑说那是鄂博士的人,我说了不算嘛!”

  “你看我说到哪里去了?”潘大竹自己好笑说,“符老板莫见笑。”刚下班的苏达月洗完澡就赶来了,进屋说潘大婶,有吃的吗?”

  潘大竹说还是煮两个荷包蛋吧?”

  “那能吃饱吗?”苏达月说,“十六个滚拖我这班跑了十二趟,不得要三大碗干饭,能填饱肚子吗?

  “哈!你做啥目么拼命”潘大竹关切地问。

  “您要是看到那么多好煤堆在塘口,也会拼命的哟!”苏达月十分兴奋地说,“符老板,托你洪福,这几个厂大发了!”

  司仲:“是吗?”

  潘大竹一听高兴地对苏达月说:“你慢慢跟符老板说,我去给你做干饭。”

  苏达月等潘大竹一出门赶紧:“一号,啥日寸拉出去?”

  “你这里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去看看吧?”

  “不用去了,我是问这里以后的生产安排。”

  “都照你布置的安排妥了。”苏达月说,“潘大婶进步相当快,现在她能认得很多字了,简单的条子都看得懂。有李会计帮助策划,几个厂的经营管理没有问题。井下的事,有梁光,这人,年轻,个头高大,为人忠厚很得大家拥护,技术上也很有一套,上月底已转为正式党员。”

  “你走时,把他的关系交给武时坚。”司仲说,“我同意你的意见,你作好带领部队随时出发的准备。我去麻奔义那里看了再确定什么时候拉出去。现在切不可透露一点风声,保密是头等大事,往往在大的行动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不慎,出了娄子误大事!”

  “我牢己着的。”

  “你去吃饭吧。”司仲说,“告诉潘大婶说我去煤场了。”

  司仲一出大门,李继良就赶回来了。

  “如何?”司仲李继良。

  “一切如意。”李继良说,“表面风平浪静,暗里紧张有序。”

  “好!马上去东方斌那里。”

  ……又是一夜急行,快到当归园了李继良的草鞋底板断了一只,他坐下换上一双新的爬起来又走。司仲说:“坐下,把耳子和后跟捶一下再走。”

  “不用了,赶路吧?”

  “坐下,你怎么忘了新的打脚,现在不弄好,看是省了时间,等磨破了皮,不是更耽搁时间吗?而且人也难受,怎么不算这个账?”

  李继良笑了笑坐下说:“给急的一其实以前在家都是打赤脚。”

  “在家你天天走这么远的路吗?”

  “那倒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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