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陈必利退至大竹林时，手头上只有三十几个人了，罗忠毅急命詹厚安率团部特务队二排增援，詹厚安见到陈必利关切地询问着陈的伤势。

　　“没什么，”陈必利嘴是这么说，头上的汗珠直冒，并不时地皱着眉咬着牙，“敌人来势凶猛，若不是智真长老相助，我们早已葬身于庙宇中，敌人马上就会来到，我们要赶快设法阻敌。”

　　詹厚安看了一下大竹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大一片竹林，只要我们埋伏于竹林中，敌人进入竹林就无法突击冲刺，但是敌人若用炮击，问题就不好办了。”

　　“塘马的木桥很小，九二式步兵炮一时过不来，六○炮、掷弹筒不可怕，但时间一长，就不好办了，”陈必利眉头紧锁，话语格外沉重，“詹连长，后周桥那边怎么样，廖司令那边怎么样？”陈必利边问边往后周桥方向观看，但见那边枪炮声声，火光一片，知道那边是敌人的主攻方向。

　　“十分激烈，好在特务连三排和四连十分勇猛，死死地顶住了小桥，只是弹药不多了，我们团部特务连二排三排的弹药被抽去大部分，唉，今天的情况令人担忧呀！”

　　“好吧，敌人快到了，我先派四连战士打几枪，把他们引进竹林，你布置特务队战士在竹林中埋伏。”

　　“好！”詹厚安转身去布置了，詹厚安把一排四十人的战士安置在竹林中，然后每人用竹枝做了一顶竹帽，再趴伏在竹林中的小坟滩边，伺机消灭敌人。

　　新店竹林为新店朱家的老坟山，里面全是不知年代的老坟，竹林的地面上满是竹叶，有一尺多厚，脚一踩上，直往下陷，脚踝全被竹叶淹没，脚踩上竹叶沙沙作响，人趴伏在上面，犹如趴在柳絮上，十分舒适，地面上层的竹叶灰白，堆满了麻雀的屎粪，深秋蛇虫皆已冬眠，偶有村民入竹林收拾枯叶，若是夏日无人敢进，竹叶里常常藏有各类毒蛇。

　　战士们趴在竹叶上，鸟粪弄脏了衣服，此时谁也没闲心去考虑什么脏不脏了，而是全神贯注，双眼注视着竹林西边的动静。

　　陈必利吩咐战士，看见敌人临近竹林，便开枪射击，然后迅速进入林中隐蔽，伺机消灭敌人……

　　进入新店庙中的敌人竟然找不到一个新四军，鬼子大队长怎么也不明白，刚才还在庙中设伏的新四军，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怎么可能呢？庙宇每个角落都搜过了，屋宇的顶篷用机枪扫射过多少遍，上面黑漆漆也不可能再藏有什么人了，难道他们全钻到地底下去了。他在一边沉思，边上的一个参谋提醒他，赶快向南挺进，他马上醒悟过来，急命大队日军向竹林一带挺进，越过竹林便可直扑后周桥或王家庄。日军前呼后拥着向竹林挺进，突然看到前面是一片桑树林，便收住脚，用机枪扫射一阵后，见没什么动静，除了几只被枪炮所吓从村里跑进桑树林躲避的鸡外，什么也没发现。

　　敌军大着胆子朝前跑着，没跑上几步，突然从桑树林中的一道横沟里冒出七八个新四军，狠命地一阵扫射，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有几颗手榴弹在身边炸响了，等到后面的日军踩着他们的尸体穿过烟雾时，新四军战士从从容容地钻进了竹林。

　　鬼子大队长抽出战刀，朝着竹林，声嘶力竭地叫道“向噶够”，敌人便随着战刀指定的方向玩命地钻进竹林，疯狂地搜捕起来。

　　敌人一钻进竹林，大头皮鞋一踏上厚厚的落叶，便脚底打滑，一连摔倒好几个，加之竹林修篁万杆，密密挨着，哪里还跑得起来，只见新四军战士一阵风，转眼不见了。后面的敌人拥进来，叫喊声一片，端着枪乱放起来，只听见竹竿咔嚓咔嚓的断裂声，只看见带有灰色瘢痕的灰色竹叶从竹梢上纷纷飘下。麻雀纷纷飞起，这些原先栖息、跳跃于树上的精灵，在枪炮声中躲进了它们自以为安全的大竹林，不料这儿也不是乐土和世外桃源，枪声又无情地把它们赶起，它们不得不拖着沉重的翅膀毫无目的地飞出竹海。

　　新店竹林年代久远，里面的坟地早已无人祭扫，由于人迹罕至，竹子长得又高又密，外面的人进入竹林，便迷失方向，有时一天都走不出来。农忙时，常有羊儿跑入竹林中，谁也不敢去寻找，那密密的竹叶早已遮住了日光，只漏下斑斑点点的碎影。战士们身子瘦小，衣服单薄，脚穿布鞋或草鞋，十分灵便，不似日军身体粗圆，棉衣臃肿，脚蹬大头皮鞋，进入林中，行动十分笨拙。

　　“叭”，陈必利一声枪响，撂倒一个鬼子。战士们不断地打着冷枪，鬼子们身体或下垂或挺胸折腾，或前伏竹竿，或撒手扔枪，有几个鬼子在铺满竹叶的地面上扭动着，鲜血殷红了竹叶，嘴里发出阵阵惨叫。

　　敌人开始匍匐于地，进行还击，子弹穿行于竹林中，竹竿发出阵阵爆裂声，竹梢则因竹竿断裂东倒西歪，发出沙沙的响声。

　　敌人找不着目标，胡乱地放着枪，头一昏，追至竹林深处，詹厚安一声叫“打！”团部特务连的战士枪声齐响，鬼子接二连三地倒下了。

　　敌人一倒下，特务连的几个战士上去捡枪，不料有一个日军并没受伤，他佯装死去，等战士们临近时，一跃而起，一阵猛扫，三四个战士倒下了。詹厚安连发几枪，把那鬼子打倒，其余的战士愤怒地用枪托敲打着敌人的头颅，三两下，敌人的头颅变成了一个不完整沾满白浆的肉团，眼珠也溅射到竹竿上，粘在上面抖动着。

　　“注意，同志们，千万要注意，敌人很狡猾。”詹厚安叫喊着。

　　鬼子大队长见进去的二十几个鬼子半晌没有回音，只听到一阵阵枪声和不时传来的惨叫声，情知不妙，又命三十个鬼子端枪进入，这三十个鬼子一进入竹林又遭到迎头痛击，气得他哇哇大叫，拔出战刀冲向竹林，左劈右砍，竹子纷纷倒下，竹林露出一个方形的窟窿。他刚想派人再去竹林，胖翻译给他献计，提醒他用炮攻击，“太君，这竹林地上全是竹叶，一点就着，几炮一轰，新四军就呆不住了。”

　　鬼子大队长一听，眼珠转了几下，连连点头，“吆嘻吆嘻，炮的，统统的轰击。”

　　鬼子集中所有的小钢炮、掷弹筒往竹林中打炮，还不时往竹林中投掷手榴弹，一时间竹梢晃动，刹那间浓烟滚滚，旋倾火光冲天，整个竹林开始燃烧起来。

　　罗忠毅时时关注着后周桥方向的战情，并不时作出战术调整，突然他听到鬼子玩命地往林中打炮，又眼见竹林火烟四起，便知情况不妙，这深秋的竹林有许多干燥的枯叶，炮火一起，很快就会燃成一片。他是有这方面的体会的，1935年8月中旬，白匪军向第一军分区中心地带大罗坪、石城旗、扁岭坑一带进攻，罗忠毅与方方率众拒敌，但寡不敌众，敌步步紧逼，并带上帐幕宿营跟踪，放火烧山。一次罗忠毅与方方在大罗坪遭敌围困，起初罗忠毅、方方并不以为然，山高林密，敌人奈何不了他们，谁知敌人放火烧山，由于大罗坪是满山的毛竹，经火一烧，很快燃起，火借风势把半个山都烧红了，火焰旋转着，把战士们逼向一个死角，看着熊熊烈火和被烧得发红了的石头，红军战士是一筹莫展，惊慌无比，这山上呆不住，冲又冲不出。亏得大罗坪的罗真荣带着他们钻进一个临溪的没有竹子少有杂草的山洞，才幸免于难。而此时，时近初冬，苏南的竹林因气候干燥，一点就着，看来战士们在竹林里是无法再呆下去了。

　　果然，战士们纷纷撤出大坟窠竹林，陈必利是最后一个撤出竹林的。

　　鬼子大队长看着熊熊烈火，“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他举着战刀高喊着：“烧死他们，统统的烧死他们，烧死他们！”其他的日军都露出狰狞的笑脸。忽地一群黄鼠狼从竹林中奔突而出，其皮毛已被烧焦，发出阵阵焦味，它们不时地发出嚎叫，日军纷纷围拢上来，用刺刀乱捅，突然黄鼠狼屁股一撅，冒出阵阵黄烟，顿时臭倒几个日军，另几个日军则捂着鼻子到处乱窜，连连叫臭，其他日军见状，发出了一阵莫名的一长串的笑声……日军从战火的紧张中获得了片刻的放松，实际上竹林火海使新四军无法藏身，但同时也延缓了敌人进攻的步伐。

　　罗忠毅看到大火四起，急命通讯员传令陈必利、詹厚安赶往竹林与竹林的间隙处设防，因为敌人不能穿越竹林，肯定会从另一条小路扑向王家庄。

　　他刚布置完毕，侦察员小张跑来报告，说王家庄东南方向出现大量日军，已经开始向王家庄扑来，且有一部分已沿大道直奔别桥。

　　罗忠毅大吃一惊，“这……有这样的事。”因为他知道绸缪南面有国民党军队把守，怎么会出现日军呢？显然国民党出卖了民族利益，故意让出防区，让日本人来消灭新四军。

　　“快请廖司令！”罗忠毅急命通讯员赶赴“尖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