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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光荣的战火青春》 作者:石钟山

第3章

  部队又有行动了。由于一切都是在秘密之中进行的,所以许多战士对这次行动的目的地却并不清楚。

  临行前,石光荣去临时住所看望桔父桔母和桔梗。

  两个老人一见石光荣,话没说上两句,就扯到了刘老炮的身上。

  你快说说,那个胡子刘老炮咋处置的?枪毙了,还是给他点天灯了?桔父望着石光荣迫不及待地问道。

  石光荣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说明这一切,便默默地拉过养母的手,又望了眼养父斑白的鬓角,眼睛湿润地叫了一声:爹,娘,我离家这几年,你们都老了。

  桔母摸着石光荣的头,亲昵地说道:石头呀,你离开家时,还是个孩子,现在你都长成大人了,还当了连长,我们能不老吗?你爹娘死时,你才八岁。现在,你终于出息了。

  站在一边的桔父见刚才的问话,没有了下文,又紧追不舍地问了一句:石头,问你话呢,那个胡子到底毙了没有哇?

  石光荣眨巴着一双眼睛,笑笑,搪塞道:爹,咱不说这个,咱先不说这个。

  桔梗羞涩地站在一旁,一边有些腼腆地看着石光荣,一边听着他们说话。

  桔父接着又气愤起来,说道:那个刘老炮在二龙山的时候就不是啥好东西,欺男霸女不说,他身上可有血债,他们一伙去拉前屯老郭家那个大小子入伙,人家不想当土匪,他当着全村人的面,给郭家大小子点了天灯,太惨了,都没人敢看。

  石光荣听了,低下头来。见再也瞒不过去了,便说道:爹,石头对不住你们,刘老炮这个仇我没能替乡亲们报好,他被放了……

  什么,放了?桔父说,咋放了呢,他现在给鬼子做事,是你们八路军的仇人,咋就放了呢?不应该呀!

  石光荣点着头,起身说道:等下次我亲手抓到刘老炮,我给他点天灯,替乡亲们报仇。爹,你就放心吧!

  桔父望着石光荣,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桔母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队伍上的事俺们不懂,石头,我来问你,你们队伍是不是要开拔了?那我和你爹还有桔梗,以后咋办呢?

  石光荣望了一眼桔母,说道:我也是来和你们商量这事的。

  一听这话,站在一旁的桔梗忍不住了,望了望两位老人,又望了望石光荣,开口说道:爹、娘,咱们一家好不容易找到石头哥,终于团圆了,咱们不回东北了,以后就和石头哥在一起吧!

  桔父叹口气说道:蘑菇屯的房子都让刘老炮给烧了,咱想回也回不去啊!

  想到了那些被刘老炮烧光的房子,桔母止不住掉开了眼泪。

  俺看这个屯子就挺好。桔梗却显得十分兴奋地说道,石头哥的队伍也在这里,我看咱们就住在这里吧!

  石光荣听了,冲桔梗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还得和团长、政委他们商量商量再定。

  桔父十分通情达理,便一迭声地说道:那你就和团长政委他们商量商量再说吧!

  事实上,关于桔父桔母的安排问题,胡团长和张政委并不是没有考虑。此时此刻,在八路军临时团部里,两个人正说到了这件事情。

  胡团长望着张政委说道:人是救出来了,是不是回东北还得跟石光荣商量。

  让他们回东北肯定不是个事。张政委不无担心地说道,别忘了东北也被日本人霸占着,这一路怎么走先不说,他们回去照样被日本人欺负。

  胡团长在屋子里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思忖道:我也在想这事,在冀中好歹咱们还有根据地,要是他们同意,就把他们安排在这个庄里吧,这里堡垒户也多,也是咱们独立团经常来的地方。

  张政委听了,禁不住笑起来,说道:我看这样行,要不咱们和石光荣说一下,他要是同意,就把他们安顿下来。队伍不能在这儿久待,今天咱们就得撤走。

  接着,张政委又说道:这么的,老胡,你来安排队伍撤离的事,我现在去找石光荣。

  石光荣自然乐得这样,听张政委把话说完,便喊着桔父桔母和桔梗几个人最终走到了村中的一个小院门前。

  张政委站在大门前,看了一眼桔父桔母和桔梗,又看了一眼石光荣,接着介绍道:这是咱们堡垒户白喜旺家的院子,本来是留给儿子结婚用的,上次在黑山峪和鬼子遭遇,他儿子牺牲了,这房子就一直空着。

  石光荣心情一下子沉痛起来,说道:他儿子是咱们三连的,叫白亮,我认识。

  说着,几个人就进了院子。桔父一边打量着小院,一边说道:这房子这么利整,让咱们白住,我们这心不安哪!

  张政委拉过桔父亲热地说道:大叔,白喜旺老汉是烈士家属,听说给石连长一家住,人家主动提出来的,你们就安心住吧!

  桔梗高兴地一会儿摸摸这儿,一会儿摸摸那儿。抬头冲石光荣说道:石头哥,咱们有新家了,咱们一家人又能团聚了。

  桔母心里高兴,脸上也便笑了起来,说道:石头哇,桔梗说得对,这几年,你连个消息都没有,我和你爹还有桔梗都不知道咋过来的。这下好了,总算又团圆了。

  张政委见几个人都感到很满意,便又对石光荣说道:石连长,我和团长已经商量过了,给你三天假,你就好好陪陪家人吧!

  石光荣听了,有些不解地望着张政委,问道:队伍不是马上就要转移吗?

  张政委前前后后环视了一遍,就把石光荣拉到一旁,小声地说道:队伍先转移到后沙峪村,在那里休整,三天后你就到那儿去找我们。

  石光荣没有太多客套,就送张政委离开了院子。

  几个人没有想到,天过晌午的时候,小德子匆匆忙忙地跑到了院子里来。一进院子,便张口喊道:连长,我们转移了,我过来跟叔和婶告个别。

  桔梗见了,上上下下十分新奇地一边打量着小德子,一边既兴奋又羡慕地说道:小德子,你当兵了?真精神!

  小德子看一眼桔梗,又看一眼石光荣,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你笑啥?桔梗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望着小德子问道。

  小德子的目光落在石光荣身上,问道:连长,俺啥时候改口呀?

  石光荣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解地望着桔梗,又望着小德子,问道:改啥口?

  小德子说:叫嫂子呀!

  还没等石光荣回答,桔父和桔母从屋里走出来。桔母见了小德子,忙招呼道:小德子呀,来,快屋里坐。

  小德子拉过桔母的手,笑着说道:叔,婶,队伍已经出发了,我来跟连长和你们告别的,不坐了。

  桔父见了小德子,也忍不住高兴地说道:德子呀,你一直想找石头哥,这回找到了,你们以后在一起可多帮衬着点。

  那是自然,能跟这么多人在一起,俺这心里踏实。小德子一口应道。

  桔母也忍不住夸道:小德子当了八路军就是不一样,人精神了,也会说话了。

  不多说了,连长,叔和婶,还有桔梗,我该走了。小德子说着,就要转身而去。

  石光荣忙说道:小德子,等等,俺送送你们。

  说着,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小院。

  石光荣站在村口的路上,正巧看到了卫生队的几个人。此时,卫生队队长白茹正带着小凤和王百灵几个人坐在一辆马车上,有说有笑地准备出发。

  石光荣急忙跑过去,一边笑着,一边冲王百灵喊道:哎,哎,那啥,说你呢……

  王百灵看了眼石光荣,接着又把脸扭了过去。

  王百灵越是这样,石光荣就越来了兴致,三步两步紧追上来,一把便把王百灵从车上抓了下来。

  喊你,你咋不搭理俺。石光荣望着王百灵说道。

  王百灵显然有些不高兴了,冲石光荣说道:有你这么叫的吗?我又不叫哎,谁知道你叫谁呀?

  石光荣自知理亏,冲王百灵笑笑道:那啥,那个王、王军医……

  王百灵看着石光荣,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叫王百灵,你记住了。

  石光荣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望着王百灵的眼睛,说道:对,你叫王百灵,那啥,我可跟你说,沈少夫那儿你不能再回去了。

  王百灵听了,侧头问道:我是****24团的军医,为什么不能回24团?

  石光荣张着嘴巴,想想,说道:沈少夫欠我的,你就是不能回24团。

  王百灵觉得这个石连长说起话来和别人有些不一样,便又搭讪道:他欠你的,我又没欠你的,回不回的,腿可长在我身上。

  说完,把石光荣噎在那里,转身走了。

  哎……那啥……,石光荣站在那里,一下显得无所适从。望着王百灵一边追赶着马车,两条辫子在她的身后上下翻飞着,禁不住心旌荡漾着摸着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道:这丫头,还挺那个的。

  队伍说走就走了,整个村子静悄悄的。

  吃罢了晚饭,没有事情可做,桔父桔母不知因为什么,就说到了石光荣和桔梗的大事上来。

  这话题,是桔母打开的。

  桔母说:队伍上说了,这次能让石头在家待三天,要不然就让桔梗和石头圆房吧,也了了咱们这么多年的心思。

  桔父坐在灯影里,抽着旱烟,沉默了半晌,说道:咱们答应过石头的爹娘,石头到咱们桔家也都二十多年了,不论从哪说起,咱们早就把他当成一家人了。

  桔母应着:是啊,是啊,可不咋的!

  想了想,又急着性子说道:队伍上的事说不准,夜长梦多,要不晚上跟两个孩子合计合计,明天就把他们的事给办了。

  桔父稍思片刻,望着桔母说道:你是当娘的,这事你说,咱们初来乍到,这屋子都是借的,没啥给孩子准备的,也真是苦了俩孩子了。

  桔母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说得也是,等他们成了亲,以后的日子慢慢再说吧。

  两个人就这样替石光荣和桔梗拿定了主意,又把这话说给了他们。

  桔父抽着旱烟袋,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望着眼前坐着的石光荣和桔梗说道:石头哇,你和桔梗都大了,小时候你们都不懂事,这事从来没和你们提起过,可我和你娘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要不是那个胡子刘老炮把我们抓到这里,咱们一家还不知道啥时候见面。

  桔母这时在一边帮衬着,插话道:是呀,你爹说得对,桔梗也大了,该结婚了,你们一结婚,我们也就放心了,做老人的不就这点盼头吗?

  石光荣一听这话,终于明白过来,忽地一下站起身,瞪着一双眼睛问道:爹、娘,你们说啥,让我和桔梗结婚?

  咋的了,你爹娘死时把你托付给了我们,俺们答应过你爹你娘,桔梗就是你媳妇,你现在当个小连长,还想当陈世美咋的?桔父见石光荣这样,一时显得生气了,也瞪着一双眼睛喝问道。

  石光荣不知该如何向二位老人解释,情急之下说道:你们二老把我养这么大,这个恩我报,可我一直把她当成妹妹看待,你让我和她结婚,这怎么可能?

  桔父一下摔了烟袋,责问道:石头,你再说一遍!

  爹,娘,你让我干啥都行,这个真不行,桔梗是我妹呀!石光荣近乎乞求一般地望着桔父和桔母说道。

  桔梗见石光荣这么一说,自觉受到了委屈,转身跑了出去。

  桔母也没想到石光荣会是这种态度,望着桔梗的背影,不由得说道:石头哇,你看你,这话让桔梗听了该有多伤心。

  说完,一边喊着桔梗,一边起身追了出去。

  石光荣木呆呆地坐在那里,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的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了。

  不中,说啥也不中。桔父望着石光荣,一百个不答应,说道:当年,我是答应过你爹的,这么多年,我们桔家也一直把你当女婿养着,你不娶她,说啥也不中!叫我看,你小子是忘本了,你啥都忘了!

  石光荣的心乱了,乱得一塌糊涂,他一边望着灯影里的桔父,一边坚持说道:俺没忘,俺怎么能忘了呢,你们就是俺爹俺娘,桔梗她是我石光荣的亲妹妹。

  桔父颤抖着身子说道:小子,你也不用抢白,你是翅膀硬了,你就是八路军队伍上的陈世美。

  石光荣的眼里一下就布满了泪水,动情地说道:我不是,我是她哥,是你二老的亲儿子呀!

  这边桔父在百般劝说着石光荣,那边,桔母在安慰着桔梗。桔梗哭得很伤心,她的哭声,让一旁的桔母感到一阵心酸,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劝道:孩子,不要哭了,这事有爹娘给你做主,明天就给你们圆房成亲。

  桔梗听了,抬起头来,红肿着一双眼睛忙又问道:要是他不同意咋办?

  桔母说道:那就让你爹打断他的腿,哪也去不了。

  桔梗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坚定地说道:那样的话,我就养他一辈子。

  夜渐渐深了。石光荣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入睡。桔父和桔母,还有桔梗对他的不了解,让他感到十分痛苦。他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眼前不断浮现出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耳边回响起父亲临终前对桔父的一番交代。禁不住长叹了一声。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摆脱眼前这种尴尬局面,他在努力想一条万全之策。想着想着,一个念头也就在脑子里产生了。

  石光荣睡不着觉,正屋的桔父和桔母也同样睡不着。睡不着觉,桔父就披衣坐在炕上,一边和桔母说话,一边不停地抽烟袋。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烟草味儿。

  桔母埋怨道:你就少抽两口吧,呛死个人了。你说说,明天到底咋整?

  啥咋整?桔父断然说道,把那间空房子收拾收拾,借两床被子搬过去,先让他们成了亲再谈。

  桔母忙应道:那好,明天一早我去借被子。

  桔父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和邻居们说,咱们初来乍到,喜酒就免了,等以后,一定补上。

  说着说着,天就亮了。

  桔母做好了饭,喊起桔梗,又去喊石光荣,却怎么也听不到他回应,心里疑惑着,就把虚掩的房门推开了,一眼看到了床上放着的那件便装,心里边一下就明白了什么,慌忙朝桔父大喊:桔梗他爹,石头跑了!

  桔父听到喊声,着急麻慌地跑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桔梗闻声也噔噔噔地跑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切,立时也呆愣在了那里。片刻,待她终于反应过来,眼里的泪水吧嗒吧嗒就下来了,回身跑进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便哭了起来。

  桔父站在地上,气得胡子一阵乱抖,骂道:这个小兔崽子,当了几天的八路,爹娘的话也不听了。

  桔梗突然翻身坐起来,抹了一把眼泪,拿定主意说道:俺要到部队上找石头去!

  说完,从炕上下来,拿过一个包袱皮,随手往里面装了几件衣服,便死死地系上了。

  见桔梗也是铁了心,桔父犹豫了一下,便冲桔母说道:要不咱们陪孩子一起去,在家没结成婚,咱们就到部队上去结,等结完了,再把桔梗带回来。

  桔母想想,点了一下头,说道:也行,这也是个好办法。

  再说石光荣那天以走为上,离开了桔父桔母和桔梗,很顺利地就找到了自己的队伍。

  这天正午,石光荣带着尖刀连在野外训练结束,正兴冲冲地往回走,突然看见沈少夫骑在马上,身边还带着十几个****,朝这边匆匆赶来。

  石光荣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加快脚步迎了上去,站在路口的一棵树下,等着沈少夫打马过来。

  石光荣抱膀站在那里,完全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招呼道:姓沈的,你真是来得巧哇!

  沈少夫勒马立住了脚,说道:石连长,我是来领人的。

  石光荣揣着明白装糊涂,抬头问道:要人,要啥人?八路军欠你人吗?

  沈少夫笑了笑,说道:王军医在你们这儿可有些日子了,部队转移也没通知我一声,今天,我是来接王军医回24团的。

  石光荣听了,突然就变了脸色,说道:姓沈的,别给你脸你不要脸,我还要管你要人呢,你把刘老炮那个汉奸放了,你就是民族的罪人你知道不知道?

  刘长山是用来换你养父养母了,怎么说是我放了?沈少夫问道。

  刘老炮是我们抓到的俘虏,理应由我们处理,结果你给放了。石光荣接口说道,放了也就放了,还找我们要还回王军医。那好,现在咱们交换,你把刘老炮交回来,我就给你王军医。

  沈少夫头疼似的皱了一下眉头,望着石光荣说道:石连长,咱们说的是两回事,人是你借的,不是送的,说好了要还的。

  石光荣坚持道:刘老炮交给你是要你处置的,不是让你放的,就是一回事。

  沈少夫见犟不过石光荣,无心再和他纠缠,便开口说道:我不跟你理论,我要找你们长官,要是你们长官跟你一样讲话,我就去找你们冀中分区八路军的长官,你们这是破坏国共合作。

  石光荣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姓沈的,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咱们的事咱们了,别动不动就找爹找娘的好不好?你以为这是小时候过家家,玩不过就回家找爹妈呢!

  沈少夫不耐烦地说:我不跟你讲,找你们团长去。

  说完,打马欲走,却被石光荣上前一步拦住了去路。

  沈少夫身后的几个士兵见状,哗啦一声就把枪口对准了石光荣,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哟嗬,想动武哇?也不看这是啥地界!石光荣拍着胸膛,吼道,来,有种的往这儿打!

  那几个士兵不知如何是好,一时端枪僵持在了那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胡团长、张政委带着小德子赶了过来。

  沈少夫见几个人走过来,不觉松了一口气,对胡团长说道:我来领我们的王军医,你们石连长不同意,当初说好的,人借给你们几天,石连长不还人,这就不对了。要是上峰知道这事,对我们日后的合作可不好。

  石光荣听不得沈少夫拿腔捏调地说话,不等他把话说完,抢白道:沈白食,你就知道上峰上峰,上峰是你爹是你娘啊!

  石连长,你这么讲话就不好了。沈少夫有些厌恶地说道,你们长官也在,我不和你讲话。

  胡团长见了,忙把石光荣拉开,冲沈少夫说道:沈团座,我们八路军独立团是讲理的,人,我们还。小德子,快把王军医请来。

  小德子看了眼石光荣,便转身去请王军医。

  石光荣心里不服,冲胡团长嚷道:团长,凭啥给他人?他把刘老炮放走了,我还没管他要人呢!

  张政委见石光荣仍是一副没完没了的样子,走过来说道:石连长,办事要讲原则,要知道礼节。

  政委,你这礼节冲他讲没用,咱们打仗他们卖呆,咱们抓到了汉奸,他又给放了,他们和汉奸没啥两样,和他讲啥礼讲啥节呀?石光荣看一眼张政委,又指着沈少夫的脑袋,气鼓鼓地说道。

  胡团长见石光荣这样没有礼貌地说话,严厉地制止道:石光荣,不要放肆!

  不大一会儿,小德子就带着王军医来了。沈少夫见了,忙紧走几步,迎上去说道:王军医,让你受苦了!

  王百灵望着沈少夫,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也便闭口站在了那里。王百灵不答话,石光荣却听得清楚,腾地一下冲了过来,朝沈少夫责问道:姓沈的,你说啥呢,谁受苦了?我们八路军把王军医咋的了?今天你把话说清楚。

  沈少夫并不理会石光荣,冲王军医一边笑着,一边充满爱意地示意道:王军医,走,咱们走吧!

  说完,拱手冲胡团长和张政委说道:多谢八路军长官,我们走了!

  沈少夫拉过王百灵自顾自往前走去,就在这当口,石光荣突然冲着他们的背影石破天惊地大喊了一句:王百灵……

  这声喊,把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吓了一跳,一起把目光落在了石光荣身上。

  王军医,你就这么走了?石光荣恋恋不舍地望着王百灵说道。

  王百灵回过身来,看了一眼石光荣,便冲几个人莞尔一笑道:谢谢八路军这些日子的关照。

  说完,王百灵举手敬了一个军礼,随即转过身去,跟随沈少夫继续往前走去了。

  石光荣的心里有些受不了了,他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很痛,一边望着渐渐远去的王百灵,一边问道:团长,你怎么就把人给还回去了?

  石光荣在问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欲哭无泪。

  胡团长转身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石光荣,你在八路军独立团怎么犯浑都好说,咱们现在是国共合作,你对友军犯浑,想到后果了吗?

  他个沈白食有啥后果?石光荣枪筒子一样地又冒出了一句。

  胡团长又看了一眼石光荣,懒得再去理他,便转身要走。张政委扭头看了一眼仍痴傻在那里的石光荣,说道:石连长,你的脑子是该洗一洗了!

  说完,便和胡团长一起走了。小德子紧紧地跟随在他们的后边。

  石光荣回身望着沈少夫一行人远去的方向,不知怎么,突然感到一股子热血蹿了上来,就再也顾不得许多,一面飞奔着,一面追了过去。

  沈少夫和王百灵两个人下马并肩在路上悠闲地走着,十几个士兵牵马相跟在后面。二人正说着话儿的工夫,只见石光荣气喘吁吁地从斜刺里奔了过来,一下站在一行人面前,拦住了去路。

  沈少夫下意识地把王百灵护在身后,望着石光荣问道:石连长,你想干什么?

  石光荣喘了口气,稳了一下神,说道:姓沈的,你把王军医给俺留下,你走你的阳关道,不然……

  石光荣说着,伸手摸着了腰间的那把枪。

  士兵们见这情景,哗啦啦一阵乱响,枪口直直对准了石光荣。

  沈少夫淡淡地笑了笑,问道:石光荣,不然怎么样?

  石光荣也跟着笑了笑,一边笑着,一边一步步走过来,一直来到沈少夫的身边,突然一下子把沈少夫的脖子抱住,又顺势掏出了沈少夫腰间的那把枪,眨眼间抵在了沈少夫的脑袋上。

  石光荣大喊道:不然,你们谁也别想走!

  说完,用力戳了一下沈少夫。

  沈少夫龇牙咧嘴,感到一颗脑袋痛得厉害,结结巴巴回道:石,石连长,咱,咱们有话好说。

  姓沈的,没啥好说的,把王军医留下,你走你的,不留下王军医,你们谁也别想走!大不了,老子和你们同归于尽!石光荣仍然坚持着说道。

  王百灵见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一步一步走过来,冲石光荣说道:石连长,你这是干什么?抢人也不是这么个抢法。

  丫头,我石光荣抢的不是你,我抢的是能打仗不怕死的军医。石光荣说,你在24团待着有啥意思,打仗都不放一枪,你这样的人,在24团混太委屈你了!

  王百灵抿嘴朝石光荣笑了笑,又说道:谢谢石连长的夸奖,请你先放开沈团座。

  你答应留在独立团我就放开他。石光荣说。

  沈少夫也趁机说道:石连长,好说好商量,你放开,放开。

  她还没答应呢,我放什么放?石光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王百灵问:石连长,只能这样吗?

  石光荣说:要么你留,要么他死,只能这样。

  王百灵微笑了一下,冲他点点头,说道:那好,我留下。

  石光荣一面用枪抵着沈少夫,一面说道:姓沈的,你听到了,王军医可不是我抢到手的,是她主动说留下的。

  沈少夫脖子被勒得喘不上气来,连连干咳着。石光荣猛地把他推了个踉跄,不由分说,拉过王百灵回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冲沈少夫说道:姓沈的,你别动不动就告状,把老子惹急了,我找到你们24团去,我石光荣啥事都能干得出来。

  沈少夫无奈地立在那里,半晌,才捡起石光荣扔在地上的那把枪,无比沮丧地打马回营了。

  胡团长见了石光荣和王百灵,吃惊地问道:你怎么又把人带回来了?

  石光荣不无得意地回道:团长,这可不赖俺,她咋回来的你问她。

  王百灵没有回答,转身走开了。

  到底咋回事?胡团长不解地问道,石光荣,你把话说清楚。

  石光荣望着胡团长,说道:是她主动回来的,俺又不能抢,再说了,我抢人那个沈白食也不会答应不是,他们那么多人,我想抢能抢来吗?

  胡团长认真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突然正色道:石光荣!

  石光荣被这一声吓了一跳。

  跟我到团部来一趟!说着,胡团长转身自顾自往前走去。

  石光荣弄不明白团长的意图,怔在那里琢磨着,看到小德子冲着他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见石光荣没有跟过来,胡团长回过头来,不耐烦地大声喝道:石光荣,快点!

  此时,桔父桔母和桔梗已经在团部等着了。桔父坐在炮弹箱子上,在吧嗒吧嗒地抽烟袋,桔梗背着包袱扶着桔母站在一旁。见胡团长带着石光荣几个人走进来,还没等石光荣反应过来,桔父猛地就站起了身子,磕了烟袋锅子,指着石光荣生气地喊道:好你个小子,你跑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吗?就你小子长腿了?

  石光荣一下就明白过来,喃喃说道:爹、娘,你们这是何苦呢!

  说完,一下蹲在了地上。

  桔梗见了,便也跟着蹲在了石光荣面前,问道:石头哥,你看着俺。

  石光荣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桔梗。

  桔梗问道:俺长得难看吗?

  石光荣摇摇头。

  桔梗又问道:俺缺鼻子少眼,还是缺胳膊少腿?

  石光荣又摇了摇头。

  桔梗忽地就站起来,两眼里闪着泪光,追问道:石头哥,那你为啥不娶俺?

  桔父这下也沉不住气了,站定在石光荣身边赌气一般地说道:俺跟你们首长汇报了,你和桔梗这婚,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石光荣一下着急了,抬头说道:爹,你这是逼俺。

  胡团长过来,叫了一声石光荣,问道:你说说,桔梗哪不好?

  石光荣小声咕哝道:哪都好。

  那你为啥不和她结婚?胡团长追问道。

  石光荣认真地望着胡团长,说道:团长,她不是俺媳妇,是俺妹妹。

  桔梗见状,心里头着急,突然打断了石光荣的话,问道:石头,你胡说,自打你进了俺桔家门,俺天天想着做你媳妇,都想二十多年了,咋就不是你媳妇了?

  石光荣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冲桔母走过去,说道:娘,你领着桔梗回去吧,等部队打了胜仗,我就回去看你们!

  俺和首长说好了,不结婚俺和爹娘谁都不回去。桔梗说道。

  石光荣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每个人的表情都坚定得像块石头。

  胡团长拍了拍石光荣的肩膀,说道:石光荣,刚才我和张政委商量过了,既然你父母带着桔梗找上门来,为了队伍的稳定,也为了军民关系,这婚你必须结。

  石光荣一听这话,有口难言道:团长、政委,你们这是整人。

  石光荣,我告诉你,我们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胡团长突然一下变得严厉起来,回头喊道,小德子。

  小德子应声从门外跑了进来。

  通知尖刀连,停止训练,让张排长带人去收拾一间空房子,给石光荣当新房用。胡团长交代完了,回头又冲一旁的张政委说道,老张,咱们石连长结婚,这可是咱们独立团的大喜事,通知队伍,放假半天!

  张政委笑着答道:好,我这就去通知!

  两个人一唱一和地说着笑着,把石光荣气得抓耳挠腮,像只囚在笼里的猴子一样。

  张排长带着小伍子几个人果然为石光荣的新房张罗起来。他们一边擦门窗,贴喜字,扫院子,一边有说有笑地议论着新郎官和新娘子。

  石光荣背着手在院子里打开了转转,见他们动了真格的,一边挥着手,一边制止道:你们别弄了,弄了也没用!

  那些战士并不听他这些,一边笑着一边说道:连长,哪儿不满意你说,我们一定让你满意。

  石光荣见他们这样,一屁股坐在那里,说道:好,好,你们弄,你们弄吧!

  与此同时,在卫生队的一间房子里,队长白茹正和几个姐妹一起为桔梗梳妆打扮。头梳好了,白茹拿来了一块小镜子,一边递给桔梗,一边笑着说道:妹子,看漂亮不?

  桔梗接了镜子,认真地朝自己看了一眼,脸上立时就飞起了羞涩的红云。

  接着,桔梗从随身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一件大红的夹袄,几个人忙又帮着把它穿在了桔梗的身上。再去看时,桔梗完全是一个新娘子的样子了。

  在胡团长和张政委的刻意安排下,正当石光荣和桔梗的婚事在紧锣密鼓进行着的时候,王佐县城里的山本大队,却在谋划着一次行动,这次行动的目标,直接指向了八路军独立团。

  此刻,在日军大队部里,山本大队长正召集几个中队长和皇协军大队长刘老炮开会。

  山本用一根木棍指着一张地图介绍道:八路军独立团,在后沙峪村,我们决定明天一早出发,包围后沙峪村,一举消灭……

  接着,山本又给在座的几个中队长一一布置了作战任务:竹内中队长,你们的任务在这儿,抢占后山制高点。

  竹内中队长起身应道:明白。

  佐藤中队长,你们从正面出击,不惜一切代价,冲进村子;安源中队长,你们切断八路军的后路,绕到后面去……

  最后,山本又点到了皇协军大队长刘老炮的名字。

  刘老炮已经斜倚在一把椅子上睡着了,还高一声低一声地打起鼾来。刘老炮的鼾声,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一起把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潘翻译官见状,忙上前推醒了刘老炮,小声问道:刘大队长,你怎么睡着了?

  刘老炮睁开蒙眬的睡眼,抹了一把口水,讪笑着说道:他们说啥俺也听不懂,不知咋整就睡着了。

  山本望了一眼刘老炮,用手里的那根木棍敲着桌子,厉声说道:皇协军,你们随我出发。

  潘翻译官忙又把这话翻译给了刘老炮。

  出发?去哪?啥时候?刘老炮一头雾水,不明就里地问道。

  潘翻译官说道:明天一早,去消灭八路军独立团。

  刘老炮站起身来,忧恐参半地问道:还去呀,要是再被他们抓住谁去救俺?

  山本听了,立时恼羞成怒地望着刘老炮吼道:死啦死啦的!

  刘老炮这回听懂了,一边向山本敬礼,一边在口里应着,手脚禁不住一阵慌乱,竟把身后的那把椅子踢翻了。

  会议结束之后,几个人各自散去了。刘老炮和潘翻译官两个人走在王佐县城的街道上。刘老炮心里憋着一股气,刚才当着山本的面又不好发作,这会儿却大起了胆子,不由得骂道:****姥姥,小日本干啥呀,动不动就死啦死啦的,吓唬谁呢?

  潘翻译官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端人家的饭碗,就得听人家调遣。

  刘老炮听了,不觉又苦恼道:潘翻译官,再这么整下去,老子这饭碗不端了,回二龙山享福去。

  潘翻译官转头望着刘老炮,宽慰道:刘大队长,别说气话了,来都来了,走,哪那么容易?

  刘老炮一边和潘翻译官往前走,一边琢磨着他的话,说道:潘翻译官,我看你这人不错,还能跟我说点实话。要不这么的,晚上去我大队部,咱们哥俩喝两口。

  潘翻译官朝刘老炮又笑了笑,爽快地应道:行,我有时间就找你去。

  刘老炮拍了拍潘翻译官的肩膀,说道:那就说好了,兄弟等你了。

  正这样说着,两个人来到街边的陈记杂货铺前,潘翻译官停住了步子,冲刘老炮说道:刘大队长,你先走,我去买盒烟。

  说着,望着刘老炮往前走去了,这才转身进了杂货铺。

  杂货铺的掌柜的——陈老板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者,见潘翻译官打外边走进来,忙起身招呼道:潘翻译官,好久不见了,今天您想买点啥?

  潘翻译官高声应道:买盒烟,老刀牌的。

  说着,陈老板便拿过一盒烟,放在了潘翻译官的手上。

  潘翻译官机警地扫视了一眼四周,随手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钱来,拍在掌柜的手上,又小心地按了按,说道:这是烟钱,掌柜的,你数好了。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掌柜的若无其事地打开钱来,就看到了里面夹着的那张纸条,纸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字:明早日本人出城袭击后沙峪村。不觉抽了一口冷气,便向里屋走去。

  此时,石光荣和桔梗的新房已经收拾妥当了,胡团长自告奋勇充当他们两个的主婚人。

  婚礼很快就宣布开始了。胡团长站在院中的一张八仙桌前,清了两下嗓子,抬高嗓门说道:今天,是石连长的大喜日子,也是咱们冀中独立团的大喜日子,这婚礼由我来主持,让新郎新娘入场。

  话音落下,桔梗在白茹和王百灵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出新房来到了院子里。可是,一院子的人等了好大一会儿,仍不见石光荣从另一间房子里走出来。胡团长一下子急了,问道:石光荣呢?

  仍不见石光荣应声,胡团长又问道:王连长,你这个伴郎咋当的,石光荣呢?

  王连长从队伍里走出来,冲一间偏房喊道:石光荣,快出来吧,你又不是大姑娘,害啥羞哇——

  说着,仍不见有回话,便吱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空空如也,并不见石光荣的影子。王连长一下子就慌了,忙跑出来,报告道:团长,石光荣刚才还在,他还让我出来等着,可这一眨眼的工夫,人就没了。

  胡团长看一眼张政委,又看了一眼桔父桔母,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忙冲王连长命令道:难道他还变成了土行孙?快去找!

  王连长带着几个人一边跑出院子,一边高一声低一声地喊着石光荣的名字,最后,几个人气喘吁吁地集中在了村口的一棵大槐树下,正在左顾右盼时,突然听到了一阵鼾声。几个人听到这鼾声,感到十分诧异,正要寻找时,王连长突然抬头看见石光荣已经倚在一根树枝上睡着了。

  我的天哪,石光荣,你这是整的哪一出哇,还不快下来。王连长仰起头来朝石光荣喊道。

  石光荣被这喊声惊醒过来,却并不下来,又接着往上爬去。

  王连长见了,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跺脚喊道:你还爬啥,快下来!

  石光荣一迭声地回道:我不结婚,我不下去,就不下去。

  就在这时候,胡团长和桔父桔母也闻声赶了过来。一见这阵势,胡团长走到树下仰头喊道:石光荣你这是干啥,你跑这儿躲猫猫来了?

  石光荣蹲在树上,看到树下的胡团长和桔父桔母,一脸委屈地答道:我不结婚。不结婚,我就下去。

  胡团长叉腰站在那里,想了想,突然从腰间掏出枪来,吼道:石光荣,我最后再说一遍,你要是不下来,你就是逃兵,我按军法处置你。

  桔父一见胡团长要动真格的,忙奔过来,解围道:首长,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石光荣你听到没有,你别怪我没有耐性,再不下来我可要执行了!胡团长哗啦一声子弹上膛,冲石光荣下了最后通牒。

  石光荣被逼无奈,嘴里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极不情愿地从树上溜下来。

  胡团长挥手说道:把他带回去!

  不由分说,王连长和几个战士七手八脚便冲了上来,扭着石光荣就向新房押去了。

  夜晚不知不觉就来临了。

  桔梗郁闷地坐在新房的床沿上,把胸前的大红纸花摘下来,望着面前的石光荣,发泄一般地揉搓着。

  石光荣怔怔地看着桔梗,不知应该怎样向她解释这一切。

  两个人这样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桔梗说话了。桔梗说:石头,今天俺就想听你一句话,俺桔梗就那么让你讨厌?

  桔梗,你听我说……

  俺不想听,啥都不想听,俺就想问你一句话,你心里还有没有俺桔梗了。

  我……我……

  石光荣终究也没想出一句合适的话来。

  桔梗见石光荣这样,内心里感到很委屈,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就流了下来。桔梗一边流着泪水,一边伤心地说道:从你到俺家那天开始,俺桔梗就把自己当成你的人了,虽然叫你石头哥,可俺心里知道,你是俺桔梗的男人,天天这么想,每时每刻都这么想,你离开蘑菇屯好几年了,俺天天想,日日盼,咋的,石头哥,你当上了连长就看不上俺了,心里真的没有桔梗了?

  不是那样的,桔梗,真的不是那样的。面对伤心的桔梗,此时此刻,石光荣感到自己的一张嘴竟然笨拙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新房里两个人这样说着话,不料想,却被房门外的王连长和几个战士一字一句听在了耳朵里。王连长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一时有些气不过,更替桔梗感到不平,直起身来冲身边的小伍子说道:这个石光荣,想当陈世美了。

  小伍子听王连长这么一说,也一下没了主意,忙问道:连长,那咋整?

  王连长略思片刻,朝地上啐了一口,说道:我来教训他。

  说完,冲里面喊道:石光荣,你出来,你滚出来!

  屋里的石光荣听到喊声,立时站起身来,就像突然之间获得了救星一般,匆匆忙忙冲桔梗说道:有人叫我,可能是有啥任务了。

  一句话没说完,转身开门跑了出来。夜色里见王连长和几个战士站在那里,忙问道:王连长,是不是有任务?

  王连长望着石光荣,咬牙说道:石光荣,我是听明白了,敢情你是个陈世美呀!

  啥陈世美,老王你说啥呢?石光荣一下子糊涂了。

  王连长指着石光荣的鼻子说道:你就别装了,你说,为啥不想结婚?你看这丫头对你多好哇,你这是不知好歹。今天我要替团长,还有屋里那个丫头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就像一条恶狼般地向石光荣扑了过来。

  石光荣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王连长扑倒在了地上。可石光荣哪肯就范,猛地一下爬起身来,一边精神亢奋地比画着,一边说道:你小子偷袭,这个不算,咱们再来。

  王连长自然毫不示弱,一边虎视眈眈地拉开架势,一边说道:不服是吧,再来就再来。

  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厮打在了一起。

  坐在新房里的桔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便起身开门走了出来。看到石光荣和王连长两个人个顶个地下了死力气,吭哧吭哧地较着劲,眼瞅着石光荣就要吃亏倒在地上,突然冲了过去,一把便从后面把王连长紧紧抱住了,随即一个用力,把他摔了出去。王连长倒在地上,忍着疼痛,龇牙咧嘴地朝桔梗嚷道:你这丫头,咋的了,我替你教训这个石光荣,你倒教训起我来了。

  王连长想在桔梗面前讨个好儿,可谁承想,桔梗却不吃他这一套,叉腰站在那里,说道:他是俺男人,不用你教训。

  王连长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上的土,望着桔梗说道:丫头,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这小子是陈世美,当了连长就看不上你了,你还护着他。

  俺愿意!桔梗抢白道。说完,拉起石光荣进了新房,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王连长讨了个没趣,自嘲一声,算我狗拿耗子。接着冲几个哧哧笑着的战士吼道:你们笑啥笑,走吧!

  一边说着,一边头也不回地带着几个人走了。

  桔梗把石光荣拉进屋去,又担心他刚才和王连长较劲时伤着身子,不容分说,就上上下下检查起来。看见石光荣手背上划破了一道口子,有血流出来,一边不停地往那伤口上吹着气儿,一边说道:石头哥,等明天我再见到他,一定替你出这口气。

  石光荣听了,苦笑了一声,望着她说道:桔梗呀,你真是个好妹妹。

  桔梗的表情马上又变了,一下放开石光荣那只流血的手,不高兴地问道:啥,我就是你的好妹妹?

  石光荣慌忙说道:妹子,你听哥说,听哥好好跟你说。

  顿了顿,桔梗又泪水汪汪地望着石光荣,说道:那你说吧,俺倒要听听你到底想跟俺说啥!

  石光荣也拿一双眼睛望着桔梗,想着小时候在一起时相互呵护的一幕幕往事,又想着今天晚上与王连长之间发生的这一切,禁不住一阵感动,叹口气说道:妹子,你以后改个姓吧,就叫石梗吧。

  桔梗朝石光荣笑了笑,不假思索道:石头,从今天开始,俺就是你的人了,你说姓啥就姓啥。

  石光荣听了,忙摇着头说:我说的可不是那个意思。

  桔梗又不解了,问道:那你啥意思?

  石光荣又望着桔梗说道:我是想让你给俺当一辈子的妹妹,以后你把我当成亲哥,我把你当成亲妹子,咱们都姓石,一辈子都是一家人。

  桔梗怔住了,石光荣的话,让她终于明白过来了。她就那样一刻不停地望着坐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刹那间,双眼里含满了泪水。

  妹子,我说错了吗?石光荣看到了桔梗眼里的泪光,小心地问道。

  石头哥,你真的就把俺当妹,没有别的?俺就那么让你讨厌?桔梗哽咽着说道,心里头难过极了。

  石光荣内心里也感到十分痛苦,一下子就蹲在了地上,抱头说道:妹子,我到咱们家那年才八岁,从那天起,我就把你当妹妹,这都二十多年了,从心里你就是我妹妹,你说我咋能娶你,你说这成啥事了?

  桔梗坐在那里,琢磨了半晌,抬手擦掉了眼里的泪水,又断然说道:石头,你这么想俺不怪你。你现在不认,因为你心里没转过弯来,不认就不认,石头,俺桔梗现在想好了,暂时还给你当妹子。石头你记着,就是你真的是一块石头,俺也要把你焐热,让你以后心甘情愿地娶俺!

  说完,抬脚上床把被子铺开,冲仍旧蹲在地上的石光荣说:石头,俺不和你纠缠,你快躺下歇吧,明天你们队伍还有任务呢!

  石光荣看一眼那张婚床,难为情地问道:那你呢?

  桔梗温柔地朝他一笑,说道:俺看着你睡,像小时候我害怕睡不着,你看着我一样。

  不。石光荣说道,妹子,你听话,还像小时候一样,哥拉着你手睡。

  石光荣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慢慢站起身子朝桔梗走了过来……

  日军大队部里,刘老炮、刘二一伙人还在陪着潘翻译官喝酒。

  刘老炮这时已经有些醉意了,他一边敞着怀频频与潘翻译官举杯,一边说道:潘兄弟,俺真敬佩你能在日本人身边待住,要是我天天看山本那张驴脸,我一天都待不住。

  潘翻译官淡然一笑道:老兄,端人饭碗替人消灾,这是规矩,俺也就是谋口饭吃。

  刘老炮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兄弟,不瞒你说,俺们要不是冲着这天下是日本人的,俺早就拉杆子走人了!

  这话也不能那么说。潘翻译官看着刘老炮,纠正道:城外有八路军,还有国民党的队伍,也不能说这天下是日本人的。

  刘老炮不同意这种看法,摇摇头说道:从关里到关外,俺看清了,还是日本人得势,人家都住在城里。八路也好,啥也好,还不是让日本人给撵得东躲西藏。俺刘长山不吃眼前亏,日本人得势,俺就跟日本人混呗!

  潘翻译官想想,说道:不说这些,来,刘大队长,咱们喝酒。

  喝!

  几个人又喝了一会儿酒,一旁的刘二担心误了大事,就递过话来,说道:叔,你别喝了,明天一早咱们还要跟日本人出城打仗呢!

  刘老炮愤愤地说道:打个狗屁仗,让俺替日本人卖命,他给咱啥好处了?满上,满上!

  几个人直到很晚才散了酒场。潘翻译官从日军大队部出来,一个人走在王佐县城的街道上。走着走着,最后又来到了陈记杂货铺门前。这时候,杂货铺已经关门了,门口那只红灯笼却仍然点燃着。

  看到那只红灯笼,潘翻译官不觉放心地嘘了一口长气,接着便也快步离开了。

  那张纸条已经转到了胡团长的手里。

  胡团长看过了那张纸条,又把它递给了张政委,淡然一笑道:鬼子知道咱们在后沙峪村,明天早晨来偷袭。哼,他们的鼻子可真够灵的。

  张政委问道:胡团长,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胡团长思虑道:通知部队,明天凌晨转移。

  两个人分别通知了部队,又坐在马灯下开始研究起部队转移的路线来。胡团长指着一张冀中地图最后说道:就去老虎坡吧,几个月前咱们就在那里跟鬼子打了一仗,咱们损失的确不小,鬼子也没讨到啥便宜。老虎坡三面环山,就是鬼子来偷袭,咱们的退路也多。

  张政委表示同意,直起腰来说道:老胡哇,你是不是想你的老伙计飞火流星了,那可是你的伤心地。

  想起那匹名叫飞火流星的战马,胡团长不由得感叹道:是呀,我那老伙计是从长征时就跟着我,一直到陕北,又来到了冀中,没有它我老胡肯定活不到今天。你说我能不想它吗?

  张政委思忖道:怪不得,这么长时间还不给自己配一匹战马。

  胡团长笑了笑,十分怀念地说道:就咱们那些马,没有一匹我能看上的,和飞火流星比,它们都差远了。

  张政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贴身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眼胡团长,说道:时间到了,咱们该出发了!

  你看你看,差点把大事忘了。胡团长一拍大腿,说道:出发!鬼子不是要偷袭咱们嘛,咱们要让他们连味都闻不到。

  片刻过后,司号员吹响了紧急集合号。

  军号声划破了凌晨的天空,把石光荣和桔梗从一片蒙眬的睡梦里惊醒过来。石光荣骨碌一下翻身起床,一边打着背包,一边忙不迭地朝桔梗喊道:队伍肯定要有大行动了,桔梗,你带着爹娘快回咱们的新家吧,等我一有时间就去看你们。

  桔梗一边看着他收拾行装,一边担心地叮嘱道:石头,你可答应俺,你一个人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妹子,我记住了,你快点带爹娘走!石光荣走到门口,回头又看了桔梗一眼,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便匆忙和她招了招手,转身奔着队伍去了。

  这时,队伍已经在村外集合好了,并且开始快速地按照计划的路线向远处转移。

  独立大队前脚刚走,一大队日本兵就开了进来。

  山本带着大队人马跑了这么远的路,却扑了一个空,禁不住又羞又恼,面对着气喘吁吁跑来报告的一个军官,咬牙切齿地骂道:八嘎!

  一边这样骂着,一边把战刀拔出来。

  那名军官见状,忙向前问道:山本中佐,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山本气急败坏地挥手劈断了身旁的一棵小树,接着吼道:还能怎么办?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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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兄弟五颗星幸福的完美残枪幸福还有多远线人中国血父亲进城石光荣的战火青春地上地下之大陆小岛我的连队特务037追逃遍地英雄VS遍地鬼子天下一号地下,地上地上地下红土黑血终点飞越盲区军礼